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琦看了一眼这只聪慧的大黄狗,对小暖道,“姑娘若是想让这只狗安享天年,就不可喂它吃太多,太咸。”
小暖立刻点头,待送了马车出门后,回头跟大黄商量,“大黄,这骨头……”
大黄耳朵一竖,立刻叼起骨头躲进狗窝,外边只留了条尾巴。
小暖盯着它粗壮的尾巴看了一会儿,叹口气,“大黄,你真的胖了。”这些天忙着小草的病,大黄所有的运动都被暂停了,这货吃了睡睡了吃,竟快胖成猪了。
大黄想把尾巴缩进洞里,奈何它现在身体粗了,以前还能藏身的狗洞,竟塞不下了。
小暖看着它这蠢样,就忍不住地乐。
谁知第二天睡醒了出来,小暖竟看到看到大黄蹲在树底下看着张冰要镐头刨狗洞……
见小暖出来眼神儿不善,张冰赶忙解释道,“是大黄让我挖的。”
小暖……
“躲着点儿,别把水井挖穿了。”
大黄蹭了蹭小暖的腿,抬狗脑袋指了指东屋。
小暖轻声道,“还睡着,昨夜没烧也没吐,就是咳嗽了几声,还不能出来跟你玩,不过也快好了。”
厨房里,翠巧和徐妈妈正在做早膳,岭嫂打下手烧火,绿蝶则拿着华云琦开的药方和食补单子去抓药。
按着小暖的吩咐,绿蝶先去药铺抓,药铺里没有的才去严府。虽然三爷吩咐过用药可以去严府取,但小暖也有分寸,总不能人家就说了一句话,她就不知深浅地把人家的家底搬空不是,三爷自己还伤着呢。
厨房里,徐妈妈又偷偷抹起眼泪,翠巧轻声问道,“妈妈这是怎么了?”
徐妈妈轻声道,“若是老夫人活着的时候能请来华郎中,该多好。”
虽然不知道这位郎中是小暖姑娘从哪里请来的,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看小暖姑娘对他奉若上宾的恭敬劲儿,就知道这不是一般人。
翠巧也低声道,“能救回二少爷,老夫人在天上看着,也会高兴的。”
老夫人死后,吴氏升了一级成为老夫人,展毅能成为展家老爷,展宏远和展宏图由孙少爷变成了少爷。
徐妈妈凝神盯着锅里的药膳,“这次是我大意了,以后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二少爷!”
翠巧低声道,“妈妈不用忧心,吴家害的二姑娘生了这么一场大病,姑娘绝不会饶了他们的!”
徐妈妈没吭声,她知道小暖本事大,可她能把吴家怎么样?吴家人丁兴旺家大业大,又不是落魄了的展家,估摸着这次,姑娘也只能吃了闷亏了。
翠巧却对小暖有着莫名的信心,“妈妈等着看就是。”
小吴氏起来后跟秦氏商量,“我想在村里买处房子住下,婶子觉得如何?”
展宏图的身体见好但还得用药调理,小吴氏觉得还是住在这里更为方便。毕竟华郎中开的调理方子,好些东西她真没地方去买,只能再让图儿蹭一阵儿小草的药和饭吃。
秦家只有三间正房,这些天她跟徐妈妈带着图儿挤在同一条炕上,实在太不方便。
秦氏立刻点头,“好啊,你来了我也多个人作伴。”
一来被关在屋里的小草有个伴不闷得慌,二来徐妈妈的厨艺精湛,两个孩子的药膳都出自她之手,她们能留下,对秦氏来说真是再好不过。
用过饭后,小吴氏把小暖请到西屋,递给她两千两银票,不好意思地道,“虽然这肯定不够图儿的医药钱,但你嫂子没本事,自二哥和老夫人去后,我手里的钱就只出不进,能拿出手的也就这么多了,妹妹千万别嫌弃。”
小暖连忙摆手,“嫂子快收回去,这药和郎中都是我托人情找来的,没花了多少钱。”
小吴氏不肯,“你欠人家的人情早晚也要还的。”
小暖推辞不过,便收下了,“这两千两我帮嫂子投到生意上吧,多多少少的也能有点进项。”
见她肯接着,小吴氏就很高兴了,至于回头钱什么的,她也没当回事儿。
两日后,小吴氏把小暖家西邻的两个相邻的院子都买了下来。小暖家原本的西邻秦满坡和秦满田两兄弟,则高高兴兴地拿着小吴氏给的两倍房钱搬走了。
至于陈祖谟定下的“不让外村人在村里买田买房”的规矩,喝着瑞露酒在房契上盖章的里正,早就忘了。
展家的管事把隔开两院的墙拆掉凑成一个大院子又收拾停当后,小吴氏带着展宏图住了进去。
秦氏跟小暖帮着搬东西,转了一圈后小暖见娘亲满眼羡慕,便小手一挥,把东邻的房子也买了下来。
待里正再在房契上盖章时,不由得替陈二爷捏了把汗。
山长茶宿,郑氏一家,展家,再加上秦氏院子里越来越多的人,小暖现在振臂一呼,叫出来的人能把陈氏一族碾三遍了……
陈二爷在村里,还能抖得起来吗?
