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的弧度起初平直，紧接着似是控制不住一般，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森鸥外哈哈大笑，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对她道：“花江，你真是个好学生啊！”
“只是还太年轻了。”男人感慨着，“我多的是路。”
他抓着匕首对准了花江的咽喉，冷漠道：“比如，将你立刻送给白兰杰索。”
“与密鲁菲奥雷结盟，借以他们的力量化解你带来的危机。要重塑首领的绝对是有些麻烦，但你不在了，花些时间总能够重塑。之间的空荡，我完全可以借由牺牲你，来从密鲁菲奥雷那儿换取足够的力量。”
花江一惊，她是真的没想到做人还可以这么狠！
森鸥外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似乎又想要笑了。
他观察了花江一会儿，慢悠悠地收回了匕首。
作为首领的男人道：“所以，你对黑手党了解的还是不够。两面三刀、口腹蜜剑、表里如一？”
“不，那都不是活在黑夜里需要的特质。”
“黑手党应具备的，是暴力、冲动与心狠手辣。”
花江哑然，森鸥外仰躺在椅子上，含笑道：“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花江沉默了。
不过她学的很快。
她问森鸥外：“您要将我交给白兰吗？”
森鸥外道：“当然不。白兰·杰索成为暗世界的主人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将他想要的东西送给他。”
“不过，你的确需要历练。这样的你能在这一局里险赢过太宰治，得感谢他消失了两年修身养性，也懂得怜香惜玉了。”
“再有下次，你还是这副模样的话，怕是会害得港口黑手党在武装侦探社面前输得一塌糊涂。”
他在花江有些困惑的眼神下，将匕首递了了出去。
“这既不是礼物、也不是命令。”
“这是我赠予你的‘警示’。”
森鸥外道：“港口黑手党失去了一个太宰治，我的确需要一个能与他抗衡的左右手。”
“你必须拥有能与他抗衡的能力，现在的你还不够，你必须更成熟。”
花江看着那把漆黑的匕首。
她接了过来。
握着匕首，花江抬眸看向森鸥外：“不是礼物，那么，应该还有惩罚了？”
“尚且不算惩罚。”
森鸥外道：“我已经向彭格列递交了暗杀古罗的援助要求，彭格列答应了。作为报酬，他们要求港口黑手党支援意大利战争。”
花江心中隐有预计：“难道——”
森鸥外道：“介于你堪比背叛的行为，我递出了你的名字。”
“算是我看在红叶和爱丽丝的面子上，给予异世界的友人一点优待。”森鸥外云淡风轻，“如果你能赢下意大利战争活着回来，我将晋升你为干部。”
花江看着森鸥外道：“您知道，如果我真的赢了白兰杰索，我是可以回家的。”
森鸥外颔首：“当然，如果你能‘回家’的话。”
花江蹙眉：“您什么意思。”
森鸥外避重就轻道：“我只是习惯性为人留条后路。毕竟这世界从未出现过你这样的人。”
“不管怎么说，如果留下了。”他微微笑着，“港黑总要为你留条回来的路。”
花江看着森鸥外好半天，方才说：“真的吗，我不太相信。”
森鸥外耸耸肩，说：“这是红叶拜托我的。”
花江立刻：“这样啊，我信了。”
森鸥外：“……”
森鸥外忍不住谴责花江：“这是你对首领的态度吗？”
花江理直气壮：“我会和爱丽丝告状哦？”
一提爱丽丝，森鸥外表情飞快的僵住了。
他以着“算你狠”的表情瞪了花江一眼，随口道：“好吧，既然你接下了匕首。那么彭格列的接头人，就由你负责。”
他翻了翻资料堆，将彭格列派来接头的人的资料给了花江。
“云雀恭弥，彭格列的云之守护者。日本并盛风纪财团的主人，传闻中彭格列最强战力。”
“因为几年前的龙头战争，他对港黑观感不佳。花江，到达意大利前，可先别被他杀了。”
森鸥外弯着嘴角：“这是忠告。”
第39章
彭格列的云之守护者, 云雀恭弥。
由港口黑手党收集到的资料来看，这名年纪不过二十三岁的年轻黑手党, 比起彭格列的干部，倒更像是彭格列的敌人。
