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邸——周乙
时间:2020-05-15 09:40:54

  “商纣夏桀皆乃昏君,大哥切勿拿这样的君王自诩?”贺纶加重“君王”二字。
  贺纶真是阴毒。
  贺缨听得心惊肉跳,直觉掉坑里了。
  他噎了噎,并不接话,只转到上个问题上,“你明知那三人为何而死,还这样说出来,不明真相的人岂不以为是我做的孽!”
  “难道不是吗?”
  贺缨气的暗暗吐血,心底恨意滔天,黑了半天脸却又笑出声,“我不与你顽笑,也并非不满意寿安宫的丫头,这毕竟是母后的一番心意,我自会好好受用。”
  贺纶眼睫几不可查的颤了颤。
  贺缨用胳膊拐一拐贺纶,道,“其实那丫头与你我竟还有些缘分,是了,还得再算上老四。那可是被你亲过又被老四淘汰的三手货。玩起来定然别有一番滋味。你要不要试试?我可以先让于你,别介意啊,翻过年你也十八了,该不会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吧?要不你尽了兴再派人送还我。”
  章家那么多美人儿,景仁宫更是仙女如云,鬼才信贺纶还是童男。
  贺缨想起他抓住汤媛俯身亲吻的一幕便气不打一处来。
  皇后这是把他当泔水桶呢,回收贺纶碰过的!
  然而,他也并非十分不愿,毕竟抢贺缄的东西是件很有趣的事。
  章蓉蓉甩开馨宁的手,提着裙摆欢快的奔过去。
  小姑娘一身杏花烟雨般的粉裙,鸦黑的青丝挽成高高的发髻,即便她的年纪还小了点,却已是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在场的又都是一二十岁的少年人,见到这般美貌少女,神情皆柔和了三分。
  贺缨的目光几乎黏在章蓉蓉身上,露出一抹痴色。
  少女却犹如出笼的小鸟,娇娇的喊了一声“哥哥”,便扑到了贺纶身前。
  贺缨面色一白,不屑的哼一声,“蓉蓉,难道这里你只有贺纶一个哥哥?”
  章蓉蓉笑盈盈道,“谁说的,我的表哥多着呢。呶,你看,四哥哥,五哥哥,最后还有你这个大哥哥。咦,三哥哥呢?”
  贺缨这才露出笑意,“你三哥哥去了寿安宫,那里有朵带蜜的花。”
  贺纶目光犀利的看向他,他登时闭口。
  “大哥,她还没有及笄,你说话注意点。”贺纶沉声道,转而对章蓉蓉说,“你与馨宁玩吧,我没空。”
  说完头也不回甩袖而去。
  他看上去为何很不高兴?章蓉蓉委屈的看向馨宁,馨宁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安慰,“五表哥念了一天书定是很辛苦,我陪你玩不好吗?”
  她这才破涕为笑。馨宁又看向不时偷瞄章蓉蓉的贺缨,柔声问,“五表哥与三表哥今日……”她生的一双会说话的妙目,话虽只说一半,妙目却先泛起涟漪,一时间贺缨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来她在担心贺缄与贺纶有什么龃龉。
  谁让贺纶的脸那么黑。
  贺缨笑道,“他黑个脸有啥稀奇,本皇子都习惯了,不黑才奇怪。”
  馨宁抿唇一笑,眸光略略黯然。
  贺缨趁机对章蓉蓉温柔道,“蓉蓉,我陪你去花鸟苑玩可好?最近来了好些哈巴狗儿和波斯猫。馨宁,你也陪蓉蓉如何?”
  谁知还不等馨宁开口,章蓉蓉已经要哭了,贺缨一说波斯猫,她就想起无辜的渺渺。阿娘认为渺渺野性未泯,竟叫下人不知丢去了何处。
  “我的渺渺没了。”她泫然欲泣,娇滴滴的仿佛一朵新开的白玉簪。
  贺缨看得神魂失据,碍着馨宁在场不敢碰她,只靠近道,“没了再养一只便是。走吧,我带你去挑,记我账上,你想要什么样的?”