里正大力把章盖上,不厚道地笑了。 .
第二二九章 论学问与笔的关系
两院合一院后,小暖家的正房由三间变成了六间,宽敞多了。
秦氏喜滋滋地按着小吴氏那边的法子,明确了各屋的用途,会客屋,吃饭屋,卧房,书房,杂物房,佣人房等,安排得井井有条。
书房是她们母女三个练字读书的地方,摆着三面书架和三张书桌。小暖喜滋滋地把家里为数不多的书本摆出来,笔墨纸砚也按照小草的要求备齐了光粗细长短不同的毛笔就摆了两个笔架。
因为小草觉得她姐比她爹有学问,笔应该比爹的多。这样非常合乎情理的要求,小暖毫无条件地批准了。
待收拾好了书房后,小草和展宏图就聚在书房里写大字,展宏图用小暖的书桌,小草用自己。
展宏图比小草大一岁又启蒙得早,字写得很工整。小草觉得她这当小姑的决不能输给自己的大侄子,一改往日的拖沓,认认真真地练字。于是,生病被关在屋里这段时间,小草的字嗖嗖地长进着,超越她姐,超越她娘,成了家里写得最好看的一个。
然后,按照她认为的学问要用笔数多少来体现的逻辑,小草非常自豪地地宣布要在自己的书桌上摆三架笔。秦氏非常认同小闺女的观点,立刻让翠巧去韩二胖的润笔斋挑了回来摆上。摆好后,秦氏站在书房里,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样很有气势,于是她把大闺女书桌上的一架笔挪到了自己的书桌上。
小暖看着妹妹桌上的三架十八支毛笔,再看看娘亲书桌上的两架十二支毛笔,目光落在自己桌上仅有的一架秃毛笔上,亚历山大。
她写字不如妹妹,绣花不如娘亲,她也就只有在钱途上有所进益了,撑起自己这一家之主的面子了。小暖转身望着墙上三爷的墨宝,握紧小拳头,“翠巧,去看你弟弟在不在,把他请过来一趟。”
小暖在娘亲划定的会客屋里接见了余小欢。余小欢虽然跟小暖同岁,却却比她高了多半个头,小暖表示非常嫉妒。
小草病危时,秦氏让余小欢跟张冰到登州去找小暖回来,两人扑了个空,但回来时余小欢风尘仆仆却沉重冷静的神情让小暖印象深刻,再加上这段日子的观察,她觉得此人堪用。
“昨日我在城中见有铺子招伙计,一月五吊钱还管中午一顿饭,初期是管库房送货,如果做得好了还可以到柜台上招呼客人,你要不要去试试?”
见弟弟发愣,翠巧急得不行,一个月五吊钱可是相当好的差事了。
小暖见余小欢犹豫,便笑道,“不想去也没事,你想做什么?跟我说说。”郑氏陪着娘亲聊天解闷,翠巧帮着娘亲打理家里的琐事,都是有功的,这份功,小暖要反馈到她们最在乎的弟弟身上。只要余小欢混得好,这娘俩就会对她死心塌地的。
余小欢被姐姐瞪得胆小,但还是本着自己的心意,吭哧道,“我想打猎,种地,成吗?”
这个没出息的!翠巧被气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
小暖还是笑眯眯的,“只要是你想做的就成,你好好跟着村里的庄稼把式们学,等明年我买了田忙不过来的时候,再找你搭把手。”
“是。”余小欢开心地应了,翠巧见姑娘没有闹了弟弟,心也放了下来。
“下雪前还进山打猎吗?”小暖又问道。
“打。”
“再去的时候带上大黄,它也该跑跑了。”
余小欢……
“怎么?”小暖眼睛一转,“大黄欺负你了?”
翠巧捂着嘴笑,“他没大黄反应快,每次遇到猎物都被大黄抢了先。”
余小欢无力挣扎着,“要是爬陡坡,大黄就没我快。”
跟她家大黄比爬山崖?小暖半天才点头,“挺好。下次你打树上的猎物,大黄不会爬树,比不过你。”
余小欢走后,小暖又让张冰去请秦二舅。
秦二舅就在隔壁,一会儿就来了。小暖请他坐下,还是刚才跟余小欢提的城里的差事,不过是比刚才多了一吊钱,秦二舅马上点头,“我去,在哪儿?”
小暖笑道,“那我明日送二舅过去。”
秦二舅高高兴兴地走了后,小暖到里屋,见娘亲、郑氏和小吴氏正在有说有笑地做针线,便跟娘商量道,“我想进城去看看。”
小草生病后这半个多月,小暖连村都没出过,现在小草好多了,店里的生意也不能总扔着不管。
秦氏立刻点头,“去,晚上早点回来。”
待小暖走了,小吴氏才问道,“小暖妹妹进城做什么?”
