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美眷——李息隐
时间:2020-05-22 09:48:35

  手伸了过去,章大夫搭腕把了脉。
  “怎么样?”崔氏凑到跟前来问,满脸急切。
  章大夫收回手道:“从脉象上看,倒瞧不出什么来。二爷年轻健壮,身子再是健康不过。”
  “那何故会吐血。”崔氏急问。
  章大夫又示意谢隽坐下来,他则去瞧了他眼睛和面色,最后才说:“许是心思郁结,有心事。不过这血吐了出来,反而是好事。”
  提到心病,崔氏多半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左右扫了眼,将丫鬟婆子们都打发走了后,她才看向儿子:“你告诉娘,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不过是军务上的事而已。”谢隽面色冷清,答得随意。
  “你还想骗娘!”崔氏急了,“你说,是不是和潘氏有关。”
  谢隽抬起眼皮来,目光凉凉望着自己母亲,半饷才淡淡启口道:“若不是母亲于中横加阻挠,我便不会迟约定日期月余才赶至秀水村。若非我去迟了,她何故能被迫嫁给旁人为妻?如今她沦落至此,母亲可是满意了。”
  崔氏蹙眉:“这话何意?”
  谢隽拧着眉心望着母亲,但从她面上的确瞧出了属于一种叫茫然的神色的时候,他恍然一惊,似是方才明白过来一样,忙问:“儿子护送潘家父子去南境的路上,母亲没有暗中差人阻挠过?”
  崔氏道:“我虽不愿你娶潘娆,但的确也没做过这等事情。等等……”似是反应过来什么,“你是说,你送潘家父子去南境,回程的路上,有人给你设过埋伏?你怎么没早说,可有受伤?”
  “儿子甚好,母亲无需担忧。”谢隽心思早不在这儿了。
  之前他有派人去查过,但并没查到什么,且那些人意不在伤他,只是为了拖延时间,阻止他继续前进,所以他便以为是母亲暗中差人阻挠的他,目的是为了不让他顺利和娆妹相会。可如今看来,当初设下埋伏的人,并非是母亲。
  那又会是谁。
  父亲?
  更不可能。
  谢隽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他这才似是恍然明白过来。若是他,便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第42章 【43】
  谢隽心思早飞去了别处, 接下来母亲再说的什么,他一句都没听得进去。
  崔氏今儿还是头回听说儿子受了伤,所以很是惊讶和关切。但见儿子似乎并没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 崔氏忙伸手去拉了儿子一把。
  “隽儿,你怎么了?”崔氏一脸担忧关切。
  谢隽这才回过神来, 望着近在咫尺母亲关切的神色,轻轻摇头:“没什么。”
  崔氏不放心:“快让章大夫再来替你瞧一瞧伤势, 否则的话, 娘不放心, 觉都睡不好。”
  谢隽道:“不过是有人设了埋伏,儿子耽误了些时辰而已,本身并未受什么伤。再说,即便受了点轻伤,数月下来,也早调养好了,早无碍。”
  崔氏又把儿子前前后后仔细瞧了好一通,见他的确一如既往精神抖擞英姿挺拔, 这才放下心来。
  “会是谁?谁要害你?”崔氏很担心,“这有一回就能有两回,隽儿,你可要担心啊。”
  儿子过于出色优秀, 京都鱼龙混杂,这不知是挡了谁的道,以至于有人要出手伤害儿子。
  谢隽觉得傅世安的事情没必要告诉母亲, 所以,也就没把他说出来,只对母亲道:“放心吧,有一不会再有二,儿子不蠢。”
  虽说的是安抚母亲的话,但无疑谢隽也是说出了自己心声来。他被傅世安暗算过一次,又怎会愚蠢到再被他暗算第二次呢?
  其实他倒是不在意是否被傅世安暗算,男人之间的事情,只要是明着来,哪怕有人伤害他,他也无所谓。只是,娆妹与此事无关,他又何必把娆妹牵扯进去。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攀附权贵?
