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塞勒菲斯的人,就是Vashta Nerada的‘森林’。”
黑袍人露出的手臂上,赫然有着“象牙之门”的刺青。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人类可以驱使这些空气中的食人鱼了。
成千上万的Vashta Nerada, 也许是从还类似是微小孢子的时期就被捕捉、固定、养殖在塞勒菲斯的人的身体里。以人类的身体为温养这些食人鱼的森林。
......和食物。
“‘Vashta Nerada’这个名字,字面意思就是‘融化肉体的阴影’......”
海德拉从空气的涟漪中掏出一根手杖, 用前端轻轻戳向黑袍人的身体。
——立刻塌陷出一个空洞。
“他们已经被融化了。”
海德拉说。
查尔斯·莱斯特立刻露出无法忍受的表情, 忍受着胃内翻腾的恶心, 倒退一步。
“......塞勒菲斯的人是疯了吗?”
托尼·斯塔克彻底为面前奇诡疯狂、恐怖扭曲的产物所震惊, 忍不住倒“嘶”一口凉气。
“用人当祭品, 饲养Vashta Nerada?”
“不得不说,人类总是能出乎我的意料。当我每每觉得足够了解这个种族后,你们都能屡次三番再次令我惊叹。”
海德拉看着面前塌陷下去完全无法恢复的胸膛,陈述道。
“我所见过的最刻奇疯狂的事,皆出自人类之手。你们在伤害自我和同胞上的能力没有哪种生物及得上。”
“......”
托尼·斯塔克完全无法对此进行反驳。
“......等等。”
查尔斯·莱斯特捂着嘴,死命压制善良同情和震惊反感混杂、从胃部直冲喉咙的恶心感,虚弱地说。
“他们都被吃的只剩一层皮了,为什么还能追着我们不放?”
“寄生。”
海德拉说:“你以为他们变成这样就死了?”
“他们还活着?!”
“塞勒菲斯的人和Vashta Nerada大概达成了完全利益倾斜的寄生关系。被寄生的人将自己的肉体供给这群食人鱼啃噬,而Vashta Nerada也通过某种方式,支撑着被寄生者的生命维持系统。如果他们彻底死亡,Vashta Nerada早就舍弃这副已经没用的食物了。”
海德拉对不可置信的发明家说。
“你不是说感到凉气打在你的背上吗?说明他们还有呼吸。至于现在这样算不算活着......”
海德拉顿了顿,还是用手杖挑开了那层黑袍。
“呕——!!!”
是查尔斯·莱斯特。
还很年轻,没有被特工生涯抹灭掉普通人的道德坚持,仍有淳朴善良和幼稚正义残存的青年只是瞥了一眼,就再也忍受不住,跑到旁边大吐特吐。
也许因为多了黑袍的遮掩,Vashta Nerada连皮肤组织都没有放过。
“你觉得......这算活着吗?”
海德拉注视着那颗在白骨和黑雾中艰难跳动的心脏,转头问托尼·斯塔克。
大发明家的脸色十分难看。
海德拉也并不是一定需要大发明家给出答案。她收回手杖,被撩开的黑袍垂落,犹如最后一块遮羞布,遮住了空荡荡的胸腔和努力延续的心脏。
“你们跟着我们,到底是想做什么?”
海德拉和干尸一般的黑袍人空洞的双眼对视。
“恐吓我们一路,驱赶Vashta Nerada追逐我们,但是又不真正出手。即使他们刚才闭上眼睛完全无法反抗,而我站在你面前,你们也不行动......为什么?”
金发姑娘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
仍然没有回应,两个黑袍人只是沉默地站在海德拉面前,但张开了嘴巴。
“这样啊......确实连舌头都不剩了。”
海德拉看着空旷的口腔,了然点点头。
“不过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吧?Vashta Nerada是种敏感的生物,如果你对它们怀有恶意,他们不会留下你的命。既然你到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半死不活的状况都不后悔,那你还想告诉我什么?”
