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斯塔克是个动不得的混球。
“……斯塔克。”尼克·弗瑞深吸一口气，放慢了语速，努力表现得不那么咄咄逼人。
“084很危险，它和我们之前遇到的外星人都不一样，它掌握着我们完全不了解的科技，却对地球无所不知，它甚至还有一个适应地球互联网的人工智能，这种危险的东西，我们不能放出去。”
“我说，”托尼·斯塔克并不吃这一套，他直接翻了个白眼，“二十一世纪了，你们还用二战时候的那套？用084代表来源不明的物体？这个分类该细化了，弗瑞。”
聪明的科学家抱起双臂，毫不犹豫戳穿了面前人的意图，“不放出去，然后呢？之前用宇宙魔方研究武器，纽约毁去了一半；研究齐塔瑞人的武器，资料被劫走导致恐怖分子和黑帮间的外星武器交易猖獗，至今都没有清理干净；这次你打算用她研究什么？量子武器？那什么超空间引擎推进系统？还是反物质推动器？然后毁掉美国整个西海岸？那个人工智能比埃德温更加先进，你是不是打算用它的技术控制整个网络？”
没有给神盾局局长开口的机会，科学家直言不讳：“醒醒吧，控制狂。别和我说这是为了保护地球不得不做的准备，你我都心知肚明这只是野心和欲望欲盖弥彰。”
面对紧追不舍的男人，尼克·弗瑞只能略作退让。
“我们不可能让危险的外星生物走上大街，这是对美利坚的不负责任。”
“你根本关不住她。”
“能关住洛基、雷神甚至浩克的笼子，我觉得就很适合她。”
尼克·弗瑞坚持。
“……我讨厌解释。”
任性的男人嘟囔了一句，认命给没读过多少物理书的神盾局局长科普，“她不是碳基生命，也不是硅基生命，她的组成不靠任何我们已知的物质。
“各种探测的结果表明，她所在的区域高能电子的流量远高于正常值——你知道暗物质吗？理论上提出的可能存在于宇宙中的一种不可见的物质，可以通过天体运动、引力透镜效应、微波背景辐射等数据推算出来，却不能被真正观测。它可能是宇宙物质的主要组成部分，但又不属于构成可见天体的任何一种目前已知的物质。其质量远大于宇宙中全部可见天体的质量总和，占据了宇宙中全部物质总质量的百分之八十五。”
托尼·斯塔克深吸一口气。
“高能电子的流量远高于正常值，就是暗物质的特性之一。
“她很有可能不属于我们，她属于不可见的宇宙。”
“那又怎样？”尼克·弗瑞反问，托尼·斯塔克留意到面前的人一直坚持用“它”称呼实验室里的小家伙而不是“她”：“我只会觉得它更加危险。”
“……天哪。”这次托尼·斯塔克直接瘫在椅子上，真心实意地感慨：“我真不知道你这个科学盲到底是怎么坐上神盾局局长位子的。”
“因为我够识时务。”尼克·弗瑞意有所指。
“你还不明白吗？”科学家叹了口气，“暗物质存在于任何地方，不在我们现有的规则的讨论范畴下。如果非要给她的存在找一个贴切的形容，就是存在于理论中的等离子态生命体，一团具有类似于气态的性质的电子——比电子还无法捕捉，无法隔绝。”
尼克·弗瑞终于明白了。
明白的结果是他的脸色变得真真正正难看起来。
“你是说，”他一字一顿，“我们根本无法关住她？你确定吗？”
托尼·斯塔克耸耸肩。
“所以我觉得你该对她好一点，至少不要在她可能在的地方称呼她为‘它’，”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并且从口袋里摸出一袋蔓越莓干，撕开包装开始补充糖分。
“她并不是神盾局能够控制住的东西，神盾局也留不住她。我知道你还没上报国会她的情况。你有没有想过你上报之后，那些人发现这里有一个拥有比齐塔瑞更发达的科技，甚至好像知晓未来却，却落单了的，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的‘女性’的时候，他们会做出什么事吗？”
“你想让我向我的顶头上司隐瞒？”尼克·弗瑞反问。
托尼·斯塔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比我更清楚国会都是些什么人。
“目光短浅、利欲熏心、不择手段、贪生怕死、不识时务。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他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毁灭未来的危险。”
往嘴里扔蔓越莓的科学家表情平淡，仿佛一口气用了很多贬义形容词的不是他一样。
