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瑟:“....”
第6章 .遮脸
这茶喝不下去了。
负气放下茶杯,她轻哼:“我倒想知道是谁坑我!还有你,今日来找我也不是为了叙旧的吧,话说我们也没什么旧可续,时间宝贵,你不说我可走了!”
赵锦瑟起身做势要走,这是买卖惯用的手法,讨价还价,你拉我扯~~
快快叫我别走啊。
走了几步,后头愣是没人喊她,扭头一看,白衣锦绣的美郎君往另一边走了,只给她一个闲散清冷却很好看的背影。
气死个人!
“喂,你等等,到底找我干嘛啊~是不是查案?”
赵锦瑟果断伸手呼喊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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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为何让那姓傅的参与查案?可是此人有什么特别身份?”作为石东成素来信任的副官,郑城十分疑惑,当然,他的目光也时不时飘过石东成手里捏着的一个物件。
那似乎是一面牌子。
纯黑似铁,因捏在掌心,也未见表面样式。
石东成本陷入沉思,被他发问,横了他一眼,没好气说:“你懂什么!单这一面牌子,本官让他参与查案就不亏,只是不知他偏有那样的身份,却来陵城当一书店老板作甚,莫非是来我陵城查案?还是这案子本就有什么玄虚?还有他竟提醒我督查使快来了,你说此人到底有何意图?”
郑城压根没看到那牌子是什么,也不知道那傅东离又是什么身份,但看石东成如此忌惮,就不敢多问了,只回答:“不管如何,他肯参与查案,又提醒大人您,自是好意的。大人也是因此给他面子,允他参与此案,又让赵锦瑟戴罪之身配合查案,毕竟当前最紧要的还是赶在督查使大人到来陵城之前把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也不污大人您的清名。”
“是这个理,那四个劳工可抓到了?”
“抓到了两个,还有两个说是外乡人,干完活就回老家了,还不知老家在哪。”
“走脱了两个?”石东成皱眉,“仵作的验尸结果是死者腐化时间大概于半个月左右,算算时间,那时店铺地权虽已交易给赵锦瑟手中,赵锦瑟也已交托银钱过账,但要说这么一个小姑娘杀人藏尸还待屋里算账,也忒不可思议了,本官觉得她嫌疑不大,是以上任地主陈家也要彻查!”
顿了下,石东成沉下脸,缓缓道:“但不管幕后真凶是那陈家还是赵锦瑟,藏尸封墙的必跟那四个劳工有关,走脱的两个必须追查,抓到的也得严加拷问。”
因为督查使将来,石东成如此谨慎,当然不会把希望都寄托在不知虚实的傅东离身上,自己这边也颇为用心。
至于赵锦瑟,两箱子已到手,权且先放她出狱吧。
石东成瞥到边侧两箱金子,心情舒缓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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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的那两个劳工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见了的那两个才有鬼!”虽然后面吊着两个名义上配合赵东离差遣,实则是在看管赵锦瑟的差役,赵锦瑟心态依旧不错,甚至跟人家套话,得知抓了两个逃了两个,顿感觉不妙。
“四人是你主动找来装修的?”傅东离问她。
“也不算是吧,像我这么有钱的人,肯定不会自己费心去找人啊,只让家里仆役去工人所提了牌子,自有满足要求的工人揭牌上工,走脱了的张老四跟王东两人我也记得,因为装修时我自己画的图纸,还亲自到店里见过。”
傅东离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他们是初来陵城不到一年的外地人?”
“初来不到一年”跟“外地人”,这两个关键词都有点深意。
赵锦瑟马上联想到了两人的“回乡”,细细回忆了下,微微皱眉:“所实话,我并不觉得这两人是外地人,一来是他们的口音不像外地的,二来他们的衣着打扮十分接近陵城风俗,而且有好几次我都见他们在吃陵城的羊辣汤,你知道我们陵城虽是江南水城,但风俗特异,比较嗜辣,鲜有外地人能受得了羊辣汤,没有长居三年以上,要满足这三个表现不太可能。”
所以揣度张老四跟王东其实更像是本地人——那工人所的资料是作假的。
“可州府差人去查访两人居所跟工人所,邻居跟工人所那边的说法皆是他们对外宣称思乡归家。”傅东离眼底略深,“离开约莫已有十天之久。”
也就是一在她店里装修完就风紧扯呼了?
赵锦瑟:“那我们现在要去他们家里看看?”
