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看着阴风阵阵的地洞,凌玥实打实的震惊了。
“难道您平日就在这里往地窖藏红薯?”
“没错……呸呸呸!”
玉柄真人差点就说劈了嘴,咳嗽几声清了清喉咙,神秘兮兮的凑到徒弟耳畔,“世人都传,你师祖入仙山之前,因担忧玉泉山后继无人,特意将宗门的根底都封存了起来,被称为玉泉秘宝,一直等待着有缘人去开启……”
“依你看,这是不是真的?”
听着师父的话,看着黑漆漆的洞口,凌玥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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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巨石、黑洞、传说还有一名“慈祥和蔼”的守门老爷爷。
邂逅奇遇的要素全部备齐,缺的只是临门一脚。
凌玥向后稍退了一步, 趁着玉柄真人还在滔滔不绝的推销, 对准屁股狠狠的把师尊大人踹进了眼前的洞里。
得,临门一脚有了, 齐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凑到洞口,听着师父由近至远的叫喊声, 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通道的深度, 然后跟着跳了下去。
通道很深,也很潮湿。
不时有树根从通道四壁钻出, 给浓郁的泥土腥气混杂上着一丝草香。
而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下方传来的水声轰鸣。
这就很奇怪了。
众所周知,作为一座以“秃”为卖点的石头山,玉泉山上别说河,连条像样的小溪都没有, 山道两旁的植被全指着老天爷赏的那点雨水过活,万一哪年下的雨少,就蔫成命不久矣的模样。
但仔细想的话,会发现隐藏在其中的荒谬:
倘若一座山连泉水都没有的话, 那它为什么会被起名为“玉泉”呢?
难道就单纯寄托了创教祖师对抱玉鼎真人大腿的无限向往?
很多年以前,就有人对此提出过质疑,还贱贱的跑过来搞什么实地勘察, 扬言要揭开这件修真界未解之谜。
然而,会修仙不代表就会看地质,那位二仙山的风水大师一登山就被玉柄真人一顿忽悠, 不仅迷迷糊糊的下了山,还留下了过路费。
倒是朝廷的水利官往这边跑了好几趟,还找出了疑似水道的痕迹,可惜最后也只得出了“水源或许早已干涸”的结论,下山后还顺便帮宗门里的几个小娃娃上了户口。
至于山脚下的老百姓?
在他们眼里,什么都可以用“山上有仙人”来解释过去。
而眼下,凌玥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水声。
没等她琢磨出头绪,通道已经快坠到底,先一步到达的玉柄真人正张开双臂,嘴里喊着“徒弟不怕,为师会接住你的!”
于是凌玥淡定的一脚踩在了师父的脸上,将下降的力道一卸,在凌空一翻,稳稳的落到了地上。
洞底是一块原形的平地,没有闪闪刺眼的金银,也没有堆积成山的红薯,真要说有点特别的话,是一扇镶嵌在山壁里的铜门,而那隆隆水声正传自其中。
忽略掉自家师父幽怨的目光,凌玥靠近铜门,仔细端详了起来。
没有复杂的花纹,也没有什么镇守神兽,门面上只刻着四个金文,连起来就是“内有重宝”。
……啥玩意儿?
凌玥觉得这卖相很不行。
对此,玉柄真人有话说。
“管它卖相如何,重要的是里面的内容!”脸上还带着鞋印的老头深情的抚摸着铜门,“你听到那水声了没有?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啊!”
“你说的都对,”凌玥先肯定了这句至理名言,“但我还是想让你说人话。”
“别急,别急,先让为师把门给打开。”
玉柄真人摆摆手,向后退了几步,深吸一口气,浑身真气涌动,有一抹金光从他张开的口中缓缓飘了出来。
凌玥定睛一瞧,正是自家师父的那颗金丹。
大概是物似主人型,玉柄真人的金丹也跟他本人一样邋里邋遢,不仅没有瑞气千条,还瞧着有点灰扑扑的。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金丹上遍布着蛛网般的裂痕,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仿佛下一息就会整个碎掉。
若不是亲眼看着师父将它吐出,凌玥会以为它属于某位碎丹而死的修士。
“我这条命就是红肚兜给的!”
