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当然知道下面人的想法,估计都等着明天来看他的相貌变化。
拉着乖孙孙的手,趁机教导,“弘晙你看,这人啊,就是这个样儿。”
弘晙大眼睛一眯,“玛法,弘晙觉得他们很可爱。”
“世人很可爱,阿玛和额涅很可爱,玛麽们、叔叔伯伯们、伯娘婶娘都可爱。”
亲玛法……呆愣,随即小小的不满意,“都可爱?”
“都可爱,玛法最可爱。”
…………
噗嗤,皇上还没反应过来,李德全大总管等一伙儿宫人先笑出来了。
“皇上,小四阿哥说的对,您老人家是天下第一可爱。”
李德全趁机逗趣儿,人人都可爱,皇上是天下第一人,可不就是天下第一可爱?
皇上又是气又是笑,瞧着乖孙孙重重地点小脑袋附和,笑着问了一句,“那弘晙说说,哪里可爱?可爱在哪里?”
弘晙大眼睛一闪,回答的很是天经地义,“人人都爱美啊,玛法。”
“爱美就可爱?”
“可爱。李大总管,王嬷嬷,桃儿姐姐……都可爱。”
弘晙阿哥扳手指头数着自己身边的人,嗯,每个人都很可爱。
被他数到的人都是呆愣,说实话,自从进宫他们真没把自己当成“世人”中的一个。
皇上把身边宫人的情绪波动看在眼里,故意为难乖孙孙,“他们比你新收的贴身小厮,还可爱?”
弘晙……弘晙阿哥生怕大魁牵扯进什么自己处理不来的大麻烦,干脆耍无赖,“玛法啊,都可爱啊。”
阳光明媚的春日午后,刚刚用完晚膳的祖孙两个散步逛园子,乖孙孙拉着自己的胳膊做小儿赖皮状,嗯,很可爱,奈何皇上硬是忍住了不放过。
“可玛法听说,他是桐城人?好像还写了一首什么,很悲愤的诗词?”
biubiu,桐城人怎么啦?什么诗词?弘晙不明白,越发的耍赖皮,“玛法玛法--玛法玛法--”
弘晙阿哥拽着皇上的胳膊上下晃悠,嘴里不停地喊着“玛法玛法--”,亲玛法故意板着脸没笑出来,就是不答应……迎面而来的太后娘娘一伙人都是乐呵。
“乌库玛麽--”弘晙阿哥小嗓门欢快,小跑到乌库玛麽的跟前。
太后娘娘很是欢喜地搂着重孙孙,笑容慈爱,“乌库玛麽的小弘晙阿哥,这是和你玛法要糖吃不成?”
曾经弘晙阿哥想要吃甜食,皇上生怕他蛀牙不让吃,然后弘晙阿哥闹起来哇哇哇大哭,宫里的人都知道。
偏偏弘晙阿哥从来不因为这些事儿难为情,“乌库玛麽,不是糖,弘晙想吃荔枝。”
弘晙阿哥表示自己长大了,不哭着要糖吃了,要荔枝。
园子里的人都是笑,太后娘娘笑,皇上也因为乖孙孙的馋样儿咬牙笑。
就听太后娘娘哄道:“弘晙阿哥这是想吃荔枝了,乌库玛麽知道了,今年的新鲜荔枝,管着小弘晙吃个够。”
太后娘娘大包大揽地答应下来,弘晙有点儿不大相信,“乌库玛麽,弘晙不要吃个够,弘晙要一天多吃一颗,就一颗。”
只有猪八戒才囫囵吞枣地吃人参果,弘晙是乖孩子,要细细地品味美食,不需要一次吃个够。
就见弘晙阿哥拉着太后娘娘的手,端的一副无比乖巧的小样儿,“就多一颗啊,乌库玛麽。弘晙一天吃两颗,好不好?”
“好。乌库玛麽答应了。”五岁的孩子,一天吃两颗荔枝,可以。太后娘娘牵着他的手坐到小亭子里,细细地嘱咐,“荔枝吃多了上火,大人吃完了荔枝也需要喝盐水,绿豆汤,炖梨水用,弘晙也要注意哦。”
“弘晙知道了,乌库玛麽。”
“谢谢乌库玛麽。”
弘晙阿哥很高兴,一天多吃一颗荔枝,今年荔枝季节就可以多吃很多颗。
瞧瞧这欢喜期待的小样儿,就多吃了一颗荔枝。皇上和太后娘娘,以及一伙儿宫人都是笑,笑着笑着又不由地感叹。
小孩子的开心,简单得很。大人用心哄一哄,多一块糖,多一颗荔枝,他都能高兴半天。
雍亲王进宫的第二天晚上,弘晙阿哥因为被允许多吃一颗荔枝而美梦连连,梦里都是荔枝的甘甜味儿,皇上对着面前的三个白玉瓶儿,终究还是没有抹上脸。
三月十四,春风送暖,天高云淡,阳光别样儿的灿烂,就是皇上的脸还是没有变化,早朝上的大臣们都惊呆了。
这都两天两夜了,皇上你怎么还不抹啊?