  真的还可以再挑么?这些可都是皇家贡品。上回那只还是贺纶送的。章蓉蓉粉腮染霞,“谢谢大表哥,不过我得把钱还您,不然我是不敢要的。”
  别看她娇弱胆小,好像单纯又天真,但为人处世却是泾渭分明,在对待贺纶与贺缨的态度上完完全全的体现出来。此时若是贺纶说要送她,她定然还要加一只,且会大大方方收下。
  贺缨明知章蓉蓉有意与自己拉开距离,却还肯为她伏低做小。
  而让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子们都围着她转,亦是底蕴深厚人家千金与小门小户的区别。馨宁自嘲一笑,反观自己,备受太后宠爱,行走宫中人人仿佛都给面子,背过身大家却又是另一种脸色,还不就是因为她的生母。
  此刻另一边,贺缄已经踏进寿安宫。
  徐太嫔连忙命人迎他入殿内说话。
  可巧贺缄来的这般及时也是有事要与她说。
  贺缄请完安,撩起衣摆端端正正坐在了徐太嫔对面。
  他做了四年九五之尊,那种根深蒂固的威仪时常于不经意间锋芒乍泄,令人生畏。
  徐太嫔还以为眼花,定睛一看,又与平常无异。
  贺缄请她先说,徐太嫔也觉得汤媛的亲事更紧急,遂从善如流,前因自也无须再提,彼此早已清楚,因此只将自己的想法与打算细细的述说一番。
  末了又补充两句,“本宫一个妇道人家,等闲接触不到羽林卫,即使碰着,仅凭一眼两眼的哪里就能瞧不出谁好谁坏。老三,此事还需你多出一出力气。”
  说完,徐太嫔看着贺缄。
  贺缄神色如常,她松了一口气。只见他垂眸慢慢的抿了一口茶,问,“汤媛是怎么想的?”
  “本宫已经与她明说。”
  也就是没反对。
  贺缄清亮亮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
  徐太嫔会这么做他一点儿也不意外,可媛媛为何不拒绝?
  前世她并不想嫁人,为此还专门找他诉苦。那时,他对她已有了奇怪的感觉,却又弄不清究竟该拿她做点什么才舒服,便抱了她,一时糊涂竟胡言乱语,哄着她不如做他的掌寝,他真心把她看做朋友,一定不会亏待她,倘她不愿,他亦不会强迫她睡……话都没说完她就跑了。后来还是他主动道歉并保证不再胡言乱语,两人方才和好。
  不意此生,媛媛非但没找他拿主意,竟还妄想他为她物色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祈祷今天不要再抽了,作者君快受不鸟了!/(ㄒoㄒ)/~~
 
 
第14章 给我
  这厢徐太嫔已经说完,却迟迟未听得贺缄开口。
  她觉得这件事于贺缄而言,应该不是很难,再说他不也与媛媛相处甚好,缘何一脸不怎么热衷的态度?
  她满目狐疑,“怎么,你不愿帮本宫?”
  贺缄按下心头的无明业火,摇了摇头。
  “娘娘,不是我不想帮她,而是皇后已经将她赏给贺缨,连懿旨都已拟好。这也是我今日来此的原因。”
  你说什么?
  徐太嫔神情冷凝,力持端稳的表象下泄露了一丝裂缝。
  “此话当真?”
  贺缄颔首,“是。这是贺维亲口告诉我的。他误以为媛媛……汤媛是您准备给我的,又见我与她时常见面,便以为我喜……欢她。”
  前世确实是贺维私下透露于他。
  但那不过是为了让他将注意力多放在其他女人身上,从而减少亲近馨宁的机会。
  然而这一世贺缄根本就没打算再娶馨宁。连他自己也暗暗不解为何就这么容易的放下了年少时的恋慕,大概是只顾着……恨媛媛了。
  恨得都不知该如何处置她。
  现在可算是盼到了这一日。
  他早就知会有这么一天,却故意拖到此刻才与徐太嫔交底。
  汤媛的命运便也从这一刻开始与前世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徐太嫔果然再也绷不住,身体前倾,“本宫这就去面见太后。”
  “娘娘关心则乱,难道忘了太后从昨日开始礼佛,轻易不能打扰。您为一个奴婢破她规矩,她会高兴吗?姑且算她不计较,您觉得她会为一个奴婢亲自召见皇后,逼皇后更改懿旨?这样兴师动众的,只会令事态适得其反。”
  贺缄的一席话令徐太嫔醍醐灌顶,从脊背冒出阵阵寒意。
  那该怎么办?
  懿旨等同金口玉令,一旦宣读,怕就是皇上也不能再说什么,更何况太后?
  贺缄注意着徐太嫔的神色变化,趁她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又轻声道,“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只看娘娘舍不舍得。”
  都什么时候你还吞吞吐吐。徐太嫔暗暗攥紧手心,“好孩子,快说来听听。”
  贺缄便大大方方道,“把她给我。”
  什么?
  幸亏徐太嫔身体好,否则心脏还真有点吃不住。
  贺缄抬眸一脸坦然道,“娘娘,这种时候除了我亲自向父皇讨要,您觉得还有其他办法么?也只有我去要,父皇才有可能恩准。”语气笃定,中气十足。
  可这样一来不就等于明晃晃与皇后为敌?
  徐太嫔迟疑的摇了摇头。
  贺缄是徐氏一门的希望,且还与她有着血缘的牵绊,无论如何也不能令他以身犯险。不然百年之后她还有何面目去见徐家的列祖列宗?再则,她忙来忙去不就是为了免于媛媛沦为掌寝,贺缄这么做无疑违背了她的初衷。
  贺缄并不着急,缓缓道,“娘娘,难道您还不放心我?况且皇后这么做不单是糟践您心爱的奴婢,更是打您的脸,若我还无半分举措,那又与贺维有何分别?”
