眼看她回家已经半个月,整天没事儿就躺在爷爷院子里的那把躺椅上,晃晃悠悠的,要么看书,要么拿书盖住脸睡觉。
陆母瞧着自己这闺女眼看就二十五了,还整天晃晃悠悠,一点不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她心里就着急。可偏偏一提让她相亲的事儿,她总有一大堆歪门邪说的道理拒绝。
眼看着周围朋友的女儿谈恋爱的谈恋爱,结婚的结婚,自己家这闺女儿美得跟个天仙似的,偏偏不肯给她带个女婿回来。
当然上门介绍的人也很多,不过别说是陆枕雪,连陆母自己也挑剔得很。毕竟自家闺女儿长得这样好看,又这样优秀,也不是什么男人都配得上的。
想起这个事,陆母就很发愁。那天吃饭的时候,她和陆枕雪说:“明天早上你早一点起来,陪妈妈去云山上一柱香。”
陆枕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答应下来。
不过她不记得母亲有烧香拜佛的习惯,倒是觉得有点奇怪,第二天上山的时候,她一问,母亲倒是不瞒她,说:“人家说云山寺里求姻缘很灵验,待会儿你记得虔诚一点。”
陆枕雪听得都傻住了,她挽住妈妈的手,叹气道:“妈,你这么想我嫁人啊?你不想我多陪你几年吗?”
母亲看她一眼,说:“你结了婚一样能陪我。”
陆枕雪被妈妈一句话噎回去,无话可说,只好乖乖跟着上山。
不得不说,现在这年头求姻缘的还真不少,寺庙门前停着好些车,陆枕雪有点惊讶,她还在东张西望,被母亲拉着往里面走,小声训她,“佛门重地,你虔诚一点。”
“好的。”陆枕雪无奈,只好顺从母亲大人,排着队去庙里上了一柱香。
她原本以为只是上一柱香就完了,谁知道母亲还要留下来吃斋饭。
陆枕雪没有办法,只好乖乖跟着去食堂吃斋饭。
从山上下来已经是下午了,回到爷爷家,陆枕雪就看到家门口停着一辆陌生的车。
她跳下车,问门口正在擦门的杨姨,“杨姨,家里来客人了?”
杨姨点点头,脸上的神色还有点欲言又止的意味儿,陆枕雪有点奇怪,“怎么了?”
杨姨犹豫了一下才道:“是林家老爷子来了。”
陆枕雪一愣。
陆母也连忙从车身绕过来,“林老爷子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久,在前厅和老爷子聊天呢。”
陆枕雪原本以为只是林爷爷一个人来的,谁知道进去以后,才发现林景也在。
她站在门口,看到林景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
但很快反应过来,林景怎么可能来她家,肯定是被林爷爷强行带来她家里,登门道歉来了。
她下意识去看林景的脸色,林景脸色果然不好,如果不是碍着长辈在,他估计早就走人了。
不过其实就连陆枕雪自己都觉得林爷爷有点太为难林景了,他那样看不上她,怎么可能会道歉。
何况其实,也没有什么道歉的必要。
但是林爷爷很愧疚,一直在和爷爷道歉。
爷爷倒是看得很开,笑着说:“你这样就太见外了。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缘分的事情强求不来。”
又道:“咱们这么几十年没见面,你难得来一回江市,可一定要多待几天。江市虽然比不得大城市,但这个地方很适合生活,可以玩的地方也很多,你们留下来多待几天,我带你们好好玩玩。”
林老爷子这次来除了亲自赔礼道歉,本身也是为了和老友好好聚一聚,自然是高高兴兴地应下。
母亲也很识大体,她起身笑道:“我看时间不早了,要不今晚就在家里吃,我去做几个家常菜,很快就可以吃晚饭了。”
爷爷连连点头,高兴地道:“好好,今晚就在家里吃,咱们也好好叙叙旧。”
妈妈应下,起身就高高兴兴地出门去厨房准备晚餐去了。
陆枕雪不想待在这里,也连忙跟出去,“妈,我帮你。”
她跟去厨房帮忙,结果妈妈嫌她在里面碍手碍脚,把她赶出来了。
陆枕雪自觉厨艺还不错,但是在妈妈面前还是只有被嫌弃的份儿,她索性乐得轻松,转身出来院子。
不过她刚从厨房出来,就看到林景站在远处的墙根下,在讲电话。
他明显也看到了她,两人目光对上,他难得地没有移开目光。
陆枕雪也坦坦荡荡地和他对视,她双手负在身后,笑着走过去。
她站在林景面前,等着他挂断电话。
林景目光在她脸上停驻了一会儿,终于拧着眉心,移开了目光。他和电话里说着,“把图纸传到我邮箱,我看过以后再说。”
他挂断了电话,陆枕雪笑着和他说:“这回可不是我耍的把戏,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林景盯着她,眸色沉沉,看不出在想什么。
“不过你难得来,也算是客人。虽然江市不如S市繁华,我们家也不如你家有钱,但是你如果愿意的话,我还是很乐意为你做个向导,带你好好游玩一下江市。”陆枕雪是真诚邀请的,她觉得毕竟远来是客,她和林景也没有那么大的仇恨,爷爷都要好好招待林爷爷,她如果不大度一点又显得不够得体。显得他们陆家没有家教。
不过她也知道,林景怎么可能和她出门。
他烦她都来不及,估计根本不想看到她。
果然林景听完,只是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陆枕雪觉得他可能又在想,她一定又在耍什么花招。于是她立刻表清白,说:“我可没有耍什么花招。”
林景居高临下地看她,反问了她一句,“是吗?你花招不是挺多的?”
