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令宋成璧费尽心机的天下第一美人, 哪怕她后期神智不全, 只如一个提线木偶般美则美矣, 毫无灵魂,宋成璧也要把她禁锢在身边。
月光从窗户中洒进来,圣洁的月光粼粼地照在女子绯色的衣裙上, 云月玺忍了四肢百骸传来的足以绞碎心脉的剧痛,继续运功。
宋成璧的情蛊非常霸道, 云月玺一接管身体,立刻感受到了情蛊带来的磅礴的爱意。哪怕她从未见过宋成璧,一置身这屋子里,受情蛊影响, 万事万物似乎都染上了宋成璧的影子。
看见屋子里的茶杯,云月玺能想到宋成璧喝茶时的模样。
看见屋子里的长剑,云月玺也能想到宋成璧舞剑时的身姿。
情蛊如斯霸道,无孔不入地逼着、暗示着云月玺喜欢宋成璧,像是最高等级的洗脑。云月玺也心惊,想来原主深深看不上宋成璧花心的做派、恨宋成璧那般对自己父亲以及折辱自己,却因为情蛊而不得不“深爱”宋成璧,那是多么铺天盖地的绝望与自我厌弃。
云月玺一接手身体,第一件事情就是压制情蛊。
原主乃是金丹大圆满,属火灵根,云月玺调动身体里的灵力,不断检阅体内状况,终于找到情蛊,她当即用灵力去试探这只情蛊,没想到,哪怕只是一丝灵力,情蛊也像是受了刺激,反刺以云月玺更深的伤害。
它是天地灵物,云月玺只觉,情蛊一意动,她似乎心里对宋成璧的依恋便更上一层,这样下去不行,不说她的灵力能否吞噬情蛊,即使情蛊真死了,到时候云月玺估计也会被情蛊影响,对宋成璧死心塌地。
毕竟,原主痛苦地活了很久,久到那只情蛊死去,在宋成璧给她找新情蛊的十多年间,她也仍被情蛊控制着,痴恋宋成璧。
云月玺等得起十多年,但是原主的父亲等不了。
云月玺现在必须想法子压制情蛊,不受控制,从而为治疗父亲谋划。
她想了想,决意剑走偏锋,情蛊藏在云月玺体内如此久,以微小之姿附着在云月玺识海内,不易察觉,云月玺因灵根之故,识海如同盛开的火莲,这情蛊乃天地灵物,本无属性,却因为天生喜爱藏匿,为求不被发现,也转化成火属性,它如一粒小小的火屑,使人无法察觉。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火灵根的克星是水灵根,但云月玺不能用水属性的灵力,刚才已经检验过了,哪怕是火属性的灵气,这情蛊也会察觉继而反击。
除了水属性的灵力外还有什么方式能克制火相情蛊?
云月玺想到了月光之力,火属阳,水属阴,而月光之力便是最纯正的阴,最难能可贵的是,古有妖狐拜月,黄鼠狼晒月,便佐证了天下的妖物灵物都喜爱月光之力,情蛊是蛊虫,想来也是如此。
云月玺尝试着引了一些月华,她曾学过妖修之法,如今拼着力气强行将月华转为自己能调用的力量,颇费了一番功夫。
云月玺小心翼翼地用月华去试探情蛊,果然,情蛊并未异动!
云月玺心知此法可行,继续转化月华,但吸收月华本就是妖修所用,妖修体魄粗野,骨骼经络都比人族强,它们才能承受月华的力量,云月玺不过一个人类女子,吸收起月华来,自然吃力得很。
她每吸收一滴月华,都觉得四肢百骸传来剧痛,那种巨大的痛楚甚至伤了肺腑,让她嘴角流出血来……
云月玺并未放弃,情蛊本就不易对付,若是能让她轻而易举拿手一抹便散了,原主又怎会被挟制一生而身缠怨气?
