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赵乾峰?
凌玥回想起与后者在孤城里的相遇,对方也说过类似于“你去过留影壁怎会不认得我”的话。
这么想着,她探出的神念已与留影壁勾缠到了一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涌入脑海,幻化成了千千万万的人影,这些人影中的一个走上前来,一行金色的字迹浮现在眼前:
“穿搭心得——玉柄留。”
等金字散去,人影陡然生动了起来,一名年轻了许多的玉柄真人正站在那边搔首弄姿。
凌玥傻了,真的傻了。
跟她最契合的秘技竟然是自家师父那稀烂的搭衣**?
这是要她靠辣眼睛削弱敌人的斗志吗?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抗拒,搔首弄姿的玉柄停了下来,深沉的问道:“学,还是不学?”
“……学。”少女咬牙说道。
得到答复的人影化为一道金光渗入她的身体,不一会儿,脑海就多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知识。
本以为观影就到此为止,谁知,一等玉柄的影子消失,排在他后面的人影走上前来,另一行金字展开:
“缩地成寸——林菲留。”
一名女子取代了玉柄真人,只见她手捏法诀,正是金字所写的“缩地成寸”。
这个法术凌玥也会,用的却少,每次只能缩上百米,远没有女子那么信手捏来,更无法做到一步千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对方在这一门法术上堪称登峰造极。
凌玥再次选了学习,女子的身影流入了脑海,第三位人影顺势上前。
要是这时候凌玥再猜不到这是留影壁的引导,那她也不会坐在此处了。
这面石壁就像是一位精通万法的贤人,帮你扫清前路上的落叶,指正误入的歧路,玉柄真人那一句“镇山之宝”是半点也不夸张。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留下的绝技都那么正经,除了玉柄真人的“穿搭心得”,凌玥还遇到了“母猪产子三十六计”、“棒打鸳鸯真经”、“求道人不需要有良心——记一千种毒物”等不明觉厉的东西,全被她记进了脑海。
反正不学白不学。
就这么一路势如破竹的学下来,密密麻麻的人影飞速减少,等到她终于感到有些疲惫时,眼前的人影只剩下了三个。
左边的人影率先迈出一步,化做了一名手持方印的邋遢道人,只见他穿着破破烂烂的黄色道袍,踩着露出了好几根脚趾头的烂布鞋,留了几缕细胡子……赫然便是昆仑幻境里的“广成子”!
凌玥早就清楚昆仑幻境中的十二金仙并非本尊,却怎么也没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与这位关照过自己的玉清前辈重逢。
既然“广成子”接触过留影壁,那是不是意味着幻境里的其他金仙也都是道门三山的人?
“玉鼎真人”他们会不会也在留影壁里有一个影子?
抛着手里的方印,“广成子“对着盘坐的少女咧嘴一笑,“丫头,番天掌法,看不看?”
抛开脑中所有的杂念,凌玥目光坚定:“看!”
“嘿!”番天印上的金龙伸了个懒腰,尾巴缠住印柄,对着凌玥喊出了那句听到快要生茧的话,“天塌啦!”
随后,灿金色的方印陡然变大,携翻天覆地之力,对准少女的脑门拍了过去!
凌玥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就如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于风雨中飘飘摇摇,被天地伟力箍在手心,逃不了,动不得。
就在这时,右边的人影动了。
手持长剑的赵乾峰走出阴影,眼前的他没有日后孤饱受折磨带来的憔悴,丰神俊朗,意气风发。
“此乃,天纵之剑。”他朗笑出声,对准番天印下的少女,提手斩出一剑。
凌玥仿佛回到了面对何寻双的那一刻,同样的剑光,同样的长剑,只不过,受这一剑的人由何寻双变成了她。
剑光后发先至,没入了她的头颅,番天印紧随而来,正正的印在了凌玥的眉心。
方印与剑光分占了少女的元神,金色与雪白搅在了一处,印影化为点点金辉,裹住了万千剑影,将其压实至一处,最终凝成了一把灰色的小剑。
那小剑身处凌玥的识海之中,既不受她催动,也没有挪窝的意思,就这么稳稳当当的停在原地。
凌玥眼前一片浮光掠影,等光消影散,原本站在眼前的“广成子”与赵乾峰已不知所踪。
到此为止了吗?
