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过,输了输了。
叶远途不明白了,重点难道不应该是聂遥被人欺负,为什么是他们出手揍人吗?
叶远航摇摇头,双胞胎每次跟小海棠抬杠都输,还屡败屡战。
“好了,再不上课要迟到了,走吧。”
小海棠开始赶人,“你们回去吧,聂遥哥哥送我过去就行。”
然后看到聂遥的琴在地上,又摇摇头说:“不行,你们还不能走,把我和聂遥哥哥的琴送过去再走吧,太重了。”
叶家三兄弟:“……”
造孽啊,这真是亲妹啊。
聂遥抱着小海棠,一路沉默。
到了文化中心门口,聂遥把小海棠放下,才正式道:“谢谢你们。”
三兄弟还没说什么呢,小海棠扯着他的衣摆说:“不用谢不用谢,这是他们应该做的。”
叶家三兄弟:“???!!!”
应该做的?哪里应该了?哪门子的应该!
小海棠从叶远航手里拿过一瓶可乐,赶苍蝇似的赶人,“走吧,走吧,你们走吧,放学再来接我。”
怀疑人生的叶家三兄弟回去的路上都是飘的,他们到底哪里不如聂遥了?为什么要被亲妹这样嫌弃?
小海棠很满意终于没有人打扰她和小将军独处,拉着他走到楼梯后面,先把手里的可乐给他,又往小背包里掏出一袋小笼包,一盒牛奶,一股脑放到他的手里。
亮晶晶的大眼睛弯成新月,一错不错看着聂遥,“我今天第一天上课,不知道要给老师带点什么,你看这些可以吗?”
“小海棠……”
聂遥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无奈,她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变着法子对他好。
小海棠耷拉着着脑袋,手指对手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聂遥哥哥,我就是有好吃的就想跟你分享,但是我看你总是不大愿意接受的样子,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是,小笼包真的很好吃啊,牛奶也很好喝,我想到只有自己吃,你吃不到就很难过,吃什么都不香了,呜呜呜……”
小海棠说到后面眼泪啪嗒嗒地掉,小肉手越擦掉得越多。
这真不是演的,小海棠是真难过,大丰朝的小将军生活条件优越,物质上什么都不愁,她只要想到现在的小将军很可能连牛奶鸡蛋都吃不上,她就好难过,吃什么都不香。
聂遥是真的拿这个小豆丁没办法,在她面前也不涉及什么尊严不尊严的问题,她开心就好,以后总有机会还。
聂遥蹲下去,捏了一个小笼包放进嘴巴,吃完了意犹未尽再吃一个,点点头,“嗯,好吃。”
小海棠呆呆看着他,抽噎两下,“好……好吃吧?”
聂遥从包里里取出一块干净的小方巾,一点点帮她擦眼泪。
“不哭了?”
小海棠摇摇小脑袋,有点不好意思,“我没哭,眼睛自己流水水。”
聂遥拍拍她的碎花小帽,“傻丫头,这点小事不值得哭,知道吗?”
小海棠点点头,盯着他手里的小笼包,“不哭,不哭,好吃吧?”
聂遥拿一个出来递给她,“你尝尝。”
小海棠就着他的手咬一口,眼睛都眯起来,“我就说小笼包好吃吧。”
然后她又从里面拿一个出来,递到聂遥的唇边,眼泪洗过的眼睛亮得很纯粹,盯着他口齿不清说:“哥哥也吃。”
聂遥就着她的手一口吃掉,外皮有一点咸,大概是她眼泪的味道,不过他没有嫌弃,慢慢嚼完,咽下去。
两个小朋友蹲在后楼梯,你一个我一个吃掉了大半笼包子。
第13章
聂遥教的是入门班,小朋友的年纪都是四岁到八岁之间,小海棠居然还遇到了个幼儿园的同班同学。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最是坐不住,但好像大家都喜欢这个话不多,看起来很温柔的哥哥,上课也不怎么捣蛋,认真听讲。
陈雪儿在班上出了名调皮捣蛋,到了这里居然比小海棠还乖,她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聂遥也很有耐心,个别进度差的小朋友,他都是手把手地教。
聂遥的上课习惯是下课前完整给小朋友拉一曲,让她们深刻认识到小提琴的魅力。
小海棠趴在桌子上,认真看着聂遥,她喜欢这样的小将军,站在那里就是所有人的焦点,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温暖而美好。
小海棠想起电视里那些发光发亮的明星们,电视真是这个时空最伟大的发明,他们在台上表演,除了台下千千万万的现场观众给他们欢呼喝彩,还有远在不同地方电视机前的观众,也感受着他们那个世界的热烈,为台上光芒万丈那个人欢呼喝彩。
小海棠想,如果小将军能跳出这个小镇,去电视里的那个世界展现自己,得到更多的人关注,喜欢和认可,他应该会更温暖吧。
也不知道在舞台上发光发亮的小将军是何等风华。
“小海棠?”