“他们一旦发现了她，会用刑，逼迫她说出她拥有的科技；用电通进她的脑子里，试图找到未来可能利益的蛛丝马迹；用刀划开她的每一寸皮肤和神经，打碎她的骨骼，用火用激光用子弹研究到底怎么能伤害外星生命，最后收集残存的每一个细胞，为她建立几个专门的研究课题，美名其曰物尽其用——当然你我现在都知道这些其实对她没用，但是他们绝不会这么认为。他们浅薄自大，将智人视作万物之王。”
科学家那双可以看透未来的眼睛直视神盾局局长的那只独眼。
“她确实不是故意落到地球上的——不要和我说你看不出来。她没什么心机，完全是一张白纸。无论她吐露的信息是不是确有其事，她确实遵守了她所说的规定，并不想打扰地球，也不打算通过她知道的事情获取什么，甚至不对被我们囚禁的事情感到愤怒或者想要报复。你我现在都知道，她根本不可能真正被关住。她只是单纯地想要离开——我假设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并没有表现出过多恶意或者真正威胁到她。”
——但如果，只是说如果，超过了她忍受的限度呢？
“当她脱离了拟态……”托尼·斯塔克慢慢地，慎重地，警戒地想象，甚至因为自己所假设的内容感到不寒而栗。
“一个看不到、碰不到的敌人，就像你说的，掌握着我们完全不了解的科技，却对地球无所不知，甚至还有一个适应地球互联网的人工智能……”
“别说了。”尼克·弗瑞直接打断托尼·斯塔克。
“带走她可以，但必须有神盾局的人跟着她。”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斯塔克，向我发誓，你能约束她。能送走她就尽早让她滚蛋。”
托尼斯塔克扔掉了手里空掉的包装，拍了拍弗瑞的肩。
“You have my words.”他说。
作者有话说：
弗瑞：该死的托尼斯塔克，吃完零食在我衣服上抹手。
第9章
‘美国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局长尼克·弗瑞先生正在和托尼·斯塔克先生争论您的去留，用词有些过于极端，可能会触犯您的权利。需要警告吗？Boss。’
在尝试了各种愚蠢手段都宣告失败后，在研究人员看来，疯疯癫癫的外星女孩总算安静了下来，此时正盘腿托腮坐在房间里。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没有焦距，像是在发呆。
当然，她并不是在发呆。
她正在笑话阿诺：‘什么什么保障局？你在说绕口令吗阿诺？人工智能说绕口令会不会咬舌头？’
‘……Boss。’
‘你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好了不要用生物电流戳我。不需要警告，我知道。’海德拉耸耸肩。
‘……’阿诺疑惑地问：‘您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想想你在观测者的书上读到的东西吧，阿诺。’
海德拉在心里回复阿诺，看起来并不为此有太多的触动。
‘经影子宣言委员会确认的人类编纂史几千年，他们始终都在重复过去的错误。自负、欲望、怀疑——千年来，所有人类的罪恶均源于此三者。’
‘观测者的记录我并没有忘。虽然人类算是我的造物主，我很感激人类，但我对人类并无偏袒。’
阿诺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试图组织一些……不那么有攻击性的词汇。
‘我是说，您对人类的态度一直和对其他种族不同，如果我理解的没错，已经达到可以被称做‘苛责’的程度了。’
‘你分析没错，阿诺，我确实对于人类有不同的看法，但严格来说这并不是苛责。你可以根据生物身体内粒子的波动来判断生物的情绪、思想甚至人格，但还是不够了解本质。’
海德拉摇摇头。
阿诺的生物电流变化表明，他有些困惑。
‘我不太明白，Boss。’
‘我并不讨厌人类，也不针对人类。甚至因为你、哆啦小子和哆啦美，我还挺欣赏人类的：他们无与伦比的创造力和充沛丰富的情感令我惊叹，他们在追求真理和本质的道路上作出的成果令我敬佩。’
海德拉耐心地解释。在阿诺分配给她之后，她一直在遵循宇宙守护者交托给她的使命，引导宇宙中第一个量子叠加态生命掌握更抽象更丰富的情感和认知。
‘你看人类，自发电不过三百多年，已经能够离开大地，冲出天空了。
