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感觉心房被击中,低下染了粉霞的小脸,“确实够了。”
一眨眼到了宫宴这一天,苏晴起了个早,梳妆打扮,换上一身湘妃色对襟齐胸襦裙,纤纤细步走来,绣着缠枝宝相花的裙摆轻轻漾起水纹般的微澜。头上云鬓珠钗,映着她清媚美丽的脸庞,摇曳流动的珠光。
芷兰从库房取来一枚晶莹剔透的玫瑰佩,为苏晴戴在腰间,“这枚玉佩是太后娘娘赏赐给王妃娘娘的,今日赴宴必须得戴着,以示对太后娘娘的尊敬。”
苏晴摸着玉佩底下缀着的的南红流苏宫绦,点头道:“嗯,还挺好看的。”
马车粼粼行驶于京城宽阔的街道上,不多时便到达皇宫门口。
苏晴搭着连齐的手下了马车,抬头望去,只见飞檐翘角,殿宇绵延,万顷琉璃闪耀在晴光之下,空中金光跃动,蔚为壮观。
不愧是倾尽天下之力供养的地方,果然巍峨气派,富丽堂皇,有钱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晴接过芷兰递来的团扇,笑道:“我还以为皇宫和横店差不多呢。”
连齐轻笑,扶着她的手,“我们进去。”
步入西华门,他们三人随着引路太监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半道上遇见一位妙龄少女,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琦年玉貌,衣着华贵,她冲着连齐甜甜地叫了声:“七哥!”
连齐见了她,也笑道:“十妹。”
苏晴便知她是十公主连婧柔,福身道:“妾身见过七公主殿下。”
“七嫂身子重,快快请起。”连婧柔连忙扶苏晴起身,“我陪皇祖母在宫外礼佛,与七哥多年未见,此次回来,七哥变得温润宽和许多,想必是七嫂的功劳。”
苏晴讪讪一笑,“哪里。”
连婧柔看向苏晴鼓起的肚子,问道:“七嫂什么时候临盆?小妹等着喝未来外甥的喜酒呢。”
连齐回道:“大概九月底。”
“那正好呢。”连婧柔梨涡浅笑,“秋天坐月子,不冷不热,七嫂可以少受些罪。”
寒暄一番,一个青衫太监走过来,恭恭敬敬向三人行了礼,道:“王爷,皇上召您去御书房商谈要事。”
连齐不太放心苏晴一个人去御花园,皱起眉头。
连婧柔挽着苏晴的胳膊,笑颜如春日枝头灼灼盛放的桃花,“父皇召见,抗旨可是大罪,七哥你放心去吧,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七嫂的。”
“那好,本王的王妃就交给你了。”十公主心地善良,性格活波热忱,又得太后喜爱,有她照顾苏晴,连齐可以放心。
“我先去御书房面见父皇,谈完事情就去御花园找你。”
“好,你快去吧。”
连齐对苏晴笑了笑,便提步往御书房去了。
苏晴和连婧柔一见如故,有说有笑走在游廊下,两旁花木扶疏,葱郁的蔓藤爬上架子,微风里飘来淡淡的花香。
突然斜刺里蹿出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冒冒失失也不看路,差点一头撞到苏晴。
苏晴被芷兰和连婧柔一左一右扶着,稳住身形,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
连婧柔看清来人,皱着柳眉斥声道:“十六弟,你走路也不看人,七嫂怀着身孕,万一被你撞到,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叫她怎么跟七哥交代?
小男孩穿着大红五彩圆领锦袍,肤白如雪,双瞳乌黑,脸庞稚嫩,通身有一种养尊处优的倨傲气势。
苏晴听连齐提起过,十六皇子连千钰是继皇后沈氏的儿子,自小骄纵惯了,差点撞到人也不见他有一点道歉的意思。
熊孩子太调皮,多半是父母惯出来的,得治。
连千钰抱起双臂,眼角斜向廊外碧蓝的天空,“我走我的路,谁叫你们在这里的!被撞到活该!”
“你!”连婧柔气的直跺脚,谁叫十六皇子是皇后的儿子,皇后又是个蛮横不好惹的,不然她肯定揪着连千钰的耳朵使劲拧上两圈,叫他长长记性。
一个太监气喘吁吁赶来,跪在地上磕头,“我的小祖宗,你又逃学,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非剥掉奴才一层皮不可。”
连婧柔的火气正不知道往哪儿撒,逮着机会就见缝插针贬损连千钰,“你不好好上学,将来长成一棵歪脖子树,一事无成,被你的哥哥弟弟一个个的比下去,看你丢不丢人!”
连千钰板起小脸,呛声道:“山野里的树,没有人管,还不照样开花结果,也没见长歪。我就是不想上学,太没意思了。”
“十六殿下此言差矣。”苏晴转了转团扇的手柄,笑道,“园子里的果树有果农剪枝授粉施肥,每年都能结出累累桃果,是那些山野里生长的果树比不得的。你能坐在宽敞明亮的学堂里念书,还有最好的老师给你授课,应当珍惜才对。况且人无大志,与咸鱼何殊?”
