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邸——周乙
时间:2020-05-15 09:40:54

  两个人各怀鬼胎。
  “算了。”贺维尽量忍耐道,“你再试一下百会穴,这地方十分脆弱,不能太用力,以你的力道应该刚刚好。”
  百会穴比较好找,就是天灵盖。也顾不得小节了,汤媛抱着他脑袋一阵狂按,贺维说停,她立时停手。
  “还,还不行?”她问。
  “解开了。”贺维的面色微微古怪,目光触及汤媛时又渐渐清澈,许是知道女人过于谨慎的小心思,他不得不敛去多余的情绪,慢慢的哄着她。
  “你再帮我解开膻中,神阙,剩下的内关我自己解。”
  在哪儿?
  不出所料,她依旧一脸茫然。
  贺维默不作声握住她手腕,当然是隔着袖子的,不然她又要打人。
  将那只素白柔软的小手搁在胸口,他柔声道,“胸骨中线,再往下半寸。”
  啊?汤媛手腕子抖了抖,在哪儿不好……呃,怎么偏偏在胸口?
  忍不住尴尬呀。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再矫情的话儿,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谁知道下一站那帮人会不会将贺维另行处置。
  汤媛自认倒霉,闭目硬着头皮往下按。
  “拜托你能不能再用点心!这是摸还是按,指端移位了,别再往下,往上!”贺维被她弄的一头汗水,浑身更加使不上力气,心口嘭嘭嘭骤跳,注意力不时地乱飘,无法集中。
  他攥了攥手心,每次都差一点点。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一晃,速度开始明显的减慢,吓得汤媛一个机灵。
  不能再耽搁了!她缩回手,对着贺维胸口就是一肘子。
  “呃……”
  “肘部力量大,你且忍一下。”
  贺维吃痛的捂住胸口,一阵咳嗽,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他眼前一花,紧接着又挨了两肘子。
  “停,解开了。”在被打死以前,他攥住那只柔软的胳膊。
  接下来汤媛又如法炮制解神阙,先用手按一按,不行再用肘部。
  神阙位于脐中央,脆弱程度丝毫不逊于百会,贺维慢吞吞解开上衣,汤媛立时背过身,架着胳膊胡乱捣,好几次差点儿捣在不可描述的部位,要是真给她打中,他觉得不死也得残。
  “麻烦你看着点,时间不多了。”
  抱歉,她不想看他光.裸的上半身。汤媛怕眼瞎。
  “你们在干嘛?”锦帘不知何时被人掀开了,露出一张四四方方的阴沉脸。
  阴沉脸许是被车厢匪夷所思的场景震住,以至于脱口而出问了句,“你们在干嘛?”
  还用问吗?男人半躺在那里衣衫不整,眸色动荡着跳跃的火焰,犹如即将扑倒羊羔的猛虎,女人则背过身挥舞胳膊,你来我往,火星四射,这尼玛不会是绑错了人吧?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呃,她干嘛要对绑匪解释?汤媛大脑一片空白。
  身后先前还跟废了似的的贺维,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快的点了下自己的内关穴,与此同时拔下汤媛鬓边的一支珠钗,昏暗的车厢内,仿若有流光飞逝,那个掀开锦帘问了句话的阴沉脸浑身一颤,沉默的僵在了原地,倘若不是漆黑的雨夜,汤媛就能看见,此人的脖子被贺维射穿了一个洞。
  雨势陡然转小,远处依稀响起说话的声音,有人在靠近。
  “张三,你他娘的还傻站在门口看啥,信不信大爷挖了你的眼,闪开,让乔婆子把车里的人抱下来。”来者是李四,他与张三王大三人奉戴笙之命“押镖”。
  车上两个女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个至少还得晕一天。另一个男人也是武功尽废,神志不清。但戴笙依然派了三个响当当的江湖高手护送,足以可见此行有多谨慎。
  他们只需赶两天的路,将人押送到锦州即可。
  那么此时的戴笙在何处?
  他要回去接新月,带她回京师。
  密密匝匝的雨夜,尚在睡梦中的戴新月被惊醒,急忙套上家常衫子和一件披风,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踏出寝卧。
  哥哥竟连礼仪也顾不上,就立在此间门口,见她出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跟我走。”
  走?去哪儿?戴新月一头雾水,“你怎么回来了,媛表妹呢?”