玉柄真人曾经的壮志豪言犹在耳边,这还是她第一次明白了自家师父经历过怎样的死劫。
这么看来,他会卡在金丹三百年再正常不过的。
本命金丹破损到如此地步,倘若没有天大的机缘,玉柄真人这辈子都无法摸到元婴的边了。
“天灵灵,地灵灵,老天爷呀快显灵!”
嘴里念叨着一听就是胡编的咒语,玉柄真人装模作样的走了几步北斗天罡步,破碎的金丹晃悠悠的飞到了铜门凹槽处,只听“吱呀”一声,两扇门扉中间开了一道缝。
鲜活的水汽源源不断的从门缝里渗出,争先恐后的钻入了二人的身体。
抬手抓住空中闪闪的光点再摊开,凌玥凝视着掌心处的微光,“这是……?”
“灵子蒸腾宛若实体,汇聚成河流,呈碧玉之色,被世人称为玉泉。”
玉柄真人此时已经重新吞下金丹,双手撑着门扇推开,露出门后闪耀的星河。
“走吧,为师带你去见见世面。”
凌玥跟着他走入门后,目之所及皆是点点星光。随着铜门在二人身后缓缓闭合,脚下的星河突然绽放出了万丈光芒,将黑漆漆的山腹照的宛若白昼。
“低头。”
在玉柄真人的提示下,凌玥向脚下看去,却发现薄薄的水光之下,竟然是一段屋脊。
棕褐色的脊柱、澄黄色的琉璃瓦、还有飞檐上蹲坐的瑞兽……一座古朴的宫殿就在她鞋底之下!
“再看。”冲徒弟招招手,玉柄真人向下一指。
凌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座隐藏在山腹之中的巍峨仙城映入眼帘。
以她脚下坐在的顶峰为起点,一条玉色的河流缓缓流淌,河道所经之处,亭台楼阁、飞檐屋脊不一而足,像是一块完整无暇的白玉,被无数匠人精心雕琢。而他们所在的星光壁垒,竟然只是玉河流淌至城脚后蒸腾所成。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即便是传说中的九重天庭,恐怕也不过如此。
“这是哪里?”凌玥的目光一瞬不移。
“还能是哪里?”玉柄真人“哈”了一声,脸上再也不见嬉皮笑脸的神色,“道门三山之首,玉清第一宗门,玉泉山啊!”
“也是……我的家。”
“过来。”男人就地盘腿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陪为师坐一会儿。”
凌玥收回目光,走到师父身旁坐下。
“你瞧见那里没有?”玉柄真人指向城中的一角,“我小时候,就在那里练功。”
“你师祖很严厉,每天练不到火候,就不能吃饭。”
“为师啊,天资愚钝,经常把他老人家气的跳脚,然后被罚去扫山门落叶。”
说到这时,他的脸上有着遮不住的怀念。
“再看那里。”他又指向山中腰的一块巨大石壁,“那是留影壁,是这城中最重要的宝贝。”
“按照宗门规矩,每个人都要把自己压箱底的绝活留在上面,以便后世弟子修习。”
“师父当年留了什么?”凌玥好奇的问道。
“我?”玉柄真人皱起了眉头,“大概是穿搭心得?”
凌玥默默的扭过头。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可真是了不得的绝技。
“当年掌教带人离开之前,封掉了整座玉泉山,做的是最坏打算。”伸手抚摸水壁,玉柄真人的眼眶微微泛红,“那时玉泉山有一万六千名修士,个个都是一等一的英才。”
“昔年万魔窟现世,赵乾锋师兄一人一剑,于群魔之中三进三出,无人能摸上他的衣角。”
“天玺二年,神州瘟疫四起,周霖师姐赤脚行万里,活死人、肉白骨,成就医仙之名。”
“天玺四十三年,西蛮进犯幽州,沈行长老一掌出,造就万丈天险,将蛮族阻于关外数百年。”
“他们个个都比我强上百倍、千倍。”
一滴浑浊的泪水砸在了男人的手边,很快就被灵壁蒸的无影无踪。
“可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我活了下来,却连掌教的封印都解不开。”
凌玥愣愣的看着玉柄真人,这是她所不曾见过的师父。
修真界人人都听过“玉泉山掌教率众入仙山”的典故,却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不回来,甚至连玉泉山如今的弟子,对此都是一知半解。
每当有弟子拿这事去问玉柄真人,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师父总会陷入沉默,直直望着山顶发呆,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提了。
反正祖辈再怎么辉煌也照耀不到他们,何必为了一点好奇就去揭师父的伤疤呢?