皇上面上高深莫测,装不懂。
一众皇子们也都着急,都猜到四弟/四哥把剩下的药膏子都送给皇上,可皇上就是不抹,也没朝太医院送,这不专门着急人的吗?
可他们又不敢问。
四爷觉得他对皇上的心理变化有了一定的了解,可这让他更猜不透皇上的想法。
小娃娃的脸,七月的天。老人和小娃娃一样,那也是想法念头说变就变,他们哪里猜得到?
四爷不猜,四爷稳得很。
“我说四弟,你这不道义了啊,你不能自个儿抹完了,就不顾着兄弟了,你瞧瞧三哥脸上的褶子,和你走一块儿都成两辈儿人了。”
“四哥,三哥说的有道理。你赶紧说说,汗阿玛到底是什么主意?总不能就这样放着药膏子不用吧?”
“四哥你可别说你不知道,你看弟弟的脸,现在咱两个走在一块儿人家都说我是哥哥,你也忍心?”
…………
一言一句的,四爷安静听着,就是不言语。
因为他也不知道汗阿玛在想什么主意。
就见四爷放下茶杯,对同样面色期待的十三弟露出一个安抚的眼神儿,引得一众兄弟牙疼,终于开了口。
“这次汗阿玛的六十大寿,我一直琢磨一件事。”
“大哥和二哥……他们的寿礼?”
一室寂静。
一众兄弟愣住了。
十三阿哥胤祥反应最快,“四哥你是说,我们帮忙把大哥和二哥的寿礼给送上?”
去求皇上把他们放出来参加寿诞大宴是不可能的,帮忙送上寿礼,却是可行得很,也是做兄弟的应有之义。
然而也只有十三阿哥附和,诚亲王托着下巴沉思,恒亲王、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等人都是撇嘴。
当年那两位,可都没少欺负他们。
大哥还好点儿。
二哥……也就现在叫一声二哥,以前见到了,哪个不是麻利地请安问礼,那可是太子殿下,半君。
四爷心里一叹。
他当年养在皇额涅那里,和二哥还是有接触的,比其他的兄弟的待遇好很多,记得小时候,他都是喊“太子二哥”。
四爷想起汗阿玛那天和他回忆童年往事的真情流露,更认为他应该这样做。
“去疤神药只能去去疤痕和皱纹,于健身养生方面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汗阿玛用了,变得年轻了……也是年龄大了,六十了。”
“我们作为儿子的,为汗阿玛考虑考虑,很应该。我还打算在圆明园做一次烧烤,到时候你们还是一家都来,把汗阿玛也请来,都开开心心的,不许拘束。”
…………
这下子,一众兄弟是真的惊诧了。
第41章
四弟/四哥, 你还好吧?
去疤神药, 还影响了你的脑子不成?
一伙儿兄弟瞪大了眼睛不满地看着四爷, 四爷当然知道他们的想法,可他自有理由和解决方法。
“你们若是做不到放松,就把自家的小孩子都带来,比如十三弟家的弘暾, 小孩子们和汗阿玛在一块儿,肯定没拘束。你们不要在家里叮嘱吓唬小孩子就成。”
众人更是呆愣。
八阿哥胤禩直接问出来, “四哥你到底要做什么?”
诚亲王也是生气, “四弟你是不是最近太顺了忘记自己是谁了?”
他们是天家子孙,那个人是他们的汗阿玛,不是阿玛。
和汗阿玛一起用膳,还一起烧烤, 哪个能不拘束?就算是小孩子,也和汗阿玛不熟悉, 怎么能不拘束?
九阿哥也是附和,“四哥,这些你都别想了。”
他连李德全,都要注意着讨好, 平常人家哪有这样的?他们是天家。
一伙儿兄弟都是反对,都觉得四爷是最近日子太好过忘了以前。
四爷不说话,十三阿哥胤祥突然开口,“四哥的提议,我觉得可行。”
“二哥当年是欺负我们不假, 可毕竟都过去了。子以母贵,母以子贵,二哥本身就比我们地位高,当年我们即使受点儿欺负也活的好好的,不缺吃不缺穿地长大。现在帮一帮大哥和二哥很应该。”
“就算是为了汗阿玛,也应该。”
一众兄弟不说话。
四爷看看时辰,戌时四刻,看看天色,太阳落山,催着兄弟们,“若是拿不定主意,就回去想想,晚食时间了,在府里用?”