老牌意大利黑手党彭格列家族, 除却首领代表“大空”外, 尚有六位被称作“守护者”的干部：分别以云、雾、岚、雨、晴、雷之守护者命名。
作为历史悠久的黑手党家族，它甚至赋予了每一位守护者所代表的意义, 每一任的首领在决定自己的守护者时，皆是根据该守护者所具备的特质来挑选。
这位云之守护者就是如此。
云的定义是孤高，是自由。这也与云雀恭弥的表现和行为吻合。他也因此被暗世界称为“彭格列游离于家族之外的孤高浮云”。
尾崎红叶这么评价道：“如果说中也与太宰曾经是港口黑手党的最强，那么这位云之守护者，就是意大利教父‘彭格列家族’的最后王牌。”
同类人看同类人重要更明白些。
虽然这位年轻的彭格列干部从不听从命令、而只随自己心意行事, 甚至偶尔还会和家族其他成员发生冲突——但他的的确确、从来没有做出过真的伤害同伴、或者与家族为敌的事情。
“云雀恭弥麾下的风纪财团, 有着独立于彭格列的人员、资金甚至基地。据可靠消息，这位云之守护者的基地，连彭格列的十代首领都不能随意进出。也就说——”
“与港黑截然相反的组织，不存在‘首领的绝对命令’, 反而允许云的干部拥有自己地盘绝对控制权。”花江看着资料喃喃自语，“这么大胆的散权统治, 彭格列的第十代首领，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看着资料上相貌精致、古典冷俊的青年, 花江真是越看这位云守的资料，越好奇起彭格列的第十代首领。
尾崎红叶的情报部收集的，所有关于云雀恭弥的资料, 真的、随便拎出一条，在港口黑手党就可以被认定“背叛”了。不听指挥、沉迷战斗已经是小事，这位高层竟然还明目张胆地成立自己的势力集团、甚至在日本的影响力都快超过意大利的彭格列本身——花江沉默地想到了太宰治“背叛”的起末。
森先生是极大概率不会允许自己的组织内，存在“云之守护者”这样的干部的。
正如森鸥外对她的“忠告”。
从各种方面来看，这位云之守护者，还真是和港黑相性不良。
彭格列第十代首领选择他来到横滨与港黑接头，最大的可能是因为她的“特殊”。彭格列和白兰杰索斗了这么些年，彼此都是对方最为忌惮的对手，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削弱对方实力的机会。
可以说，白兰表现的越对“她”志在必得，彭格列就会越重视“她”的安全。
从这一点来考虑，十代目会派云雀恭弥前来做这个接洽人倒不奇怪，奇怪的是云雀恭弥竟然也答应了。
按照资料上的信息来看，他不像是会答应“接人”的活计的人啊，除非——
花江陷入沉思。
森先生告诉她，黑手党是“暴力、冲动与心狠手辣”，彭格列看起来和“心狠手辣”不太沾的上，毕竟如果真的能做到心狠手辣的话，他们这个老牌家族也不至于会被白兰·杰索骑到脸上来。
暴力与冲动……
花江看着资料沉默了。
我行我素，个人主义。
追求对手，沉迷战斗。
她诡异地想：……都是各自组织的最强，别是来找中也先生打架的吧？
花江又想，那应该不会。
中也先生首先就不会对同盟动手，一个人没有动手的打算，另一个人也不好强行动手。
彭格列和港口黑手党好歹是同盟呢，游离于家族之外，那也还是家族成员嘛。这位彭格列的云守看起来就很靠谱的样子，和同盟方的干部打起来，那不至于。
不过保险起见……去见这位彭格列云守的时候，还是不要让中也先生一起了。
按照森鸥外的说法，彭格列来人，也不是今天来明天就会带走。云雀恭弥的风纪财团在横滨有点正面上的生意，他到了横滨，总要处理些事物。另外在异能特务科的眼皮下杀掉古罗·基西尼亚也需要时间准备。
花江大约要接待这位云之守护者十天左右，十天之后，会有彭格列的专机停靠横滨，走专线前往意大利。
“约好的接头时间是下午四点……中也先生的飞机是今天下午两点到。来得及！”
花江检查了手机的备忘录，将见到云雀时需要给他的信息资料一并带了，打算先去机场接中原中也。等中也回来倒时差，她再去见云雀恭弥。
从港黑的大楼到横滨的机场不算远，出门的时候正巧碰见黑蜥蜴的十人长立原道造，随口聊了两句，发现对方正巧也要去机场附近，花江便想要搭个便车。
这本来只是件举手之劳的小事，但立原道造却表现出了为难。