“不,先去看尸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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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尸房就在眼前,赵锦瑟在远远的就捂住了鼻子。
“到了,傅先生,您进去吧,我们在外面候着~”两个差役可不想进去看那恶心又恶臭的尸体,傅东离进去后,看赵锦瑟脸色苍白捂着鼻子,虽说是嫌疑犯,可也有些怜香惜玉,就说:“赵姑娘若是忍不住,在外待着吧,左右您也没仵作的家伙本事,进去也是无用。”
“我是真不想进去,可事关性命,我不牺牲一下,怎好意思让别人出力呢。”这话自然是说给傅东离听的,说完赵锦瑟就摆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闷头进去了。
这尸体从墙上弄下来了,完完整整就在那儿,肢体细节看得清清楚楚,赵锦瑟靠了墙壁立着,身体绷直跟木头似的。
傅东离也没理她,绕着尸体走了一圈,后看向赵锦瑟,“如果觉得太臭。”
只想做一做表面功夫的赵锦瑟惊喜,忙顺势说:“我可以出去?这样不太好吧,留你一个人,怎么说这也是因为我的案子,不过既然你坚持,我也不便打扰你,那我就~~”
欲拒还迎淋漓尽致,说着她转身就要溜出去。
傅东离:“没让你出去。”
那是干啥子?
“只是提醒你与其用手捏鼻子把自己弄得特别丑,还不如丝巾浸水弄湿遮口鼻,而且只捏鼻子用嘴巴呼吸,也容易将这已经严重腐烂尸身中不利于常人的尸气吸入体内,久了你会恶心昏厥。”
“真的?!那你为什么不需要?”
你是鬼吗,不用呼吸?
“我需要,所以让你弄两条。”
“....”
“不愿意?刚刚不是说愿意牺牲,否则会不好意思?莫非赵姑娘是在做戏给在下看?”
“....”
反正可以出去就行,赵锦瑟立马出门去了。
她一走,傅东离看着尸体目光一闪,正好此时仵作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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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锦瑟弄了两条湿巾,一条湿的抹布巾,一条湿的上等丝帕。
“我就一条丝帕,一时也弄不到好的,就找厨房要了一条,丝帕给你用,抹布的给我用,我赵锦瑟一向知进退,绝不亏待帮我的人,怎么样,你感动吗?”赵锦瑟逼逼叨叨进门说着话,结果看到停尸房内多了一人,看衣着应是仵作。
仵作跟傅东离都穿着解尸衣,手中握着剖刀,旁边桌子还摆着不少解尸工具。
这架势忽然让她想到了杀猪的屠夫。
巨人观尸体已经被开膛破肚,尸液流淌,傅东离正在解脑壳,那声音嘎嘎的,听得人瘆得慌。
还好赵锦瑟路上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此刻身体也只是摇晃了下,扶住门。
虽说她早知道自己国家律法森严,却不知邢狱法学先进到这个程度,还可以直接解剖尸体,看那仵作的神态跟门外两差役的表现,好像也是习以为常。
把目光挪开的赵锦瑟走过去把湿润的丝帕递过去,但赵东离正闷头解脑壳,一时没理她。
仵作倒是急了,“诶,姑娘,这些你可见不得,快出去吧。”
“等会。”赵锦瑟看那尸液流淌的,唯恐等下开脑壳溅出什么来,就退开了些,再默默衡量了下傅东离大概一米八六的高度,脚一勾,把旁边椅子勾到他身后,踩上椅子后又高了他许多,附身弯腰伸出手,从后面绕过去,麻利得将丝帕包住了傅东离的脸。
解剖这么严肃的事情,自然是以解剖为主了,她就像是一个万能的小助手勤勤恳恳配合到底,影响不了“法医”做手术。
然而仵作错愕无语,傅东离的动作也顿了下。
在赵锦瑟得意得要下椅子的时候,傅东离凉凉说:“你把我眼睛遮住了。”
“啊?哦,我挪挪啊~”赵锦瑟从后面伸出手绕过前面帮他往下扯了扯,“对了吗?不对我再挪挪位置。”
这岂是一般操作,最骚气的男女情书话本也不敢这么写啊。
尤其两人都长得一副神仙妖孽的面孔。
不过神仙妖孽的嘴巴却很毒。
赵锦瑟苦口婆心:“这个得弄好,不然等下那尸液喷进你嘴里,而你正好张开嘴呼吸,那画面太美好,我不敢想象。”
傅东离冷漠无情:“赵姑娘还可以想象下如果真的那般,那我一定会往你身上吐。”
赵锦瑟:“...”