聂遥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海棠回过神来,咦,人都走光了吗?
“下课了,还在走神?”
小海棠昂着小脑袋看他,“啊,这么快吗?”
聂遥摇了摇头,这个小家伙半节课都在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什么呢?”
小海棠两只小肉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绕着他转了一个圈,一本正经问他:“聂遥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上电视呀?”
“上电视?”
小海棠点点头,“我们班里的小朋友都喜欢电视里的唱歌跳舞弹乐器的小哥哥,陈雪儿的爸爸带她去市里看过演奏会,她刚刚跟我说,演奏会上那些人拉小提琴还没有你拉得好听,更没有你长得好看,聂遥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优秀,你不想拥有更多的观众,让更多的人为你喝彩,为你叫骄傲吗?”
聂遥被她的话震得懵了会才反应过来。
小海棠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们这个小镇子只是这个世界上很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地方,小将军学习成绩好,小提琴拉得好,什么都好,还长得这么好看,但是被局限在这里,还要遭人非议,他应该是所有人的榜样,站在更高更大的地方发光发亮,让更多的人看到他的好。
到时候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他,理解他,小将军就会一直温暖地笑,还能赚好多好多的钱,过上更好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龙游浅水遭虾戏。
聂遥轻轻揉了揉小海棠的小脑袋帮她戴上碎花小帽子,“你这小脑袋怎么长的,年纪不大,想法倒是挺多。”
小海棠扶着帽子的沿边,甜甜一笑,“我就是随口说说,聂遥哥哥脑袋聪明,想得肯定比我多。”
其实小海棠是真的太懂,真要说萌发这个念头的初衷不过就是:电视里的小哥哥还没有我家小将军好看呢。
“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学习,乖乖练琴,练好了,哥哥送你个礼物。”
“礼物?”小海棠想到买礼物要花钱,连连摆手,“我会乖乖的,不要礼物不要礼物。”
聂遥哪里能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想什么?
“放心吧,不花钱。”的确没有花钱,用个古铜钱换来的,开光还需要一点时间。
“这样吗?”小海棠笑眯了眼,“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什么时候送我呀?”
刚刚谁说不要来着?
“还得过几天。”聂遥微微弯了弯唇角,把她早上给他的可乐打开递给她,“只能喝一点,不能喝太多。”
“哇。”小海棠双手捧着,微微嘬了一小口,满足地砸吧着小嘴,“好美味。”
可乐也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小海棠,回家啦。”来接小海棠的人是叶远航。
小海棠猛喝几口,迅速把可乐塞到聂遥手里,小声道:“大哥哥不让我喝可乐,你替我喝了吧。”
说完迈着小短腿往门口走,“大哥哥我来啦。”
“你的小提琴呢?”
小海棠往屋里指了指。
叶远航见聂遥也在,手里还拿着他早上买的可乐,笑了笑,“二婶不让小海棠喝可乐,你可别偷偷给她喝。”
聂遥淡定地喝一口,“不会。”
叶远航想起了什么,问他:“六年级的课本你预习了吗?”
聂遥摇摇头,“还没有,正准备找个时间去旧书摊找找课本。”
叶远航又问:“对了,你有参加过奥数的兴趣班吗?”
好像没见过他上课。
聂遥又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会做数学摸底考试最后一道题?”
