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棠摆摆手，“没有没有，这是爷爷给我买零食的，我牙齿掉了之后不怎么想吃零食，就攒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有这么多。”
双胞胎瞪圆眼睛。
叶远征：“你一个学期就攒了这么多？”
小海棠歪着脑袋想了想，“不止吧，还有一些在家里，到底还吃不吃饭了呀？”
叶远征：“吃吃吃，我们今天就按一百八十块的餐标点菜，聂遥你看着办。”
最后是聂遥拿着菜单，小海棠在边上噼里啪啦把菜点完。
五菜一汤，出品还不错，吃得几个小朋友满嘴流油。
叶远航叫买单，迎面走过来一个皮鞋油黑发亮西装革履的男人。
“真是你啊聂遥？来自家酒楼吃饭也不跟叔叔说一声？来来来，小王，这桌免单，自己人。”
叶家兄妹两两对视，什么情况？坏蛋叔叔的酒楼？谁跟他自己人啊？
聂明成殷切地走到聂遥身边，拉了个椅子坐下，“你还不知道吧，这是你姑姑投资的酒楼，现在我在管理，对了，下个月过年的时候她会回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再好好叙叙。”
说完，他还要去拍聂遥的肩膀，聂遥迅速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
“聂遥，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过去是叔叔的不对，你原谅叔叔好不好？这酒楼你也有份的，你姑姑说了，将来酒楼赚了钱，你上大学的钱和你奶奶养老的钱都从这出。”
叶家四兄妹越听越觉得有意思，没想到来吃个饭吃出这么大瓜来。
聂遥由此至终都没有给他一点眼神，等他说完了，才跟吃瓜四兄妹说：“既然有人请客，我们走吧。”
聂遥吃得心安理得，聂明成从家里顺走的那些东西，吃一百顿还弥补不了一样。
小海棠反应快，赶紧把桌子上的钱收回小包包里，“哦哦，那谢谢叔叔啦。”
她又不傻，不吃白不吃，早知道坏蛋叔叔买单，她应该点最贵的，吃垮他。
聂明成起身，笑嘻嘻送客，“聂遥什么时候想吃饭随时过来，找个时间把奶奶也带过来啊。”
聂遥一脸漠然，完全当他是空气。
等他们走远了，聂明成的脸立马冷了下来，“狗崽子，不识好歹。”
最近他几乎每个月都去看老太太，可老太太就是个茅坑石头，说不通点不透，油盐不进，他二姐马上就要回来，到时候万一被她发现他们的关系闹得这么僵，很有可能连这间酒楼都要收回去。
他二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聂遥这个扫把星十分上心，几乎每回都在问聂遥的情况。
真是急死他了。
叶远征摸完胀鼓鼓的肚子，揪一下小海棠的马尾，“小海棠你可真是我们家的小福星，随便点一家酒楼都能吃到霸王餐。”
小海棠瞪他一眼，转身倒着走，扯了扯聂遥的衣服，“聂遥哥哥你不开心吗？”
聂遥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远眺的视线收回，垂眸对着小丫头轻轻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姑姑一说回来，小叔的态度转变就这么大。”
能让唯利是图的聂明成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背后一定牵扯到一个很大的利益。
也不知道那个素未谋面的姑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叶远航担心小宝贝跌倒，扶着她的肩头转个圈，“好好走路。”
小海棠去拉聂遥的手，“聂遥哥哥什么都不用想，只要负责好好长大就行，姑姑是好人的话，你就多个亲人，是坏人的话，你就像刚刚那样当她是空气。”
聂遥抬眸看了眼远处，点点头，“好，听小海棠的。”
叶远征差点撞上前面的电线柱，“小宝贝，你说话能不能别这样老气横秋，会吓到哥哥的知道不知道。”
小海棠回头冲他做个鬼脸，蹦蹦跳跳走到最前，怎么看都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叶远征才放心一点。
小海棠小学生涯的第一个寒假如约而至。
她跟着聂遥认真学了一个学期的小提琴，弹奏水平已经有了一个质的飞越，最让她高兴的是，她随时可以跟小将军合奏一曲。
寒假的最后一节小提琴课下课之后，小海棠和聂遥来到他们的秘密基地，其实就是文化中心对面的小公园离岸湖上的一座小亭子。
现在小海棠下课也都是聂遥顺道送回家，心血来潮的时候，他们就会到这里来奏上一曲再回家。
小洲村的冬天不冷，阳光普照的日子，微微的风带着浅淡的寒意轻轻拂过两张精致的脸庞，慵懒的太阳倾泻而下，冲散这种寒意，这一帧画面依旧温暖而美好。
一曲毕，琴弓落下，聂遥的视线还停留在湖面的鸳鸯身上。
“聂遥哥哥你今天不开心吗？你拉错了一个地方哦。”
