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周的周五,高二七班的教室空出了一个座位。
庄可凝遭受了几天来自四面八方的白眼后,在学期中转学了。
庄可凝的父母用一礼拜不到的时间,雷厉风行地处理好转学手续,让她一声不响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这么一来,大家也就明白校方和庄家人为什么妥协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杜康被调走,庄可凝哪怕转学,也可能被传到外校的流言影响,继续遭到冷眼和孤立。
杜康留下来,学校里太平了,大家怨气少了,时间一久,再提起庄可凝,也不过感慨一句:哦,是个搞特权失败的人。
但就像大家不在意校方解释的说法,只在意结果,苏好也无所谓庄可凝是不是逃脱了精神惩罚,今后会过得怎么样——她保护了她珍惜的人,她就胜利了。
*
周五傍晚,班长拉了个微信群,邀请最初发起请愿的那批同学周六晚上聚餐庆功,还特别强调,希望苏好这个最大的功臣赏脸出席。
苏好一向有自己的小团队,原本和这群与她画风不同的同班同学像隔着“次元壁”,从没有私下来往。
但现在不一样了,拒绝战友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当然,苏好也有私心。
有了这个聚餐,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家里报备行程,然后光明正大跟徐冽出去约会。
苏好撺掇徐冽一起答应了聚餐,跟家里多报备了一顿午饭加一个下午的时间,早早打扮好提前出门,在距离春庭湾两公里的一家咖啡店等徐冽下课。
徐冽给邹恺上完奥数课,打车到咖啡店,接她去吃午饭看电影。
这是两人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正式约会。
为了配合徐冽标准的家教装束——白衬衫搭西裤,苏好特意穿了一件白色雪纺衬衫和一条黑格纹A字西装裙,扎起清爽的高马尾,还戴了徐冽送她的那条脚链。
天气晴好,周末街上人来人往。
两人又是情侣装又是高颜值,走街串巷的时候回头率没十成也有八成,当然这不算什么,苏好原本一个人走在外面回头率也不低,让她意外的是,就连吃顿午饭,餐厅居然都多送了他们一份甜点,说两人实在太养眼太般配了。
很多人都有一种奇怪的消费心理,总觉得额外赠送的那份格外珍贵,更何况店家的话还说得跟收钱了似的好听。
苏好愉悦地把这份惊喜的黑糖珍珠舒芙蕾吃了个一干二净。
走出餐厅后,她忍不住跟徐冽感慨:“看看,要不是我费尽心思迁就你,往成熟了打扮跟你般配,能得到这种福利吗?”
徐冽当然不会告诉她,那份甜品,是他看她今天打扮得精心,特意让店家“送”给他们的。
长得好看的人有很多,如果餐厅一遇到养眼的情侣就赠食物,那还做什么生意,不如去做公益。
徐冽点点头:“托女朋友的福。”
苏好挽着他的臂弯边走边偏头问:“我在暗示你老,听不懂?”
“听懂了。”
“那你不回嘴?”
“女孩子不是应该对第一次约会印象深刻?”徐冽挑眉。
“所以呢?”
“所以我打算今天什么都顺着你。”
苏好在心里给这个心机boy竖了个大拇指。
“再说我是比你大。”徐冽补充。
苏好被这话转移了注意力:“你生日什么时候?”
“一月二号。”
苏好的生日是十月二号,两人刚好差九个月整。
“那等过了明年一月二号,你成年了,我还没成年,我们这就是忘年恋了啊。”苏好惆怅地说。
徐冽被她逗笑。
苏好又想一出是一出地问:“欸,一月二号的时候,北城到下雪的季节了吗?”
“十二月就会有雪。”
“北城人民好幸福,我还从来没见过雪。”她掏出手机看了下日历,“明年一月二号是元旦假欸,我十二月刚好结束联考,要不我们去北城看雪?”
徐冽刚思考起来,就被苏好掐了下胳膊:“你不是说今天什么都顺着我?”
毕竟是自己挖的坑,徐冽点了点头说:“行。”
苏好行动力十足地操作着手机日历上的备忘录,在明年一月二号那一格打上了一个爱心符号。
*
电影排片在下午两点半。两人在附近逛了一圈,提前一刻钟到了电影院。
距离开场还有一阵子,时间充裕,徐冽去取票,苏好就在卖品部挑零食。
刚好午餐已经消化完,她要了桶爆米花,在售货员问她还需要什么的时候,向不远处取完票的徐冽招了招手:“你喝什么呀?”