  “先别管这些,路上我再与你细说。”
  “不行,你得跟我说清楚,媛表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对啊,她若出了事为何你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你们有没有见到郡王的人?”戴新月用力挣开他,不住的往后退,满心的疑惑和不解。
  “月娘,相信我。我是你哥哥,从来只对你好。”戴笙不想对她说谎,只好道,“你跟我走,就会见到媛表妹,将来我们还是一家人,除了媛表妹,我们还能见到梦表姐。”他尽量放轻了声音,不吓到她,“过来,跟我走。”
  “那我去知会章小姐一声。”戴新月转身就要走,身子忽然一僵,“哥哥……”
  她软绵绵的倒在了戴笙怀中。
  飞快的在她颈间点了两下,戴笙倾身将她横抱于怀中,对下人道,“收拾小姐的东西,随我离开。”
  同一时间,通往西宁堡的某间乡野客栈,黄豆大的灯光在屋檐下摇曳,一辆阔气的大马车停靠在塌了一半的土墙附近,车前站着个人,半个身子探入锦帘内,一动不动。
  当急雨和狂风撤去,空气如洗,各种气息瞬间变得比任何时候都纯粹,花草更香,泥水更腥,血液更浓,车前的泥洼蓄了一滩血水,在夜色中发黑。
  李四迈上前的步子登时凝滞,在他拔剑的同时,早已死透的张三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飞,直奔李四面门。
  李四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眼见尸体就要飞过来,最终他选择躲避,只一闪身,车厢骤然闪出个人,身手诡谲,毒辣异常。
  巨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李四的同伙王大,二人共同对付贺维,一时难分高下。
  车厢内,汤媛按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以最快的速度将厚厚的棉被铺满柜子底部和四面,再将熟睡的阿蜜放入,盖好,柜子并非密封,有空气流动,放在里面的好处是,即便颠簸,也不会将婴儿颠翻,厚厚的棉被加上车厢本身的减震措施,足以应付乡间小路。
  她又随手将一条棉被盖在枇杷身上,钻出车厢,镇定的抽了驾车的骏马一鞭子。经历了那么多,现在的她不止会骑马,驾车也不成问题。
  连老天爷都帮她。
  不等下车,贺维就跟那帮混蛋打起来,此时不逃更待何时。汤媛真真儿是不费一丝一毫功夫就能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马蹄飞扬,打成一团的三个人震惊的看向逃走的女人,贺维怒道,“停下,混账,停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汤媛只看得见奔跑的方向,哪里还管贺维死活。
  她除非脑子有病才停下,停下干嘛,邀请他一块儿逃?
  是嫌身上血多吗?
  贺维的怒喝越来越远,夜色中刀光剑影。
  雨后月色稀薄,照着乡间小路。
  汤媛辨不清方向,好在马儿夜视能力远甚人类,出了客栈,就迅速的哒哒哒行驶在乡间小路。
  走了片刻,依旧没有追兵,汤媛渐渐放下心,勒了勒缰绳,让马儿保持一个比散步稍快点的步子。
  有了阿蜜的她,不管做什么都小心翼翼,能不冒险就不冒险。
  既然没人追来,也就没必要深夜飙车。
  一柄比她胳膊长的大刀夹着冷冽杀气,擦着她耳朵飞射,直愣愣插入散步的马背。
  骏马凄厉的嘶鸣一声,想撒开四蹄狂奔,却失了力气,颤颤的趔趄两步,左摇右晃,扑通跪地不起。
  车厢有保护措施的阿蜜和枇杷尚不成问题,但体重不足百斤的汤媛几乎是随着惯性,向前飞了出去。
  幸亏行驶速度不快,否则这下她会直接飞向西天。
  汤媛尖叫着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就被人扯着后衣领子提起来。
  “跑的这么急作甚,咱们还没清算你打我嘴巴的账呢?”贺维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慢条斯理的说道。
  六千两百字,我终于更了六千多字,哈哈哈
 
 
第217章 
  饶是再皮实,汤媛终归也是个被贺纶娇养许多年的小女子。
  落地那一刹,她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痛。
  经过雨水冲刷的泥草地或多或少露出了底层的沙砾石子,其实这些东西并不锋利,但在一定的冲击下,足以刮破女人柔嫩的肌肤。
  后衣领子被人拎起来那瞬,她还在天旋地转,如同被人摆了数十个钵儿在脑中,嗡铃铃的作响。
  “这笔账该怎么算?你倒是嚣张啊,嚣一下给我看看。”贺维追的上气不接下气,拎起她,猛然握住她两只胳膊,将人狠狠往上一带,“怎么不说话?你……”然喷火的目光与她茫然的眼睛甫一接触,就熄了。
  汤媛直呆呆的瞅着贺维,并非傻了,而是三魂五魄暂未归体,直到嘴角传来腥甜味儿,动荡的意识方才慢慢回笼,赫然发现口鼻有温热的液体溢出,而掌控生死的魔鬼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嘴,流血的嘴。
  一阵毛骨悚然,她总算知道害怕了,于他手中瑟瑟发抖。
  “你,你的嘴……”贺维一边眉毛越抬越高。
  “我,我的嘴……”汤媛下意识的用手去摸,细细的血丝止也止不住的往外流,原来落地那瞬间,她咬了舌头,没断算她命大。
  将将歇了片刻的风雨又开始不嫌乱的插一脚。
  雨水沿着她洁白的额头不断滚落,淌过腻脂般的香腮,樱桃般的双唇,再往下,是峰峦耸立,险峻奇峰。奇怪了,在这样风雨交加的暗夜,他明明看不清什么,却仿佛又看见了一切,直到流连的目光重新上移,对上她惨白的几近窒息的小脸,贺维才发现,雨势是这样的大。
  女人在他怀中抗拒的挣扎了一下,如同被风吹垮了的稻草人,任由他拎上了马车。
  又冷又湿,还差点儿被雨水溺毙,当被贺维放在地上,温暖而干燥的车厢就变成了天堂,汤媛猛然吸了一大口气,继而急促的喘息。
  车内有煤油灯,点燃,照亮了昏暗的空间,两个人满身雨水与血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与他打了一架。
  汤媛屈膝坐在地上,背靠木榻的边沿,挡住了存放阿蜜的木柜,心如擂鼓,依旧是傻呆呆的瞅着贺维,脑子却在飞快的旋转,同时也在祈祷枇杷快些苏醒。
  贺维翻箱倒柜,找到了一瓶外伤药和暖窠子,可惜里面的茶水早已冷却。他转头看向“吓坏了”的女人,许是目光又吓到了她,她瑟缩了下。
  “把嘴张开。”贺维走过来,半蹲在她身前。
  汤媛毛骨悚然,这样的迟钝显然惹恼了对方,只听他又凶狠的低吼了一句,“把嘴张开!”
