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陪姐去。”
跃进赶紧答应。
杨瑾想了想,把两个孩子交给跃进几个是有些不放心,他们毕竟也是半大孩子,就点点头,“这样也好。”
鲁盼儿早转过身看着门外,似乎那边有什么没见过的风景。
杨瑾忍着笑,“今天是头伏,要吃饺子,我们包两样馅,一样素的,一样肉的,既预祝丰收丰美高考取得好成绩,也预祝我们买了编织机能挣很多钱!”
这些天一直在外面,鲁盼儿倒忘记了今天是头伏,便叫跃进,“赶紧去买肉,再买些素菜。”
杨瑾在一旁笑着说:
“早上接你们之前我就买好了肉和菜,放在厨房里了。”
平日做饭都在厨房,但包饺子又不一样,面和馅弄好后,便都拿到屋子里,一家人围着面板一起包饺子。
家里人多,没一会儿,饺子包得差不多了。
鲁盼儿端起包好一盖帘饺子去厨房,“我先烧水煮第一锅。”
周大娘正在厨房里炒卷心菜,才蒸好的馒头正在锅里散着热气,依旧是玉米面白面两掺的——虽然周大娘不再与章丽雯吵架了,但她做的饭还是一成不变,见了鲁盼儿就笑着说:
“头伏包饺子呀。”
“是的呢,我们老家那边儿头伏都是要吃饺子的。”
“我们那边也是吃饺子,不过要吃素馅的。”
“一样的,我们家那边头伏饺子也是素的,”鲁盼儿笑着解释,“只是家里孩子们都喜欢吃肉,才一样包了一半。”
“你对弟弟妹妹们那么好,将来他们长大了结婚成家,就不一定能想着你了。”
“不会的。”
周大娘撇撇嘴,“我可亲眼见的,一家兄弟姐妹几个,为了家产打得仇人似的,还不如两姓旁人。”
鲁盼儿点了火,专心看着水,理也不理她。
周大娘却又凑得近了些,小声说: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前几天,你们家来了一个年轻女人,长得可好看了,打扮得也可好看了,跟你家男人单独在家里好长好长时间才走的。”
“可能是他的同学吧,商量科研课题的。”
鲁盼儿看着锅里的水开了,便将盖帘上的饺子一排排地推到锅里,又赶紧拿了漏勺轻轻地搅了搅,免得饺子皮粘到一起漏了馅,那样就不好吃了。
“不是他的同学,”周大娘已经将炒卷心菜盛了出来,手里的锅铲还没放下,整个人差一点儿就贴在鲁盼儿身上,声音更低了,“他的同学我都认识,王晓霞、赵新月、徐菲,不是她们,是另外一个,比她们都好看,打扮得也更好。”
周大娘的话鲁盼儿一向不大信。
比如明明商店里有豇豆,她一定说没有;比如她再三说不会做肉菜,却偷偷给儿子炖了一碗;就是今天,她清楚地知道应该包饺子,没准儿一会儿就能对章丽雯说根本不懂……
“他还有许多同学呢,我在学校见过,只是没请她们来家里玩儿。”
“肯定不是他的同学,”周大娘很有信心,她整日在家,盯着整个院子,谁家的事儿她都知道,“那个女人打扮得太好看了,与大家都不一样,怎么说呢?
洋气,对,特别洋气!”
“就算不是同学,也是他的朋友。”
“你可不要不当一回事儿,我可是见过许多……”
“妈,我刚听人家说今天是头伏,家里包饺子了吗?”
章丽章抱着小琳探进头问。
“啊?
今天是头伏吗?
我倒忘记了。”
周大娘放下锅铲端了馒头走出去,“不过,我们老家那边可没有头伏吃饺子的讲究。”
章丽雯看着掺了玉米面的馒头和炒卷心菜,愁眉苦脸地回家去了。
这锅饺子正煮着,杨瑾又端着一盖帘饺子走进来,“都包好了。”
鲁盼儿正与他闹气,听了周大娘的话纵是不信,免不了有些不快,也不理他,只将饺子接过来又煮了一锅。
陆续又有人下班,都进了厨房包饺子,“你们家可真快,这会儿就吃上了。”
“我不用上班,早些做饭,免得跟你们抢厨房。”
鲁盼儿笑着让,“尝尝怎么样?”
