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早就看不惯搅事生非的小圆,可也敢怒不敢言,如今夫人终于识人善辨,她略微一想,出下策道:“这样,咱们将她绑起来,塞布条堵住嘴,一切等明日夫人清醒了再说。”
“好好,先这么办。”小满应下,赶紧找来麻绳子和绵布条,两人齐齐进门将小圆捆在椅子上,又极快塞了布条。
小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小满,嘴里呜呜叫个不停。
小满心一软,冬天见状立即拉她出去,将门锁好。
做完这些夜已深了,遥竺院寝屋的灯已经熄了,小满原是与小圆住一个屋子的,这厢只得去冬天屋子里凑合一夜。
隔日天灰蒙蒙亮的时候,小满和冬天不约而同的起了身,等到天光大亮才急急去了遥竺院。
良宵困秧秧的起身,喝了好几口凉茶才堪堪清醒过来,听完小满的话,她暗叹冬天办事得力,而后吩咐:“去松绑,将人带过来。”
此番就算能收服小圆,她也不敢再委以重用,大可让冬天替代上来。
身边没两个会办事的,她总不放心。
不一会,冬天和小满一左一右的带着小圆上来,将门紧紧阖上。
良宵瞧见小圆脸上两个大大的巴掌印,惊讶的看向冬天和小满。
小满低头答道:“我们刚松绑就听说大夫人身边的周妈妈过来找小圆,不得已只得让她们见了一面。”
良宵便明白这是周妈妈打的了,大抵是昨日宴请之事传到母亲耳里,小圆因传了假消息才被教训的,她母亲可不是什么善茬,给两巴掌算是轻的。
就是不知道小圆看清楚如今这处境没。
转念一想,良宵又将问话收了回去,先嘱咐小满:“回头你叫王妈妈备几份礼,一份送给我二哥,一份送去程夫人府上,另一份拿来遥竺院,我亲自送去给岚沁公主,至于送什么……你叫王妈妈看着办,我头疼得厉害,实在想不到了。”
小满应下,焦心的过去给主子轻轻揉捏太阳穴,昨夜饮了酒,哪能不疼。
“夫人……”小圆受到冷落等不及了,肿着脸颊,说话有些含糊,可眼底的震惊显而易见,她犹疑的瞧了小满一眼。
小满谨记那日夫人的嘱咐,只别开脸去。
见小圆还没看明白,良宵自顾自的摇摇头,缓缓道:“小圆,你从小跟着我,十几年来,我从未亏待过你,得了什么好吃都分给你和小满,你在姐姐那受了气,我去替你讨公道……”
“夫人,您别说了!”小圆觉得难堪极了,一时竟没礼数的打断了良宵。
良宵轻笑一声,继续道:“你聪明,会说话,办什么事都漂漂亮亮的,同为下人,你比任何人都要高出一等,在良国公府时没人敢跟你甩脸子,在将军府,她们都要叫你声小圆姐姐,人往高处走,我知道,我这儿留不住你了。”
“明天你就收拾东西,去母亲那当差吧。”
“夫人!”小圆有些慌神了,双手搅到一起,汗水濡湿手心。
良宵别开脸,挥手道:“若是母亲不要你的话,你也别来我跟前了,瞧着心烦,你现在就去吧。”
小圆彻底慌神了,扑通一声跪下,抓住良宵的裙角,“夫人,奴婢不走!求您饶奴婢一回!大夫人会把奴婢发卖去窑子的……”
见良宵神情淡淡的,小圆转而搂住小满的裙角,“小满,你我十几年交情,你忍心看我被大夫人卖去窑子么?”
小满往后退了几步。
小圆慌忙转头抓住良宵,声声求饶:“夫人,夫人奴婢错了!求您给奴婢一个机会!就算奴婢失去作用,大夫人还会找人来您身边的,奴婢帮您瞒大夫人,求您别赶奴婢走!”
良宵笑了,“好啊。”
小圆的哭诉求饶声戛然而止,她怔怔的仰头看着床榻上略显憔悴的少女,竟觉陌生不已,她跟了十几年的主子是娇蛮天真的,有一说一,遇事绝不会隐忍。
而眼前的主子,明明昨日还同她谋划,怎能一夜之间就变成这般令她畏惧的模样?
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只在大夫人那里有过。
良宵一阵好笑,伸手拍拍小圆的脸蛋,待她回神才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自当应允,日后该怎么办,你心里有数。”
“我随时可以派人送你回良国公府,你做什么前,先思虑周全,千万别头脑一热,跟母亲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小圆脸色唰的白了,若是将主子的心事和防备告之大夫人,她定会被赶出将军府,届时没了用处,大夫人也绝不会放过她,现在更是进退两难,二者择一,显然跟了十几年的主子才是可以保命的那个。
“夫人,奴婢已经办砸一件差事……回头大夫人找我去问话,奴婢该如何作答?”
