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哪一点看,都是能让飞影城主恼羞成怒、怒而翻脸的点。
而云月玺之所以知道月昭是射日修士也很简单:神殿钥匙在月昭手上,而月昭居然说钥匙是别人送他的,这两点实在太奇怪。
云月玺就当自己没看到美人轻喘、白衣微湿,她正色,道:“城主,如果使用神殿气运,世界上仅存的情蛊和生死草也会立即死亡?还是仅仅只断绝了它们的延续?”
出乎云月玺意料,月昭这次居然没有立刻回答。
月昭抬眸,一眼看穿云月玺。云月玺明明知道了,他就是那个射日的傻子,现在还在装?
她知道了,他曾经傻过……高傲的月昭没法子接受这一点,他第一次情绪如此真正外露,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握,几乎要将案桌抠下一块儿。
云月玺从月昭的表情中,也读懂了月昭看穿她的想法。
她很尴尬……尤其是在看到飞影城主现在那么难受,如同正在受辱一样……
这也不怪她,她已经尽力掩饰了,但是月昭能看穿她她有什么办法?
云月玺几乎无法直视月昭,这城主太惨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虐自己,她什么话都不用说。
云月玺硬着头皮:“城主?”
好在,月昭尚存理智,现在对他来说,云月玺不戳穿就是一件好事,他压低嗓音:“不会,若斩别族气运,便可诛杀别族仅存血脉,那此法早逆天到天道降劫。”
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高傲的脸上写满受辱和别的什么意味。另外的意味云月玺看不出来,太复杂,她也不敢看。
“天色已晚,本君已乏,你下去。”月昭冷冷道。
他此刻状态极乱,需要梳理。
云月玺赶紧脚底抹油,趁此机会溜之大吉。
她走出门,呼吸到门外的草木清香,才骤然松了口气,她好好的来解释,没想到牵扯出飞影城主的情衷……她回去就能睡觉,但是,飞影城主估计睡不着。
这下她是真真正正各种意义上的夜闯闺房了。
云月玺倒不会觉得飞影城主像射日修士那般,他们有共同点,比如坚持、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也有不同点,飞影城主是绝对做不出射日修士那般低姿态的事来的。
云月玺猜测,今后,飞影城主会假装今夜无事发生,等到三场比赛完成,自会让她离开。
他纵然千般任性,喜怒无常,但是绝不毁诺。这样的人,哪怕打落牙齿和血咽,也不会抛弃自己的原则。
事实上,月昭的确如此。
他沉默地坐在屋内,屋内新燃了香,瑞兽金炉里青烟袅袅,月昭将手抚在焦尾琴上。
他本心烦意乱,不该抚琴,可此刻除了抚琴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消遣之法。
月昭的琴曲倾泻出来,以往,他的琴曲无论是金戈铁马,还是海浪潮生,都如高山松柏,连一点烟火气都沾不上。但是今日……月昭没聋,他的琴曲里多了别的调子。
是喜悦和欢快,仿佛忘却的东西终于回来了那般。
月昭抚不下琴,白衣疏狂,抱琴而坐,凤凰……果然是痴情的凤凰,月昭几乎想摔断琴,却又觉得于事无补,他到底在生气什么?
月昭敛眸问自己。
生别人拒绝了自己的气?那时的表白本就不合时宜。
生自己不争气,喜欢上羞辱自己的人的气?但那时他都傻了。
不,傻了又如何,傻了还懂一见钟情?看来是还不够傻。
月昭大多是在生自己的气,但又无法释怀云月玺的所作所为,倒不是别的,云月玺对傻子那么好,明知神殿钥匙重要,还给了他,而对他其它的化身则如此差。
自己还比不过一个傻子?
短短几刻钟,月昭心里打翻了怒坛子,再打翻了醋坛子,他的脸色精彩极了,只是,无人知晓。
比赛还得继续,月昭颇倔强,他绝不是那等……因为情爱,就抛弃尊严的凤凰。
世界上只有他一只凤凰了,他要是丢脸,那就是全族丢脸。
月昭眸色如水,空坐至天明。
他没有注意到,从始至终,他都没想到过自己究竟喜欢云月玺哪点,而是平静、毫无阻碍地接受了这一点,连一丝挣扎都没有。
天边泛起鱼肚白,飞影城的朝霞呈浅金色,慢慢浮上云层,将灰白的天空染上色彩。
这一晃,几日时间便过去。
这几日月昭都非常安静,哪怕云月玺就在城内,他也没有像之前一样去找她“麻烦”。
今日,是第二关收关的时间。
云月玺在飞影城护卫的带领下回到雪山之中,一进雪山,她便发现了不同:活动的修士明显少了许多,看来,第二关考核淘汰了许多修士。
现在,云月玺要徒步走到集合点,进行最后一关比赛。
她之前那身蓝衣已经染血坏了,云月玺如今换了另一身蓝色衣衫,蓝得发紫的裙裾在雪面上成了十分独特的风景。
她第一个到达的集合地点,因为其他破关的修士,到了今天早都力竭,得慢慢走来。
云月玺一到集合地点,便看到一身白衣、冷漠疏狂的飞影城主。
他好像正常了,看见她之后没再露出尴尬受辱的表情。
云月玺不是很想走上前,她怕月昭尴尬,但是,月昭桃花眸冷冷地看着她:“本君说过,比赛不变,你不想知道你第二关是否通过了本君的考核?”
