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晏看着对方未战先退, 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她压对了。
“继续追击!”
让叛王有时间休养生息不是她的作风,要就要一鼓作气将人拿下, 不然她得何年何月才能见到她的褚安?
自从叛王悄无声息离开大明的那一刻起, 她就预想到了,对方要跟她打一场持久战。
可她并不想,万一那叛王又使那收买人没事就刺杀她的手段呢, 不仅总让她担惊受怕的,还很恶心人。
前头有奇兵拖着叛王的步伐,她们以物资车作为掩体,从车中拿出□□,弓箭等武器向远处抛射,一时之间竟然挡住了。
最主要的是在这古代没有大面积杀伤武器,基本上都是靠人和人来对打,赵清晏是按照现代的记忆来制定的作战方式,所以在人少的时候也能和对方暂时持平。
这就给了她奔袭过去的时间。
诗圣杜甫说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想要战胜总人数比已方多的,一定是要抓住对方的要害,擒住对方的总指挥,那这场战基本上就胜了。
赵清晏策马而行,手中挽着一把精良的弓,搭箭瞄准。
叛王似有所感的回头向后看了一眼,箭矢已经悄然抵达她的面前,她全身紧绷,竟是发挥潜能侧身躲了过去。
赵清晏并不气馁,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箭就擒下叛王,所以她准备了很多箭。
嗖嗖嗖,被前后夹击的叛王两边都去不得,只好命人举起盾牌来遮挡她,可惜赵清晏早有准备,瞄准人之后朝天射箭,最后箭矢便可直接从上空落下。
那边人人都在忙活着挡住两边飞来的箭,哪里能把叛王顾及的全面,现在她可全身上下都是弱点。
赵清晏一箭接着一箭,目标明确,直到她看着叛王中箭后从马上摔下去,才停了手。
“周狐,进行下一步。”
旁边周狐早已准备妥当,见她说话,赶紧将手中点燃的信号朝天发出,直到见到天空中炫目的火光才算放心下来。
不明含义的叛敌还在疑惑,就听两边的将士齐声喊道:“叛王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叛王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叛王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这时代没有喇叭,无法让声音传的很远,所以赵清晏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让千百将士一起喊,来扰乱敌方军心。
军心一乱,战事消散。
起初的时候没人相信她们的话,但众口铄金,这些呐喊让敌方产生了忧虑,都纷纷向之前叛王所在的方向看过去,可只见马却没有人,顿时心中一惊开始慌乱起来。
“叛王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如今再听这些呐喊,便如魔咒般压在敌方心间,别说是战意,就连抵抗的力气都小了不少。
叛王左肩中了一箭还没死透,周围有几个忠心的手下扶着她,可她连在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耳边又听到呐喊声,她十分清楚这样的情况会给军心造成多大的打击,可她没有办法在站起来骑在马上稳定军心,甚至现在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了。
“陛下!陛下!”
身边人担心的叫着她,可叛王却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的抽离,她觉得真是可笑啊,自己真的配得上陛下这个称呼吗?
悲从中来,往事种种如浮云般尽现眼前,她才知道以前做的那些事,在人之将死的时候都是徒劳的。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甚至死后可能连个埋骨的地方都没有。
“别,别忙活了。”她们逃不走,也找不到大夫,就算找到大夫她也活不成了。
“阿姐不是个心狠的人,你们投降,她会放你们一条生路的。”
“陛下!”
也许她还能再挣扎挣扎,或是在此战中侥幸逃脱,以后没准还能接着手头的势力东山再起。
可惜今天这事给她的打击太大了,让叛王一瞬间的心灰意冷觉得人间不值得,便也不想挣扎了,安然的推开属下向地面坠去。
箭矢先一步触地,紧接着便是在惯力的作用下向前倒退去,这等于是产生了不小的二次伤害,直接让叛王断了气。
几个属下悲痛欲绝,为了减少伤亡只好吹响号角,投降了。
赵清晏看着叛王的尸体,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置。
“罢了,带回去埋了吧。”
“是。”
周狐找人来暂时安置叛王,这边叛王的那几个属下也被押解上前,说是她们有情报要汇报,还要亲自跟她汇报。
赵清晏挑眉,刚投降就卖主子,这是要争取宽大处理?
