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他何时出生,如何长大,究竟多少岁,是否有同族。
至少在他第一次被发现时,他就已经是世界上最瑰丽最怒放的生命了。
他的身体富有力量,任何有关数学和宇宙的黄金数字都无法描述他的强健;他的鳞片光滑健康,光线映在上面璀璨夺目;他的眼睛清澈有神,所有秘密和答案都在囊括其中、流光溢彩。
他远远比现在的海德拉强大的多也美丽的多。
在满心寻找新家园的宇宙守护者和时间领主们费尽心思破开宇宙的屏障,进入咆哮之地时,这些自诩古老沧桑,看遍万物的生命……瞬间被眼前这生机勃勃的壮丽奇迹夺去了呼吸,流泪的双眼中再也映不出其他。
在终于适应那生命的壮美后,从毁灭的家园逃出、带着一个宇宙的种族的延续希望寻找新家园的生命们才发现,他们失败了。
之前的计算没有错,这个坐标确实会有适合他们居住的新生宇宙……但它还没成长起来。
新的宇宙,目前还只是一个毫无生机的“点”。
并且在几百亿年中,它也只会是一个点。
可是幸存者们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
被咆哮之地包围、再无动力撕开空间离开的幸存者们陷入彻底的绝望。
“量子汤里,一群生无可恋的老东西能干什么?”
博士曾经和海德拉讲过这段故事,带着浓浓的自嘲。
“我们先是愤怒了几天,又互相指责了几天,哭喊了几天,精疲力尽了几天,最后为了防止有谁被这气氛逼疯杀掉大家,开始尝试和那个一直观察我们的生命沟通。”
他很温和,在一群奇形怪状的东西闯入一直以来只有他的世界、在他附近怒骂哭泣时,他也什么都没做。
他很聪明,只是听了几句他们的互相指责,就学会了他们的语言。
他很好奇,几天下来所有幸存者都发现了,他的眼睛一直骨碌碌围着他们转,眨都不舍得眨。
无事可干的幸存者们立刻找到了支柱,围在了他身边,叽叽喳喳倾诉。
第一天,他们给美丽生命讲述了能量。
第二天,他们讲述了宇宙。
第三天,讲述维度。
第四天,讲述时空。
第五天,讲述物质。
第六天,讲述星球。
第七天,讲述生命。
他们讲述了很多很多,将他们对宇宙的爱,对万物的爱,对家园的思念,过去的快乐,此时的迷茫,未来的希望……他们将他们一生中的所有情感毫无道理地统统灌注给他,而他也不可思议地全部接纳了。幸存者们为此痛哭流涕,他们终于将他们的灵魂告解洗涤,而他们存在过的证据也烙印在了他的生命中,和他一起长长久久存续下去。
幸存者们甚至兴致勃勃翻遍了书籍,从人类的神话中为他的种族找到了一个极其合适的名字。
第八天,海德拉把自己杀死了。
幸存者们被痛苦的嘶鸣从睡梦中唤醒,目睹了一场盛大惨烈的自杀。
他足够美丽,足够强健,足够蓬勃,他的体内蕴含着无穷的能量,这一点他们都很清楚。但他们不知道,那是属于也仅属于海德拉这一种族的,跨越生死,跨越时空,甚至跨越维度的力量。
创造的力量。
幸存者们惊愕地长大了嘴,颤栗地哆嗦着,眼睁睁注视被他们命名的第一只海德拉用自己的牙咬碎了自己的鳞片,热量和辐射从伤口中倾泻,穿透他们的身体在寂静中澎湃离去;他撕咬开鳞片下的肌肉,血液流淌之处光物质与反物质恍若天地被劈开迅速分离;他叼住骨头拔出,物质微粒毫无保留热烈喷发,形成时间和空间、质量和能量,并急速膨胀,飞快扩张。
在他急促虚弱的喘息声中,他滑落的眼泪冷却了沸腾的空间,粒子开始形成。原子聚合出现分子,分子碰撞拼揍粘连。
他的每一节骨骼,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液每一滴眼泪洒遍了整个宇宙,从这一刻所有生命咕咕坠地,有了一个宏伟震撼的出处。
这场生命的勃发中,只有他死去了。
他是如此好奇,如此温柔,如此博爱……短短几天,他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未曾见过的宇宙,爱上了他未曾碰触的生命,爱上了他未曾感受的情感。他恋恋不舍又满怀爱意地拥抱了他创造的宇宙,新生的宇宙和他想象中一样美丽。他的头颅化作了灿烂的美杜莎瀑布,某片格外明亮的星系是他清澈的眼睛。他看着一切感受一切,在生命逝去时为之流泪,在星系崩塌时痛得哭泣,万物感受他的一切,但无人听到他的半点回声。
没人知道这一切都起源于一头无比美丽的生物的爱。
“但是现在……”
海德拉看着自己逐渐消失的身躯,掉下了眼泪。
明明她最怕疼痛。
最怕独自一人。