陆枕雪愣了下,她看着林景,唇角却是弯起了笑,她索性承认道:“是啊。所以我耍了这么多花招,你为什么还不上钩?”
林景沉着目光看她,没有说话。
他们俩正对峙着,母亲突然从厨房出来喊她,“阿雪,进来摆摆碗筷,顺便给你爸爸打个电话,问他快回来了没。”
“诶,来了!”陆枕雪应着,转身往厨房走。
林景站在原地,他看着陆枕雪的背影走远,那种莫名其妙的心烦又涌上心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个花招频出的女人,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他脑海里,总是莫名其妙跳出来扰乱他的心。
这种失控的感觉令他非常烦。
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上她。
晚餐很丰盛,陆枕雪妈妈做了一大桌菜,全是江市的特色菜。爷爷拿出一瓶珍藏了好久的酒,和林爷爷一起喝酒叙旧,两个老友二十几年没见,如今回忆往昔,两个人都非常开心,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旧,一顿饭从晚上七点吃到晚上十点,依然没有要下席的意思。
陆枕雪陪坐到十点多,实在熬不住了,她从饭厅里出来,夏夜凉风扑面而来,吹得她头发和裙摆都飘起来。
她舒服地闭上眼睛,由着风吹了一会儿。
她从小就很喜欢夏天夜晚的凉风,小时候一到了夏天,她最喜欢的事就是躺在院子里的小床上吹风看星星。
陆枕雪吹一会儿凉风,她看到林景坐在院中的一张凳子上,她本来是不准备和他打招呼的,可是她经过他的时候,看到他微低着头,手覆在后颈,好像有点不对。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看就吓了一跳。
他白衬衣底下颈侧的皮肤一块块红的,好像什么东西过敏了的样子。
她吓得连忙去拉开他的手,另一手将他衬衣领口拉开一点,急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什么东西过敏了?下午的时候就没有啊。”
林景皱了下眉,低声说:“辣椒过敏。”
陆枕雪一愣。
她想起今晚的菜几乎全部是辣的。他们江市的菜多以辣口为主,所以妈妈今晚做的菜几乎都放了辣椒。
其实S市的人也是能吃辣的,但是她完全没想到林景竟然会辣椒过敏。
她吓得立刻拉他的手,要往外走,“我送你去医院。”
林景坐着没动,眉心微蹙了下,撤开她手,“不用,吃点药就好。”
“不行。过敏的事可大可小,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陆枕雪着急,她看林景过敏的程度不轻,真的怕出什么问题,她强行拉他出门。
林景难得倒也没有抵抗,只是一路上脸色非常不好,他望着窗外,沉着脸,也没有和她讲话。
陆枕雪没有过敏过,但她想肯定很难受。但林景大概是因为她在,只是微拧着眉心望着窗外,并没有表现出来。
陆枕雪一路将车开到医院,她迅速下车,让林景在外面椅子上坐着等她一下。她急急忙忙地跑去挂号找医生。
林景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他看着陆枕雪跑上跑下,看着她忙前忙后为他挂号找医生。
他看着那道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他脑海中的身影,那种令人心烦意乱的失控感又涌上来。
他克制着自己,皱眉移开目光,望向医院外面的夜色。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过是个花招百出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会喜欢。
第9章
陆枕雪楼上楼下地忙了一阵,很快帮林景挂上号找好医生。
她回来找林景时,林景坐在椅子上,微低着头,手覆在后颈,眉心微拧着,似乎很难受。
她着急连忙快步过去,“是不是很难受?医生说要先抽血检查一下。”
她下意识去拉林景的手,却被他皱眉躲开。他看起来很心烦,起身时连看也没看她,径直往前走了。
陆枕雪愣了一下,她望着林景冷酷的背影,默了两秒,不由得啧了一声。
去了急诊科,护士先过来抽血化验,因为要查一下过敏源。
等结果的时候,陆枕雪坐在林景旁边,她偏头看林景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林景,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林景目光落在对面的窗外,闻言微微拧了下眉,却没有回答。