“五十年后，人类建立第一所近地轨道生态站，为这座能容纳万人居住的无土城市取名光明城；
“一百年后，踏入星际，与其他种族建立邦交，努力战胜疾病、种族差异、贫穷、偏执与战争；
“一百五十年后，建立星际联邦，将目光投向整个银河系，寻找新世界、探索新文明，前往前人未至之地；
“两百年后，人类文明被影子宣言委员会认可为适合守护银河系和平的文明之一，真正被银河系所有高等文明所承认并尊重。’
人类用不过五百年的时间，在银河系掌握了话语权。
‘短暂的生命和过于精密的分泌与神经系统赋予了人类绝伦的敏感和天赋。自负，欲望强盛，善于怀疑，这是人类的优点。’
海德拉看着重新走进来的托尼·斯塔克，在心里轻轻说。
‘但也是人类的缺点。’
“甜心，”托尼·斯塔克靠近阻隔他和外星生命的玻璃墙，随手敲了敲玻璃，并露出闪光灯的宠儿、大众情人、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他的大发明家所专属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我把你从神盾局抢过来了。感不感谢我？”
海德拉单手撑地，轻快地跳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到男人面前。
“所以我不用呆在这了？说实话，这个房间太无聊了。我感觉我就像动物园的狮子——就算是狮子笼也有小型生态环境呢，这里连只虫子都没有。”
“好吧，说实话，我对神盾局的内部装修也有意见很久了。”斯塔克耸耸肩，“我和弗瑞说了很多次，要不干脆让我把这块房产买下来，好好装修一番。这光头一直不乐意……白送钱都不要的是傻子。”
他顿了顿。
“在你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我就勉为其难收留你了。开心吗？”
海德拉歪歪头，勾起唇角，并不直接答话。
研究室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Boss？’阿诺检测到了异常的生物波动。
‘看好了，阿诺。’海德拉在心里说：‘看看我为什么一直对人类心怀警惕。’
她凑近托尼·斯塔克，呵出的气打到冰凉的玻璃上，弥漫开模糊的水雾。
“你养我？”她用手指点了点男人的脸，在雾气中留下一个清晰的指印。
“我可不太好养。” 海德拉意味不明地说。
托尼·斯塔克微微挑眉，没有驱散模糊的暧昧，而是选择同样靠近，慢慢清晰的玻璃再一次被雾气覆盖。他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按在头顶的玻璃上，低头，在眼睛里盛满了海德拉的脸庞。
“好看的姑娘，只要能多看几眼，怎么宠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不愧是托尼·斯塔克，人类最伟大的开拓者。”
海德拉吃吃笑起来，“怎么，想开拓开拓外星女孩的领域？”
‘检测到托尼·斯塔克肾上腺素升高，确认敌对情绪，检测到存在武器，检测到武器能量流动，判断存在伤害可能，建议回避。’
“May I？”托尼·斯塔克问。
海德拉用行动回答了托尼·斯塔克的问题。
她贴在玻璃上的手毫无障碍穿过了阻隔——是穿过，不是打碎，也不是开了个洞。她就像一道影子，一束光线，永不停息的时间，从里侧映照到外侧。就像托尼·斯塔克猜测的那样，这个神盾局专门用来囚禁外星生命，强度足以关注他们所见过的最强的雷神和浩克的玻璃屋，对面前的外星人来说形同虚设。
那只手准确无误按上了他的钢铁之心。
铁人的第一反应不是提起一直在凝聚的掌心炮给面前危险的外星人来一炮，而是——
——啊，现在她是实体了。
‘警告，警告。’
阿诺的警告持续不断，‘监测到复数生命敌意急剧升高，判断存在伤害可能。还在升高，已到达二级危险水平，确认伤害可能。有机械武器和光能武器靠近，确认伤害可能。武器距离过近，请回避，再次警告，请回避。’
在研究人员惊恐的呼救声，响彻整个大楼的警报声，奔逃和武器上膛靠近的机械声搅混而成的一片嘈杂中，托尼·斯塔克看到彻底站在他面前的外星姑娘好像早有准备，按住了他正要抬起的掌心炮，对他说。
“As you wi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