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匪头子不禁想着,这男人是故意的!他故意被他们劫掠,也是故意去救那些人,目的便是为了用他们的命来换取得到宝物的机会,所谓黑吃黑不过如此。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反抗,但是,这男人极了解神殿内的陷阱,他甚至能主动触发机关攻击人,借以控制这些流匪。此人手段狠辣,就连之前那些受他恩惠的修士眼中也不禁染上了惧意。
“少侠,那颗宝珠身上的冰霜之气特别纯正,您也许灵力不高,感受不到,但那真的是好宝贝,少侠,求您了,您放我们走吧,我们之后必定改邪归正,绝不害人。”
蒙眼的年轻男子并没理会那些哀告,只语调冰冷道:“能被火灵秘境压制的宝物,算什么宝物。”
他嘴角冷冷一翘,勾勒出一个讥诮的弧度,步子从冰夷珠身旁跨过去,竟是当真没把冰夷珠放在眼里。
云月玺观察他想做什么,就见这男人走到内殿墙壁旁,他眼上蒙着一个蓝色的布条,似乎是真看不到,但是在用微弱的灵力探查墙壁上的画。
神识虽能视物,但是这地方这么危险,没有修士会把神识放出来。
云月玺看这年轻男子缓慢地看壁画,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个想法:身残志坚……
她思及自己思路跑偏,赶紧拽回来,也看这些壁画。云月玺没放出灵力打扰这年轻男子,免得自己被发现,她眼中有无相剑,自是日夜以练眼窍,因而目力极好,能快速将壁画浏览无遗。
这壁画非常长,绘满整个墙壁,壁画上是两个人首蛇身的男女,他们一起修炼、打坐,此时山河中一片荒芜,渐渐地,人首蛇身的女子造出了人,人的旁边对应着太阳、土地、树木……它们似乎学会了呼风唤雨。
云月玺立即猜测这个壁画记载的是伏羲和女娲的故事,伏羲女娲既是兄妹,也是夫妻,之后女娲造人,人旁边的太阳、土地、树木……对应着火、土、木灵根,意思是人类学会了修炼。
神殿里的壁画基本都是歌功颂德或者记载重要的事情,这个壁画看起来并没留什么谜底。
云月玺垂眸,以年轻男子之智都只找到了冰夷珠,而没找到另外的宝物,难道线索真的没在殿内,而在火灵秘境外?
火灵秘境……
云月玺忽而便想到壁画有哪里不对劲,壁画记载的故事并没留下任何线索,但是,壁画本身就是线索!这里是火灵秘境、太阳神殿,为何神殿里要记载伏羲和女娲的故事?
云月玺想到一段典故:伏羲为木,神农为火,以火承木,故为炎帝。
意思也就是说伏羲的力量属木,与火不同,太阳神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记载伏羲和女娲,那么只剩一种可能,这里看似只有一座神殿,其实有两座,火的力量兴起,更迭替代了原本属于伏羲和女娲的神殿,太阳神殿伫立在平原之上,因此,神殿的道路底才掩埋了这么多的白骨。
也只有这一种解释,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冰夷珠会在火灵秘境内,为什么另外一个凌驾于冰夷珠之上的宝物没能彻底影响火灵秘境,火灵秘境中,火的力量仍然占据主导地位。
因为太阳神殿压制了它的力量。
差不多想清楚事情原委后,云月玺更想得到这秘宝,但是,要知道怎么得到秘宝前,首先要知道这秘宝大致是什么。
云月玺再度扫过壁画,壁画中有两位传说中的大神,伏羲与女娲,宝物究竟是伏羲留下的,还是女娲留下的?毕竟,伏羲和女娲的属性本源完全不同。
如果说女娲留下的是冰夷珠,那么另一枚宝物应该是伏羲留下的,属木?
应该不是,云月玺猜测,以火承木,而且火克木,木属性的宝物怎么能撑过太阳神殿的压制?而且,冰夷珠就那么点能量,云月玺在殿外时,丝毫没感受到冰夷珠的冷意,一颗冰夷珠不足以影响火灵秘境至此。
另外一个宝物应该还是女娲的。
云月玺忽然觉得有点复杂,女娲怎么会传承类似冰夷珠的宝物,女娲抟土造人,能进伏羲女娲神殿的属于女娲的宝物,不该是冰夷珠等水系宝物。
一定还有什么是她漏掉的,云月玺想再去看壁画,看看有没有自己遗漏的东西,毕竟,壁画虽大,也不一定记载得了所有传说,某些事件壁画一定会简写,说不得重要的线索就隐藏其中。
云月玺仔细观察壁画,没放过一丝可疑之处,壁画太多太繁杂,却在她脑海里形成一条清晰的线。
她的确漏了一点,在伏羲和女娲的传说中,女娲还有一点为人称道的功绩是补天。
传说中,大雨连下许久,天之涯坍塌、洪水倾泻,女娲铸五彩石而补天……这些传说修真界其实并不重视,毕竟,此时已经不是洪荒时代,但是没想到,这些传说今日在神殿重现。
女娲补天,与那场洪水浩劫对抗,她如果是在那时得到的类似冰夷珠的宝物非常说得通。那么,怎么才能得到那个宝物?
