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难道说……”贾小五说话都磕巴了,“你想把、把她送进城?”
“小五,我也是没办法了!”王小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妹子病的太重,她撑不到下一座城的!”
“可、可是如今康乐封郡了啊,”这么说着,贾小五又往后看了一眼,“郡王大人说了,军机要事,违者是要掉脑袋的。”
“可是我们又不会坏郡王爷的事!”王小二眼睛一下子红了,“我就是想带我妹子回家,给她请上个好大夫,什么打仗啊、粮草啊都跟我俩没关系,我一定不会让她出门添乱的!”
“你小点声!”抬手捂住好友音调越来越高的嘴,贾小五慌张的往回看,“你小心把他们引过来!”
见此,王小二反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声音艰涩,“求你了,小五,我就这么一个妹子,给她一条生路吧……”
贾小五到底不是铁石心肠,经不住好友再三哀求,只能道:“我帮你可以,但这门里有军爷守着,你不能从这走,带上你妹,跟我来。”
王小二闻言大喜,回到野草丛里把昏睡的春兰抱起来,轻手轻脚的跟在贾小五的身后,谁知,他刚一走到灯笼下,就听到贾小五对着门内大吼了一声:“他们在这儿!”
紧接着一队军士从角门后鱼贯而出,身上的铁甲闪着精光。
不好!
王小二拔腿就要跑,然而抱着人终究跑不快,很快就被军士按倒在地。
“春兰!”他挣扎着把手伸向摔在地上的妹妹,目眦欲裂,而后者脑袋磕上了一块石头,鲜血从身下漫出,眼看就要没气了。
“姓贾的!”王小二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带着一身的军士向着贾小五冲了几步,张嘴就要咬他,“你不得好死!”
“王哥……”躲在军士身后,贾小五面色闪躲,“我听说了,人得了那病就没救了,你不要自误!”
“啊啊啊啊!”王小二怒吼一声,却又被军士按了回去,“你不得好死!你必不得好死!”
“行了,去领赏吧。”
军士首领从角门走出,对着贾小五一扬下巴,然后对着状若疯癫的男人说道:“你妹妹回天乏术,我念你救妹心切,所犯之事不过人之常情,罪不至死,便饶你一命。”
“这康乐郡你是回不去了,埋了你妹妹,另谋生路去吧。”
“官爷,”王小二凄然一笑,“事到如今,对小人来说,活与死已经没什么差别了,只求官爷发发慈悲,把小人一家葬在一处,也算全了小人的念想。”
说完,他竟扭身挣脱了军士的钳制,一头撞在了城墙之上!
温热的鲜血飞溅,男人的身体滑落到地上。
军士首领面露不忍,对手下说道:“这对兄妹也是可怜人,你把他们葬到一处吧。”
手下依令行事,上前收拾两兄妹的尸首,他们谁也没发现的是,有几只不起眼的虫子,寻着血腥味从王春兰溃烂的伤口里爬了出来,钻进了军士的衣裳。
“俺听说,咱们教主是从凡间来的?”
某个练舞的间歇,呼噜凑到了趴在屋顶晒太阳的顾秉诚跟前,无比狗腿的献出了一把瓜子。
“作甚么?”干瘦的老魔头慢悠悠的白了他一眼,“老朽告诉你,你这一套对老朽没用。”
“啧啧啧啧,装什么宁死不屈呢,老顾头?”呼噜伸手去拽他身上的锁链,“咱俩认识多少年了?谁不知道谁?”
“别拽!疼!”顾秉诚打掉了他的手。
“你瞧瞧你这惨样,”呼噜拿起瓜子自己磕了一颗,“谁能想到啊,当初号称内阁第一谋士的你竟然也会被卸磨杀驴,多稀奇呢。”
“哼,老朽那是龙遇浅水,”顾秉诚用鼻孔看他,伸手摸了一颗瓜子,“岂是你这种池中之物能揣测的。”
“哟哟哟,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翻了个硕大的白眼,呼噜一指在下方广场传播教义的凌玥,“你还没回答俺问题呢!”
“你什么时候能改掉你这口方言再来笑话老朽!”顾秉诚简直要被他气笑了,“问这个干什么,你想造反?”
