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进了璇玑宫不急着说事儿而是先围着庭院转了一圈。之前,她送给润玉的花种已经接二连三的长出了小花苞。虽然还未开放,但架不住数量多,一盆挨着一盆,将璇玑宫的前院装饰的如花园一般。
“阿玉,看来你没有偷懒哦,这些夕颜花养的真不错。”锦觅冲手拿帛书缓缓走来的润玉夸奖道。
“觅儿所赠,润玉自然尽心尽力。”润玉走到锦觅的身旁坐下,将帛书放在面前的石桌上。
锦觅问:“这是什么?”
润玉摊开帛书:“这便是四千年前,父帝与水神立下的婚帖。”
锦觅看去,上面红字乃婚书内容,黑字乃当事人签名,太微、洛霖、润玉已落款,就差补上锦觅的名讳了。
锦觅扯了扯嘴角伸手将帛书卷起,深吸一口气后道:“阿玉,我想先跟你坦白几件事情。”
润玉的脸色由轻松转为凝重。
“阿玉,或许你听说过有关我娘、我爹和天帝陛下的往事,但你不知道咱们两家其实并不像表面那么和睦,反而有很深的仇恨。当初……”
锦觅不带一丝情绪的娓娓道来:“……我娘的死虽不是天后亲自动手,但也因她逼迫所致。芳主们尽管遵照我娘的遗愿尽量隐瞒了我的身世,但我生来早慧,还是知晓了。母亲为保我而灵力尽散,我若不思为母报仇枉为人子。阿玉,就连爹爹都认为我的要求很过分,但他却不知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你天性善良,不争不抢只求安稳度日,就算天帝偏心薄待天后打压暗害,你也仍保持着孺慕之情。这样的你根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复仇,但同样你也阻止不了我复仇,正所谓道不相谋,就算咱们有再多的感情,也终将被磨灭。”
“更何况我娘临终前算出我万年之内有一情劫,因此给我下了灭情绝爱的陨丹。”
“陨丹!”润玉恍然大悟,无怪乎他总觉得觅儿对情爱之感异于常人。说她不懂吧,她分析的头头是道,比叔父还像月下仙人;说她懂吧,有时她又表现的很迟钝、很寡情。
“我曾求助过玄灵斗姆元君,她道,要解除陨丹只能靠我自己,所以,阿玉……或许我永远都无法回应你的感情!”但凡付之真情者,皆盼得对方回报以对等之情,锦觅不敢肯定润玉是否介意这种婚姻。
“不能回应,还是不能感知?”润玉握着锦觅的肩膀,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觅儿,你喜欢我吗?”
锦觅回想着自己所理解的喜欢,伸手轻轻碰触陨丹所在位置迷惘道:“应该喜欢的,不然这里不会因你而痛。”
她苦笑道:“你说的对,我明知自己应该是喜欢你的,却没有任何感觉。对现在的我来说,你就是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哪怕咱们退婚了,不能在一起了,我也只有失落,只有不舍,没有相爱却要分离的痛苦感。”
润玉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轻轻的将锦觅拥入怀中,认真的说道:“觅儿,我不介意你能不能感知。我这一生所求不多,只要每日多爱我一点点,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无妨爱我淡薄,但求爱我长久,就好!”
“你傻呀,现在还有不求回报的人,真是太傻了。”锦觅双目微红哽咽道:“你和我爹一样都是个傻白甜,你们以为你们忍气吞声、委屈求全就很伟大,就会太平无事吗!”
她用力挣脱润玉的怀抱,大声道:“根本不可能,天后步步紧逼,天帝得寸进尺,咱们却一退再退。因着我娘,因着你的身份,天后一向视咱们为眼中钉,如今好在还有天帝牵制,若是天后彻底得势,首当其冲的就是花界、璇玑宫和洛湘府,到那时咱们又能退到什么地方,叛出天界不成!”
“觅儿,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水神感慨万千的说道,随即他和风神出现在璇玑宫庭院中。
锦觅急忙退后几步跟润玉拉开距离,涨红着脸道:“爹爹,临秀姨,你们怎么来了!”
人家小两口正互诉衷肠呢,自己二人不但偷听还光明正大的现身,风神即尴尬又羞愧的说道:“你爹爹见你久不归府,担心你才出来找你。”
锦觅嘴角直抽搐,自己才来璇玑宫多久啊?连半个时辰都没有吧!不过转念一想,被爹爹偷听到了也好,省的自己再说一次。
“爹爹,临秀姨,你们坐!”锦觅赶紧招呼道。
润玉也热情周到的为两神斟茶倒水。
几人坐定后,锦觅接着之前的话题:“爹爹,我不知您听到了多少,我不求您支持我,也不想听您说什么大道理,您若是觉得为难,就当您什么都不知道即可!”
她又转向润玉:“阿玉,你也是。为母报仇是我的夙愿,我不会因你而停止,所以你若是介意,咱们可以退婚。”
风神道:“觅儿,听师兄说,你和夜神都发过誓了,如何能退婚?”