连婧柔用一种崇拜的眼光看向苏晴,“七嫂说的很有道理,靖柔佩服。”
这种目光芷兰十分熟悉,她也觉得苏晴口出金句,说的话有道理又很实在。
连千钰挠了挠头,抬起一双皎洁明亮的眼眸望向苏晴,“你说的好像也对。”
“王妃娘娘,十公主,十六殿下。”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子声音传来。
苏晴她们往连千钰的身后看去,一个穿着深色官袍的男人阔步走来,他的容貌明俊,气质斐然,又是一位光风霁月的清贵公子。
此人是礼部尚书傅景明,同时他还是十六皇子的老师。
傅景明出身书香望族,才藻闻名遐迩,两年前高中状元,被庆辉帝破格提拔为礼部尚书。入朝为官,傅景明从不结交权贵,是朝堂上的一股清流。
连千钰似乎很怕傅景明,低着脑袋,恭敬朝他行了一礼,“先生安好。”
“傅大人,你可要好好管管你的学生。”连婧柔告状,“他险些撞到七王妃。”
“下官见过王妃娘娘、十公主。”傅景明向苏晴和连婧柔行礼,对连千钰道:“君子不知礼,无以立也,十六殿下以后万不可这么莽撞冒失了。”
“是,学生谨记。”连千钰乖觉地向苏晴赔礼道歉,“七嫂,我知错了。”
苏晴笑吟吟的,“没关系,你以后小心点就好。”
苏晴她们还要赶去御花园赴宴,提出告辞,傅景明看了一眼苏晴身上的玫瑰佩,唇畔隐隐浮笑,抬袖又行了一礼,带着连千钰往弘文馆而去。
作者:更新啦!
玫瑰佩是个知识点,以后要考。
第30章 沙画
御花园花攒锦簇,葱郁的树丛映衬着红墙琉瓦, 亭台楼阁环抱参差, 流水潺潺,风景如画。
苏晴领着芷兰, 与连婧柔一道来到设宴的地方,太后与众位嫔妃、命妇名媛们已经入座, 席间言笑晏晏,一片和乐。
宫女们身着罗绮, 绿鬓云鬟, 行走时环佩叮当, 香风浮动。
中间的空地上,整齐的搁着一溜花梨木桌椅, 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茶杯果盘等物, 很像一个露天考场。
“孙媳见过皇祖母, 皇祖母万福金安。”苏晴扶着腰, 盈盈福身。她给太后行完礼, 转向皇后道:“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柔儿给皇祖母和母后请安。”连婧柔向正中间凤座上的太后道, “柔儿去宝华殿给母妃上香,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七哥与七嫂,七哥被父皇召去御书房议事,柔儿便与七嫂一道过来了。”
“晴晚怀着身孕,在哀家面前不必行礼, 快起来吧。”太后抬了抬手,眉开眼笑道。她年纪大了,喜欢小辈们的陪伴,看着她们一个个都生得娇花般的模样,心中更是欢喜。
“谢皇祖母。”苏晴瞅了一眼,太后虽然上了年岁,但仪态万方,肤色不显老,保养得宜的脸上隐见年轻时的姣好姿容。
皇后一身盛装,笑容和柔,“晴晚是京城里的第一才女,年纪轻轻画技精深,相比一些名家也有过之而不及,可比宫里的几位公主强多了。”
苏晴攥了攥手,没有吭声。皇后这话可不好接,她若是说几句感谢皇后娘娘夸奖的话,便显得自己持才傲物目中无人,若是谦虚一把说自己画技一般,那让皇后口中的几位公主颜面何存?
连婧柔来到太后跟前,拿起小锤子,半跪着给太后捶腿,“皇祖母最疼爱晚辈,七嫂怀着身孕,您舍得让她站着呀?”
