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这么一说,秦二舅立刻点了头,“二郎也拿副弓箭,打不着老虎弄只兔子回来也成。”
秦二郎激动得脸都红了,冲着小暖直傻笑,他这样把一桌子人都逗笑了。
有大黄在,兔子哪轮得到其他人捉,小暖乐呵呵地笑着没说话。心想自己这憨厚的表弟,看着可不像是块读书的料子,小暖吃了口自己家暖房里长的青菜,觉得再过几年她的布庄又要添一员踏实可靠的干将了。
“大姑,爹,娘,我不想去县学读书了,我想在家跟着爹干活。”
一桌人都愣了。小暖差点喷饭,她说的是过几年,可不是现在啊,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干什么?
张氏眼里转了泪花,“二郎啊,娘上次跟你说那话时家里是条件不好,你爷爷奶奶才想着不让你读书。可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分家了,你爹也能赚钱了,你安心读书,家里的钱够用的,别操心这个,啊?”
竟还有这么个事儿,小暖皱了皱眉,让十岁的小孙子不读书,他能干嘛?秦三好还真想得出来!
秦氏也赶忙道,“咱们不差钱,二郎安心读书,别想别的。”
秦二舅没有急着说话,他看了一会儿憋着话的儿子,才问道,“你咋想的,别着急,慢慢说。”
秦二郎看了看小暖,他也发现家里的事儿现在是表姐说了算,“我哥过完年也不去县学读书了,他说要在村里的族学跟着他师傅读。”
大郎已经正式拜入陈祖谟门下,他要回来跟着陈祖谟读书的事儿杨氏嚷嚷得尽人皆知,屋里人也不觉得奇怪。
不过,跟着陈祖谟能读成什么样?在座的都表示不看好。
“我不是读书的料,怎么用功也考不上秀才,还不如早点回来种地。”秦二郎给自己鼓了鼓劲儿,“而且,我也不喜欢读书,不想当秀才……”
秦氏抹了眼泪,“二郎,你跟姑说实话,是不是我和你姑父合离后,县学里的人欺负你们了?”
秦大郎和秦二郎能进县学读书,走的是陈祖谟的门路而不是靠着真本事,秦氏和陈祖谟合理后,陈祖谟自然不会再关照他们俩,会被人欺负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氏也眼泪汪汪地看着儿子。
秦二郎不会说谎,“大姑没合离的时候,看我们哥俩不顺眼的人就不少,现在只是多了几个,这没啥,应该的。”
听明白了的小草立刻就瞪圆了眼睛,“是谁?二表哥告诉小草,小草去把他们揍老实了!”
小暖……
再严肃着的气氛让小草这么一搅合,也就散得差不多了。秦二郎揉了揉身边趴着的小狗,“他们没真欺负到我,主要是我读着……吃力,不想读了。”
秦二舅想了想,“不去就不去。”
“他爹!”
“正田!”
秦氏和李氏都不同意,他们家现在又不缺钱,二郎还这么小,不读书能做什么,下地干活还是进店当学徒?
无论是哪个,都让人心疼。
秦二郎刚咧开嘴要笑,就听他爹又说道,“你跟大郎一样转到咱们村的陈家族学里读,他跟着陈祖谟,你跟着云清先生,爹明天就去跟先生说。”若是云清先生不同意,再让他姐出马,秦二舅看得出来,云清先生听佩服他姐的。
“爹……”云清先生秦二郎当然知道,那可是宏学大儒,跟着他自己不是更要被骂笨了吗……
秦二郎抬手止住儿子,“爹让你读书,不是一定要让你考秀才当举人做官,是要你识字懂道理会做事。爹小时候读了三年书,现在好些字儿都不记得,在店里干活看着那些进货单子,跟着睁眼儿瞎差不多。”
小暖看着秦二舅如遇知音,她当时看账本,也曾深深地怀疑自己其实是文盲来着。
第二六五章 大美人方挽离
. “爹没出息,现在当个布庄管库的,还得吭哧吭哧地拿着毛笔学写字呢,你才这么小的年纪,不学好以后能干啥?爹听说绫罗坊东家身边的管事们都忙着学字写啥‘文书’呢,现在不识字,你连个好差事都找不着啊”秦二舅语重心长地道,“难道你真要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汗珠子摔八瓣儿地在地里干一辈子?你看看你爷爷,再看看你爹,除了累弯了腰外,还有啥,让家里人吃饱了还是过好了?”
秦二郎低下头。
李氏想到以前的种种苦楚,眼泪掉了下来,“二郎啊,听你爹的,你爹是为了你好,不会害你的。”
秦二舅接着道,“云清先生经多见广,也没陈祖谟那样的酸腐劲儿,你跟着他读书,一定能学真本事。过几年,等到你十三四的时候不想读了,你想干啥爹都不拦着你,成不?”
秦二郎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秦二舅转头看着小暖,“小暖,你是当姐的,你觉得呢?”