  贺维一味的忍耐,境遇不也没变好,反倒将皇子的威仪消磨殆尽,连皇上都懒得多看他一眼,甚至还在除夕夜训斥柳美人,指责她教子无方,将天家好好的男儿养的全无皇子风仪。却不想想柳美人若是敢将贺维养成贺纶那样,还能活到现在么?
  闻言,徐太嫔不禁由这对倒霉的母子联想到自己与贺缄近些年的遭遇,心中气苦不已,“自从你舅舅远赴延绥杳无音讯,有些人便要忘了那张宝座是谁驱鞑虏、平四夷、推新制挣下来的。坐着我徐家打下的江山,苛待我徐家的子孙……”
  “娘娘慎言。”贺缄轻咳一声。
  人之所以会失言多半是因为习惯了在安全的地方乱说话,那么到了不安全的地方再管住嘴可就没那么利索。
  徐太嫔低头拭泪。
  贺缄轻声安慰道,“我们今日只说汤媛的事,其他的暂且放一放,有时候没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据他所知,三年后,北方鞑子大举进攻中原,以延绥为突破口,太原总兵当阵脱逃,舅舅临危受命,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全面震慑了延绥总兵府最后一批看不起文官的军士,此后形同掌握了大半的西北控制权,与辽东的鹏亲王分庭抗礼数年,最终拥立他为帝。
  不错,现今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徐太嫔颔首,重新振作起来。
  “可是你主动索要媛媛,岂不等同挑衅皇后威仪。”她隐隐不安。
  “此言差矣,比起我,我倒觉得皇后只会更恨婉贵妃。”
  这事本就是婉贵妃挑起的,那是个以跟皇后唱反调为乐的妖孽,一旦发现有机可乘,少不得要在皇上跟前维护贺缄,而皇后又不傻,断不会立即发难让婉贵妃钻空子。
  有婉贵妃这么一个兴风作浪的对手,皇后哪还有心力处置汤媛。等她反应过来,事情多半已成定局。
  至于贺缄,都被收拾了十八年不也好好的,还会再怕多一次?
  如今他早已过了容易“夭折”的年纪,唯一忌讳的也只有将来封王开府时被人动手脚,但那不是还有两年么,自是两年后的话。想通了这一节,徐太嫔垂眸无言,算是默许了他的提议。
  也就是答应将汤媛给他!贺缄心中狂喜。
  徐太嫔眼角却隐现几分疲惫,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至少贺缄不会残害媛媛。
  但此计终究偏离设想的初衷太多,以至于她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幽幽道,“皇后那面我们还能随机应变,可皇上呢,你打算如何说服他?”
  宁妃失宠多年,连带着皇上对贺缄也愈发冷淡,万一皇上不耐烦管这些,岂不是打草惊蛇?
  “父皇看上去严厉,实则并不喜欢懦弱的孩子,有时候大胆的与他说出心中所想,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贺缄轻松道。
  不过这番话还有后半段,也不是每一次勇敢都会令皇上欣赏,还极有可能招致大祸。
  然而贺缄并非鲁莽之人,徐太嫔对他很是放心,又见他如此笃定便不再细问。
  贺缄思忖火候差不多了,为免生变不宜再久留,遂起身上前拜别,请她好好将养身体,一旦有好消息他定会第一时间赶来请安。
  徐太嫔微不可见的颔了颔首。
  “等一下。”她忽然唤住右脚已经迈出暖阁的贺缄。
  贺缄闻言转回身,还有什么吩咐吗?
  此时日影渐渐西沉,屋中早已没那么明亮,坐在光线昏沉角落中的徐太嫔一双眼眸却熠熠生辉,莹亮迫人,令贺缄生出几分慎重之心。
  她斟酌了下,片刻之后才道,“本宫相信你,因为你是好孩子。”
  “娘娘放心,我会照顾汤媛。”
  “不过本宫不觉得你是好男人。”她道。
  贺缄的笑意略略挂不住。
  “所谓事急从权,本宫只是答应你的法子,并非真的送你一个掌寝。况且掌寝又不止一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断不会委屈了你。本宫要你对着天边的落日发誓,不得召她侍寝!”徐太嫔一字一顿道,“一旦她未嫁失.身,本宫则不得不怀疑你用强。”
  贺缄满面绯红,“娘娘当我是什么人?”却并不立时发誓,还反问道,“若她……甘愿委身于我,也要怪我吗?”
  “那也是你引.诱所致。你若居心不良,花言巧语哄她就范也不是不可能,那虽不是强迫,却与强迫一般卑鄙,本宫不允许。”徐太嫔眯眸道。
  贺缄敛去笑意,抿了抿唇,“娘娘此言霸道未免有失公允,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本宫大不了赌一把,即刻前去慈宁宫。毕竟太后娘娘对本宫还是有些情谊的。”
  这样他就很难再有机会将汤媛据为己有。
  贺缄瞳仁晃了晃,抿紧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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