云月玺想到一句话:雨霁,祭女娲。而这恰好是神殿,祭祀所用!
所有的点几乎都连起来,指向一处,但是火灵秘境内哪里有雨,殿内哪里有雨?
壁画上有雨。
云月玺做完全部推论,她抬头一看,那年轻男子也看完了整幅壁画,似乎要举步前往壁画中雨水连天之处,他脸上还有丝犹疑,似乎在复盘自己的推断。
这年轻男子眼盲,探索壁画的时间是要比云月玺用时更多的,但是,他推出结论似乎不比云月玺慢多少。
大敌当前,事态紧急,云月玺必定要先一步成为“祭祀人”。
她不再隐藏,足尖一点,手中生满无相火莲,直朝壁画而去。那年轻男子虽灵力低、眼盲,却十分敏锐,他见云月玺直取壁画便知她发现了什么东西。
云月玺不怕他发现,他修为太低,阻止不了她。
没想到,这年轻男子步子一移,手中弹射出几枚普通石子,正正封在云月玺周身的几个大穴处以及死门之上,修真者对于气都敏锐,尤其是云月玺,她倏然发现生死之气被阻碍,下意识停下来。
那年轻男子则趁此机会想触碰壁画——
雪色剑光如划破整间内殿,剑光如雪,只是最普通的一剑,连金莲都没有,却立即让年轻男子感受到威胁,他不得已终止动作,以奇异的步伐避过此剑。
他的步伐暗合八卦,所以才能避开云月玺的剑光。
神殿内其余修士都不知二人打什么,只趁此溜走,云月玺和那年轻男人的脸色却一起暗了下去。
“又是你。”
“原来是你。”
两人同时开口,云月玺目光灼灼,那年轻男人也一副脸色不虞的模样,薄唇微抿,竟然生出几分莫名屈辱的意味。
这男人身上带了股莫名其妙的傲气,高傲且受辱,关键云月玺又没辱他。
云月玺美目中盛着疑惑的光,手执长剑:“月大人,多日不见,你居然换了张脸,连腿也治好了?”
她是根据这男人那如鬼魅般的步伐认出他的,这男人认出她,应该是因为剑气。
这男人冷冷道:“不用你管。”
他还是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说话也把嗓音压低。
云月玺了然,看样子,他对那天自己差点杀了他耿耿于怀,这个梁子约莫结死了。
云月玺桃花眼微挑:“今日重逢,想必是冤家路窄,月大人,如今形势我比你强,看样子,这机缘你只能罢手。”
她倒还想挣扎一下,不想和月祭司这样的人对上,道:“除此以外,殿内的其余宝物,任大人挑选。”
这年轻男子道:“哦?不知你准备拿什么宝物打发我?”
“冰夷珠吗?”他眼上系着布条,目光精准地“望”向地上的冰夷珠。
冰夷珠云月玺不可能让,她要拿回去救昆吾宗宗主。
年轻男子听她拒绝,更是冷脸:“一颗破落珠子你都不舍,看样子是要随便拿些杂物打发月某。”
云月玺讪讪,这年轻男子话糙理不糙。
她叹气:“罢了,各凭本事。”
形势堆到这儿了,她注定要和月祭司这样的人为敌,毕竟,云月玺绝不可能让出宝物。
两人当即交起手来,这年轻男子虽灵力低,但是精通八卦和机关,他毕竟比云月玺来得久,借助机关的力量,居然也和云月玺斗了个旗鼓相当。
“噗嗤”一声,一道冰锥刺向云月玺的胳膊,划出一道极长的伤口,鲜血一滴滴涌出来,与此同时,云月玺的剑已经刺向那年轻男子的咽喉。
刹那间,年轻男子的身形再度慢慢变得透明起来,他居然如法炮制,又要当着云月玺的面消失!
云月玺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结了个死仇,不能杀了他,也不能化干戈为玉帛,死仇还随时随地消失。
她心里溢满憋屈。
那年轻男子同样脸色不好,蒙着眼道:“今日之辱,月某谨记。”
他功亏一篑,失了至宝,而且接二连三都栽在同一女子手上。
云月玺几次想对付这人都不成,今日还受了伤,心情不佳,牙尖嘴利:“不怪你棋差一着,只怪我……欺负残疾人。”
月祭司上次见面不良于行,坐在轮椅上,这次见面直接瞎了眼,确实是各种意义上的残疾人。
他极心高气傲,被云月玺这般说,露出不堪受辱的表情,喉结一动:“等之后你便知,你是如何胜之不武。”
说完,月祭司的身影彻底消失。
一处辉煌的宫殿,殿内缀满夜明珠,错落地摆放着,无需烛火便将室内映照得灯火通明,月影斑驳,焦尾琴摆放在屏风外,大床内睡着一个容颜绝世的男子,他倏然睁开眼,他的眼本上挑勾人,如今眸中却若汪着寒潭。
月昭起身,长发及腰,风华绝代,他生得艳,幸而上挑的凤眼不只显得魅,更显得智慧锐利。如今那双眼里如盛着寒冰。
月昭打开窗子,窗外的月光照进来,粼粼月光落在他的头发上。
月昭极高傲,如今却这般受辱,他可不是随随便便消失,每消失一次,便是损失了一个化身。
他的化身可不是普通化身,每个都可修炼,而且能同时具备意识行动,因太过逆天,所以会有各种各样的缺陷,比如腿疾、眼疾,如今化身已折二,只差最后一个化身回归。
月昭未尝败绩,如今低语,语气森寒:“本君,残疾人?”