“用。”
异口同声。
好像吃了他一顿是能出气,是赚大便宜一样。
四爷领着一帮子准备放开肚皮吃他的兄弟们用晚食,一副我现在海运赚银子了,不怕你们吃的架势,看的一帮子兄弟牙痒痒。
“有钱了有底气特别豪爽”的四爷和兄弟们一起用全素晚食,望着兄弟们一个个心满意足离去的背影,逗逗儿子的小哈巴,小白猫,去和乌先生商议。
不管汗阿玛那一刻的真情流露有多少其他成分,也不管二哥还有什么打算计划,更不管自己做这些事儿有多少其他方面的考量……四爷总觉得,不论将来如何,他儿子对戴泽这些人都不忍心,更何况是一家子至亲骨肉?
而他既然能看儿子面子对戴泽这些人多一分宽容,对待老父亲和冤家兄弟们也要尽一份心。
四爷想起自己儿子,只觉得浑身充满力量。
当然,政事上的事儿,该怎么样还是不能有丝毫“徇私”,四爷小书房的一盏灯光一直亮到子时才熄灭。
各位兄弟,除了四爷和十三阿哥,基本上都是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上朝,发现皇上的脸还是没变样……
今天又是猜猜明天皇上的脸会不会大变样的一天嗷。
一众文武大臣们面无表情,恨不得抓着皇上的肩膀狠狠地摇一摇,皇上您到底哪一天抹啊啊啊!
皇上您赶紧抹了吧,求您了。
我们不想喝汤了,您让我们开开眼界见识见识“返老还童”行不?
皇上……朕就是不抹。
皇上老人家很是能稳得住。
上书房里头,一伙儿小阿哥们课余时间聚在一起小声儿讨论。
这个说,“若是有可以一下子长大的药膏子就好了,我们可以瞬间变成大人。”
那个说,“应该有吧。变成大人了,就不用天天进学了。”
然后就有了问题,“那你们说,我阿玛为何想要变小?”
一伙儿小娃娃不懂为何大人要变年轻,变小,大人才威风啊,越大越威风,比如他们的玛法。
就听一个稍大一点的小孩子听了这个问题,笑嘻嘻地,摇头晃脑地念,“青春能几何,青春能几何。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弘晙不懂,但不妨碍他跟着摇头晃脑:“少年见青春,万物皆妩媚。身虽不饮酒,乐与宾客醉。”
弘昂嘿嘿笑,“背错了,弘晙弟弟,后面应该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
弘晙也嘿嘿笑,“花丛里有虫虫,弘昂堂哥。”
花丛里有虫虫,他去睡花丛,虫虫不敢近身,可是堂兄们就要被咬了。弘晙阿哥好心提醒堂哥。
然后他就听到弘昂堂哥噗嗤一声,紧接着几位老师和其他大点儿的堂兄们都是哈哈哈笑。
弘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弘时护着自家四弟,随口找个借口,“他们的荷包里装有驱虫药。”
“你的荷包里也有。”
弘晙听了当下就开始翻自己的小荷包,他还从来没注意过自己的几个小荷包里都装了什么。
荷包的夹层、底层里果然有香药片,或者说荷包本身就是药物和熏香熏出来的。
弘晙来了兴致,打开小药包挨个研究。
沉香,檀香,薄荷,橘皮,艾叶……等等物事制作而成,驱虫辟邪除恶气。
张廷玉大人瞧着小娃娃板着胖脸捧着香药片看,模样儿可爱,笑眯眯地凑过来,“小四阿哥能背出来《少年见青春》?”
“弘晙能啊,张廷玉大人。”弘晙听他玛法念过一次,听了一次就记住了。
张廷玉大致也可以猜到是皇上念这首诗词,弘晙阿哥听过记住了,接着问,“小四阿哥还能记住什么诗词?”
弘晙张口就来,“‘锦石桥边路,簪毫日日过。柳荫春水曲,花外暮山多。雨洗檀栾竹,风梳窈窕萝。银河天上泻,下界沐洪波。’”
“还有‘兰不因人而自芳,莲兮可望不可亵……’,张廷玉大人,玛法说诗词骨秀神清,格调自然,弘晙也喜欢。”
徐元梦几个人都是笑,张廷玉大人也……哈哈哈,笑。
张廷玉大人身在朝廷,且备受恩宠,然则他打小儿学得儒释道三家,内心深藏着仰归山林之思,对陶朱公的桃花源之向往。
平时以陶朱公自比,喜欢兰花和莲花,写起诗词来,自然有一种大清白居易的感觉,语言浅显,叙事性强,且从叙事到情感都是清晰明白,对于小娃娃来说确实是好懂。
张廷玉大人面对弘晙阿哥的“喜欢”,既是欢喜,也是不大好意思,小娃娃天真单纯的眼睛懵懵懂懂,天天耳濡目染,大人传授什么就是什么,他可不想小四阿哥生出隐士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