徐冽走上前来。
售货员一个眼尖,看见他手里捏着的票是情侣座,跟两人热情推销起来:“520快到了,我们影院最近有推出餐饮活动,这边情侣款的饮品你们可以看看哦。”说着朝两人推过来一份菜单,“像这款冰可可,是跟旁边巧克力店联名推出的,里面可以吃到他们家的酒心巧克力,料很足的哦。”
苏好顶不住这个推销架势,要了两杯。
等冰可可现做完,电影已经临近开场,两人走进影厅,在最后一排情侣座坐下的时候,顶灯刚好熄灭。
苏好把饮料搁在右手边的置物架,抱着爆米花熟门熟路地坐下来,舒舒服服靠上沙发靠背。
银幕上正在播放广告,徐冽在她旁边坐下,侧过头压低声问了句:“你好像很熟练。”
“啊?”苏好往嘴里扔爆米花的动作一滞,想了想才明白徐冽是什么意思,“以前我跟陈星风他们出来看电影的时候……”
她话说到一半,透过影厅微弱的光线看到徐冽眼色不对劲,立马加快语速解释下去:“我跟苗妙会一起坐情侣座!”
徐冽眉梢一扬,收回了视线,不知信是没信。
“真的,情侣座比较舒服啊,我跟苗妙每次都选这种位子,陈星风不肯跟文铭李貌坐情侣座就去单人座。”苏好解释完,记起徐冽曾经因为她的“初恋”吃惨了醋,觉得这人在这种事上好像还挺小气,把指尖那颗爆米花塞进他嘴里哄他,“醋不要瞎吃好吧,吃爆米花!”
徐冽不设防她突然喂来爆米花,张嘴接的时候,舌尖一不留神碰到她的手指,蓦地一滞。
苏好心脏沉沉一跳,被这潮热的湿润惊得飞快收回手指,假作镇定地默默扭过头去看银幕。
可指尖酥麻的触感却久久无法消散,让她这根食指垂下不是,抬起也不是,摩挲不是,继续去拿爆米花也不是。
电影进入片头,开场是一段灯光昏暗的夜戏。苏好浮起红晕的脸刚好得以隐没在黑暗里。
但即便看不清她的脸色,徐冽也能注意到,她的手指在收回以后一直僵硬地搁在爆米花桶边缘,进退两难。
总不能放任女朋友一个人害羞。
徐冽想了想,从她怀里的爆米花桶拿了一颗爆米花喂到她嘴边,轻声说:“让你舔回来。”
苏好被他这用词激得神魂震颤,缓缓侧头看他一眼:“不用……”
徐冽却在她“用”字出口的刹那,趁机把爆米花塞进了她嘴里。
苏好一边说着话,舌尖当然也无可避免地卷到了他的手指。
徐冽看着她惊愕的表情笑了一下,自然地用那根手指又去拿了一颗爆米花给自己吃。
那不就是,在吃她的口水。
苏好紧张地吞咽了下,转头去喝冰可可压惊,咕噜噜一口,一颗酒心巧克力顺流滚进嘴里,咬破以后,一股浓烈的酒气猛地冲入她的鼻端。
售货员说得没错,这冰可可料真的很足,足在酒精上。
怎么会有这么烈的酒心巧克力。
苏好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徐冽低头问她:“怎么了?”
“你喝喝看就知道了。”苏好指指他手边的那杯冰可可。
徐冽喝了一口,咀嚼了两颗巧克力,神色毫无变化,但也理解了她为什么咳嗽,朝她摊开手说:“喝不了就给我。”
“我能行!”苏好死要面子地推开他的手,“不许说话了,专心看电影!”
徐冽笑了笑,没再说话,不过把她没抱爆米花桶的那只手握在了掌心,五指一根根扣实,让她没手再去碰那杯含酒精的饮料。
苏好低头看了眼两人十指交握的手,觉得脑袋有点发晕。
一颗酒心巧克力,应该不至于让她晕吧。
她稀里糊涂地想着,过了五分钟,或者十分钟,察觉到两人交握的手慢慢发烫,掌心冒出细汗来,不知是她的,还是徐冽的。
而她整个人也在这汗湿的氛围里越来越晕,尤其当银幕上,男主人公跟女主人公在皮卡后座接起缠绵濡湿的吻来。
这种尺度放在平常没什么,可放在此刻,却让苏好有些不敢直视,镜头拉近特写的时候,她悄悄瞥开了眼,盯住了安全出口的指示灯。
但镜头却迟迟没移开,徐冽的手也烫得快要牵不住。
苏好颤动眼睫,看了眼他手边那杯喝到只剩三分之一的冰可可,悄声问他:“你手怎么这么烫,不会是喝醉了吧?”
