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雪摇摇头，“我也不是每天都去黑市，今天也是赶巧了。”黑市开得早又隐蔽，还经常换地方，陆文雪要是因为今天休息哪里有时间去黑市买东西。
她说完这话就掀开陆漫漫带来的篮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挑眉，除了蔬菜，居然还有水果。她知道水果难得, 看这苹果的样子汁水还很足，这样的水果现在五毛都未必买得到。她可是看了的，今天那人可没有水果卖, 漫漫手里有水果, 可见跟那人关系不一般。
陆漫漫神情坦荡的任由陆文雪观察, 陆文雪看着她这个样子摇摇头。算了, 亲侄女，又孝顺，她能说什么。
陆文雪什么都没问, 陆漫漫心里松了一口气，接着她打开凳子上的包袱。“小姑，这是我娘让我给你带来的毛毯。还有这个暖水袋, 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放被窝，比输液瓶好使。”
这会儿县城的住房还没有通暖气，住在这里的住户都是靠炉子取暖，可是他们每个月煤球票就这么多，像陆文雪这样一个人住的，可劲烧就不够用。如果只是闷着炉子，省煤球不假，屋里却跟冰窖似的，一点也不暖和。
陆漫漫来了这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发冷，还不如自己的代销点呢。她想着等回去要注意一下看有没有煤球卖，到时候她多买点，至少要够自家和小姑家使用。
陆文雪接过她手里的暖水袋摸了摸，“哟，还是上海永久的，这个东西送的好，真是送到小姑心坎里了。我以前那个暖水袋前两天坏了，正打算等下一批暖水袋来了买一个呢。你这个可比我们商场卖的那个大多了。”
陆漫漫给她带来了两个暖水袋，她把暖水袋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又把包袱包好，“你的心意小姑心领了，这毛毯可不便宜，你拿回去自己留着。啊！”
陆漫漫摁住陆文雪的手，“小姑，毛毯我那里有，这是给你的，你不收，以后你给我东西，我也不要了。从小到大你给了我多少好东西，我才孝敬你一回，你就不要，你这不是让我难过吗？”
话说到这份上，陆文雪也只得收起来。她的内心是高兴的，外人都说她把钱花在侄女身上不值得，要花也是花在三个外甥身上，外甥将来说不定还能给她养老，侄女能干什么？
可是你看，侄女有了本事至少知道孝顺她，外甥能干什么？两个外甥结婚的时候，她不是没帮衬，现在他们偶尔进城的时候也会来看看她，可谁会想到给她带东西，问一句她过得好不好。那两个人不来跟她哭穷就不错了。
所以啊，有时候真不能盲目的以男女来区分孝心。
收拾好东西，陆文雪一把拉住陆漫漫的手，“走，今天小姑给你做好吃的。”侄女今天带了肉，她就做一个黄豆芽炒肉，炒一个蒜黄鸡蛋，在打上一个菠菜鸡蛋汤，两个人两菜一汤够吃了。
陆漫漫跟着陆文雪打下手，她一边帮忙一边说道：“家里还有一些酱菜，今天没来得及，等改天我来的时候给小姑带一点，小姑早上来不及炒菜，吃点酱菜也挺好。我爹最爱吃豆角，酸酸辣辣的，他一顿能吃两个大馒头。”
说到馒头她忽然想起来，家里面粉大米都不少，下次也可以一并送来。
陆文雪心里高兴，她擦擦额头，“小姑怎么都好，你爹喜欢吃就留着给他吃吧。小姑知道你心好，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能在黑市混的，都不是善茬，你以后可要当心，能少来往就少来往。”
陆.不是善茬.漫漫：……
小姑这话说的她不知道怎么接才好。
她能说自己其实跟他们是一伙的吗？她估计自己要是说了这话，小姑转头就能把这事捅到爹娘跟前，到时候她爹绝对会给她一顿竹笋炒肉。
就像现在，她明明手握大把资源却不敢往外卖，就是怕她爹娘知道。
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姑的话，陆漫漫低着头转移话题，“小姑，黑市到底是什么样的，吃过饭我能去看看吗？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黑市呢，有些好奇。”
陆文雪只是顿了一下，随后轻笑，“你想去黑市估计不可能了。”见陆漫漫疑惑的看着她，她解释道，“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东西，那里的人每天早上三四点就出来蹲守，不管卖得出去卖不出去，八点之前肯定会走人的。”
八点还不走，就等着被红袖章抓吧。
现在都快十二点了，现在去别说人，就是一粒粮食、菜叶子也见不到。
陆漫漫咋舌，她只知道赖三每天半夜出发，去不知道他们要在凌晨摆摊，难怪她都是下午遇见赖三的时候多，感情他上午在睡觉啊。
“不过，你认识的那个卖菜的人还算精明。今天不少人问他什么时候再来，还有人想要加钱让他明天来送。就这，那人愿意出一块钱一斤，他都没答应。”陆文雪扬扬手里的蒜黄说道。