是他的考核,而不是比赛考核。
云月玺竖起耳朵,走上前,月昭敛眸:“已然通过,你只比本君用时晚一天。”
但月昭身具凤凰火,他根本不用花时间抵御寒冷,所以,他用时比云月玺少。
云月玺松了一口气,通过便好。
这时,月昭忽然道:“但是,你同本君有了新过节,那么,规则应该……”
他模样本绝色,哪怕垂思也引人遐思,但是因为前科累累,无理取闹次数太多,立即让云月玺微缩瞳孔。
难道飞影城主又要变卦?
她情急之下,朝月昭走近一步,月昭本和她挨得极近,此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压根没躲,两人撞在一处,雪面打滑,云月玺修为没月昭高,没法抵御雪山的规则。
当即,她朝月昭扑去。
月昭居然不闪不避,面无表情,却生生被她扑倒,撞在身后的雪山壁上,簌簌白雪落下来,落在月昭两肩,可谓是人间雪满天上人。
云月玺不可谓不震惊。
飞影城主……不躲的吗?
以他的修为,会这么容易被人推倒?因为离得近,云月玺这才发现,月昭细白如雪的脸上小扇般的睫毛投下小小的阴影,除此之外,他眼底略带青色,就连唇色也没以往红。
云月玺想到了色厉内荏四个字。
飞影城主这几天是有多纠结,才能生生给纠结成这样,他还面无表情,半点也不表现出来,当真是别扭出了新高度。
云月玺忽然尴尬起来,有种自己欺负了别人的感觉,似乎,飞影城主不是想变卦?
月昭居然罕见地没生气,睫毛微颤,看了眼云月玺,继而冷冷道:“虽有新过节,但本君既已承诺,则规则不变。”
云月玺颇尴尬,是她杯弓蛇影,明知月昭不是毁诺的人,反应还如此之大。
她真心实意道歉:“抱歉,城主,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本君从不是君子。”月昭还是直言。
云月玺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月昭或许是一直是天之骄子的原因,他想说什么从不会憋着,不管是怼自己还是怼别人。
月昭道:“照例,第一个通过第二关的修士,可以额外要一件物品,算作奖励。”
他身上带着雪松的气息:“你想好,你要什么。”
云月玺眼睛一亮,先是试探道:“但我想要之物,或许太过珍贵,不知……我怕妄言之后,让城主觉得我不知天高地厚。”
月昭的呼吸漏了一拍,但是脸色淡漠,谁也看不出他的心绪。
飞影城最珍贵之物,除了凤凰还有什么?
“你可直言,让本君判断。”月昭道。
“此物同凤凰有关,但是,不是每只凤凰都能像他一样……”云月玺慢慢组织语言。
月昭敛眸,不知心里是什么思绪。
她这么喜欢凤凰,却拒绝他的告白。月昭不讲理到,连自己的凤凰真身都讨厌起来。
但他一直是这个性子,自己都习惯了自己,面色如常。
同时,月昭除了暗藏的浓烈热情外,也绝不会抛弃自己的冷静锋芒,凤凰就是他,他就是凤凰,两者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只要,对他有利,月昭敛眸。
他微微别开脸,却反而展露出姣好的侧脸和优美的颈线,冷风灌进衣衫,他身上确实无一处不完美。
这像是求偶的凤凰在展示自己。
但月昭这只凤凰有些特殊,他不喜欢引颈高歌引人注意,他更想,谋定而后动,后发而制人,用自己的一切,让别人来走近他。
飞影城主的美色绝对是极大的视觉冲击,何况他还说了好。
但是,云月玺高兴道:“那我就直说了,城主,若我有幸,可否奖我一团凤凰火,我知道它珍贵难寻,若城主有……”
她继续说话,月昭的心却一点点凉下去。
凤凰火?指的是他随手一指就能召唤出来一大片的凤凰火?