屋内的焦尾琴似乎低低呜咽,不敢与主人争锋。
火灵秘境内。
云月玺果然得到了比冰夷珠更强的宝物,那是一团冰蓝色的光,纯粹的冰息散发出来,云月玺的手指触碰到此光,继而闭上眼,慢慢炼化它。
她得到了娲皇传承,加之又是包容力最强的无相灵根中的无相火灵根,如今吸收起这团冰霜之眼时便非常快,毫不费力。
冷冷的冰霜力量沁入云月玺的经脉、元婴……
她本是无相火灵根,本来冰火不容,但因为强大的无相属性,那些冰霜力量沁入时,反而非常舒服。云月玺暗金色的元婴再度发生变化,暗金色中夹杂着冰蓝色。
她再随手生出一团火莲,暗金色的火莲也发生变化,变成了通体白色,只在莲蕊部和莲瓣尖儿携这纯粹的冰蓝,曾经妖冶的金莲忽而变得圣洁起来,看起来根本不像暴烈的火,云月玺却知道,手中这朵看似无害的火莲,温度至少是曾经的千倍。
她闭眼,莲随心转,刹那间,那圣洁的蓝白莲花撕开伪装,一朵夺目耀眼的金莲再度出现,比起蓝白形态,这金莲更为暴虐。
如今她的火不再是无相火莲,而是无相冰焰,她并未进阶,堪堪在元婴中期,但是那冰霜完全改变了她的体质,让她以元婴境界便能越级挑战出窍修士。
云月玺敛眸,去寻宋成璧。
哪怕是无相冰焰,也没能驱散情蛊,那是因为情蛊遇弱则弱、遇强则强。但是,没关系,只要宋成璧死了,她可以慢慢驱散情蛊。
她飞到火灵所在的地宫门口,却见地宫门口只躺了几个奄奄一息的修士,有几个还是昆吾宗弟子。
云月玺微微皱眉,给他们喂了丹药:“怎么回事?”
一名昆吾宗弟子服下丹药脸色好转,强撑着对云月玺道:“地宫底下,跑出了凶兽,把取水的弟子都给赶下去了,我们没被赶下去,是因为我们……我们当时都快不行了,那凶兽通人智一般,似乎是觉得我们没用。”
云月玺把剩下的丹药塞在他手里:“带着还活着的修士离开火灵秘境养伤。”
她站起身,将长剑抽出,欲要进入地宫。
“云师姐,下面很危险,你……你不和我们回去吗?”那修士吐了几口血,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道,“如果你是为了宋真君,他修为高,不会有事的,而且,师姐……宋真君不值得你如此。”
他周围有那么多红颜知己,师姐堂堂天骄,与别人共侍一夫难道不委屈?
云月玺闻言一愣,继而心中浮现原身残留的酸楚,所有人都为她不平,可她,被情蛊控制着,如猪油蒙眼,巴巴地为别人送命、如飞蛾扑火,最后落得活不活死不死的下场。
云月玺垂眸:“我不是为了他,我自有我的打算,你们先回去。”
说完,她义无反顾投身进入地宫。
无论多难,她都一定要亲手杀了宋成璧,只有见到他死,她心底的石头才能放下来。
云月玺绯衣如火,进入地宫下面。
里面果然一片闷热,云月玺不时能看见凶兽追逐着修士奔逃,这么高的温度,云月玺有冰霜之眼,倒也如常。
她满地宫寻找宋成璧。
云月玺不知寻了多久,便见到宋成璧一剑结果一只凶兽,他旁边是已经吓瘫了的绿芽,骨心儿不见踪影,骨心儿不能动,兴许早死在凶兽蹄下。
云月玺向他走过去。
宋成璧见到她,双眼一亮,带着绿芽过来,道:“月玺,你帮我好好照看绿芽,我去前面夺宝。”
绿芽早被吓怕了,闻言抱住宋成璧的手臂:“真君,你别离开我!我不要她保护!”
她被吓得一副小女儿情状,宋成璧也轻声哄道:“没事,月玺一定会照看好你。”
他抬头,嘱咐云月玺道:“月玺,保护她,就是保护我,你知道吗,这个时候你别耍小脾气。”
他理所应当地吩咐云月玺,却见云月玺绝色的脸庞上一片冷漠,和往常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