“……想想要回到那种……没人能听到我,没人能看到我的状态,我就害怕的不行……但是现在……”
海德拉哭着笑了起来。
“爸爸,我也要做和你一样的事了。”
她其实一直都很孤独,急迫地需要一个人来填满她。
需要一个足够饱满的,感情充沛的,温柔强大的,有着丰富的爱和恨的,并且无比爱着她的——
“My love,感谢你爱我。”
又哭又笑的海德拉低头,平静虔诚地吻上那颗小小的蓝色光球,曾经只能映照死亡和新生的眼睛里,此刻清清楚楚映出了脆弱和爱。
“让我来做你的守护神吧。”
作为整个世界,指引你归来。
世界之蛇的最后一个头颅苏醒,睁开了她无限温柔的眼睛。
海德拉的最后一个侧面自分离出来后就一直很安静。生命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从不出现。因为她实在太弱小了。博士发现她、并将她分隔出来的时候,她几乎因为脆弱而消散。
但是从不知何时起,她成长为了最美丽的样子。
至此,世界仅此一头的美丽生物彻底解放了压制的力量。
她渐渐苏醒,长大,成熟,那充沛力量的身躯,黑亮的鳞片,美丽的头颅……一点点显露,又一点一点化作星尘,行星,恒星,构成星系,填补破损。宇宙慢慢丰满,行星重回天空,生命降落大地,世界逐渐活了过来,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蓝色的生物流从她怀抱滑落,落入崭新的宇宙。
青鸟最终栖息在利兹的肩头。
白龙在千寻的怀中闭上了眼。
海德拉化作了史蒂夫·罗杰斯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To be continued。
海德拉的最后一个侧面是_______?
海德拉和史蒂夫的主题曲,问了几个人还是无法抉择出一个,歌词和都很贴切,全部贴在这里:
《Fix you》,by Coldplay
《Everglow》,by Coldplay
《Shallow》,by Lady Gaga / Bradley Cooper
感谢@豆豉鱼罐头的《大大大脑洞脑洞》长评分享,能够感受到海德拉观测日记里温柔的爱意,很让我感动。
毕竟这个世界最动听的字就是爱。
所有评论送上红包,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能满怀爱意生活在爱之中。
继续改文,无更新会写请假条,当天是否有更新请以是否有请假条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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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本章BGM请循环播放:《A Change of Clothes》,by Murray Gold
你觉得永恒有多长?
直到坚硬的墙壁布满磨损。
直到干净的屋子落满尘埃。
直到颤抖的手指握住手柄。
直到金色的光芒盈满房间。
——永恒的第一秒就过去了。
寂静的空间被一阵机器引擎激活的声响打破。
像是手扯的机器风扇发出拉扯风箱、转动齿轮的有规律的沙沙声, 几次重复后, 金色的光芒逐渐亮起又消散, 史蒂夫·罗杰斯在透明装置中苏醒。
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他的眼神混沌恍惚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但很快又变回清澈的湛蓝。
这是哪里?
他还记得从背后环绕而来的手臂,还记得咬穿了巴巴托斯的喉咙,还记得逐渐消融流走的理智……他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自我的消失, 下一秒却睁开眼睛, 依旧拥有心跳和呼吸。
他没有死?
金发士兵直起身子, 透明装置就自动开启了一扇门。他没有立即走出去,而是略带困惑地打量承载着他的装置。
这是光波传送机, 他在星际联邦见过。
所以他被传送到了哪里?地球另一侧?某艘宇宙飞船?还是其他星球?
史蒂夫·罗杰斯试探着迈出脚, 一没留神脚下厚厚的沙土,踏进去的瞬间立刻尘土飞杨,染了一腿尘埃。
随便拍打了几下尘土后他直起腰,在看清四周后费解地拧紧了眉。
这里是……布鲁克林?
