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千般好——顾了之
时间:2020-05-20 09:40:27

  苏好黏着床不起,轻轻搡他一下:“我想躺会儿,你先去。”
  徐冽反握住她的手:“真没事?”
  苏好无精打采:“没事,就是被文铭李貌气到了。”
  “那我先去洗澡,你休息休息。”徐冽点点头,起身时却皱起了眉头。
  听到浴室门啪嗒一声关上,苏好整个人像是被抽干净了魂,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双手捂住了脸。
  忍了一路的眼泪从眼眶淌出,沾上指缝,顺着眼角滴滴答答落在床单上。
  浴室里的淅淅沥沥,像她没有哭出来的声音。
  陈星风没跟她说太多,但每一句零碎的话都是黑暗的缩影。
  徐冽的妈妈是去年端午出的事,就在那个雷雨夜。
  徐冽没有正常念高三,虽然挂了学籍,但从暑假到第一学期末,他多数时间一直待在妈妈的病床边照顾她。
  高昂的医疗费,复杂的官司纠纷,他没法承担这些,所以在现实面前选择妥协,去依赖他原本最不愿意再亏欠和麻烦的家人。
  他为此抛弃自尊,付出全部的精力,可妈妈还是在半年后过世了。
  光听着这些,就已经足够让苏好感到窒息,而回头一看,徐冽面对的又岂止这些。
  即使他的生活已经糟糕到千疮百孔,他还在全心全意为她考量,做那个先松手的人,让她离开得坦荡安心。
  而他最难的时候,她却在一万多公里外的地方追逐梦想,毫不知情。
  苏好翻过手掌,手背抵着额头,压抑住抽泣声。
  过了会儿,浴室里的水声渐渐微弱了下去。
  苏好回过神,逼停眼泪,眨眨酸涩的眼,爬起来去梳妆台照镜子,看见眼妆已经花成了一片。
  她赶紧从化妆包翻出卸妆水和卸妆棉,然后擤擤鼻子,清清嗓,拧开了浴室门。
  淋浴间玻璃门内,徐冽拿毛巾的动作顿住,回过头来。
  苏好装作在卸妆的样子,拿卸妆棉挡着一双眼:“我卸个妆。”然后打开盥洗台的水龙头,埋低脑袋挤洗面奶。
  玻璃门下半截是看不清里外的模糊磨砂,上半截是透明,此刻被蒸腾成雾茫茫一片。
  徐冽拂开玻璃上的水汽,看着苏好匆忙地洗干净脸,抽了张洗脸巾压压眼角,转身就要往外走,自始至终没把脸面向他。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徐冽突然没头没尾讲了那么一句。
  苏好顿在门边,握在门把上的手用力一攥,骨节一下子发了白。
  浴室里静到落针可闻,她背对着徐冽,忽然沉默不下去。
  也不必再沉默。
  她在他面前藏不住情绪。
  硬生生收敛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苏好回过身,慢慢朝他走了过去。
  徐冽拎起浴袍披在身上,移开了玻璃门。
  苏好踩进淋浴间,仰头望着他,嗫嚅道:“我都知道了。”
  徐冽低头看着她红肿的眼,一瞬间如鲠在喉。
  苏好的视线被热泪模糊,嘴里也语无伦次:“一声不吭瞒我这么久,你怎么这样……”
  徐冽把她拉进怀里,低下头抱紧她:“对不起。”
  苏好环抱住他,眼泪一潮一潮往外涌:“我不是在骂你。”
  她明明想安慰他。可平常嬉笑时什么话都张嘴就来,到了这个节骨眼,却连连贯的语言都组织不了。
  徐冽一手揽着她的后背,一手揉着她的脑袋:“我知道,”他闭上眼,哽咽着重复,“我都知道。”
  “那整整一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苏好抬头看着他,泪涔涔的眼底全是心疼。
  “没有,不是一个人,”徐冽摇摇头,用指腹给她擦泪,“姐姐和姐夫都在,我爸也回来过,有他们陪着我,没你想得那么难过。”
  “我也想陪你。”苏好额头抵着他的肩,心脏难受得像被人用力绞过。
  徐冽捧起她的脸:“你不是一直在陪我吗?”