“你提醒的是。”太后拍了拍连婧柔的发顶,笑呵呵地吩咐旁边的人:“快带七王妃入座,上些牛乳果点。人都到齐了,这就开始作画吧。”
苏晴连忙道:“启禀皇祖母,孙媳时有孕吐,恐呕吐起来污了您的眼,耽误您品画的心情,故而孙媳恳请皇祖母让宫人搬来一座屏风遮挡。”
皇后讥诮地撇了撇嘴角,“本宫生了一个皇子,两个公主,都是过了三个月就不吐了。你怀胎已经五个月,早该没事儿了。”
“一个孩子一个样,有些妇人直到临盆还吐着呢。”太后话里话外维护苏晴,“翊儿的媳妇怀着身孕,还来宫里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话,这份孝心难得。来人,搬座屏风过来。”
“多谢皇祖母。”
苏晴挑了一个僻静的位置坐下,宫人搬来一座苏绣花鸟屏风挡在前面,正好隔开众人的视线。
苏晴对芷兰使了个眼色,芷兰会意,叫伺候磨墨的宫女退下,她利落铺好宣纸,开始执笔作画。
“太后娘娘,”坐在皇后下手的蓉妃起身道,“大家作画得有一会功夫呢,妾给您弹奏两曲,您边听曲儿边等罢。”
“蓉妃的琵琶乃是一绝。”太后颔首,“哀家乐得听一听。”
准备片刻,蓉妃坐在绣凳上,怀里抱着一只凤颈琵琶,玉指拨弦,缓捻情思,弦走铮铮,宛如珠落玉盘。
太后闭眼听着,手指搭在凤座的鎏金扶手上打着节拍,十分怡然惬意。
“娘娘,弹琵琶的这位是蓉妃。”芷兰小声道,“她的本名叫柳月蓉,是柳侧妃的堂姐。”
“就是她啊。”苏晴透过屏风的缝隙朝外张望,“看着眉眼是跟柳月吟有几分神似,长得还不错。”
芷兰提笔蘸了蘸墨,“柳侧妃被王爷禁了足,蓉妃应该知道这事,说不准会找你的麻烦。”
苏晴饶有兴致看着芷兰作画,不以为意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要是敢惹我,管她是什么皇妃娘娘,我会毫不客气地还回去。”
半个时辰后,大家的画作都已完工,两名太监一左一右托着画卷,一幅幅展示给太后和皇后欣赏品鉴。但凡画工好的,太后都给了赏赐。
不多时,轮到苏晴献画,画卷缓缓展开,呈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周围顿时一片寂静,太后脸上的笑容戛然凝固。
苏晴定睛一看,芷兰画的这副《空山烟雨图》变成了一张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
皇后脸色阴沉,幽凉的语气与这满园的秀丽景色显得格格不入,“苏晴晚,太后召你入宫作画是你的福份,你不想画早说,何必用一张白纸敷衍了事,分明不把本宫与太后放在眼里!”
苏晴心思急转,这幅画从下笔到呈上去展示,一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进行,应该不会被人掉包。
问题只能出在作画用的墨汁上。
她以前听说过一种骗术,有一种特殊的墨叫乌贼墨,用乌贼墨写借条,过不了多久字迹就会消失,借条变成一张白纸,以此达到骗钱的目的。
她估计是着了这个道。
“母后冤枉儿臣了。”苏晴镇定自若,温婉一笑,“是这样的,晴晚近日学会了一种新的绘画方法,想要画给皇祖母和母后瞧一瞧。”
苏晴本来想把乌贼墨的事告知太后,请求太后下令彻查,揪出来背后捣鬼的人,但是这样一来,就破坏了宴会的气氛,太后的脸上也不好看。
太后是上一届的宫斗冠军,深有城府,她两眼一眯就知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但她也不想好好的宴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扰了兴致,便顺水推舟道:“新的绘画方法?听起来挺有意思,哀家愿意一观。”
至于谁想耍心眼陷害翊儿的媳妇,想让她当众出丑,她自会查出来,严惩不贷。
苏晴美目一扫,落在了连婧柔的身上,“我所说的这种绘画方法需要一些材料,还请十公主帮我个忙。”
连婧柔当即站了出来,热心道:“你需要什么尽管说,能找的我都会帮你找来。”
苏晴招了招手,附耳对芷兰和连婧柔说了几句话,连婧柔听后便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婢去找材料。
“你要的都在这里了。”连婧柔把苏晴要用的鱼骨胶、小刷子和细沙香粉之类的东西拿了过来。
“多谢十公主。”苏晴道了谢,转头对芷兰道:“咱们可以开始了。”
“是,娘娘。”芷兰用细头毛笔蘸上鱼骨胶,在白纸上缓缓涂画。
苏晴从盘子里抓起一把颗粒均匀的干净细沙,沿着芷兰作画的痕迹,仔细将沙子铺洒在纸上。
苏晴穿越过来之前,曾经跟网红圈子里的一个姐妹玩过沙画,只不过这里没有彩沙,只有黄沙,制作起来颜色太过单一,她便用五颜六色的香粉补色。
一炷香之后,苏晴把这副画好的《蝶戏牡丹图》呈给太后观看。
香粉的气味吸引来一只花蝴蝶,堪堪停落在那朵牡丹花上,蝴蝶色彩斑斓的翅膀轻盈扇动,为整幅画添了几分灵动雅趣。
“很好!”太后大为赞赏,“晴晚的这幅画别出心裁,哀家十分喜欢,稍后哀家便叫人拿去裱起来,挂在哀家的寿康宫里。”
画作被太后赏识,还被挂在寿康宫里,简直是莫大的荣耀,在场的女眷们纷纷流露出艳羡之色。
“多谢皇祖母夸奖,孙媳献丑了。”苏晴暗暗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
太后笑的牙眼不见,拉着苏晴的手夸奖了一番,赏赐了一些珠宝绸缎。
“皇上驾到!”太监忽然尖声唱报。
众人抬眼,望见皇帝的仪驾正朝这边涌来,纷纷起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