她扶了一下涨痛的额角,感觉自己已濒临极限,然而眼前还有最后一道影子,正站在光影浮沉处看着自己。
明明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她却觉得他一定在看着自己。
与之前的所有影子不同,最后一道人影没有丝毫上前的意思,他只是侧过身,伸手抵在唇畔,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鬼使神差的,凌玥站了起来。
她尝试着向人影迈出一步,虚软的感觉传来,脑袋昏昏沉沉,之前记下的光影一幕幕往上翻,似是要遮挡住前面的路。
然而,她还是迈了第二步。
一步、两步、三步。
步伐由慢到快,步态由虚到稳,她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向人影靠近,不知不觉之中,竟然走进了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脚下踩着羊肠小道,抬头望着眼前的万古雪山,凌玥看着眼前的分岔路,脚尖一转,放弃了通往九仙山桃源洞的绿荫小道,走上了布满风雪的山路。
这条路很长,弯弯曲曲的山路几乎看不到头,她每一步都踩在冰茬上,稍有犹豫便会滑倒在地。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拐角处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名穿着水合服、戴着扇云冠的年轻道人,坐在路边支起的一口大锅前,锅里的汤刚煮开,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浓郁的香气飘入凌玥的鼻子,透过氤氲的水雾,她能看到道人系在腰间的丝绦和那张她无比熟悉的脸。
这个杨戬看上去要比她认识的那个大了一点,介于少年人与青年之间,脱去了身上的稚气与青涩,多了几分高渺与飘忽,好似眼前的并非是人,而是九天之仙。
“这位道友,”杨戬拎起一旁短腿狗崽对她晃了晃,“你喜欢狗吗?”
面对这一个近乎荒谬的问题,凌玥却站在原地思量了很久。
她不答,他也不追问,只是把呜呜叫着的狗崽放回地上。
“我不喜欢狗。”半晌,凌玥开口,“但我喜欢你。”
像是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年轻道人怔住了。
“我不喜欢狗,”凌玥重复道,带着某种执拗,“但我喜欢你。”
道人没再说话,乌黑的眼珠一错不错的与她对视,倏尔,笑了一下。
眼前的一切陡然天旋地转起来,雪山、道人还有热汤锅都像气泡般被一下戳破,凌玥自晕眩中醒来,发现自己依旧盘腿坐在石壁前,只不过面前多了个蹲着的玉柄真人。
“乖徒弟,你醒啦?”玉柄真人腆着老脸卖笑,“晕不晕啊,累不累啊,要不要为师给你捶捶腿啊?”
见她不说话,他往前凑了凑,“你在这可坐了整整七天,这是看了多少影子啊?”
说到这里,他又搓了搓手,“为师听说啊,咱们这留影壁里有上古仙人留下的一道影子,从来没人见过,就连掌教都见不到!”
“据说啊,唯有看过这留影壁里一半以上的影子,才能有机会………”
话没说完,玉柄真人就看到自家三徒弟冷冰冰的看了自己一眼。
“你、你要干嘛?”他颤巍巍的说道。
“揍你。”
凌玥挽起了袖子。
她今天一定要把这死老头揍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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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当玉柄真人绕着山城跑到第三圈的时候, 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掏出白手帕在脑袋顶上摇了摇。
碍着师徒关系, 凌玥倒是没真揍他,就是撵着他一直跑, 自己用着缩地成寸, 不慌不忙的跟在后面,显然是借此在练法术。
玉柄真人不怕陪徒弟练功,但他是真的跑不动了。
“……行了,”躺在地上,他喘了好半天才说道, “你不是答应了去帮太华山的忙吗,赶紧收拾东西给我下山去!
“师尊, ”凌玥用脚尖踢了踢他,“那天晚上, 五龙山掌教找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 一诉相思之苦呗, ”玉柄真人不耐烦的回道, “为师年轻的时候那叫一个英俊潇洒,有那么一两个余情未了的老情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当我没见过你年轻时候什么熊样是吗?”凌玥抬手指了一下留影壁。
玉柄真人见状打了个磕绊,犹自嘴犟,“就、就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师尊啊, ”凌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是牧掌教真的对你余情未了,他们在聚英会上干嘛要想办法给我头上扣黑锅呀?”