  “可是那时候……”
  “还记得那个雷雨天我在阁楼跟你说的话吗?”徐冽垂眼看着她,“没有人会害怕太阳太远,你不在我身边一样是陪着我。难熬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还在等我,我得处理好这些事,得活得像个人样,得配得上那么优秀的女朋友,得去见你。”
  “苏好,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考上像样的大学,”徐冽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有陪我,你在这里。”
  苏好颤动着眼睫,注视着他指尖落下的位置,抬起手,顺着浴袍缝隙慢慢抚进去,掌心触碰着他的胸膛,感知他心脏有力的搏动。
  她确认般呢喃道:“我在这里。”
  徐冽点了点头。
  苏好虔诚地低下头去,在他心口轻轻落下一吻:“我会一直在这里。”
  徐冽的眼色黯了一刹。
  苏好直起身体,看见他喉结的滚动。
  她抬起眼看着他,今晚所有的难受,自责,心疼全都化成了想和他亲密的情愫。
  她再次抬手,抚上他的喉结,用指尖慢慢描摹它的轮廓。
  徐冽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偏头避让开去。
  苏好抽回了手,指尖顺着他浴袍中缝往下走。
  徐冽闷哼一声,再次攥住她的手腕:“哭那么久不累吗?去休息吧,我自己来。”
  苏好没有劝他,沉默着后撤两步,手扯着毛衣下摆,掀了起来。
  徐冽垂下眼,视线落在湿漉漉的瓷砖地,看着地上扔下毛衣,打底衫,百褶裙,过膝袜,最后又落下两样挑断他神经的单薄衣物。
  苏好赤着脚走上前来,让他不得不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还要自己来吗?”她凝视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意。
  顶灯散发着炽热的暖光,将这满眼雪白照亮。
  徐冽彻底烧着,将她一把拽进怀里,手掌和唇齿终于落上朝思暮想的地方。
  苏好浑身一颤,仰起头,抖着手扯掉他的浴袍,拧开淋浴水龙头。
  温热的水兜头浇下。
  他们在热气氤氲的淋浴间发现,原来水与火是可以相融的。
  水声潺潺,将两人从头到脚打湿。
  苏好抱着徐冽的脑袋,在他指尖和唇舌的双重刺激下快要无法呼吸,嘴里溢出模糊的低吟。
  徐冽喘息着抓过她的手,把她往下带。
  苏好却没有去动作,喘着气说:“……不用手了。”
  “去,去床上……”
  耳边轰然炸响一道惊雷,一室朦胧里,徐冽听见理智坍塌的声音。
  *
  换了个地方,就好像换了主场。
  真上了阵,苏好在浴室里的气焰尽数熄灭,成了任人宰割的鱼羊。
  卧室的顶灯已经依她关了,只剩浴室透出的光笼罩着两人。
  苏好仰面望着天花板,感受着熟悉的指尖在她肌肤上一寸寸游走,浑身像过电了似的阵阵酥麻,等那指尖探索到最让她胆颤的地方,她忽然猛地蜷缩起来。
  徐冽坐在她身侧,手指一顿,低声哄她:“不怕。”
  苏好紧绷着一动不动:“一定要吗?”
  “嗯,”徐冽俯下身,在她眉心亲了一下,瞧着她的眼睛,“不然会很疼。”
  “疼就疼!”她憋红了脸,“你就直接来不行吗?”
  “我舍不得。”明明上一刻还在说这么温情脉脉的话,下一刻,他却强硬地掰开了她。
  苏好拦不及,再并拢时已经纳入他的手掌。
  她放弃抵抗,偏过头,埋首在柔软的枕头里,在他动作间溢出一声声细若蚊吟的气音。
  徐冽听着她情动的声音,紧盯着眼前这一幕,心潮翻涌之下喘息越来越重。
  他侧躺下来,扔掉她的枕头,把她揽进怀里,吻上她的柔软,手指继续缓缓磨蹭,直到指尖浸泡在湿润里。
  徐冽捻了捻满手的潮湿,起身下了床。
  苏好没敢睁眼,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就听窸窸窣窣一阵响,片刻后,床重新凹陷下去一块。
  徐冽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可以了。”
  苏好紧紧闭着眼睛,点点头。
  “怕吗?”徐冽拂开她额前凌乱的碎发。
  苏好还没来得及斟酌出答案,就听见了他带着笑意的后半句:“怕也来不及了。”
  下一瞬,一双滚烫的手扣上了她的腿弯。
  除了迎接他,她已经别无选择。
 
 
第76章 结局·与你千般好
  墙上的时钟悄悄走过了十二点。
  窗外更深露重, 大街小巷星星点点的灯火裹在薄雾中,散发着微弱清冷的光,昏沉沉的卧室里却氤氲起湿热的水汽, 热浪一潮又一潮翻滚涌动。