一块钱一斤，十斤就是十块钱，也许纯利润没有这么高，她估计也不会少于五块钱。像她们一个月才十几块，也就是人家卖上二十斤菜钱。
要是换个人估计就答应下来了，可那人不管别人怎么说，就是一句不清楚，什么时候有了自然会来。
爱钱却又不过分贪财，这是陆文雪对那人的印象。也让她高看一眼。
她没想到小姑对赖三的评价这么高，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这可是她的合作伙伴。随后又想起来这合作伙伴是楚铭选的，又忍不住扁扁嘴。得，这位比她有本事，更慧眼识珠。
“小姑，照你这么说，那人还挺聪明的？”
陆文雪轻笑，可不是聪明么。也不知道那群人怎么想出来的主意。没错不是一个就是一群，其中有几个人站在黑市的两头，他们同样穿着运动衣带着大帽子，遮住脸，每个人的手里或者口袋里会装着一两颗菜。
都是经常逛黑市的，看到他们的样子，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于是就有人上去问，讲清楚价格，别人要是觉得合适，他就带着人去摊位上。
也只有他们这样的人带着人过去，那人才会卖给他们。
也不是没人想要学他们这样打扮试图混进去，可那些人也不知道是有特别的暗号还是怎么，每次都能被识破。
“对了，小姑这次买东西他们还送了我一小碗小米，我猜他们应该是因为你吧。”陆文雪不傻，在知道侄女说认识他们之后，就猜到了这一层，毕竟她之前也买过那些人的东西，那些人可从来没送过她东西。
陆漫漫尴尬的笑笑，“小姑真是女诸葛，这都能让您猜出来。”陆文雪给了她一个白眼，陆漫漫也不在意，既然话都说开了，她觉得小姑以后也没必要去黑市冒险。“小姑，不如这样，以后他们再来，我让他们给你留东西吧，你也说了黑市不安全。我让他们赶在你上班之前过来就是了。”
陆文雪深深地看了陆漫漫一眼，她蒜黄也不摘了。“漫漫，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参与他们的行动了？”漫漫一句话别人就能给她送东西，他们的关系绝对不会像漫漫说的那样只是朋友。
要知道，给她送东西，就相当于把身份暴露在她眼皮子底下，非亲非故的别人凭什么相信她？
陆漫漫左躲右闪，“就，就是跟他们的头头认识。哎呀，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坏了，陆文雪是过来人，看陆漫漫的样子就心知不好。侄女这个样子分明就是陷入爱河的小女人。不行，她已经吃过一回苦，可不能让侄女在重蹈她的覆辙。
陆文雪觉得她有必要回去一趟，跟哥嫂说说这事。实在不行，就给漫漫在村里找一个老实的，有他们三个人看着，还怕那人不对漫漫好？
陆漫漫不知道就因为她的闪躲让小姑误会了，她来的时候刚答应了爹娘不把她的秘密告诉小姑，现在面对小姑的文化自然心虚，她哪里知道配上她的那句话，小姑直接误会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的吃过这顿饭，陆漫漫就准备回去了。陆文雪看着陆漫漫上车回家，这才拧着眉回到住处。
陆漫漫回到拦江公社的时候发现赖三跟陆跃进都在，看到她赖三似乎也不意外，好像是在故意等着她一样。
“来来来，咱们的大功臣来了，正好东西都卖完了，文化人，给算算账吧。”
别看几个大老爷们在黑市混的风生水起，可说起算账就头疼。这事又不能四处嚷嚷找别人给算账，每次的账目都是稀里糊涂的。好早大家都是好兄弟不在乎多一分少一分，也没有闹出过矛盾。
☆、算账（捉虫）
陆漫漫有些意外, 她也没想到赖三会提出这个要求。她忍不住挑眉问道：“你们平时都是怎么算账的？”
赖三几人有些不自在, 他哈哈一笑：“我们都是粗人哪里会算什么账, 就是本钱大家一起出，赚到的钱一起分。反正就是稀里糊涂的。你比如他, ”赖三指着这间房子的主人说道，“今天他没参与活动，但我们把自行车放在了他这里，就得分他五毛钱。假如他也参与活动，那另算。”
陆跃进也跟着点头，“对，就拿今天来说吧，这可是大买卖, 参与的人多，除了我俩负责出售，还有负责警戒拉人的。以前我们每次分给他们一块钱, 这样赚的多了还好, 赚的少了, 我跟赖三累死累活也分不了几个, 有时候还往里面倒贴钱。”
“总之，就是一笔糊涂账。”
赖三凑到陆漫漫身边，谄媚的说道：“陆同志, 我赖三是个粗人，有什么说什么。这还是我第一次赚了这么多钱，说实在的我特别想知道自己真正能分多少。”
“说了这么多, 其实有一点你们没说到点子上，”屋主忽然开口，引得三人都看向他，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接着说道，“以前咱们赚的少，分他们一块，他们自然乐意。如果以后咱们的生意都跟今天这样，你说他们还愿不愿意只拿一块钱的利？”
长此以往就怕有些人心里不平衡有怨气。那些人都是知道他们底细的，万一有人因为不忿去些举报信呢？