“俺对教主的忠心可昭日月,死老头别血口喷人!”激烈的反驳完后,呼噜透露出了贼眉鼠眼的表情,“俺就是想起了最近听到的传闻,觉得跟教主大人有点像,真的,就只有一丢丢像。”
像是怕顾秉诚不信,他还伸出小拇指比了个尖。
“有话快说。”顾秉诚斜了他一眼,又摸了一颗瓜子。
“就是啊,俺听说,”咕噜搓了搓手,“魔罗大人在凡间搞大了别人的肚子,愣是有了个私生女?不仅如此,他还把私生女送回了九幽,想要把她培养成继承人?”
“你看啊,咱们教主大人是个姑娘,还刚从人间过来,还能单手反复吊打俺,你说……嘿嘿嘿。”
“噗!”
顾秉诚把一嘴瓜子皮全喷他脸上了。
“呼噜啊呼噜,”他一抹嘴,“你这葫芦脑袋里还真的全是水啊?”
“天魔能不能生孩子,你自己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咕噜一听,老脸一红,但还是选择了据理力争——起码他认为自己很有理,“俺、俺这不是觉得波旬大人那么厉害,说不定跟俺们这群弱鸡不一样呢?”
“你说你自己弱就得了,别带上老朽。”顾秉诚白了他一眼,“不说能不能生子的事,讲讲其他的。”
“凡人娶妻生子,无非是想凭此延续自家的血脉,然而波旬大人与天地同寿,想活多久就活多久,他要继承人和子嗣做什么呢?”
“……养着玩?”呼噜认真的猜测道。
“蠢货!”顾秉诚给了他一个头槌,“你就是因为不动脑子才会被伽罗耶那妖妇用计给赶出内阁的!”
“好吧,”呼噜委屈的扁扁嘴,趴在屋檐上往下望,偷偷瞄着少女,“俺还以为要走大运了呢。”
要是凌玥真的是波旬的女儿,他跟着闹事,岂不是也算从龙之功?到时候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内阁首辅也能当着玩玩啊。
“不对啊,”突然,呼噜一拍脑袋,“你都知道那是骗人的,你为啥还会在这儿啊!你又没有入教!”
该死,榆木脑袋竟然开窍了一次。
顾秉诚暗骂一声,面上还要四平八稳,“说你傻,你还真傻。仅仅入魔数日就能单手反复吊打你这个前七魔,难道不值得老朽投靠吗?”
“前七魔是什么鬼?”呼噜不服气的嘟囔,“洒家如今也比他们不少人强!”
“行行行。”
顾秉诚敷衍道,把目光投向了下方的那道纤细身影,正午阳光正好,把少女的侧脸照的几乎透明,像是一顿无暇的玉雕。
“你没发现吗?她在收敛自己的魔气。”
“自老朽认识她以来,即便是在危急关头,也没见过她全力出手,更别说组建了神教的如今。”
“那当然,”呼噜一脸骄傲,“有俺在,绝不会烦劳教主亲自出马!”
“你别说话,我头疼……”深吸一口气,顾秉诚冲脑的血气终于回落了下来,“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
“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必定是所谋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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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你是说, 呼噜那个废物被人给打了?”
温暖潮湿的圈巢里, 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黑乎乎的泥潭里拱出来,在大大小小的烂泥痕迹下面, 隐约能见到本来的粉色皮肤。
从轮廓上来看, 这“黑球”长着一对招风耳,有着一个十分突出的圆鼻子,肚子滚圆不说,虽然能够凭借后退直立,却长着四只蹄子,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往自己身上撩泥。
“准确来说并不仅仅是被打了那么简单,伽罗耶大人。”
站在泥潭边上的天魔恭敬的答道, 拿起一旁的水瓢往泥潭里加水。
“呼噜不仅将羁舍城拱手相让,自己也加入了那外来者的队伍, 开始供奉那奇怪的舞法天女。”
“什么奇怪的舞法天女, 你说话小心点。”一甩蹄子上的烂泥, “黑球”冷冷的说道, “那可是魔罗大人,虽然被改了名字,但愚民不识庐山真面目也就罢了,你要是口无遮拦, 可别怪我到时候保不住你。”
“您教训的是。”被训斥的天魔放下水瓢,跪在了泥潭旁边,抬手猛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即便内阁七魔各有各的小算盘在九幽高层之间已经心照不宣了,但波旬到底还是九幽共主。七魔是能耍点小手段不错, 但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旗帜鲜明的反对魔罗,除非有谁活腻歪了,想和那位大人融为一体。
“哪来的愣头青,在这九幽横行无忌,”又往身上撩了一把烂泥,伽罗耶语气格外的阴阳怪气,“说起来,那顾秉诚的事有眉目了吗?”