徐冽偏过头来,沉声答:“没有。”
“你确定?”苏好借银幕打下来的光观察他的脸色。
徐冽肯定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醉了……”他垂下头,靠到她耳边哑声说,“我现在会亲你。”
第59章 五月雨
苏好薄薄的耳垂被他出口的热意染得火烫, 电影再也没能看进去,剩下一百分钟满心都在想,徐冽会不会真的亲她, 如果亲她,会亲哪里, 她又该作怎样的反应。
银幕上是快节奏, 快镜头的动作片,苏好在底下靠着沙发椅默默脑补演练着可能发生的事,脑袋里也像有一颗高速旋转的陀螺,转得她头重脚轻。
直到电影进入片尾, 影厅灯光亮起, 徐冽揉了揉她的发顶, 牵着她站起来,苏好才意识到——
哦,白转了。
也不知是期待落空,还是如释重负。
*
晚上的聚餐定在一家龙虾馆。
赴约的路上, 苏好和徐冽都没像一般观影完的观众一样评价电影。苏好是压根没看进去剧情,至于徐冽,她不知道, 或许也跟她一样看似专心致志实则心猿意马,又或许他看懂了电影, 只是发现她在神游天外,所以照顾她的面子,刻意没提她接不上茬的话题。
因为遇上周末晚高峰, 两人打车到龙虾馆的时候比约定时间晚了近半个小时。包厢里一群人嗷嗷待哺,看着餐桌上几盆红红火火的小龙虾直流口水,却谁也没敢动手。
等两人并肩进来,众人等得饥肠辘辘两眼翻白,起哄着让他们罚酒。
苏好要不是没有眼镜,就该大跌眼镜了。
徐冽替她拉开座椅,她在“C位”坐下,觑觑这一桌子人:“你们这不是雪碧可乐局吗?”
“苏姐你看不起谁呢,”谢一舟拎起一瓶没开的啤酒,往转桌上啪地一搁,给苏好转了过去,“大家已经说好了,这种大日子必须突破禁忌,毁灭理性,今晚谁不喝酒谁是乌龟!”
“那什么,”郭照挽过尤欢欢的胳膊,“我和尤欢欢可就一人一杯啊。”
“知道知道,不会喝的意思意思就行。”谢一舟催促苏好,“苏姐和冽哥就不一样了,你俩可是老江湖,迟到不罚三杯说得过去吗?”
“就是就是!”满桌的附和声。
苏好摇了摇头,刚要去拿转到她眼前的那瓶啤酒,徐冽比她先接了过去。
“我替她喝。”徐冽拎起啤酒瓶,往桌沿一磕,嚓一声开了瓶盖。
谢一舟递开瓶器的手顿在半空。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直直望了过来,满脸惊叹。
徐冽抬眼看了看他们,目光平静里带着一丝疑问。
苏好忍了忍笑,决定忽悠一下这群小学鸡:“那老江湖给你们讲讲这个自罚三杯的流程啊,空腹喝酒呢容易胃出血,所以现在一般我们罚酒之前都会先吃点东西垫肚子,这是时代新潮——养生罚酒。”
“哦,这样,那先吃再罚先吃再罚。”费喆主持着大局敲定了流程。
“终于可以开吃了饿死我了!”郭照摸着空瘪瘪的肚子热泪盈眶。
一桌子人纷纷戴起一次性手套去抓盘里的小龙虾。
苏好用手肘轻轻撞了下旁边的徐冽,掩起嘴笑嘻嘻地说:“你看着,一会儿他们就忘了。”
*
结局果然不出苏好所料,这群平常不喝酒的人一沾起酒,一个个不是思维放空,就是大闹天宫,别说忘了罚酒,恐怕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已经不记得。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人趴的趴睡的睡,游荡在包厢外的几个四处吟诗作对,只剩苏好和徐冽还稳如泰山地坐在餐桌边,剥最后一盘小龙虾。
准确地说,是徐冽在剥,苏好在吃。
这是之前大家喊“没吃够”,另加的一盘十三香小龙虾,结果上桌的时候除了他俩,其他人都失去了吃小龙虾的神志。
苏好看了眼满桌狼藉,捱着徐冽的肩膀得意洋洋:“这么一看,我酒量是不是还挺好的?”
徐冽把刚剥出来的虾肉喂进她嘴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谁是上?你吗?”苏好嚼完龙虾肉,看了眼他面前的酒杯。
今晚她和徐冽都喝得不多。她是怕跟许芝礼生日那回一样丢人现眼,所以不动声色避开了好几次劝酒,徐冽是以前在酒吧打工的时候常被客人灌酒,变得不喜欢碰酒,也就为了不扫大家兴意思意思喝了点。
“欸,如果让你放开喝,你喝多少会醉?”苏好好奇道。
徐冽又喂她一颗虾肉:“啤酒不知道,可能有点难。”
“说什么大话?”苏好推了他一把,“要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