哪成想这几个人说松绑才能汇报,她心理觉得有趣,自己稍微退远了些,才命人将她们松开。
那几人刚刚被松开,就赫然从地上窜了起来,奋不顾身的抽出也不知藏在何处的武器,向赵清晏奔袭而去。
在场这么多人呢,怎么可能让她们几个战俘当面刺杀成功,护卫的将领当即就愤然而起,打算将几人就此诛杀。
赵清晏连忙说道:“别杀人,重新绑起来就好。”
若这些人真的是两边倒的墙头草,自然是死不足惜的,不过她们也算是有些血性,叛王都已经凉了,在大势所趋之下明知会死还要刺杀她,算是有几分忠心。
“念你等忠义,便发配边陲三年,三年之后若想回皇城,朕可以给你等重新安排官职。”
都是大明的子民,只是立场不同而已,没必要赶尽杀绝,用三年时间磨去她们的锐气,若是之后想为官她依旧愿意给个机会。
赵清晏在小丘山驻扎,向躲在远方的禛国其它人发去招降令,若是现在投降,便如从前一样不追究责任,若是坚决反抗到底,那么就等待大明的铁蹄降临吧。
叛王此次出行算是带了自己的大部分精锐,这次直接就被赵清晏收服了,那些小国联合在一起,也不过只是乌合之众而已,不足为虑。
开始的时候狄国国主一直主张着要反抗到底,说是就算现在不追究,那以后也会一点一点打压她们这些有异心的,到最后谁也讨不到好。
开始的时候这些小国主还算齐心,毕竟在最前面冲锋陷阵的是狄国的将士,她们也就顺着狄国国主的意思打算拼一拼。
可人到底是要为自己考虑的,大明彻底切断了她们的商贸,短时间内国中还可以坚持,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就坚持不住了。
这个时候便有人悄悄联络赵清晏,争取了最大利益之后立即‘叛变’了,转投了大明的阵营。
这样的事接二连三的出现,都没用几天,看似坚固的联盟就直接土崩瓦解,之后狄国还在苟延残喘的坚持,可她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再怎么坚持也是没用的。
狄国国主看着自己死伤无数的臣民,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赵清晏决心要清剿她们然后班师回朝的前一天,投了降。
自此,这一场持续数年的夺位之战终于落下帷幕,赵清晏紧赶慢赶的回到皇城,带着褚春华去见她心心念念的褚安。
——
“主子,您快坐下歇歇吧,太医说您腿肿的严重,不宜久站。”
褚安回头看了眼红豆,眉目间带着笑意,“无妨,本宫一天天吃过睡,睡过吃,多站一会就当消食了。”
他原本是很喜欢大明的皇宫的,不只因为这皇宫够大,还因为这里有赵清晏。
现在赵清晏走了一个半月都还没回来,他早已望眼欲穿,看着诺大的皇宫只觉像个狭窄的笼子,独独困住了他。
站着出神了一会,褚安便感觉有些累,在红豆的搀扶下坐在了圆凳上。
他刚刚落座,便见有一年轻侍人飞奔而来,隔了大老远就喊着:“贵君,陛下的传书!”
这是昭阳殿里头最活泼的侍人,鬼灵精一个,常常两句话就能把褚安逗笑,若是没有他,褚安觉得自己一定无聊死了。
“绿莺快拿过来给本宫瞧瞧。”他脸上带着喜意很是期待。
前几次传书时赵清晏便已经在路上了,如今算算时间,她人应该快回来了。
褚安满心的期待,展开传书一看果然是这样的,说人明天便回来,让他不要太想念。
他捧着那纸看了又看,险些都要掉眼泪的,轻生说着:“可算知道回来了……”
绿莺瞧着他要哭,赶忙抽掉红豆腰际挂着的帕子递了上去,“贵君您瞧您高兴的,都要掉金豆子啦!”
“您一哭,陛下若是知道可会十分惦念呢!”
褚安点点头,接过帕子拿在手中,眼里的泪意算是止住了,没真哭出来。
他伸手在绿莺脑门上一点,佯装嗔怒道:“旁人都不敢说,你就会说话!”
后者脑门被轻轻一戳,根本没当回事,反而憨厚的嘿嘿直笑:“小人就是敢说话,不然贵君您可不要无趣的很?”
“你呀,本宫看着要早些把你嫁出去才好,这样你妻主可就有意思了。”
“贵君,小人就想一直侍奉着您,小人一辈子都不想嫁人。”
正当褚安想再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便见与他说笑的绿莺惊讶的站了起来,然后飞快说道:“陛,陛下!”