“我守不住玉泉山的基业,就只能拿土石把它埋了起来。”
玉柄真人叹了口气。
“世人都健忘,没几年,就没人记得这里原本的模样了。”
“弟子不明白。”
凌玥站起身,望着脚下的山城。
“既然您已经保守这个秘密这么多年,为什么今晚要告诉我?”
“老三啊,你是不是觉得,我硬要你去带杨戬回来,是在无理取闹?”玉柄真人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其实这些年啊,我在山顶晒太阳时也不总是在藏红薯,也在琢磨打开封印的办法。”
“您竟然真的藏了红薯?”凌玥不可置信。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一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痕,玉柄真人站到了她身畔,“看见没有?这东南西北有四个棱角。”
他指的是玉泉山城的四角。
“掌教的封印之所以难以解开,是因为他将我玉泉山四门道统融会贯通,这一点为师拍马不及,所以只能另辟蹊径。”
这么说着,他竖起了四根手指,“既然一个人不成,那我就上四个人。”
“你、笙儿、情儿,这是三个,”玉柄真人弯下了其中三根,“这第四人……我愿意在你小师弟身上赌一把。”
“只要你们晋升到元婴,不,只要金丹圆满,咱们就可以试它一试。”
凌玥想了一下,觉得这个思路很可行。
但是,还有一件事得讲明白。
“若只是如此,师父你也不必今夜就赶着告诉我。”她说道,“恐怕除了我们四人,还有其他的必备要素?”
“没错。”此言一出,玉柄真人就泄了气,不仅面露纠结,还习惯性的挠了挠头,“想要打开封印,还有需要一把掌教当年制作的钥匙。”
“只是钥匙的所在地很是难办,为师至今也想不出个法子把它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只能找你商议商议。”
“在哪?”
“在……”玉柄真人为难的看着她,一咬牙,“在你家祖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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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掌教的钥匙在云湖侯府里?”
凌玥重新坐回地上,双手交握撑在下巴上, 瞥了颇为紧张的玉柄真人一眼, “师尊,坐。”
她一发话, 某位老不修立马盘腿坐回原位,丝毫不在意师徒尊卑在瞬间就倒了个儿——开玩笑, 他刚刚的意思可是要扒人家祖坟!
“弟子不太明白, 为何掌教的信物会在我家祖坟之中?”凌玥问道。
“这事吧,说来话长。”玉柄真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破旧册子, 一把将其翻开,指着上面的某个位置,对三徒弟说道,“这个人,你认得吧?”
凌玥定睛一看, 就见泛黄的书页上写着密密麻麻的人名,而男人指的地方,则赫然是某个她无比熟悉的名字。
“认得。”她答道。
说认得其实并不准确,毕竟早在她出生前, 册子上的人就已入了土。
凌尚云——她无缘得见的曾祖父。
加上摆在宗祠里的画像,凌玥对他的认知,也仅仅停留在了“凌家天才”和“英年早逝”上。
“凌师叔当年在宗门里也是风云人物, 可惜死的太早。”收起手里的花名册,玉柄真人陷入了回忆,“若不是他先天体弱, 没能活到现在,恐怕振兴门派这事,也轮不到为师来。”
说到这里,他对凌玥笑了笑,“说起来,你倒是很像他,秉性、脾气都像。”
“他活着的时候,跟掌教师伯走的很近,是以,掌教在临走前,特意去拜访了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