  可难道容王还不够权贵吗?他何必在已经稳稳靠妥了容王的情况下,又冒险去设局迎娶潘府独女。
  若是潘家还是以前的潘家,他倒是能理解。他想走仕途,早早攀上当朝重臣,日后于他仕途必然有利。可他算计的时候,潘家早败落了啊……
  还有前些日子的皇家围猎。
  猎场上,怎么就那么巧,他意外救了皇上,从而入得皇上的眼,得皇上赏识。
  这数月来的事情,谢隽一桩桩一件件皆在脑中过了一遍,结果越想越觉得这个傅世安不安好心。
  谢隽有些慌了。
  若他待娆妹乃真心,哪怕他再难过再不忿,只要娆妹过得好,是幸福的,他自然不会做什么。可若他待娆妹并非真心,而是觉得其有利可图,是在利用她,那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之前谢隽没把南境途中遇劫一事往傅世安身上想,当时一是觉得他没这个能耐,二来也是因为当时他一直疑心自己母亲。可如今想通了后,再直接去从他身边的下手查,自然效率快了许多。
  而且,还真叫他查出了当时与他交过手的一个人。这个人叫刀疤,从很早开始,就一直在傅世安身边做事。
  叫刀疤的人很早以前是山匪,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金盆洗手从了良后,便一直呆在傅世安身边,替他做事。
  既是查到了人,自然就好办多了。
  不过,谢隽顾及潘娆,自然不会押着人去傅宅质问。不过是寻了个由头,约了傅世安出来说话。
  而傅世安对此,也不是半点准备没有的。早在谢隽动手派人去金陵查刀疤的时候,他就得了消息。
  他没拦着,因为拦着没用。谢隽的手腕和能力,他还是清楚的。他若未疑心,一切都好说,可一旦他起了疑心,他势必会追查到底。
  如此一来,他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倒不如大大方方的,直接承认。
  所以,傅世安赴谢隽的约,还算轻松。
  金陵再怎么繁荣,也不比京城气派庄严。谢隽选了帝都最好的一家酒楼,又选了顶层最奢华的包厢,傅世安应约到的时候,谢隽正负手临窗而立。
  已经入夏,天空碧如水洗,干净得一尘不染。街上热闹喧嚣,人来人往。
  窗户敞开着,谢隽就这样驻立在窗边,身子如山般,一丝不动。
  傅世安轻步走过去,走到跟前,与谢隽并立而站,也负手而立。他目光也落向窗外,忽而扯唇一笑,才道:“难怪但凡有些志向的,人人都想往帝都跑。这帝都,到底和别地不一样。”
  对傅世安的镇定自若,谢隽倒颇有点意外。
  谢隽侧头看向身边的人,不知怎的,如今看着这张脸,忽又响起那日城郊皇家猎场帐篷里,他和娆妹夫妻欢好的一幕。
  那种声音,那种响动,近日来,每回想起,谢隽心中都会莫名升起一股烦躁和怒意来。
  他有野心他不拦着,他有任何筹谋算计,也与他无关。但唯一不可动的,就是娆妹。
  “你或许还不知道我的底线。”谢隽懒于和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傅世安这才侧首朝谢隽望去,面上那本就虚假的笑意,越发假了几分。他道:“谢将军此话何意?”
  谢隽眉心拧起,一字一句郑重警告:“那日在金陵,其实你根本没出城。你是见我找了去,怕娆妹会选择跟我走,这才不敢呆在家里。后来在我的人快找到你,你深知身份藏不住的时候,便让你自己的人出手打伤你。”
  “你可认?”
  傅世安拍手鼓掌:“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谢将军,在下佩服。”
  “你到底想要什么?”谢隽看不透他。
  傅世安却清楚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撑了下眉,这才笑着说:“若我说我自始至终要的都只是她,你信吗?”
  谢隽自然不信。
  傅世安这个人,过于狡诈,而且特别擅长心计。
  这个人瞧着敦肃恭顺,谦逊受礼,其实内里还不知道是怎样的黑。他的话,他是一分都不信。
  所以,谢隽直言:“你要什么,你可以直说,不必这般拐弯抹角。你若是个男人,便不要耍那些肮脏手段去对付一个单纯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有什么,大可冲我来。”
  傅世安却懒得去听他说这些废话,只折身于一旁桌边坐下。他慢悠悠,十分闲适的自己给自己斟了茶,喝了后才道:“既然你不信,又何必问我?倒是谢将军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谢隽走过去,于他对面坐下。
  “放了她,开个条件。能答应你的,我都答应。”
  傅世安觉得好笑,茶喝了一半抬眸看了过去。隔着缭绕的雾气,他那双眸子显得十分清澈,而他也装足了无辜样,半好奇半挑衅问:“谢将军这是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施舍我吗?谢将军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可以和我谈条件?”
  言毕,傅世安也懒得再装样子了,面色彻底冷了下去,算是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你这是瞧不上我一介商户的身份,还是看不上我身为男人的能力,觉得我不能给娆娘幸福?”傅世安说得越发挑衅,“那日皇家猎场,谢将军做小人偷偷藏在我们夫妻二人帐外,想必是什么都听到了吧?难道,你觉得娆娘她是不喜欢我的吗?”