聂遥摇头，“不是，姑姑马上回来，我在想聂明成接下来会做什么。”
从聂明成锲而不舍登门求和频频提到姑姑来看，聂遥觉得她其实是关心他和奶奶的，很有可能是聂明成从中做了什么手脚，导致他们产生一种姑姑从来不跟他们联系的错觉。
聂明成很明显是急于修补关系的态度，聂遥猜测，她姑姑可能不知道聂明成对他们做了什么事，以为他们关系一直很好。
小海棠拉着小将军坐下，又一脸老气横秋，“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再做什么也不会改变你跟奶奶的生活对吧，费那个神做什么呢？”
聂遥垂眸，撞入小豆丁黑亮纯真的眼睛，万千星辉的瞳孔中央，是两个小小的自己，他蓦地笑了下。
“小海棠说得对，哥哥实在没有必要庸人自扰。”
小海棠的眼睛眯成两弯新月，伸手求抱抱。
聂遥弯腰，抱起小豆丁。
小海棠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上一亲，“聂遥哥哥，你记住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还有小海棠哦。”
聂遥愣了下，耳根旋即泛起微红。
五岁之后他就没有被人亲过了，五岁之前也只有妈妈亲过。
“小海棠，以后不可能随便亲人，谁都不可以，好吗？”
小海棠大眼睛眨啊眨，“为什么呀？”
聂遥把她放到石板凳上，又觉得太凉，只好又抱起来。
“因为小海棠是女孩子，等到你再长大一点就会知道什么男女有别，这种行为不可以，好吗？”
小海棠歪着脑袋看他，小眼神又那么点哀怨，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太漂亮，我没忍住。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以后也不亲别的男生，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也不亲，我也没有随便亲别的男生，我只亲过聂遥哥哥。”
聂遥百口莫辩，“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海棠哈哈大笑，她感觉再逗下去小将军要暴走了。
小海棠挣扎着下地，“走吧，我们回家。”
小海棠蹦蹦跳跳走在前面，聂遥背着两个小提琴跟在她的身后。
聂遥心想，不管多少年以后，沧桑如何变化，他也一定会记得这一段青石小路，记得那个在离心湖亭子里亲过他脸颊的小姑娘，那一束他阴暗童年里唯一的光。
聂遥也没想到自己口中说的马上真的就是现在。
回到家的时候，门口赫然停了一辆白底黑牌的车子。
他不知道那辆车是什么牌子，但跟他见过的所有车子不同，看起来十分昂贵。
应该是他那位嫁去香港的姑姑回来了。
他推着自行车进院子，把自行车停在海棠树旁边，径自往里屋走。
老太太听到动静，走里面走出来，朝他招了招手。
“遥儿过来，你姑姑回来了，过来见见姑姑。”
老太太语气上听不出悲喜。
她说完，身后跟出来一个大约三十多岁，长得十分漂亮，穿着得体，看起来雍容华贵的女人。
“这就是聂遥吗？都这么大了啊，长得真好看，像哥哥，也像嫂子，过来让姑姑好好瞧瞧。”
聂遥点点头，淡淡地喊了句：“姑姑。”
聂明珠情绪很激动，一股劲地说好好，眼睛里还闪着泪花。
聂遥慢慢走到她身边，她忽然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遥儿受苦了，都是姑姑不好，姑姑应该早点回来的。”
聂遥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16章
聂明珠不知道跟老太太说了什么, 她哭, 老太太也在一旁抹眼泪。
过了好一会, 聂明珠才放开聂遥，哭得脸上的妆容都有些花了。
“对不起阿遥，姑姑这么迟才回来看你, 受苦了。”
聂明珠说完想抬手摸聂遥的脸。
聂遥条件反射闪开，摇了摇头, 并不知道要说什么。
聂明珠对他而言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这些年除了叶家兄妹, 他几乎没有跟外人亲近过。
聂明珠的手尴尬落在半空，半晌才收回去。
“这些年我种种原因不方便回来, 但一直通过明成给你们寄钱寄物，我万万没想到他……”
毕竟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弟弟，聂明珠不想往下说。
说到这里聂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管钱还是物，都全数被聂明成昧了去, 也难怪他最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 原因在这里。
“不过遥儿你放心, 以后姑姑会直接把东西寄到家里来, 另外我让明成打点了一家酒楼，以后你们需要用到钱就去那里支取。”