她忍了这些疼,转换了差不多的月华之力后,便将它裹成一团球,包住情蛊。
这团月华密不透风,完全隔绝了情蛊,现在,云月玺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暂时不用感受情蛊的威力,“爱”那个宋成璧。
云月玺休息一会儿,坐起身来。
她心知这月华撑不了多久,早晚会散,她必须得按时补充月华。而且,月华能压制火相情蛊,同样也会影响身携火灵根的她。
云月玺如今四肢有些发冷,她捏碎一块火属性上品灵石,才觉得身子好了点。
也幸而原身是昆吾宗宗主之女,否则,这么好的一块上品灵石,云月玺现在根本摸不到。
云月玺想到了原身的后期,父亲醒来无望,宋成璧控制她、口口声声说爱她,却把好东西都给了红颜知己。而那时的原身为救父亲,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搭进去了,她什么都没有,还要被宋成璧气。
云月玺不再想那些,继续调息灵力。
远处有脚步越走越近,待得人影拂开帘子,是一个丫鬟。修真界也有丫鬟,这些丫鬟大都修真天姿不好,无法进入内门修习,便会选择做家世好的内门弟子的丫鬟,不只靠近内门灵脉好得多,说不得还能得些功法。
丫鬟走得非常急,气喘吁吁道:“小姐,天音宗有两位柳仙子来宗门,说是要借走您的幽魂花。”
云月玺倏然睁开眼,几乎是瞬间,体内残留的怨气便攀上心间。
丫鬟几乎慌得跺脚,说什么借啊,幽魂花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救宗主的材料,她们借走能拿什么还?就是恬不知耻地占便宜罢了。
可是……可是宋真君就是容易把东西给她们,小姐也深爱宋真君,届时,只要宋真君在小姐面前一言语,小姐只怕又会退让。
云月玺攥紧手,美目中只余平静,她的眸子清澈通透,美如琉璃,将所有的怨恨和疯狂全都隐藏。
云月玺一言不发,径直起身,走出门外,火红的裙裾、如雪的肌肤,衬得黑夜都仿佛有了更绚烂的光彩。
丫鬟紧随其后。
云月玺前往昆吾宗的会客之地,上书“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云月玺从黑夜中踏来,一眼见到的,就是上首的宋成璧。宋成璧如今已是洞虚之境,他模样倒是英俊,做出一派端方持重的模样。
果然,没了情蛊的影响,云月玺看见他,只余刻骨的恨和恶心。
除了宋成璧外,便是几个昆吾宗的人,但是他们也不敢对宋成璧的所作所为说什么,如今宗主不醒,宋成璧便是宗门内修为最高的人,而且,他迟早是云月玺的道侣,云月玺的父亲是昆吾宗宗主,哪怕宗主醒来,也还是会维护宋成璧。
再次,云月玺便望见了两名女子,背影颇瘦。
天音宗的柳轻风和柳扶风均是金丹期修士,两人长得花容月貌,清丽脱俗,如今,柳轻风脸上绽开一个虚弱而疏淡的微笑:“如此,多谢宋真君了。”
她垂下睫毛,哪怕是受了宋成璧这么大的恩惠,也没有一丝兴高采烈之相,几乎称得上高洁淡雅:“之前误会宋真君,是我的不是,如今宋真君不计前嫌送我们姐妹二人幽魂花,我今日在此给宋真君致歉、致谢。”
柳轻风走的是人淡如菊、若近若远的路子,她携着自己妹妹,正要给宋成璧鞠躬时,云月玺微冷不屑的声音传来:“我何时说过要将幽魂花予你?”
她自黑夜中走来,天下第一美人的艳光似乎使得整间会客厅都亮起来,那张脸无一处不完美,能担得上任何一句美好的句子,纵然高傲,却更是一绝。
柳轻风回头,见到云月玺后,心中立即涌起不喜,她下意识瞥向宋成璧,宋成璧的目光早转到云月玺身上。
宋成璧深情地看着云月玺:“你前几天不是受伤了,怎么不在屋里休息?”
云月玺不喜他的目光,冷漠地别开脸去。
她并不怕此态度露馅,原身本就是骄傲的性子,昆吾宗宗主之女,天资高且貌美,她对于让自己不高兴的事从不会忍。
但是,因为情蛊的缘故,原身总被宋成璧或哄或吓几下就好。
宋成璧果然未多想,云月玺有这样的倾国之貌,有些大小姐脾气他受得住。
他身为洞虚境的真君,如今并未理会云月玺的冒犯。
一旁的柳轻风、柳轻藕看着只觉心中不爽,宋成璧真君怎的如此?那女子不就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有个好爹,至于被这么如珠似宝地对待?
柳轻风当即蹙眉:“云姑娘,宋真君分明已答应将幽魂花予我姐妹二人,你如今是要反悔吗?”
云月玺微挑桃花眼,骄矜道:“幽魂花是我千辛万苦寻来救我父亲的。”
她冷笑,脸上带了丝鄙夷,随手端起一杯未动过的茶水:“两位姑娘好厚的脸皮,别人救父的灵药,你们和我非亲非故,也敢厚着脸皮上门讨要?”
云月玺丝毫不给两位姓柳的留面子,手腕一翻,那杯热腾腾的茶水当即被泼了出去,掷地有声道:“你们凭什么?就凭你们和宋成璧的几分薄面?”
柳轻风和柳轻藕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她们脸上有些辣,觉得失了颜面。
云月玺这话不就是说她们靠和男人的关系就想得幽魂花?
柳轻风脸色难看道:“云姑娘,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是来借幽魂花的。”
“借?”云月玺冷笑,“既然是借,幽魂花这样的宝物,三千年才开一株,你们要借,可做好拿什么来还的准备?再则,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们要想借走,可拿了什么东西来抵?”
她伸出手:“你们把东西拿出来,我说不定能信了你们的诚意。”
柳轻风和柳轻藕怎么可能带东西来,她们都清楚,说的是借,其实就是要,反正,宋成璧会给。
两人拿不出东西。
云月玺便意味深长道:“什么东西都没有,也叫做借?二位不如把话说敞亮些,要了我这幽魂花?”