陆枕雪看他一会儿,她明白过来,很轻松地说:“好了你别烦了,我以后不会再烦你了。”
林景应该高兴的,他的确很烦陆枕雪扰乱他的生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半点高兴,心底某处甚至隐隐约约更加烦躁。
他紧拧了下眉,为自己莫名奇妙的情绪感到厌烦。
化验结果出来,好在并不是很严重,但需要输水退敏,还要留院观察一晚。
陆枕雪去楼下拿药缴费,顺便给妈妈打了电话,说今晚不回去了。
陆母在电话里听见林景过敏在医院输水,吓得不行,连忙问:“严不严重啊?医生怎么说?”又自责得不行,不停说:“都怪我疏忽,忘了问他能不能吃辣椒。这孩子不能吃辣椒,怎么也不说一声。”
陆枕雪道:“您别担心,医生说没事,输完水应该就没事儿了。”
她抬手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和母亲道:“好晚了,你们早一点休息吧。”
陆母在电话那边点点头,又叮嘱道:“那你好好照顾一下林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给家里打电话。”
“知道了,我先挂了啊。”
陆枕雪和母亲打完电话,才回到病房。
林景已经在输水了,他靠坐在病床上,一手打着吊瓶,另一手拿着手机在讲电话。
他原本是看着窗外的,大概是听见开门声,才转过头来,抬眸看了她一眼。
陆枕雪走到床边,她听着林景在讲工作上的事,便没有出声打扰,她拉过椅子来坐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药膏,将药盒拆了扔进垃圾桶。
她将药盖拧开,挤了一点药膏在手指上,她站起来俯身过去,一手将林景衬衣领口拉开一点,一手将手指上的药膏擦到他颈侧过敏的地方。
林景几乎是条件反射偏了下头,打着吊瓶那只手立刻拉住了陆枕雪的手腕。
陆枕雪抬头看他,对上林景紧拧着的眉心,和他不善的目光。她将手里的药膏往前一递,“要不然你自己擦?”
林景手上打着吊瓶,也并知道究竟哪些地方过敏需要擦药,自己擦药确实不方便。
两人目光对峙了一阵,陆枕雪道:“要不然我去帮你喊护士?”
林景微拧着眉心,漆黑的眸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过了好几秒,才总算松开了她的手。
他侧过头看向窗外,继续讲电话。
陆枕雪索性坐到床边,俯过身去继续帮他擦药。
林景目光落在窗外,电话里的助理还在汇报工作,然而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陆枕雪在他颈侧擦药的触感扰乱。
她因为低着头,头顶的碎发偶尔擦过他下巴,他能闻到她发间清幽的香味。他心中莫名更加烦躁,眉心也紧拧住,忍着心烦意乱,终于不太耐烦地问了一句,“好了没有?”
“马上。”陆枕雪偏头认真检查一下,确定过敏的地方都擦好药了,才直起身,重新坐回椅子上。
她将药膏盖上,放到床头柜,也不大高兴了,“又不是要占你便宜,你这么心烦做什么?”
林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令他非常烦躁。他拧眉望着窗外,连带着电话里助理汇报工作的声音都让他觉得心烦,他想让自己平静下来,然而听了一阵,依然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他烦到直接说:“整理成文件发我邮箱。”
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陆枕雪去外面洗手去了,病房里只剩林景一个人。
他拧着眉心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心烦意乱的感觉令他非常烦。
陆枕雪洗完手回来,也没有再找林景说话,她自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摸出手机玩游戏。
病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然而这种安静的气氛,头一次令林景心烦意乱。
他盯着窗外,眉眼间的心烦藏都藏不住。
陆枕雪等着林景挂完三瓶水,护士来拔了针之后,就自己到旁边空置的病床上去睡觉了。
护士来帮忙关了灯。房间暗下来,静得没有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