那是奥数的题目,也是拉分题,没上过奥数课不可能做得出来。
“我同桌有上兴趣班,偶尔拿他的课本看看。”聂遥如实道。
叶远航已经不想问他解题过程,参加摸底考试的几百人里,数学就他一个人满分。
叶家三兄弟从四年级开始,徐文丽有意识拓宽他们的数学思维,给他们报了奥数兴趣班,但他们跟学小提琴一样,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结果最后一道拉分题没有一个人做得出来。
要不是语文的作文题正好是他们不久前的一道作业题把分数拉回来,叶远航这个第一很可能已经丢了。
如果说之前庆幸自己和聂遥不是一个年级,那么现在他们已经是竞争对手,得努力努力再努力才行。
……
叶远航的确提醒了聂遥,他六年级的课程得尽快学起来,初中之后也该好好想想未来的路。
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全身心花在学习上,他不能,他得用最短的时间把学上完,早点参加工作赚钱养家。
如果父母还在,他或许会选择跟父母一样的路,好好利用自己不算太笨的大脑投身到科研工作中去,也可能去探索海洋或者去探索外太空。
但现在不能,也不想。
他从来不觉得钱是万能,但也深深体会到没钱万万不能,奶奶年迈,父母身故的抚恤金甚至支撑不到他十八岁。
领导人这一次南巡,让他有了一些新的感悟,得感谢这个时代,让所有想努力改变生活的人有了更多选择的机会。
但他还太小,他还需要一点时间长大,又或者需要一个契机,先把文化知识学好,其他的再等等吧。
……
叶家的男人们又休整了几天,开始准备出海捕鱼。
改革开放之后,捕捞过度,若不是休渔期刚过,近海作业的小渔船几乎捞不到什么海货。
小渔村的人们祖祖辈辈靠海吃海,没有其他生存技能,幸亏近几年下海创业的人越来越多,周边的厂房多了起来,给大家提供了不少就业的机会,总归是饿不着。
老叶家是远海大船,所走的航道也是越来越远,不少行家甚至远洋到国外去捕捞,这样一走就是一年半载,风险系数也就更高。
海水养殖已经提上日程,这段时间叶南洋没少实地考察,办理水产养殖手续的申请文书也十分繁琐,得经过不少部门的审核同意,层层下来指不定得一年半载,所以出发前,叶南洋把能递的申请先提交了。
来年开春,最晚来年休渔期到来之前,就能正式开始养殖工作,到时候就不用一年到头在海上漂。
撇开海上风险问题不说,家里的几个泼猴马上就要进入青春期,初中是男孩子最重要的阶段,叶南洋担心徐文丽一个人在家镇不住,总得有个男人在家才行。
小海棠依依不舍把爷爷爸爸大伯大堂哥送走,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他们去海上漂,这一走,起码是一个月。
徐文丽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小海棠知道她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不然也不会每天到门口插一炷香乞求心安。
多亏这几年风调雨顺,他们家生活条件还不错,但赚的都是辛苦钱,说是拿命换来的也不为过,家里人都说她是小福星,有她在就什么也不怕,可小海棠不这么认为,天灾人祸每天都在上演,她自问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让老天爷事事都遂她的愿。
小海棠觉得这个暑假过得特别快,往常家里人出海,她都是掰着手指头倒数归航日期。
她这一周上了四节小提琴课,也就是说隔天就能见到小将军,每次见面都变着花样给他带吃的,小日子别提过得多滋润。
叶家三兄弟干脆让聂遥顺道接小海棠去上课,他们轮流去接下课就行,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聂遥跟他们家走得近,没人敢再去找聂遥麻烦。
再说了,这条街上的人都认识小海棠,真有人不长眼,谁看见也不会袖手旁观。
于是这个大半个月,大家隔天就会看到扫把星跟小福星大手拉小手一起去上课,堪称小镇上的一大奇观。
大家都在传,聂遥自从沾上小福星整个人运气都变好了,肉眼可见长高了长胖了,身上少了一股郁气,人也变得更加精神,更加开朗。
一眨眼到了八月台风天,小镇刮起了大台风,风力最猛的时候直接掀翻屋顶,政府发了最高级别的雷暴警告,勒令市民最少采购三天以上的生活必需品,之后全镇停工停课,直到另行通知为止。
如天文台所料,台风过后又是连日大暴雨,天空像是破洞了似的,大雨瓢泼而下,整天电闪雷鸣,黑压压地像是要把整个小镇淹没。
一连数天,小镇上日久失修的房屋,养殖场,庄稼作物无一幸免。
最令人担忧的是叶家的渔船正是最近几天归航,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小海棠出生那一年,一家人除了担惊受怕,什么也做不了。
到了第五天,终于风停雨歇,镇上一片狼藉,叶家的渔船还没有归航。
小镇上的人们又开始传,肯定是因为小海棠跟聂遥走得太近,粘上了他的晦气,老叶家这几年多顺风顺水啊,这才刚刚沾上聂遥,就又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这不,聂家老祖屋的屋顶都被掀翻了,要不是边上还有两间幸存的小偏屋,这一老一下都得睡天桥底下去。
小海棠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复课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