“谢谢,家里的一会儿就包好了,不尝了。”
鲁盼儿进了屋,又叫丰收,“去看看韩冬在家吗?
叫他过来吃饺子。”
“他一定没在家——否则早过来了。”
丰收正说着,却又道:
“韩哥,快来,吃饺子了!”
原来韩冬正从影壁后走出来。
韩冬抬头看见大家,露出由衷的笑容,“你们回来了!
考得怎么样?
志愿怎么报的?”
鲁盼儿就笑,“赶紧洗手,大家一边吃饺子一边说话。”
自家包的饺子,特别美味,每个人都吃撑了才停下。
杨瑾一早用乌梅、山楂、桂花、甘草、冰糖熬了酸梅汤,这时候端上来,凉丝丝的,又酸又甜,好喝极了,正好还能消食儿。
韩冬和丰收、丰美年纪相仿,经历也相似,一直在校园里成长,特别投缘,见了面又有说不尽的话,热热闹闹的,鲁盼儿听着他们聊天,时不时插上几句,觉得回到家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到了晚上,杨瑾见面对着墙睡下的鲁盼儿,笑了半晌,“再不理我,我就告诉跃进和丰收丰美。”
一个晚上,鲁盼儿没直接对自己说一句话,可是大家竟然都没发现,还真是巧妙得很,自己不胜佩服。
鲁盼儿不动,自己才不信呢,他丢不起人。
“那么,我怎么想的,你还想知道吗?”
鲁盼儿很想知道,她的肩膀动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回到了原位,似乎用后背给他一个答案——不稀罕。
杨瑾又笑,“其实呢,我觉得你是有点俗气的。”
鲁盼儿马上转身,瞪起眼睛看过来。
“不过我也俗气的呀,”杨瑾觉得自己在给炸毛的小猫顺毛,“我们本来就都是俗人嘛。”
“十六岁之前,我不谙世事,可能会觉得谈钱很俗,”杨瑾笑了,“慢慢我就明白了,衣食住行,谁又能离得开钱?
非但离不开,每个人还都希望穿得好,吃得好。
我们家要是没有这么能干的你,哪里能过这样好的日子?”
第190章 就租这里
其实鲁盼儿早知道杨瑾的意见了, 因为他与丰收和丰美说话时特别提了几次挣钱, 就是在向自己表示支持。
但是听了他直接表白心里还是很舒服的, 不知不觉,她的眼睛就弯了下来。
杨瑾的手穿过妻子的长发,一直顺了下来, “好了吧,不气了, 啊。”
像哄小孩子一样。
本来事情可以就这样过去了, 但是现在又多了一点波折, “我还在生气!
听说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非常漂亮女人。”
“非常漂亮的女人?
噢——你是说黄乐怡吧?”
杨瑾便奇怪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刚刚不是说我最有本事了吗?”
鲁盼儿哼了一声, “别看我没在家, 但我就是知道!”
似乎自己被抓了包?
杨瑾倒是不心虚,“黄乐怡是我的老同学,从美国回来的, 因为早断了通信, 她就找到了家里——她以前时常到我家玩儿,还记得这里, 正好我们又搬回来了。”
“黄乐怡?”
鲁盼儿也想了起来,“原来是她呀, 我们去上海时顾铁山提过——你们在一起组织过联欢会, 还有同学们在莫斯科餐厅送她出国, 大家都哭得很伤心。”
“对, 就是她。”
杨瑾笑着说:
“这次她回来,我们同学又聚了一次,本想还订在莫斯科餐厅的,可是那里早与过去不一样了,就去了同春园,因为黄乐怡特别思念老北京的风味儿。”
“真是可惜,我没见到——听说她特别好看,不只长得好看,打扮得也好看。”
“怎么?
你想与她比一比?”
杨瑾笑了。
鲁盼儿也觉得自己的心思有些莫名其妙,大约被周大娘刺激的吧——她早知道周大娘这个人本质很坏很坏,表面热情,其实满口谎言,最喜欢挑拨离间。
而且,“顾铁山对她可是十分赞美的,当时他还看不上我呢。
“现在顾铁山眼里只有赵新月,就是天仙下凡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既然结婚了,自然就会一心一意地过日子,杨瑾和自己也是一样,鲁盼儿就笑,“不过,我还是好奇黄乐怡穿什么样的衣服?”