他的话成功让赖三两人愣住了，就是陆漫漫都忍不住仔细打量他一眼。她在心里不住地点头，没错，这人说的很有道理，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呢。也不知道楚铭从哪里找来的这几个人才，一个个对他忠心不说，还各有特点。
“行，不就是算账吗？这个简单。我这些东西进的比较便宜都是按照市价来的，面粉和两毛，玉米面一毛，加起来就是九块。”
除了这些，还有四十斤的蔬菜，她也没跟赖三分什么蒜黄、豆芽，进价全都是五分。肉七毛、鸡蛋按照五毛算，就是十三块钱。
“十五加九块就是二十四块。”怕他们不懂，陆漫漫算的很慢，很仔细，每样算完都确信他们看明白了才接着进行下一样。
赖三也不含糊，陆漫漫说成本二十四块他就给了陆漫漫两张大团结，又给了一把的毛票。“陆同志，咱们的钱比较零散你别介意哈。”
陆漫漫摇摇头，二十四块，也就是二十四个金币，实际上她这些东西用打折卡十个金币都没花。哪怕一个月做一次生意也比她在代销点强。
陆跃进看着桌上剩下的钱，他清清嗓子，“我们卖东西都不要票，价格要贵一些。大米、富强粉翻倍都是按照五毛一斤的价格，玉米面卖到两毛五。肉卖了一块钱，鸡蛋八毛。还有豆芽我们卖的一毛五，韭菜、菠菜两毛，蒜黄三毛。”
陆漫漫看看陆跃进，“你们卖这么贵，有人买？”这价格，虽说没要票，可也是翻倍的，蒜黄更是翻了六倍。
赖三得意的笑笑，“不懂了吧？城里人有的是钱，他们一个月十几二十多块，三毛五毛的根本看不上。再说大冬天的菜稀少，大人能对付，小孩子可不行。”天天萝卜白菜，别说孩子，大人吃着也腻味。他们的菜又是独一份，可不就卖的快了。
陆漫漫点头，接着拿起笔算起账来。她一边算一边念叨，“算完了，一共是五十七块，除去二十四块的本钱，盈利三十三。”三十三平均分的话，一人就是十一块。
“多，多少？”赖三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按照你的意思分三份就是十一块。不过你们不是还要分给别人，实际上咱们也没有这么多。”她这个价格并没有算分给那些帮忙的人的。这只是大致的盈利。
陆跃进搓搓手，“不少了，不少了。妹子，这是你的十一块。”说着陆跃进就给了陆漫漫十一张一块钱的纸钱。
陆漫漫看着眼前的钱并没有接，“跃进哥，你这是啥意思？”说好的平分纯利润，请人工的钱自然也算本钱，她按照本钱给他们的东西事实上已经赚了的，再拿十一块成什么人了。
赖三数着钱，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就拿着吧，我跟陆跃进商量好了，这个钱我俩分不能要你给。”一次就能有七八块钱，一个月来上三四次，那不就是二三十块了。虽然风险大，可它利润高啊。
“那怎么行，说好的一起分就一起分，你们再这样咱们以后也别合作了。”
赖三跟陆跃进对视一眼，随后两人走到一边商量起来。“怎么办？”他们这样本来是想着讨好一下未来嫂子，也好让嫂子在楚哥面前说几句好话。现在看这情况，别不是人没讨好到，反而被楚哥给记上了。
“我看她不像是故意说这话的给我们挖坑的，人家应该是觉得咱们担的风险大，觉得不好意思，要不咱们还是按照以前的来吧。”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商量了一会儿走过来。“那什么，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们要是不按照您的意思来，未免太不识时务。那行，我们这次一共找了六个人，刚好每人出两块钱。”说着，陆跃进给了陆漫漫九块，这次陆漫漫毫不犹豫的接过来。
几人也没有在这里多呆，算完钱就推着自行车走了。临走的时候陆漫漫偷偷给看自行车的人留了两块钱。
赖三曾经跟她说过，这人有时候也会跟他们一起去县城做生意，今天他有事没能去成，要不然那三十三块就不是三个人而是四个人平分了。赖三他们都拿了九块，自己拿的更多，这人只有一块钱。陆漫漫觉得不好意思，这才偷偷又给他留了两块钱。
两块钱不多，也不少，是她的心意。
“陆同志，这是钥匙，还给你。对了，下次的货物你先给准备着，我得把这次的事情跟楚哥说道说道，看看下次什么时候去比较合适。”这次赚得多，赖三恨不得以后天天能去呢，不过他也知道天天去不显示，太打眼了。不过，他可以去磨楚哥啊，他不贪心，让他每个月多去一次两次就行。
陆漫漫伸手接过钥匙，“行，货源没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去，到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还给你们放在老宅。嗯，货物的话就按照这次的准备怎么样？等到十二月我看看能不能弄点油，过年了，这东西应该好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