她心里含着冷意,曾经,就是这二人明知那幽魂花是救她父亲的,还是来巴巴的、恬不知耻地要走。
云月玺的眸子冷得发亮,柳轻风似乎是受不住这侮辱,冲宋成璧道:“我们姐妹二人乃是走投无路才来找宋真君求助,不免却遭受这等非议。”
她脸色一冷:“宋真君,以后我们姐妹和贵宗就是陌路人了。”
柳轻风和柳轻藕姐妹两人一样的疏淡,让宋成璧觉得,天上的冷月落下来,也就是这姐妹二人的模样了。
宋成璧轻咳一声:“二位,月玺不过是担忧父亲,才出言急躁。”
他当着云月玺的面,对那二人道:“二位海量,包容些她,她很少出宗门,性子骄纵了些。”
云月玺见宋成璧如此急着讨好那两人,心里更是作呕。
这么多女人,他受用得完?
宋成璧安抚完柳轻风和柳轻藕,又威严地对云月玺道:“月玺,幽魂花之事,我已经答应给了她们。”
“幽魂花是我冒死摘的,不是你摘的。”
“月玺,我知道你担忧你父亲,但是,你父亲沉睡,想要醒来需要的药材不只幽魂花。如今二位柳姑娘身负重伤,比你父亲更需要幽魂花,你给了她们好吗?”他看着云月玺,道,“之后,我会为宗主再寻一株幽魂花作为补偿。”
云月玺心念一动:“她们受伤了?我怎么觉得,她们的精神比我还足?”
柳轻风和柳轻藕对她怒目而视。
宋成璧道:“她们伤在经脉,现下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运功都会受些影响,如若拖着不治,许会影响天赋。”
他以为他这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云月玺就会像之前一样答应,毕竟,她爱他。
可惜现在云月玺早暂时压制住了情蛊,不再被他控制。
云月玺施施然道:“那也不行,她们受了再严重的伤又如何,因为她们受伤了,我就得把我辛苦摘来救父亲的幽魂花送给她们?她们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成璧愣住,继而,他眸色复杂:“月玺,你今日怎么这么刁蛮,往日你再娇蛮,我都觉得你好,但是你今天的做法实在让我失望。”
宋成璧知道云月玺爱他,最受不了他说失望。
他便是用这样的软威胁一步步摆布云月玺。
云月玺今日却不吃那套,宋成璧眸色沉了沉,声音里带了几分怒气:“你为何不肯与人为善?”
同时,宋成璧探究地看着云月玺,在想她怎么不像往日般听话?
云月玺可不能让宋成璧深想下去,这个世界的修真境界分为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渡劫、飞升,如今宋成璧乃洞虚期,云月玺不过是金丹顶峰。
云月玺当机立断,她之前吸收月华,本伤了些心肺,如今只用灵力轻轻一激,刹那间,唇角便流出殷红的鲜血,染得唇更红,纤细的身子也轻轻摇晃一下。
宋成璧一惊,对他来说,云月玺是他费尽心力想要留住的女人,在心中地位自是不同。见云月玺似是受伤,他立即上前,欲执起云月玺的手,给她诊治。
云月玺似乎受了极大的损耗,又或许是极伤心,那双极勾人的桃花眼眼角微红,不容分说地推开宋成璧的手,敛眸,倔强道:咳……是,我是不肯与人为善……那是我九死一生摘回来的幽魂花,我父亲如今命悬一线,我便是与全天下为恶,也一定要救回他。”
她冷冷地抬眸,眸中充斥着愤怒的火焰,一双美目好看得惊人,看着柳轻风和柳轻藕。
“你们要抢幽魂花吗?从我尸体上踏过去。”云月玺再度看向宋成璧,道:“你也是。”
她的话说得狠,奈何天生美貌无双,此刻美人半吐血,眼角微红,一副脆弱伤怀又强撑倔强的模样。
宋成璧立时一叹,云月玺怎么舍得杀她?
她只怕是自杀,都舍不得杀他。面对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的女人,宋成璧的心软了几分。
这时,会客厅里其余几位昆吾宗的人也看不下去了,纵然宗主沉睡未醒,云月玺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云月玺如今受伤也护着宗主的气魄,更是令他们汗颜。
云月玺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围着宋真君转?既然她如此,那么宗主醒来,也不一定会护着宋真君。
一位长老出言,瞟过柳轻风和柳轻藕:“月玺说得不错,何况,幽魂花这样的至宝,即使你们天音宗想借,也得派几个说得上话的长老来商议,没有说你们自己来,三言两语就决定了此事的道理。”
“再则,你们经络受损,也没必要用幽魂花,有其余至宝,你们也不是我昆吾宗的人,让昆吾宗弃宗主而择二位,实在说不过去,宋真君觉得呢?”
宋成璧虽于男女之事上拎不清,但是,他非常看重自己的名声,也是立下宏图大愿,要当天下承认的正道魁首,如今见长老们纷纷劝谏,以及云月玺吐血那副脆弱美人的模样,宋成璧的肝肠似乎都被摧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