这个房间分明是他经常去的诊所。
他的家庭医生算得上是附近几条街所有穷人的上帝了。因为残疾从一线退下来的军医仍然保持着他怜悯的心肠,收费非常低。他的诊所永远都挤满了人。为此他特地制备了两条长长的凳子, 一大橱柜便宜的常备药,还有一块供预约上门的人写上名字的黑板。
史蒂夫·罗杰斯走到窗口,向外望了望,了然地发现这并不是布鲁克林, 只是一个相似的房间而已。
他在一个……类似于城堡的空间里:环状的高墙耸入天空, 下面是一层稀薄的云。他在露出云层的部分的最高层, 试图透过云层看到下方。
金发士兵收回视线,目光在屋里逡巡了一圈,落在那块黑板上。
黑板上并没有写着人名……这一点和他记忆中不同,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密封罐里的盒子,带上耳机,找”……
后面的单词没有写下去。
史蒂夫·罗杰斯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带着点戒备观察那串字母。
——这串字迹很熟悉。哪怕有点断断续续,但那利落的笔画和独特的圆勾仍然清晰。
他在原地思索了一会,才谨慎地打开旁边的密封罐,从里面掏出一个崭新的盒子。金发士兵摩挲着盒子的边缘。半晌,他还是选择遵从那句话的指令,打开盒子捏起唯一一只耳机,打开开关,慢慢塞进耳朵里。
“你好?”
他不确定地开口,等待对面不知名存在的回应。但等了足足有一分钟,耳机里却始终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不——也许并不是没有声音。
金发士兵猛地捏紧盒子,手指深深嵌入盒子外壳中,留下深刻的指印。
他屏住呼吸,满怀期待地轻声呼唤。
“……海德拉?”
“……”
在他收敛起自己所有声音、集中全力聆听后,寂静之中终于出现了难以被发觉的微弱气流声。
是呼吸。
可这呼吸声实在是太微弱了……时断时续,透过耳机溶解在空气里,几近于无。如果不是他有着处于人类顶点的听力,根本不可能捕捉到这微弱到像腐朽老人挣扎着、试图最后一次吸入空气般费力的声响。
任谁听到这声音都无法辨认其来源。但他好像……就是能感受出,那是金发姑娘的的呼吸声。
毫无缘由。
——这是怎么回事?
史蒂夫·罗杰斯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找不到出路的巨大漩涡。
所以他这是来到了海德拉过去的某段经历里吗?
史蒂夫·罗杰斯一边迅速思考,一遍将放耳机的盒子揣进兜里。他最后扫视了一圈诊所,转身走向门口,毫不停顿拉开门踏入走廊。
在看清走廊的一瞬间,他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
……这是谁留下的痕迹啊。
金发士兵行走在长长的狭窄过道上,抬起的手抚过凹凸不平的墙壁,顺着走廊延伸的方向拐了一个弯,拐过来的这一侧墙壁上仍然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凿痕,一直蔓延到下一个弯道。
‘当你来到这个世界,另一样东西也随之而生……’
史蒂夫·罗杰斯侧着头,无声念出墙壁上刮出的痕迹。
你开始你的生命,它开始它的旅程。向你走来,缓步前进,永不停止。
无论你去向何方,取道何径,它都在你身后,不紧,不慢,永远跟随。
你疾步飞奔,它悠悠而行,你停下歇息,它永不停歇。
有一天,你在某地流连太久,坐得太稳,睡得太沉,等一切已经太迟,你起身准备离去,你会看见身边出现另一个阴影。
他的手指终于摸到这段漫长刻痕的尽头。
‘……而你的生命将在此终结。’
——和黑板上的留言、金属片上的刻痕一样,留在墙上的凿痕也属于同一个人。
史蒂夫·罗杰斯缩回试探着敲打墙壁的手指。
墙壁十分坚硬,没有合适的工具或者漫长的时间,不可能留下这么深的痕迹。刻下这段话的人无论是谁,一定急切地,渴望地,想要传递给某个人什么。
那个人是想告诉他什么……至少,在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告诫他。
那么……
是什么能跟在他身后,永不停止?
这时,他的身后隐隐传来轰隆隆的沉闷雷鸣。
史蒂夫·罗杰斯手指一颤,缓缓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