自从做裁缝之后,她特别关注新式服装。
“国外物资丰富,衣着用品自然是我们比不了的,黄乐怡的衣着的确很出众——只可惜她已经跟着父母回老家探亲了,然后直接飞回美国,你们再没机会见面了。”
不见也没什么,北京街头外国人很多,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鲁盼儿便道:
“早些睡吧,明天我还要去南方呢。”
“虽然支持你的决定,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你选的是一条艰难的路。”
杨瑾握住了妻子的手,感觉到上面的几处薄茧,放在唇边轻吻,“如果累了,可以随时回到家里,养老婆孩子是男人的责任。”
杨瑾从来不用“老婆”来称自己的,今天却是例外了,鲁盼儿就评论,“你这话也有俗气之嫌了呀!”
“我早说自己是大俗人,所以我们再做点儿俗人都做的事吧。”
鲁盼儿嘻嘻地笑了,先前的事早抛到九霄云外了。
两口子嘛,床头打架床尾合。
第二天一早鲁盼儿先去了幼儿园,虽然决定不去当老师,但她很感谢张园长给自己这个机会,一定要当面道谢的。
见了张园长,鲁盼儿先道了谢,又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因为家里的情况,我还是想继续开裁缝铺,再做大一些。”
“我早看出你是能干人,”张园长爽朗地摆手笑,“你到幼儿园带班我能省很多心,不过主意还是要你自己拿——接着开裁缝铺子也挺好,我就可以继续穿最新样式的衣服了。”
张园长四十多岁了,可能因为一直在幼儿园工作的原因,相貌特别年轻,也特别喜欢好看的衣服,她和园里的老师们都是自家的常客,鲁盼儿就笑,“等我都弄好了,就请你们过去瞧瞧。”
“我们当然要去捧场的。”
幼儿园里一直很忙,鲁盼儿也不多留,“我先走了,过了暑假,我再把梓恒送来,梓嫣也就该上幼儿园了。”
回到家,跃进已经买了车票,正是当天的,鲁盼儿便提着一万元钱又出门了。
因为有刘师傅的详细介绍,他们下了火车又坐长途汽车,顺利地找到了编织机厂。
编织机厂的销售处里摆着编织机的样品,鲁盼儿认真地看着,对照说明书细细地琢磨:
毛线应该挂在起针板上,随着传线针的带动,按照选针板上的图案织成一片织物……
“小鲁,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刘师傅,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你!”
鲁盼儿开心地笑了。
“支票有一点问题,耽搁了几天,今天下午就走了。”
刘师傅热情地问:
“还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刘师傅,能请编织机厂的人教我用编织机吗?”
编织机厂的销售处只摆着编织机,怎么用鲁盼儿只能自己猜,她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我帮你想想办法!”
刘师傅带着鲁盼儿进了厂里工艺室,这里摆着的编织机上放了毛线,一个技术员给她讲解了一遍,“很容易的,按说明操作就行——提花的也不复杂,就是多加一个步骤……”
鲁盼儿自己也试了试,确实不难,而且,正如用缝纫机扎衣服与手工用针线缝衣服一样,编织机比手工织毛衣又快又好。
刘师傅就笑着说:
“你就买最普通的这种。”
最普通的编织机缝纫机略长些,又略窄些,正好织寻常大小的毛衣毛裤。
鲁盼儿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用编织机一天时间至少可以织十几二十件毛衣,一件毛衣挣三元钱,就是七八十元,一个月就是二千多元,除外本钱、租房、雇人的费用,至少能剩下几百元,不到半年就能将本钱挣回来。
可是鲁盼儿又犹豫了,她还想再买一台。
最普通的编织机功能最少,只能织最平常的样式,而这里还有更好的编织机,能织提花,甚至还能织更复杂的花样。
鲁盼儿可以想像加了提花,甚至更复杂的花样之后,织出的毛衣会有多漂亮,也多受大家的喜爱。
想了半晌,鲁盼儿决定了,“我要买两台,一台普通的,一台提花编织机,”刘师傅大吃一惊,“那可要六千多,差一点儿就七千元钱呢!”
鲁盼儿点点头,“我带钱了。”
说着从身上的背包里拿出一个饭盒,取了七整捆钱,从其中一捆中抽出八张后交给了销售处。
刘师傅看得眼睛都瞪圆了,“你一个女同志身上竟带了这么多现金!”销售处的工作人员也都瞧了过来,“你的胆子还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