黑袍抖动起来,干枯松弛的手臂慢慢伸出,向着海德拉的方向,停在了金发姑娘的面前,不动了。
“——别握。”托尼·斯塔克立刻说:“离他们远点,他们身上还有Vashta Nerada。”
但大发明家的警告太晚了。
海德拉已经捉住了那只只剩皮和骨的手,闭上眼睛,开启了心灵融合。
瞬间无数的记忆碎片和情感向海德拉澎湃涌来:人潮拥挤的会场,激动的演讲者,象牙之门,塞勒菲斯宣誓,刺青,祈祷,舍弃,祭品,伟大未来,广袤的森林,不正常的影子,割开手腕,黑影涌入,疼痛,欣喜,疼痛,疼痛疼痛疼痛疼痛——
只剩皮和骨的手突然用力紧紧握住海德拉的手。
——疼痛。
这两个人其实已经死了,在食人鱼疯狂撕扯体内内脏的时候,就因为剧烈的疼痛死了。
但Vashta Nerada却仍然维系着生命最后一次脉搏,将心脏和大脑固定在永恒的最后一刻。
于是生命的最后一刻被无限拉长,那一刻没有思考,没有想念,没有退却,有的只是——
“......好痛啊。”
海德拉轻声说。
从死亡前的一刻一直直到现在,他们都在不断重复死亡时的痛苦。而他们的身体,没有了肉,没有了神经,剩下的每一寸皮每一寸骨头仍然在凄惨地尖叫——
——停止吧。
“......我知道了。”
海德拉睁开眼,那些杂乱喧嚣的尖叫顿时消失。
“既然只是这样的话,我满足你。”
得到承诺后,那只手臂终于慢慢松开了,再也没办法调动力量般垂落身侧,仿佛完成了一次押注了灵魂的沉重求救。
“怎么回事?”
托尼·斯塔克急得团团转,想靠近又怕搞砸,在旁边反复踱步。看到海德拉睁开眼时立刻问。
“满足他什么?”
“无论他们曾经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他们现在想要的只有安息。”
海德拉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他们本该早就死去。但是Vashta Nerada固定了他们的状态,使他们一直不停重复死亡的前一秒......”
“死亡的前一秒?”
吐得面色发白的查尔斯·莱斯塔重复。
“他们一直在重复死亡的瞬间,连恐惧和疼痛也一起?”
海德拉点点头。
“他们想让疼痛停止,我想满足他们。”
金发姑娘深吸一口气,绕过黑袍人,走向已经近在咫尺的总控室。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三个塞勒菲斯的成员在船上。这些黑袍的塞勒菲斯都......”
海德拉的眉眼满是阴翳。
“……该受惩罚。”
黑袍人转过身,这次再也没有追上来。而是站在原地,沉默地目送海德拉走远。
不一会,走廊上响起广播声音。
“Check……”
史蒂夫·罗杰斯猛然顿住,调大了通讯器的声音。
“Checkcheck——这里是总控室,听得到我说话吗?”
格兰特·巴图克靠在能源室的控制台上,懒洋洋说:“能源A室,收到。”
“能源B室,收到。”史蒂夫·罗杰斯说。
“数据存贮中心,收到。”
“武器室,收到。”
海德拉专注地盯着屏幕上显示出的地图以及人员定位,自然地把手搭在缺了一个红点的格兰特·巴图克的小组,说。
“很好。这里是总控制室,现在开始下达行动指示——”
第62章
“能源A室, 能源B室,激活系统里的第三套供能模式,加大对数据存储中心的能源传输,加大对武器室的能源传输。
“数据存储与传输中心,使用你们的权限, 开启内部基础数据传输, 越大越好。
“武器室,找到神经型次声波.枪, 手持的小型枪也没关系, 然后联通到房间内的扩音器上。”
海德拉紧紧盯着总控室的监控屏幕, 在看到每个目标地点的人都遵循她的指令做完准备后——
“——等我命令。”
说完她关上麦克风, 看向不知何时伫立在总控室门口的黑袍人。
他们重新戴上了兜帽, 掩盖住可怕的面目, 沉默地站成两道阴森幽深的影子。
“之前不是不打算跟来吗?”
海德拉淡淡说:“怎么,难道还想要阻止我?”