  好汉不吃眼前亏,而且她不张贺维也有办法强迫她张开。汤媛痛苦的闭上眼,两腮被贺维一只手捏开,毫不怀疑,对方铁钳子一般的虎口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捏碎她的颧骨。
  舌端的伤口较深,位置靠前,周围血迹斑驳,隐隐有凝结的迹象,贺维看了片刻,用茶水和了点药粉,命她自己涂抹。
  外伤药确实有很好的止血止痛效果,却苦的她不住的吞咽,反胃。
  尽管闹不明白贺维这是要唱哪一出,却也知道此番自己断然是讨不着好了。汤媛苦涩道,“此前,打,打你是我不对,我会给你补偿的。”先不要钱的撒好话儿,稳住一点是一点。
  殊不知舌端受了伤,发出的字音怪怪的,细嫩模糊的犹如小羊羔儿,咩咩的发颤,又像是一朵芦花,拂过人心间。
  贺维的眼睛深不可测,幽黑而晦暗,微微歪着头,压低了声音问,“怎么补?”
  重点在那个“补”上。
  汤媛的瞳孔登时不住的收缩。
  她还不想死啊,于是也委实说不出“我的血尽管喝”这种话。
  见她支支吾吾的,憋的额头发红,贺维的嘴角就忍不住一点一点上扬,也一点一点的凑近了她,“你看上去很害怕。”说话的时候,他若有若无的碰了一下她耳畔的擦伤,“外面夜半更深的,又荒无人烟,大家都以为你在戴笙手里,谁能想到我呀。”
  什么意思?汤媛微微睁大眼。
  “我要是把你,先J后杀了,谁会知道?”他恶意的在她耳畔吹了口气。
  那明明是滚烫的气息,汤媛却宛如被冰刀利刃剥开表皮,透心凉。
  她目光继续呆直。
  贺维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多有种,这样就害怕。你不是很有种吗?”
  汤媛垂着眼睛,嘴角微翕。
  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气息犹如利刃,在她僵硬的眉目,双唇,脖颈游移,她没有躲,也无处可躲,像只吓木了的小羔羊。
  但僵木的只是身体,脑子却一刻也没闲住,当贺维欲欺身上前之际,总算一道灵光闪耀,汤媛大喊,“柳美人!”
  贺维的生母柳美人!
  那个被深宫锁住的可怜女人,谁都能将她碾碎!
  如果他敢伤害她,不管是贺纶还是贺缄,必定要他碎尸万段,祸及他的生母。
  “别忘了你的生母!郡王只是现在不知我在你手中,却不代表将来也不知,想想你娘吧,她生你养你不容易,你为了一时兽.欲陷她于万劫不复,你还是不是人!”汤媛语速极快,双手提前抵住他胸膛,尖叫,“你杀了我吧!”
  贺维并未被她的话吓住,继续欺身上前,将她困在双臂之间,然后屈指挑下那只被女人青丝缠绕而不得脱身的蚯蚓。
  黑色的丑陋的蚯蚓。汤媛目瞪口呆。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他伏在她耳畔,呵呵的冷笑,“你就是脱光了我也没兴趣。”
  说完,将那只无辜的蚯蚓弹出窗外。
  “真,真的?”
  妈的怎么不早说,吓死我了。汤媛虚脱般的瘫下去,抹了抹冷汗如瀑的额头。
  贺维的脸色却愈发的难看,不等汤媛说什么,已经冲出了车外,站在瓢泼暴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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