“回大人,”天魔赶紧停下手,“捕工队的人已经死光了,但有人说当日在车队附近看到了一片火海,属下怀疑,是跟狂斧有关系。”
“狂斧?我记得他以前是宗玄的人来着?”伽罗耶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天魔陪笑道,“次辅去了人间后,他就投靠了排行第七的呼噜,后来呼噜被须焰摩大人取代,他就又跟了须焰摩大人,算起来,这事还是您给牵线搭桥的呢。”
呼噜被逐出内阁一事,伽罗耶出了不少力气,当然算是一大功臣了。
“让那个蠢货继续呆在内阁,只会让我们跟着丢脸,”伽罗耶冷哼了一声,“也就是说,须焰摩也掺和进去了?”
“恐怕是这样。”
“贪心不足蛇吞象!”伽罗耶骂了一声,“落山那死肥婆的事都敢掺和,胆子肥了他!”
“大人,您看,要不要属下?”天魔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滚开,”一挥蹄子,伽罗耶神色恹恹,“就算这家伙吃里扒外,他也是内阁七魔之一……不过嘛,落山突然发落顾秉诚,这事一定得追到底。”
“您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亲信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以为您很讨厌姓顾的那老头呢。”
“我讨厌所有比我聪明的家伙。”伽罗耶光明正大的说道,“但也没到想要他死的地步,落山那个假惺惺突然下狠手,这里面肯定有事瞒着我,哼,我听到她打小算盘的声音了!”
须焰摩看不穿雷狱之地的真相,她伽罗耶可不会那么蠢,更何况……
只要一想到那本从雷狱之地流出来的《母猪产子三十六计》,她就气的浑身发抖,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
好吧,这确实夸张了一点。
但绝对不能容忍如此羞辱她的东西在外面流传!
她,小香猪伽罗耶,永不为奴!
“去,找几个人伪装一下,混进那劳什子舞法神教里。”平息了一下激荡的心情,伽罗耶小蹄一挥,“去看看顾秉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记得,千万别打草惊蛇,最好能从那只老狐狸嘴里套出点什么来,这家伙搞不好知道点雷狱之地的秘密。”
比如,那本该死的《母猪产子三十六计》是哪个挨千刀的写出来的!
她要把他拉出来鞭尸!
顾秉诚最近觉得有点奇怪。
在顺利的把羁舍城变为神教总坛后,凌玥并没有急着扩展势力,而是号召住在羁舍城的天魔们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写信,鼓动他们带着家当细软来投奔神教,一起为宣扬舞法天女的教诲发光发热。
有了呼噜这个前车之鉴,这些天魔无论是不是打从心底的信奉舞法波旬,但都不打算试一试到底是自己的头铁还是教主大人的巴掌硬,纷纷发动亲友弃明投暗,舞法神教也顺理成章的迎来了一大批新教徒。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这些新教徒里,总会有人一脸淫笑的来跟他套近乎,除了拍拍马屁,就是疯狂吹捧,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简直是九幽第二聪明人——毕竟波旬死之前,没人敢自称第一。
好吧,怎么说他也在九幽混了这么多年,有一两个爱慕者也很正常……个鬼啊!
太不正常了好吗!
谁会爱慕他这个鹤发鸡皮的老头子啊!脑子被落山踢了吗?
况且他一直属于影子阁员,就是那个“出主意都找他,出风头没他事”的影子阁员啊!
哪来这么多认识他还对他的经历如数家珍的沙雕啊?
他,全九幽第二聪明的魔头,顾秉诚大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些魔头有问题。
于是,被舔的骨头都快要软掉的老顾头笑着挥别了自己的“爱慕者”们,转脸就找凌玥把他们卖了个一干二净。
“这群家伙绝对不安好心!”
他唾沫横飞,指天画地。
“这种口蜜腹剑的作风有点像落山,但是落山手下的探子绝对没有这么二楞,而且我基本上认得他们每一个人,虽然他们并不怎么认识我就是了。”
一个成功的幕僚,就应当做到隐藏在黑暗中窥伺着每一个人!
“所以?”
凌玥盘腿坐在波旬的画像前,脸色微微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