他抓着头发道歉说：“太宰大人，倒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只是我去那附近是有任务的，有些危险——”
花江慢慢地眨了眼，看着他的日常穿着，以及显然塞不进几颗子弹的口袋，缓缓的点了头，微笑道：“好，我明白了。不打扰你，只是能请你帮我安排一辆车吗？我自己一个人出门的话，怕芥川和梶井他们又唠叨。”
立原见花江并没有一定要求他陪同，心下略安。帮着找辆车倒不是什么难事，他答应了下来，同时玩笑道：“芥川大人和梶井先生也是担心您的安全，毕竟我们的敌人太多了，总要预防着那点万一。”
花江点了点头，又说：“那我叫上芥川吧。”
立原微顿了一瞬，笑着说：“也好，不过大人之前不是不想叫上芥川大人的吗？”
花江道：“是怕麻烦他嘛，毕竟首领将大部分游击部队的工作都交给了他，他也是很忙的。不过如果真的有危险的话，我觉得还是带上芥川比较好。”
或许是没有和花江怎么接触过，对前任太宰治的印象也不深。
立原对待花江的态度，倒最像在对待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他抓了抓头道：“那不如叫梶井先生？他也很强啊。”
花江看着立原，笑道：“还是算了吧，万一真的动手，梶井的能力波及太广了。好在我是去接中也先生，只需要保证去的路上安全就好了。”
立原立刻道：“请您放心，我会帮您安排可靠的人员随同。”
花江道谢，坐上了由黑蜥蜴安排的车。车内有武斗部队的成员，他们荷枪实弹，倒也符合立原道造的那句“保护”。
到了机场，花江以“中也先生很快就到”为由，遣散了武斗部队成员。
对于武斗部队而言，花江的命令当然在立原道造之上，他们很快撤离了。
在武斗部队离开后，花江从机场走了出去。
她拿着机场外供应的附近图纸，想着：立原道造不愿意和她一起，又很不愿她带上芥川——那么，他所谓的“机场附近”的任务，应该真的就是在机场附近，在近到步行应该能轻易找到的地方。
花江看着手里的地图，圈出了几个地方。
机场外的便利店，车站，停车场，还有——
站在机场外的花江不小心被撞了一下。
撞到她的青年后知后觉地回了头。
那是个颇为惹眼的青年，他长相俊美精致，表情却有些茫然。他穿着一套笔挺的西服，一手提着根手杖，另一手正抓着吃了一半的热狗。
热狗可和他的绅士装扮不太匹配。
不过他吃的应该很认真，所以才没注意到矮小的、站在出口边的花江，手里的手杖不小心碰了她一下。
不过青年的反应很灵敏。
花江摇晃的那下微不可见，也没出声，可他仍然察觉了，甚至回头规规矩矩地道了声：“对不起。”
花江：“啊，没关系的。也怪我站在了行道上。”
她多看了两眼青年，漂亮青年的左眼下还有三块小小的、三角状的红色刺青。得亏是红色的，又是分开的小小三角，不然花江怕是又要犯白兰ptsd。
青年痛快地从花江那儿得了原谅，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看着花江手里拿着地图，眼睛不经稍稍发亮，开口道：“啊，抱歉，能请您给我指个路吗？我要去车站。”
花江拿着笔圈第四个区域的手指微微一顿，她抬头看向青年，轻声问：“车站？”
青年点头，说的话毫无破绽：“嗯，打车来送朋友的，回去想坐车。”
花江笑了。
她也没提醒青年，送完人应该从里头出来而不是经过人行道，只是给对方指了路，贴心说：“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大概三百米，再往右走一百米左右就能看见了。”
青年向她道了谢，说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报答她的指路之恩。
花江觉得夸张了，说了句不必也就回了机场内。
她在机场内算了算时间，又重新走了出来。
按照之前青年步行的速度，当她赶到车站的时候，应该刚刚好是——
交易现场。
花江开着手机，站在车站对面，咔嚓拍下了立原道造将一张叠的很小的纸片，塞给坐在他旁边的、提着手杖的青年的刹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