仵作翻了个白眼,只好低头看尸体内脏,一边心里嘀咕赶明儿一定要去找个媳妇。
傅东离感觉到身后姑娘距离他咫尺,她有分寸,身体倒是没碰上,但垂落的发丝跟袖摆落在他背上跟肩头,偶尔还挠下他的脖子。
有些痒。
“你可以下来了。”
老娘还乐意站不成?赵锦瑟果断下了椅子,然后迅速把椅子放回原地,再急速拉起裙摆往门口跑。
“不许出去,站门口。”
“....”
你以为我是程咬金跟秦叔宝给你辟邪护法的吗?
第7章 .验尸
赵锦瑟站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傅东离把尸体缝合好并且收敛清理完毕。
停尸房其实并不昏暗,两边四扇窗子打开通风,正是午时阳光正好的时候,光线明朗,内脏一个个完整归位,尸液在手套下缓缓流淌,血肉在指尖针线下来回缝合,可他白衣胜雪,半张脸遮着,只露出寡淡清静的一双眼光裸额头,手上动作不紧不慢,行云流水,细致入微。
其实这一切本该是很恐怖的,可是仔细看着看着。
——还是很恐怖!
可习惯了也好好,赵锦瑟看着看着,有些失神。
直到傅东离喊了下她,“扯下来。”
“嗯?怎么?“赵锦瑟下意识扯下了抹布。
然后傅东离错愕了,因为她鼻子上还夹了一个夹子。
难怪自打她进来就不见她有什么过激反应,原来双重防护,这等自我保护求生欲也是没谁了。
傅东离自带冰冷心神,马上反应过来,淡淡道:“你夹子上有鼻涕。”
啥玩意!赵锦瑟忙取下夹子,傅东离迅速将一片白布放到她鼻子前面,布上沾染了一层黑绿色液体。
“闻下什么味道。”
美色当前迷人眼,音如冷泉沉人心,赵锦瑟有些恍神,一时也没察觉这白布上什么鬼,下意识就嗅了嗅,然后说:“腐臭的味道。”
“详细点。”
“腐臭中夹着淡淡的血腥,血腥中夹着淡淡的恶心,恶心中夹着淡淡的铁锈味。等等,你这什么玩意,上面的污渍是?”
“死者脑浆里面残留的。”傅东离平静回答。
赵锦瑟:“....”
傅东离收了白布,看了看她,有些惊讶:“不臭?现在不用夹子跟抹布了?”
哎呦我的天!
赵锦瑟差点两眼翻白熏晕过去,一秒钟给鼻子上双重防护,扶着门有气无力:“你疯了!干嘛拿这个给我闻!”
“因为仵作允许我解剖尸体,却不同意我从脑浆中找出铁针,因为他想给死者留一个完整的脑子跟心脏,我没办法,只好抹了一点针孔位置下的脑浆汁液让你闻一闻。仵作阁下,现在同意我搅脑浆找杀人凶器了吗?”
搅~脑浆?
仵作跟赵锦瑟:你是魔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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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浆里面的铁针还是找到了,足足一寸长,双端无头冒,都很尖细,像是平日常用于缝纫的针,在脑壳上留下的缝隙都很小,仵作自觉地自己长了巨大的见识,兴冲冲去写验尸报告要跟石东成汇报去。
傅东成则是在停尸房外借山泉水洗手擦衣,洗着擦着,赵锦瑟还看到他拿出一小盒子从里面挖出一些药膏涂抹,没气泡,倒是能闻到草木香气。
赵锦瑟自诩宽容,可刚刚那仇深记于心,于是凑上去好心提醒:“你是不是很怕脏啊?那我得提醒你呦,你的左手袖子上有一块污渍,据我观察跟闻着,可能是从死者肠子里喷溅出来的,我这话没其他意思,反正你懂的。”
然后很爷们安慰式得拍了下傅东离的肩头,微笑着往后退了一步。
傅东离身体僵了片刻,起身,迅速脱下外衫帅气一甩,扔在了旁边小树上。
“哎呦,傅先生,你这样就不对了,小树得罪了你吗?你这样会遭天谴的。”
话声刚落,忽然来了一阵妖风,一刮,那轻薄的外衫从小树上飞下来,直接盖在了赵锦瑟头~不,整个人身上。
傅东离:“天谴来了。”
赵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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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结仇两三次也没拗过命案嫌疑在身,赵锦瑟只能忍气吞声,路上的时候询问傅东离:“你这解剖有什么发现吗?”
傅东离倒也没瞒她,“死者身体一共有三处解剖发现,其一,左右臂有抓挠伤,胸口有轻微淤青反应。其二,右手食指插了一根簪子,不过簪子现在州府证物司,已被用作调查。其三,死者脑中铁针。目前看来,致命原因是铁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