  缠绵的喘息和着婉转的低吟此起彼伏,浴室磨砂玻璃透出的灯光给被褥染上一层朦胧的暗金色, 照见雪白的床单上洇开的一滩滩深色水渍。
  苏好浑身汗涔涔, 像泡在一汪水里,浮浮沉沉身不由己。
  每一次钻心的激荡都将她推挤向更汹涌的漩涡,她在强烈的震颤中拼命仰起头,张嘴汲取新鲜空气, 一边牢牢抱紧徐冽的背脊, 指尖难耐蜷缩, 抓挠间,指甲重重掐进他的皮肉。
  徐冽浑然不觉痛,低头看她乌黑散落的长发,看她水光潋滟的唇, 看她白瓷般细腻光滑的肌肤,看她的柔软因为他颠荡成摄人心魂的形状,目光一瞬也无法移开。
  他握过她的手, 与她紧紧十指相扣,动作得更深更重。
  长夜漫漫了无尽头, 他甘心情愿做一叶扁舟,在她的汪洋里沉没。
  *
  这一晚,苏好精疲力竭却一点也不想睡。
  狼藉的床单收拾去了房间角落, 她被徐冽抱到浴室重新洗过澡后,跟他一起窝进崭新绵软的棉被里,一直不愿意合眼。
  徐冽乐意在这些琐事上纵着她,她不爱睡,就抱着她陪她说话,把她想问却不忍心问起的事一件件告诉她,把他的过去坦诚地摊给她看。
  他说那一年虽然很糟糕,但因为已经竭尽所能,回想起来并没有遗憾的地方。
  当时医生说,妈妈仍然存在一些微意识,所以那半年,他把每一天都当作跟妈妈相处的最后一天,把所有从前没能出口的话全都讲给了妈妈听——他的矛盾,他的两难,他回忆里有关于妈妈的一切,还有他的抱歉。
  他说,妈妈走的那一天,爸爸和姐姐都来送了妈妈。
  虽然曾经撕破脸,闹翻天,彼此憎恨,可在那一天,他们抛开芥蒂,一家四口团圆了最后一次,一起完成了那场告别。
  他说,他慢慢想通了一些事。
  独立生活也不意味着孑然一身,亏欠也不意味着断绝血脉。
  父母子女之间能够重叠的朝夕太过短暂,他没有太多时间再浪费。
  那些所谓的债,可能不像他从前想得那样难偿还。在有限的生命里彼此相伴,也是一种偿还。
  苏好静静地听着,忍不住想,大概这就是人生——在缺憾里寻找圆满,找不到圆满,也终会找到答案;而得到了答案,或许也就得到了另一种圆满。
  *
  苏好和徐冽度过了日夜颠倒的平安夜和圣诞节,等到周一回了趟南中看望老班,提前给他带去了新年礼物。
  杜康见到两人,激动得好像一年没说过话,叽里呱啦拉着两人唠嗑,唏嘘当初他留在了七班继续教书,结果他们俩北上的北上,跨洋的跨洋,高三一年班上没有苏好,生气都少了不少。
  苏好笑着说:“但您头发应该多了不少。”
  杜康摸摸日渐浓密的头顶,觉得这倒是一句真话,没有苏好给他惹事,也不用愁怎么妥善处理学生早恋的问题,可不知少掉了多少头发。
  杜康感慨了半天,最后从办公桌抽屉拿出了两张保存许久的毕业照,说是当初特意多印的,给了两人一人一张。
  苏好想说照片上也没有他俩,这不提起来还好,提起来不是徒增伤感吗?结果接过照片一看,好家伙,队伍边上立了两块她和徐冽的等身人形牌,依然是当初运动会上土到掉渣的风格。
  要不是她和徐冽颜值过硬,生生撑起了场子,她估计大家都想撕碎这张毕业照。
  苏好也不知该感动还是无语,但倒真有点想念照片上这些人了。
  只可惜她和徐冽的寒假和国内不一致,他们多数同学都在外地念大学,这次没法好好聚一聚。
  不过来日方长,也没什么好着急。
  送苏好和徐冽出校门的时候,杜康拉了他们一人一只手,有那么些“同桌情缘一线牵,珍惜这段缘”的意思,说两个都是好孩子,将来一定会成为非常优秀的大人,今后要继续好好相互扶持,相互帮衬,同甘共苦。
  苏好被这架势一愣,差点以为是婚礼现场司仪在念主持词。
  杜康也联想到了这事,跟两人说,修成正果了可别忘记请他这个班主任喝杯喜酒。
  苏好嘴上说着“法定年龄都不到呢,您也太猴急了吧”,可听到徐冽笑着说“一定”的时候,却好像真的看到了那一天——
  高朋满座,礼堂钟声敲响,他们沿着花路,一路从校服走到了婚纱。
  *
  结束南城这边的安排,歇了两天,苏好和徐冽一起去了北城。
  苏好已经很久没见爸妈,徐冽的姐姐姐夫因为预定了元旦去英国的行程,也催着徐冽元旦之前回趟家。两人落地北城机场以后本该各回各家,但当天刚好是徐冽妈妈的忌日,苏好不想让他一个人去墓园,跟家里打了声招呼,说要去看望一下男朋友妈妈。
  北城的十二月就是实打实的隆冬了。跟落地南城时一样样卸掉衣物截然相反,苏好一出机场就被徐冽用一件长至脚踝的羽绒服和围巾帽子从头到脚裹成了熊。
  她抱怨着说笑,说这么臃肿怎么见家长,本意是想让这天的气氛轻松一些,把这趟祭奠说成是徐冽带她见妈妈,却没想到她这嘴开了光似的,跟徐冽一起来到郊区墓园后,真见到了家长。
  徐妈妈的墓碑前已经放了一束白菊,一对年轻男女相携着站在那里,正在低声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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