谁知, 玉柄真人闻言竟然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眼圈竟然悄悄的红了,“穿上衣裳就不认人,这不是你们这些玉清女修一贯的作风吗!”
凌玥为他这突如其来的倒打一耙鼓掌,然后无情拆穿了他,“别转移话题。”
“……也没什么,”见实在糊弄不过去,玉柄真人叹了口气,“五龙山不是跑到西蛮去了吗,牧师妹说他们兵力动向有点东西。”
“什么东西?”凌玥往前凑了凑。
“小孩子不该问的东西,”玉柄真人一把推开了她,“这种事就让晋朝自己烦去吧,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帮他们打天下?”
凌玥一听就住了嘴,整个人后退三步以避嫌,“你方才说了什么?我官话学的不好,听不懂。”
“滚!”玉柄真人笑骂道,“太华山和五龙山都走七天了,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追上去吧。”
凌玥一想,也是。
要是她到晚了,韩焉被迫嫁人事小,到手的功勋飞了怎么办?
……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要不,我还是祝他和蛊妹子幸福?”凌玥试探着说道。
“……如果你想让肖楚天天跑到咱家门口哭,那你就这么干。”
脑海里浮现出那位赤云老怪雨带梨花的模样……凌玥打了个冷颤。
“徒儿这就动身。”她扭头就走。
她怎么会对韩师弟见死不救呢?
她不是这种人!
冬月一过,北方的雪水还未化净,南疆已草长莺飞。
在依山而建的山寨里,寨民们早早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姑娘们跨着篮子,笑嘻嘻的走在田坝之间,男人们则扛着水桶,在山梯上健步如飞。
只是比起平时,今天还要更热闹一些。
毕竟,今日可是蛊王亲妹比武招亲的日子。
要说这位姑娘,在南疆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仅是因为她有个惹不起的兄长,更是因她本人那刁钻乖张的性格。
每天太阳升起,这位小姑奶奶就会带着一众蛊师小姐妹,从寨顶走到寨底,一路上欺男霸女……哦不,嘘寒问暖,除了几位成名的蛊师,上至七十岁大爷,下至乳臭未干的小鬼,都逃不过她的魔爪。
不过从今日起,她祸害的对象就从南疆一下子拓展到了中原,真是可喜可贺。
然而,在这喜大普奔的日子里,总有那么几个家伙格外不合群。
“伊久岛!”一只脚踩上了男人面前的缸沿,女孩身上的饰品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我哥说你不愿意帮我打擂,为什么呀!”
这姑娘语气蛮横,长相却十分甜美,即便是略显老气的靛蓝衣衫,穿在她身上也像是春日里的山花,透着遮不住的烂漫。
被称为“伊久岛”的男人坐在简陋的高脚楼里,屋子里放满了瓶瓶罐罐,时不时会有缠绕在房梁上的青蛇垂下,吐出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
“不为什么,”他嘶哑的答道,“你可以去找别人。”
“我哥说他不会下场,”女孩的眉毛打了个死结,“我自己又不能下场打,其他人守擂,要是输了怎么办?”
“蛊王那是要让你知难而退。”男人盖住了手中的瓦罐,也挡住了罐里振翅的声响,“那中原男子并非良配。”
“我不管,”女孩听完不以为意,“我就是馋他身子。”
听着如此直白的话,男人顿了一下,冷下了脸,“白叶,女孩子家家不能这么说话。
他脸上本就有一道从左往右斜下的刀疤,破坏了原本尚算俊朗的长相,此刻沉下脸,更是有几分可怖。
然而这招对白叶没用,她从小看惯了这张脸,完全不吃这套,“我又不是那些磨磨叽叽的中原女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听到这话,男人的表情有了几分裂痕,“白叶,我不是南疆人,按照规矩,我不能帮你守擂。”
“谁说你不是?”白叶一听就火了,“你可是我哥最器重的蛊师,打从你跟着你娘来我们寨子,你就是我们的人,谁敢说你是外人?!”
“他们就算说了又怎么样?”男人抬手揉了揉额角。
“说了我就一个个睡过去!”姑娘一挥手,端的是豪气万千,“睡到他们服为止!”
“……你哥到底为什么一直没打断你的腿?”
“……大概是于心不忍?”白叶讪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