  明白了他话中意思后,谢隽脸色苍白。
  他从来都不是冲动之人,可这回却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挥起拳头打过去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仿若是在做梦一般。
  傅世安只稍稍偏了下身子,以此来减轻他拳头砸在自己脸上的力度。不过,他没完全避开。
  谢隽从小习武,这一拳又是在十足的恨意之下挥打过来的,自是用了力气。即便傅世安偏了偏身子,减轻了力道,却还是被打得吐出一口血来。
  但他不在意。
  傅世安肤色白,一拳下来,半边嘴附近都青了。但他也只是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然后依旧是看着谢隽笑。
  “我是设计阻了你的路,这一拳,你我之间这笔账,算是两清了。”傅世安说,“谢隽,我再不欠你什么,日后,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不共戴天。至于娆娘,你最好别再打她的主意。”
  说罢,傅世安拂袖而去。
  谢隽有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情绪是失去控制的,他本就对那日猎场上听到的一切感到恶心愤怒,他以为那口卡在喉咙里的血吐出来后,他情况会好些。可没想到,只要一想到那日情景,他便越发愤怒、不甘,内心充满仇恨。
  好不易内心的理智战胜了冲动,他清醒过来了,但屋里的人已经没了身影。
  有些事情谢隽觉得自己能做得到,但有些,他做不到。
  比如明知道他是有心算计的娆妹,却还任娆妹站在火坑里……
  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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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情瞒不住,傅世安也知道。所以,从酒楼出来后,他也没去医馆看伤口,直接带着一脸的伤回家了。
  傅世安回去的时候,潘娆正好刚从母亲院子那边回来。看到半边脸都青紫到肿起来的男人,有那么一瞬,她脑子是懵住的。
  反应过来后,潘娆忙跑到人跟前去问:“怎么了?谁打你的?你疼不疼?”又赶紧喊身边的丫鬟去请大夫来瞧。
  看着她关心自己的样子,接下来的话,傅世安有些说不出口。
  不是不怕的,他心里深知,凭他们如今这样的感情,其实他不敢保证把事情真相告诉了她后,她会选择原谅自己。
  可如今哪怕他不说,他也阻止不了谢隽会说。
  与其这话到时候从谢隽嘴里说出来,倒不如他先负荆请罪。或许,她看在自己可怜的份上,看在毕竟已经做了这些日子夫妻的份上,她会原谅自己。
  “我还好,不是很疼。”嘴里虽这样说,但一开口说话扯到了伤口,便是他再能忍,还是倒吸了口凉气。
  捕捉到了他脸上的小表情,潘娆又难过又心疼,还忍不住想刺他两句。
  “不是不疼的吗?”
  潘娆先拧了冷毛巾给他敷了脸,然后又问:“你老实说,到底怎么了?”
  傅世安坐在床边,一脸郑重严肃的表情看着妻子。
 
 
第43章 【45】
  “谢隽打的。”傅世安冷静吐出这几个字。
  潘娆倒吸一口气, 不可置信的看着傅世安,有那么一瞬功夫说不上话来。
  凭她对谢隽的了解,她觉得谢隽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人。但若是此刻她问出心中的质疑来, 想必会伤了傅公子的心。
  何况,他此刻脸上的伤不假。
  那他说是谢隽打的, 她便相信他。
  知道了自己该怎么答他的话后,潘娆又问:“他为什么要打人?便他身份尊贵, 可这毕竟是皇城, 天子脚下。”
  傅世安刚刚那么简短的一句, 无非是有刺探她内心真实想法的意思。他知道谢隽在她心中地位不一样,他也知道她始终都信谢隽是君子的。
  他方才那么说,赌的无非是谢隽和他在她心中的分量,孰轻孰重。
  虽然最后她信了自己的话,可有那么一瞬,她是迟疑的。所以,傅世安此刻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心情。
  不过,不管怎样, 他也不会愚蠢到就此在她面前说谢隽的坏话。
  傅世安道:“他打我,我没躲,因为是我欠他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只垂着脑袋, 没敢看人。
  “你欠他什么啊?”见他不再看自己,潘娆心里倒是有些愧疚和不安,她也怕他因为方才自己的态度, 而疑心她对谢隽还余情未了,故而特意凑去他跟前,颇有些讨好的意思。
  知道这一步必须要走,可当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傅世安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坦然和平静。
  到底是在乎的。
  “当初他护送你父兄去南境之地,回程的路上,我暗中派人对他动了手脚。”再抬起头来时,傅世安眼中犹豫痛苦的神色已经敛尽,他目光平静,望着面前的人,认真说,“因为我爱你,我不想你和他在一起。所以,我耍了并不光明正大的手腕。”
  他自顾自轻笑一声:“本来以为这个秘密可以瞒住一辈子,没想到,谢隽就是谢隽,他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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