聂遥下意识看向老太太。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 不知道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聂遥摇了摇头, “我的部分不用了，谢谢姑姑。”
以前那么艰难都熬了过来，现在他长大了, 在文化中心兼职还能赚外快，学杂费也有助学金，省一点足够花了。
“遥儿，你这是在怪姑姑吗？”
聂遥摇摇头，浅淡一笑，“没有，只是最艰难的时候已经熬过去，已经没有必要再欠人情。”
聂明珠闭了闭眼睛，眼泪到底流下来，她不知道聂明成到底对这一老一小做了什么，才会导致他们这样的冷漠。
“妈，我真的真的不是不管你们，我真的以为明成一直把你们照顾得很好，我……”
聂明珠又能说什么呢？他们最艰难的时候也是她最艰难的时候，她说得好听是豪门媳妇，但一入豪门深似海，像她这种毫无背景的人嫁进豪门，每天都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才稍微好过一点。
老太太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这些年她全幅身心都在聂遥身上，好好养大聂遥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她，她尽量不去想那些不孝子不孝女的事，也的确没想过女儿的处境同样艰难。
老太太自知已是强弩之末，不知道还能陪孙子多久，如今知道女儿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把孙子托付给她，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遥儿，姑姑是自家人，算不得欠人情，以后要听姑姑的话，快谢谢姑姑。”
聂遥的心“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奶奶？”
连聂明珠都意外地看老太太一眼，“妈，你又何必这样见外。”
老太太拉着孙子的手到一边坐下，摸摸他的脑袋，“遥儿，奶奶年纪大了，要不是还有你这个乖孙子，奶奶可能一早就随你爷爷去了。“
老太太又拉过聂明珠的手，捏了捏，“明珠，你爸走的时候我们没有通知你，是因为他走得太突然，那个不孝子说你那时候刚好怀孕，这么些年你也没有回来过，也就没有通知你，你大哥嫂子走的时候通知你回来，我是想着起码让遥儿知道他还有亲人疼他，多少有个照应，没想到你没有回来。”
聂明珠的眼泪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妈，是我不孝，我对不起你们，我知道爸不在的时候刚好流产，身体很虚弱，无法回来，后来大哥大嫂出事的时候，我正好又怀上，怕又流产了，但是我有寄钱回来，我只是不知道明成没有给你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明珠，过去的是非恩怨妈不想再提，知道你难，也不怪你，妈只求你一件事，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好好照顾遥儿，不求你视为己出，但一定要诚心以待，不能亏了他，他是个好孩子，最好的孩子。”
聂明珠哭着点头，“妈，你放心，我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聂遥抿着唇，小脸绷紧，“奶奶，您到底怎么了？”
老太太摇头，“没事，奶奶就是希望多一个人疼遥儿，我的遥儿太苦了，现在知道姑姑还是重视你，奶奶打从心底高兴，也希望你有人疼。”
聂遥抿着唇，不说话。
老太太叹了口气，“明珠，你的孩子应该带回来让我看一眼的。”
聂明珠擦了把眼泪，“他们跟着爷爷奶奶去了国外过年，等过完年，我带着他们回来看您，现在过关方便多了，不像以前那么麻烦。”
老太太垂下眼眸，掩去眼底那抹失望，只点点头，“好。”
年关将至，家里的琐碎事不少，她们很快转移到其他话题去。
聂遥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重，总觉得老太太有什么事瞒着他。
……
小海棠没想到双胞胎真的把开海鲜酒楼的想法跟她爸爸说了，还说得有板有眼的。
申请海水养殖场的文书已经在走流程，听到儿子这么说，叶南洋多少还是有些想法，海鲜自产自销不费什么成本，至于场所，他有个大胆的想法，就在养殖场旁边搞个大排档。
对面小岛的度假村已经接近尾声，到时候专门接待游客，不愁没有生意。
当然这只是初步的想法，他自然不会声张。
只跟双胞胎说好好考虑一下，这就让双胞胎足够高兴，毕竟他们的意见，一板一眼的叶南洋还是第一次采纳。
年关将至，文化中心也开始放假。
小海棠越来越不喜欢放假，因为这意味着她见不到小将军了呀。
见不到小将军那张赏心悦目的小脸，小海棠连饭都少吃了半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