在托尼·斯塔克和查尔斯·莱斯特的感知里,黑袍人一点声息也没有。但海德拉好像听到了什么,露出了界于不可思议和嘲弄之间的好笑表情。
“你们求我帮你们摆脱痛苦,又不想让我阻止你们的计划......真不愧是疯子, 连面对死亡时贪婪都是这么狂妄自大,无法遏制。”
查尔斯·莱斯特听懂了。
“......即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绿眼睛的特工完全无法理解。这份疯狂和扭曲远远超出了这位善良正义的优秀特工的理解范畴。他表情复杂, 喃喃自语, “都没有一点后悔?”
海德拉顺声看向特工。
“......你之前说你是六级特工?”
金发姑娘眼神奇异, “你是不是出的都是技术类任务或者抓捕类任务?”
“你怎么知道?”
这下连托尼·斯塔克的眼神也变得奇怪了。
“你要不要来复仇者联盟?”他拍了拍绿眼睛特工的肩膀, “在神盾局你也只能做到六级特工了。”
查尔斯·莱斯特:???
为什么突然挖墙角?
“我猜的。不得不说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海德拉慢吞吞对查尔斯·莱斯特说, 没有给立刻瞪大眼睛的特工详细的解释,便转移了话题。
“我只能告诉你,我从他们身上感受不到后悔的情绪。至于更多的,他们没办法回答你,因为现在的他们也不会去想。”
失去了大半部分肉体和所有灵魂的黑袍塞勒菲斯人确实不算是活着,他们现在顶多算是残留的一道回声,通过Vashta Nerada的维持和倒带,反复回放他们死亡那一瞬的声音。
海德拉能听到很多:激动、赞美、信仰、歌颂、狂热、笃信、满足,以及最直白深刻的疼痛和浅淡却无法忽视的恐惧。这些都随着迎接死亡时的幸福和希望深深刻在他们的回声中,循环反复播放。
唯独没有后悔。
“回声只是回声,即使他们还有一点自我思维,也很难再有新的声音了。”
海德拉注视着黑袍的献祭者。
“我不和回声讨价还价——但是,奉劝你们,最好停在那条线外。但如果你们一定阻止我......尽管来试。”
黑袍的塞勒菲斯的回答是——
——黑袍飘过门口,来到总控室里。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
海德拉不再试图沟通。一口气不停,如狂风骤雨般下达之前暂止的指令。
“托尼,连通所有扩音器构建声网,调出次声波振荡频率数据,传入数据存储与传输中心进行识别扩大,激活半导体传感器。”
“你想用次声波?你是想和他们同归于尽吗?”
查尔斯·莱斯特狠狠皱起眉。
次声波怎么可能被一个普普通通的毛绒耳罩阻挡。
“而且这根本不可能,你能勉强把声波维持到被数据传输与存储中心的装置捕捉,但这里的半导体传感器和扩音器也不是特制的......”
不可能放出次声波。
在他质疑的时候,大发明家的双手已经快速在键盘上飞舞,毫不犹豫敲下了海德拉的要求。
金发姑娘一停不停打开麦克风,对着通讯频道另一端的人飞速下达最后的命令。
“我倒数三秒,归零前所有人带上耳罩,归零时,武器室成员用神经型次声波.枪开一枪,间隔半秒,开到能量耗尽为止。我会用灯光颜色的改变作为指令结束的标志。那么倒数:三——”
黑袍的塞勒菲斯没有动。也许是回声中残留的认知并不认为Vashta Nerada会被面前金发姑娘所威胁。而如此近的距离,等他们彻底结束痛苦后,锁在他们身体里的食人鱼也会失去控制,吞噬掉这艘船的所有人。
“二——”
而他们不该给她行动的机会的。
海德拉似有似无勾起唇角,含着不带讽刺的笑意的眼睛慢慢闭上。
“一——”
武器室的特工开枪了。
第一枪。
看不见的声波通过移动卫星发射平台的特殊扩音器由武器室为中心荡开,又被总控室发送到数据存储与传输中心的识别程序所捕捉,能源室提供的能量是如此巨大,几乎瞬间将声波冲入半导体传感器,而位于总控室的海德拉感受着这座庞大的钢铁机器中无声无息的震荡,在同一时间睁开眼,将早已握在手里的东西狠狠砸入语音传入口。
由海德拉搭建起的通路,砌平了最后一一块砖石。
“————”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扩大扩散了。
第二枪。
半导体传感器开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