“你既收了钱,自然得受罪,我如何知道?”良宵不会因她不知真假的服从而忘了她的背叛,挥手冷淡道:“下去找东西搽脸,我身边跟不得这样面丑的丫头。”
话已至此,再无其他转机,小圆只得失魂落魄的退了出去,她甚至来不及问夫人是何时知道的,所有风光得意仿佛梦里走一遭,又或许,现在的落魄才是梦境!
虽处理了小圆,良宵仍旧是安心不下来,她看向外面,语气不高不低道:“你们也瞧见了,小圆做了不该做的事,我虽留得她一时,日后种种还要多加留意,若发现她阳奉阴违,便直接将人丢到母亲跟前,我这里留不得一心二意的下人。”
冬天和小满齐齐应下。
蹲在门口听墙角的小圆浑身一震,夫人真的是她最后的保命符了。
大夫人那头……能算计自己的亲生女儿的,对她能有几分薄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将军:我夫人越来越乖巧了
第15章
花厅屋顶和四周零星起了火,烧坏的东西不多,可到底是不如原先的好看。
良宵用完早膳过去时,花厅早已修缮一新,听说是将军一大清早就请了七八个师傅来,修整速度可谓神速。
她闯祸,大将军善后,这样的事来来回回的在将军府上演,两人都是极其熟练的。
这叫她很颓然,又十分不安,她一星半点都不曾想要闯祸。
等到晌午,良宵估摸着将军下朝回府了,便巴巴的跑去书房等着。
老沙对夫人这样的反常的举动已然习惯,将人引进去好茶好水伺候着,有了上回的教训,也不多说什么,有问必答。
午后三刻,将军终于回来,一眼瞧见端坐在软垫上的小娇妻,高大的身子如风般进门,甚至没来得及将手里的象牙笏板交给老沙便疾步走到良宵身后。
良宵听到动静赶忙起身,“将军回来了。”
宇文寂嗯了一声,脱了官帽放下笏板,坐在她对面,良宵适才坐下,垂于小几底下的双手搅在一起,不一会就沁出汗水。
两人相对而坐,宇文寂给良宵斟茶,修长的十指骨节分明,细看便会发现上面有好几道遗留下的疤痕,岁月早已将它们打磨得不痛不痒。
良宵抬眼瞧了瞧,双手摊开,语气低落道:“不是说好了我请师傅来修缮花厅,怎的你……我不想要你给我善后。”
只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成功将将军的的欢喜逼退。
宇文寂端着茶壶的手一斜,泛着清香的茶水霎时倾斜下来,顷刻间洒在光洁干净的桌面上,慢慢蔓延开来,一滴滴落下。
我不要你管。
这是她半月前才说过的。
一年来说了千百遍的。
不要他管,等同于不要他善后。
这便是厌烦了么?厌烦他的管教、厌烦他的无所不在,无外乎就是没耐心同他耗下去了,她现在怕是想和离,想逃跑。
大将军的眸色瞬间变得幽深,唇角压得极低,顾不得洒了的茶水,重重放下茶壶,原本要递给良宵的茶被他一口饮尽,他隐忍着喷薄而出的怒气,一字一句问她:
“不要我给你善后?你想要谁给你善后?”
良宵抿唇不语,羞愧的低下头。
她不要谁给她善后,她想成长起来,最好再也不要闯祸,最好不要活在将军的羽翼下。
她骨子里就是傲气的,吃不得亏的人哪能任由自己这般愚笨无能。最多允许自己向将军低头,只向将军一个人低头。
可叫他这么一问,她竟是哽住了,“我知晓自己不成器,总闯祸,给将军添了许多麻烦。”
最后一句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若蚊音:“我以后会小心行事,一定不惹事。”
“说什么胡话!”大将军眉头紧锁,越听越不对劲,纵使才费心费力给她处理麻烦事,可她这样卑微小心的说话才是真正叫他不悦。
活脱脱被人训诫了般。
将军府上下从来没有人敢给她脸色瞧。
于是他沉声问:“是不是听哪个不懂事的嚼舌根了?”
良宵摇头,又说句“没有的。”
这就怪了。
突然之间对他眉眼温顺还不止,如今连脾气秉性都变了。
宇文寂凝神瞧着对面的女人,不过一夜未见,她精致娇俏的面容憔悴了些,眼底下两团淡淡的乌黑,鼻翼上那颗胭脂痣却是红艳如初,衬得她未施粉黛的小脸多了几分媚色,她今日穿的这身石榴红罗裙也是艳丽的。
他这才恍惚想起,从前这女人穿的多是素色衣裙,头上簪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硬要同他唱反调般,以为扮丑就能惹他不悦。
却不知,她就是穿麻絮,他也是喜爱的。
可究竟是谁敢给她受委屈?