月昭瞬间不高兴了:“本君还以为是什么,不过是火焰,你既然只想要火焰,不识至宝,那么,本君给你一团凤凰火,再附赠你一片火海,任你取用。”
他把人人觊觎的凤凰火说得像破烂一样。
云月玺就当自己没听到,明知飞影城主死别扭,还要细想他每一句话,认真剖析找到自己气愤的点?云月玺没那么傻。
她只需要知道,飞影城主答应了她,就够了。
正在二人说话之际,通过第二关考核的修士们相互搀扶着来到集合地点,他们都已经累极,差点瘫在地上,一抬眼,就看到他们之中最美的那个女修正躺在又冷又凶的飞影城主怀中,看着是她压在飞影城主身上,实则,飞影城主半点不慌,反而是她红了脸。
几名成功通过的修士都一脸古怪,他们辛辛苦苦通关,最后,别人搞定了主考官,就这么晋级了?!
探寻的视线看向云月玺和月昭。
云月玺不傻,知道别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抽抽嘴角,看着前所未有配合的月昭,多想月昭再像之前一样,冷冷来一句:即使我们亲了,也不会影响比赛规则。
云月玺目光灼灼,等着自己被呵斥。
奈何,月昭什么话都没说,被推了也没发火,只道:“可以起来了?”
周围人露出一种“居然能把难搞的飞影城主弄得服服帖帖,此女有些手段”的眼神。
云月玺:……
她明明是靠实力晋级的。
云月玺一脸菜色地放开月昭,那些修士还记得月昭的雷霆手段,不敢置喙,还是那句话,奖励足够丰厚,月昭也足够强,任何的违规别人也可以当作规则内。
月昭从雪山石璧上起来,一旁的护卫就当没看到此景,每人都训练有素,一点异样神采都不露。
“最后一关考核,杀死海底机关兽最多者获胜。”月昭宣布完最后的规则,消失在茫茫雪影中。
最后一关考核了,月昭不怕考核完云月玺会离开。
他并非那么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离开。他离开雪山,一队护卫在他身后坠着,刀光凛冽,雪光如鸿。
与此同时,宋成璧处也完全不顺遂。
鱼媚忧心忡忡,她总觉得宋真君这些时日有些不一样,也不碰她了,她原本以为,宋真君是去碰那两个小花妖了,可是,花妖们也愁眉不展,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真君!这是什么!”一道尖利的女声传来,其中夹杂着浓浓的惊恐和些微厌恶。
这声音从宋成璧房中传来,鱼媚立即奔过去,一进宋成璧屋子里,她便捂了嘴,如同看见什么恐怖之物。
宋成璧的怀中,居然放了一块黑石头?
不是黑石头,是那石鱼。
那石鱼此刻奄奄一息,而屋内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鱼媚已经□□,如何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再看向两位花妖,皆一脸惨白,身上也穿得好好的……
不是她们,那宋真君……难道是那石鱼?
鱼媚差点干呕出来,宋成璧的脸上也盛满了对自己的厌恶,念心胆子大,红着眼要将那石鱼碎尸万段:“真君,我不是早就将这鱼给扔了吗?您怎么又……”
一个“又”字,说明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怎么可能,一条石头鱼,连灵智都没开,和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鱼媚几乎晕眩。
在念心要杀石鱼那一刻,宋成璧的剑光毫不留情地朝她一斩,念心痛苦地叫了声,整整被削断三个指头。
她捂着流血不停的手指,看着宋成璧。
宋成璧眼中清晰地闪过对石鱼疯狂的爱,但是下一刻,又变成浓浓的厌弃。
他没有办法克制自己对石鱼的喜欢,连鱼媚她们都不能激起他的欲,石鱼却可以……
宋成璧明明觉得石鱼恶心,却渴望着那触感……这就是情蛊的魔力。
念心哭叫:“真君!您真如此荒唐,要弃我们于不顾?”
“不过是一条鱼,您怎么如此糊涂?!”
宋成璧清晰地知道,自己不糊涂,是情蛊害了他正常的生活。
他闭眼,眉宇间哪里还有之前的意气风发,反而添了不少疲态。
他已经没有法子过正常的生活,就连修炼,他也会止不住地想那石鱼,导致毫无进度。
宋成璧这时才明白云月玺为何如此恨他,没有一个修士能接受那等对待。
不,念心她们能接受……她们只知道情情爱爱。
宋成璧心里忽然对念心等升起反感,只有他失去了修炼的自由之后,才明白明明能认真修炼,却非要钻研情爱,与人共享夫君的念心等有多令人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