小暖没想到在儿子的前途这么大的事儿上,秦二舅会征询她的意见。她也认真地开口了,“二舅说得对,读书不是为了考秀才,而是为了认字懂道理。二郎先进咱们村里的族学读半年试试,若是实在不喜欢,咱们再商量着怎么办,成不?”
秦二郎这才慢慢点头。
小暖看气氛太严肃了,便笑眯眯地道,“你大姑入族谱的时候可说了,咱们秦家的孩子进族学读书的束她全包,这便宜不能只让外人赚,咱们自己人也得赚回点本儿来,是不?”
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秦氏拍了拍小暖的肩膀,接着道,“去读,等过几年把书上的事儿读明白了,你想下地干活就跟着大姑去第一庄,想进城里做事就跟你爹进铺子,咋滴都成。咱们现在好过了,只要你们高兴又活得体面,我们这当老的的,就跟着高兴。”
无论是进铺子还是种地,哪有当官威风体面,李氏深深地低着头不说话,丈夫是家里的天,他做主的事儿,轮不到自己说话。
小草擦了擦嘴,忽然又加了一句,“二表哥要想当猎户,可以跟着大黄。”
一桌子人都被逗笑了。
晚上回到家中,秦氏还是长吁短叹的,小暖笑道,“娘,二郎的事儿自有他爹娘操心,您管好我和小草就不容易了。”
“娘管你,你听吗!娘跟你说过多少遍要跟着借来的绣娘好好学绣花做衣裳,你学了吗?都快十三了,连个像样的肚兜都缝不出来!”秦氏越说越来气,“娘知道咱家不指着这个找婆家,可是以后招了女婿进门,你连个扣子都盘不好,让娘的脸往哪儿搁?”
小暖立刻抬起头,“娘,女儿会盘扣子了,真的!”
“你盘的那叫扣子?那叫屎疙瘩!”秦氏一个爆栗子弹下来,“那么大一坨东西缝在衣裳上,你拿出去看能不能卖出去!”
捂着脑袋的小暖……
“今年就算了,明年不管多忙,你也得学会做鞋!捺鞋底、绣鞋面、缝鞋帮都得是你亲手做,做不出来后年娘就把你关在家里,哪个铺子都不让你去!”秦氏气势汹汹地道。
小暖……
真蠢,为了哄娘亲开心,自己又把自己给坑了……
做鞋,还是绣花鞋?怎么可能啊!
第二天,小暖早早起来坐马车进城继续给各处送年礼。今天她要上午要去五家,下午要去三家,楼知县和陈家都在其中。
楼知县是“清官”,是不收银子这么俗的孝敬的。各家投其所好,会送一两副字画过去请楼知县品鉴。
至于品完了什么时候送回来?大伙心知肚明。
小暖今天拿着一幅展柜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价值两百两的前朝字画,快到晌午时才送到楼家门口,这个时间楼知县应该已从衙门回来用饭,小暖打得是跟他共进午餐,加强官商交流的美好计划。
不想在楼家门口,却遇上了阴沉如蛇的吴恙。小暖知道今天的计划砸了,因为楼萧迁不会同时留两个人吃饭,最终的接过就是一个不留。
两人寒暄几句被请入楼府,得到楼知县的亲切接见,除了楼知县,小暖还见到了大美人儿方挽离。
这个以琴棋书画和美貌称霸济县淑女圈的方挽离,小暖在各处的宴会上遥遥见过几次,也听过她的琴声。说实话,论技艺她比怡翠楼的珠绿要好,但她的曲子总少了那么点人味儿,听起来只能让人佩服,却不觉得享受。
想着想着,小暖的耳朵又有些发痒,怡翠楼她又有好几天不去了……
“此画虽是写意,但疏疏几笔便舒悦从容,赋色妍雅,颇有大家风范。姨夫,两位公子,且看这旁边伺立的女仆,此女以朱色晕染耳根,颇有前朝张宣之风。”方挽离拿着小暖送来的书画,侃侃而谈,“小女子曾在京中见过张宣的画作,这画上的题字也颇有张萱之风骨,只是这枚印章小女子从未在张萱的其他画作上见过,所以不敢断定。秦家村的云清先生乃是行家,姨夫可以请他品鉴真伪。”
楼萧迁颇为满意,“此画由何而来?”