他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逾矩,赶忙拜倒在地。
一边红豆也是如此,赶紧对着赵清晏来的方向跪下行礼,叫着陛下万岁。
褚安傻傻愣愣的坐着,一时间竟忘记了起身,因为他不只看见了赵清晏,还看见了他母皇。
这两个他惦念的人,竟然同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如何不发愣呢。
孕夫的情绪本就敏感,此时眼泪刷的一下从他眼中淌出,他竟似未察觉一般,就那么呆呆的望着
赵清晏特意梳洗之后才过俩的,免得褚安见她一身风尘仆仆的忧心,如今见那人儿竟然哭了,连忙走了过去。
“安安,朕回来了。”
她半蹲着托起他的小脸,拇指柔柔的落在他的脸颊,帮他擦掉脸上的泪水,随后轻轻一吻亲在他眼皮上,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这个吻里没有谷欠望,全都是对他深深的思念。
更何况还有婆婆和侍人们在场,她若是深吻,褚安肯定会害羞的找个地缝钻进去的,于是想想便罢了。
褚安攥着她温热的手,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委屈巴巴的问道:“陛下不是说明日才回来吗?”
听他委屈中还带着质问,赵清晏赶紧解释道:“朕想给你个惊喜,可惜这惊喜给朕的安安弄哭了,朕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她说这话,顺势从地上站起来坐在他旁边,扯着自己的大氅把人包在怀里,她又不敢用力,只好虚虚的环了一圈,尽量护住他最脆弱的腰腹。
褚安顺势就靠在她肩上向前看,正对上一双饱经沧桑的眸子,然后又脸红的挣扎着坐直了。
他有些窘迫的叫道:“母皇。”
都怪怀孕,他记性都变得不好了,忙着看赵清晏,竟然直接忽略了母皇。
褚春华一脸欣慰,没想到儿子这么受宠,她算是彻底放心了。
同样身为女皇,虽说芙蕖只是一个小国不能和大明相提并论,但两人同样都是女人,大明女皇对福宁到底是真情假意,她一样就能看得出来。
尤其是刚才儿子哭了,大明女皇竟然直接蹲在地上仰视着给擦眼泪,一国之皇竟然这样毫无拘束的这样,完全可以证明是真爱了。
“臣拜见贵君,贵君金安。”
褚安脸颊还有几分红,忙着说道:“母皇快请坐,不必向儿子行礼。”
他月份大了起身都要人扶着才能慢慢站起来,不然母皇刚才拜见的时候他就该上前拦着的,这天底下哪有母亲拜见儿子的道理。
褚春华环顾一圈,发现这是一个暖亭,里头的凳子都是一样的高度,且距离还很靠近,她若是随意找位置坐下,那可是对大明女皇的不敬。
看出她的为难,褚安要叫人去搬凳子,这才发现红豆和绿莺都还跪着呢,赶忙将他们叫起来,“本宫都忘了这茬了,绿莺去搬个凳子过来吧。”
“是,贵君。”
绿莺表情鲜明,走出去的时候还抖了抖腿,看起来格外的活泼,赵清晏也随意瞥了他一眼,之前昭阳殿可没这一号人。
两人许久未见,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褚安便随口说着:“绿莺是内务府送来的侍人,我瞧着他活泼懂事便将人留下解解闷,这孩子不错,我想给他找个好人家。”
说完他便有点后悔,一个半月没见面,这冷不丁一见面,他净说这些琐碎的事做什么。
但母皇还在场,他也不好直倚着赵清晏说想她了吧,这多不成体统啊。
赵清晏倒也没拆台,只点头应下,“成,都依你的。”
她可对什么绿莺黄莺的不感兴趣,她只想好好的抱抱褚安,一个半月没见面,她是真的好想他。
征战的疲惫和困乏,都在彻底安心之后爆发,她侧头蹭了蹭他,有些依恋,“安安都不说想朕。”
她,她这是在撒娇吗?!褚安小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偷偷瞄了眼坐在一边的母皇,哪知道她为老不尊的直眼看着还在笑,被他瞪过一眼后才收回目光。
褚安是越发的不好意思了,可他又不舍得把赵清晏推开,只能任她施为而不言语。
他想沉默,后者可不乐意,搂着他腰腹的手被大氅遮住,便开始肆无忌惮的不老实起来,缓缓在他侧面绕圈,力道不轻不重的才教人难以忍受。
褚安赶忙红着眼睛制住她作乱的手,恐怕在母皇眼皮子底下露出马脚,他也是个正常男子,这么久没和赵清晏亲昵过,现在格外受不得这些。
“你都不说想朕,难不成这些日子都是朕在一厢情愿吗?”赵清晏的表情越发的可怜,她发现逗他也是件格外有趣的事。
褚安胳膊装作不经意的放下,实际上在隔着大氅把她作乱的手压住不让她动,继而才说道:“想,我也想陛下了。”
他这话说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可不像往日那般作风坦荡。
赵清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为难他,抬头看向褚春华的方向,“婆婆风尘仆仆远道而来,朕本想着让她休息休息再来的。”
底下褚春华忙说道:“本以为此生倒见不到贵君了,现在有这样的机会,自当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