大将军握住杯盏的右手攥得极紧,若是叫他知晓了那人,非要拔了舌头不可,旋即一想,府里有资历的只有王妈妈,他神色霎时冷冽下来。
“是不是王妈妈?”
良宵诧异的抬头瞧着他,头摇成了拨浪鼓,“真的不是,我自个儿觉悟的,请将军相信我,终有一天,我是要强到不要你善后的。”
好,真是能耐,总有一天。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这话叫大将军没来由的生闷气,好像硬生生将她们仅有的一点牵连割断似的。
“你且记住,永远没有那天。”他是男人,是她夫君,合该给她遮风挡雨的。
良宵委屈得瘪了小嘴,白皙的脸蛋一皱,张嘴就要反驳,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定要有一番作为,好让将军对她刮目相看。
—
王妈妈办事妥帖,早早的准备好的礼物送来遥竺院。
良宵下午无事,便带着厚礼去了公主府。
岚沁贵为公主,在将军府吃了亏,作为主人,又是多年的老熟人,于情于理都该亲自上门问候。
将军府在城东,公主府在皇宫偏城南处,相隔甚远,一个半时辰后,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口。
府门口的侍卫看见了忙上前迎接,将良宵引至府内。
岚沁正在四方庭院的藤蔓架子下乘凉,前后左右四个小宫女扇风,剥水果,模样惬意。
良宵见了不由得想,看来是没被吓到。
“知道你要来,本公主早早的就在这等你了。”岚沁招手,叫宫女搬来椅子。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这厢没有外人在,自然不拘束礼仪,良宵坐下,小满将礼物交给一旁的宫女。
“良宵来给公主赔罪来了,公主大人不计小人过,还请见谅。”
岚沁哼了一声,“那狼狗送走没有?”
“公主还想去府上做客?”良宵打趣她,其实她也不知道那狗送走没有。
“要是本公主再踏进将军府一步,便一月不用膳,谁去谁活该被咬!”
“小黑小沙不吃人|肉的。”
闻言,岚沁瞪了良宵一眼,瞧这话说的,她堂堂公主还入不得两条狼狗的眼,要不是那时闹了笑话,生怕别人知晓,她非要将军府脱层皮不可。
这么想着,岚沁心有不甘,叫来宫女耳语几句,神色诡异。
良宵没注意到她这些小动作,只细心剥了颗荔枝给岚沁送去。
这时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走来,她笑容满面,人未至声先到:“宇文夫人也在啊!”
两人齐齐望去,岚沁惊喜的小跑过去:“母妃,您怎么出宫了!”
良宵放下手里白净水润的荔枝,起身行礼:“见过静妃娘娘。”
“在沁儿这无需多礼!”静妃笑着走过来,想起方才看到这俩人如此亲近,不解问:“本宫记得你二人见面就掐,最近来往倒是密切。”
良宵刚开口,就被岚沁抢了先:“母妃,我们就是玩闹,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
良宵心里了然,这是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于是笑着应下。
几人坐下,良宵规规矩矩的,坐姿端正,举止得体,岚沁亦是。
静妃瞧了心里愈发满意,感叹道:“果真是长大了,本宫来的路上就听说宇文夫人成熟稳重,办事妥帖,好几位夫人都夸你呢,今日本宫一瞧,还真是,沁儿野惯了,也该成亲收心了。”
良宵作谦态:“静娘娘谬赞,良宵哪比得上公主金枝玉叶。”
岚沁点头表示赞同,难得听良宵夸她一回,却被静妃点了点额头。
静妃道:“本宫今日来就是要同沁儿说说亲事,恰好宇文夫人在,也好指点一二,帮本宫劝着些。”
“母妃!”岚沁惊讶道,怎么也想不到成亲这么快就轮到自己头上。
“没个女儿家家的样!”静妃按住岚沁肩膀坐下,这才徐徐开口:“前几日皇后娘娘提起要给太子选妃,顺便提到宫里还未成亲的适龄皇儿女,就剩你一个,母妃有什么法子,只得应下,回来物色着,挑个你喜欢的,再找机会同皇上说,不若等到皇后皇上商议定了直接赐婚,你不嫁也得嫁!”
岚沁登时站起身,大声道:“本公主才不要步良宵的后尘!”
“说什么呢!”静妃低声呵斥一声,拉岚沁坐下,“宇文夫人这是得偿所愿,你年纪不小了,说话注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