小暖笑道,“此乃朋友周转不灵作价五十两抵债的,听方姑娘这么一说,秦某觉得是赚了。”
方挽离轻轻颔首,笑不露齿。
美人含笑凝谋看过来,小暖不由得心神荡漾,暗道这样送上门的绝色,三爷真是好福气。
济县人都知道方挽离做客楼知县家中,乃是为了三爷严晟而来,而她自己也从不掩藏对三爷的倾慕之情,不过三爷对她……
嗯……因为三爷从不参加济县各府的宴会,小暖没见过三爷看方挽离的眼神儿,也从未听三爷提起过她,所以无从评价。
见小暖看着自己愣神儿,方挽离面色微红地退下,并未注意到吴恙看她的目光透着那么一股子意图占有的意图。
楼萧迁留吴恙和小暖在客厅喝茶,叮嘱他们要做敬业守法按时纳税的好商户后,小暖和吴恙纷纷表示会在楼知县的英明领导下,为济县的经济发展多做贡献后,两方满意地散场了。
小暖起身告辞时,有丫鬟过来请他去后宅,言道楼夫人要见一见她。小暖跟着丫鬟到了后院花园,没见到楼夫人,却见着了大美人儿方挽离。
第二六六章 美人垂眸
. 方挽离的美,不只在五官,还有古典气质美。
到大周后,真正的大家闺秀小暖只见了两个:一个是柴玉媛,一个是方挽离。
柴玉媛也很美,但是那种心如蛇蝎的妖艳美,张扬,放肆;方挽离则完全是另外一种,她眉目如画,气质如兰,一举手一抬足都赏心悦目,带着世族名家几代人沉淀到骨子的自信从容。
小暖觉得,后者才更像这个时代真正的名媛。
这样的女子,在现代是极其少见的,若家族没有百年以上的积淀,养不出如此出色的女儿。也难怪三爷的母妃中意她,打算替自己的儿子把她收做侧妃。
方挽离见秦日爰又坦荡的看着她,目光清明,毫无亵渎之意只有纯然的欣赏,心下便起了点点涟漪。今日她的举动着实大胆了些,也难怪秦少爷会多想。
见美人垂眸,面赛晚霞,小暖暗叹一声三爷好福气。这样的绝色到三爷那里只能当侧妃,也不晓得他的正妃该是怎样的绝尘之姿?
能比三爷更美吗?
这个世界上,还有女子比三爷更美吗?
“秦公子……”
方挽离声若幽兰地开口了,“挽离借姨母之名请公子前来,有失礼数,还望公子勿怪。”
“公子”这个称呼小暖可担不起,这真是方挽离抬举他了。小暖拱手回礼,“方姑娘无需客气,有话您请吩咐便是。”
方挽离抬头快速看了秦日爰一眼,又赶忙低下头,心中小鹿乱撞,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小暖见这幅小美人春心萌动的画面,觉得十分有趣,笑着替她解围,“可是鄙店内哪匹布或哪件衣裳,得兴入了方姑娘的眼?方姑娘尽管讲,无须与秦某客套。”
他一句话便化解了二人之间的尴尬。方挽离觉得这秦日爰实在是个有趣又体贴的男子,难怪有好几位待字闺中的姑娘喜欢上了他。
若不是三爷珠玉在前,她会对他动心也未可知。
“此事还真与秦公子的绫罗坊有关。”方挽离恢复了些,一时冲动请他过来本没想好如何开口,现在也有了想法,轻启朱唇笑道,“挽离不日将回京过年,听闻公子为三爷送过几次衣裳,不知……不知三爷,最中意的是哪一套?可否……可否……”
果然是为了三爷呢,小暖笑得眼睛更弯了,“绫罗坊虽替三爷做过几件衣裳,秦某也到三爷府上送过几次。但每次去秦某见到的都是三爷府上的管事,并未见到三爷,所以实在不知三爷更喜欢哪一套。”
方挽离轻轻点头,如此才符合三爷的画风。她就说嘛,三爷怎么会对一个济县的小商贾心生好感呢!果然是以讹传讹,子虚乌有!
“虽然秦某不知晓三爷最喜欢什么,但给三爷做的衣服款式若是姑娘喜欢,秦某皆可给您送过来。”
方挽离刹那间又羞红脸,虽然她倾慕三爷是半公开的事儿,但向人讨要心上人穿的衣裳样式求得他的尺寸,她还是很羞的。
小暖体贴地替她找了个托词,“姑娘是为家中父兄准备的?果然孝心可嘉。”
真真是个体贴的可人儿!方挽离头更低了,“有劳秦公子。”
“不过,有一件斗篷秦某无法为姑娘准备了。因鄙店内的白虎皮只得一张,都用来给三爷做衣裳了。”小暖笑道,“若是姑娘不嫌弃,店里还珍藏了两件狐皮斗篷,用料和做工都是上乘的。”
“劳烦秦公子将斗篷一并送来,裘衣正避风雪严寒,挽离正想给家父添一件。”方挽离对小暖最后还给自己一个显示身份和孝心的机会,表示非常满意。
济县最好布庄绫罗坊珍藏的狐裘斗篷,正衬她的身份,带回去送人也面上有光。
给楼知县买画的钱从方挽离身上赚回来后,小暖心情甚好地出了楼府,却见吴恙还没走。
吴恙见秦日爰这么半天才出来,又笑得春风得意,便知道他得了好处,心中甚是不痛快,“秦兄可否赏脸一起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