“绫罗坊从登州请来了几个针线好的绣娘,小暖求了掌柜的,跟着人家学做针线。”秦氏乐呵呵地憧憬着明年就能穿上女儿孝敬的鞋了。
小暖先去锦绣清水两家布庄查看,张三有在登州还没回来,布庄都由信叔管着,也算也是井井有条。小暖查了账本后点头,“您一个人两头跑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儿,我想让我二舅过来跟您学着管铺子,您觉得如何?“
信叔连忙点头,这两家店本来就是少爷和姑娘各占一半的股,姑娘派人过来管事理所应当。而且姑娘这么有本事,她二舅能是一般人吗?
信叔对将要到来的秦二舅充满了期待。
小暖转身换了衣裳去绫罗霓裳,听展柜和展福挨个汇报了店铺的情况后,又问织布行的进展。
展柜回话,“按着您的吩咐,运回来的织布机先摆在绫罗坊后的小院内,工人们已经开始用棉花纺线,不过没什么太大的进展。”
要织布,首先得把丝、麻或小暖要是用的棉花用纺车纺成线。大周的纺车有三种:最简单的家用手摇的,升级版的脚踏的和一种稍微大型点的叫“打线车”的纺车。她买的薛家织布行用的就是打线车,小暖觉得这种纺车离她预想的纺线速率还差很多。
如果要更快更好地织出符合她要求的棉布,半自动化的纺车必须尽快研究出来。小暖记得有个叫黄道婆的宋朝人在这方面颇有建树,可惜她高中时学的历史知识都还给了老师,对黄道婆发明的东西什么样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了解没关系,她有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黄道婆能研究出来的东西,她手下这些从薛家搬过来的大周顶尖的纺织工,也一定能研究出来!
小暖让他们去忙碌后,叫进黄子厚,“吴家那边怎么个情况。”
黄子厚早在半个月前就接了小东家的吩咐,开始在展柜和展福的帮助下,细致详尽地调查吴家,此时已对吴家的人口、店铺和田产了若指掌。
他赶忙呈上自己花了三天时间一个字一个字写成的“报告”请小东家过目。
小暖接过厚厚的报告挑挑眉。
这么几天的功夫,黄子厚就学会写字了? .
第二三零章 坐山观虎斗
翻开黄子厚写的文书,也就是调查报告,小暖瞬间被安慰了。
因为他的字比自己难看多了。不光难看,还大的大小的小,每页都有一两个掉了墨或者写错了划掉的黑疙瘩。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完全不懂什么书面文言文体,写的全是大白话,这让被文言文折磨的痛不欲生的小暖看得爽透了。
“这么短的时间能学会写字并且写得这么明白,非常好!以后就照着这个风格写!”
正小心翼翼观察小东家表情的黄子厚立刻把心放进肚子里,“是!”
不枉他掰开僵硬的手指头握着笔,抄了好几遍。
看着挺厚,不过因为字太大,其实也没多少内容。小暖翻完一遍了解了吴家的情况。
吴家现在的当家人是小吴氏的亲爹吴运才,他的媳妇和一群妾,乌泱泱地给他生了一堆孩子,庶女小吴氏的娘早就死在宅斗中。所以,没人庇护的小吴氏才长成了这么个懦弱无主见的性子。而吴氏把她配给丈夫的庶子,就是因为她好拿捏。
不想小吴氏虽没用,生的儿子展宏图却入了展家老爷和老夫人的眼,甚至老夫人死后还为他铺好了路。
给展宏图铺了路,吴氏亲生儿子和孙子的路就被挤窄了。
因为老夫人死前的种种安排,吴氏不敢弄死展宏图,便撺掇着娘家人给小吴氏和展宏图添麻烦。
小吴氏无能,只是一再隐忍,这才让她娘家的兄弟和侄儿们越发的嚣张,不把她们娘俩放在眼里。诸多事件积累下来的影响,终于爆发。才有了吴家的表哥表姐们在桥上欺负展宏图,小草站出来帮忙,被一起挤下桥的一幕。
在这个嫡庶分明的大周朝,庶子也就比奴才强点,就算是受老夫人宠爱的庶子之子展宏图,在老夫人死后,在旁人眼里也不过如斯。
孩子行为可恶,是因为教他们的大人可恶!不让吴家脱两层皮,她就对不起小草灌下去的一碗碗苦药!
“吴家栖桐街上的成衣铺子,银杏街上的当铺还有城南五里的庄子,三天之内打听清楚,特别是铺子的掌柜和管事都干过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写份文书给我。”小暖吩咐完,又道,“不认得的字可以去查《说文解字》。”
黄子厚嘿嘿笑,“子厚的报告就是翻着《说文解字》写的。”
颇为惺惺相惜地对望了一眼,小暖小手一挥,给黄子厚每月涨了一贯的月钱,算是他辛苦习字的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