锦觅摇摇头:“我的誓言是假的,只是为了名正言顺的退婚又不连累阿玉,谁成想阿玉竟发了誓。不过,阿玉的誓言只针对我提出的条件,只要我坚持退婚,阿玉的誓言就做不得数。”
见锦觅态度坚决且鞭辟入里,翁婿俩对视一眼,不免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锦觅知道让当了一辈子老好人的爹爹和对天帝天后还抱有希望的润玉当场作出决断是为难他们,前世她也当过夹心饼干,知道这种里外不是人的滋味不好受,于是决定多给他们一段时间考虑。
水神被风神强行拉走后,锦觅摊开桌子上的婚书,认认真真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抬起头正对上润玉诧异的眼神。
“怎么了?”
润玉道:“我以为觅儿暂时不会签下这婚书!”
“听说婚书还要呈给天帝天后过目,然后收到天机阁保管,若是我迟迟不签,天后指不定又要借机生事。不过……”她瞥了一眼喜笑颜开的某人故意说道:“就算签了也能退,成婚了还能和离呢!高兴那么早做什么!”
“觅儿”润玉收起笑容,沉声说道:“你是我等了上万年才等来的珍宝,我不会让你退婚,也不会给你机会和离,我们这辈子都要永远在一起,好吗?”
锦觅的脸颊顿时通红一片:“一直以为你是个君子端方、温良如玉的人,没想到也会油腔滑调,我跟你定下婚约也才四千年,你去哪儿等我上万年。”
说到最后她突然明白了润玉话中的深意,含羞带怯的瞪了他一眼。
这时一只小兽躲在花丛后面露出颗毛绒绒的小脑袋,锦觅看到它眼睛一亮,招手道:“宝贝,过来过来。”
魇兽先看了润玉一眼,才蹦蹦跳跳过来。锦觅一把抱住它,一边儿撸着光滑柔顺的绒毛,一边儿抱怨道:“你就是个小疯子,每次来璇玑宫都找不到你,说,你都跑哪儿去了,还是……另找了一位撸主!”
魇兽将头拱到锦觅怀里“呦呦”的撒着娇,暗中却翻了个白眼:还不是自己那小气无良的主人,看到自己那么受未来女主人喜欢,竟告诫自己要注意分寸,天底下还有比它更惨的神兽吗!
润玉见锦觅真心喜爱魇兽,虽然心中吃醋,还是说道:“觅儿,自相识以来,润玉得你赠礼颇多,只是自身并无珍贵神物可赠予你,只有这魇兽还算稀罕少有,若觅儿喜欢,便让它从今往后与你出入随行,过些时日,待它稍稍再健壮一些,还可做代步坐骑,如何?”
“阿玉你又妄自菲薄了,我虽然送你东西多,但那都是我自己做的,不值钱。而你送我的九天息壤可是我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
锦觅又道:“你别跟我说什么礼轻人意重,我那礼物虽有心意在,但都不是稀罕物,可息壤不同,既有你的心意,又是个绝无仅有的宝贝。你能为我找来它,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
锦觅摸了摸魇兽的小脑袋:“我虽然喜欢小乖乖,但我却不能收下。你素来形单影只,唯有一小兽相陪,若是我又将小乖乖带走,你岂不是更寂寞了。”
兀的,锦觅想起“日记”中记载的一种丹药,若是这种丹药能炼制成功,那么以后就算没有自己陪着,阿玉布星挂夜时也不会孤单了。
第35章 密谈
润玉的笑容如皎皎明月,朦胧又纯净,他叹息道:“其实润玉心中一直犹豫不决,润玉清寒,一生与寒夜为伴,无尊位,少亲友,倾其所有,不过几只小兽,一间陋室,他日觅儿若嫁与我为妻,必要受些委屈,觅儿可会嫌弃?”
锦觅歪头想了想:“嗯,是有点嫌弃……”
润玉一怔,还没来得及生出失落之感,就听到锦觅轻快的说道:“不过,不要紧,你未婚妻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爹爹是水神掌管水族,母亲是先花神掌管粮食作物,可以说我一个人就掌握了六界三分之二的口粮。等到成婚后,我负责挣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阿玉你不会嫌弃当家庭煮夫吧?”
“富二代?家庭煮夫?”尽管有些词润玉没有听懂,但也能听出锦觅的促狭之意。他温柔的笑起来:“若觅儿不嫌润玉无用,当个家庭煮夫也是好的!”
“好了,好了,咱们不要嫌弃来嫌弃去了,时候不早了,你还要布星挂夜,我呢还要回洛湘府跟爹爹打卡,不然他又着急了。”锦觅无奈的摇摇头,跟润玉告辞后,又不舍的摸摸魇兽的小脑袋,才慢慢离开。
回到洛湘府,进门就看到爹爹正与鼠仙在院中下棋。
看到锦觅,水神先是一喜,嘴角才刚刚上扬又落了回去,严肃道:“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还知道回来呀!”
哎,为何自己身边都是醋桶呢!
锦觅挤出笑容走了过去先打招呼:“爹爹,鼠仙仙上。”
然后才撒娇道:“爹爹,看您说的。洛湘府是我家我怎么会不回来。”
“家,我看你是快把璇玑宫当家了。”水神不忿的抱怨道。
锦觅没脸没皮的笑道:“洛湘府是现在的家,璇玑宫是未来的家,都是家,爹爹您又何必厚此薄彼呢!”
水神心知女儿是故意逗他的,转头对鼠仙气道:“你看看,还未成亲就向着外人,真是女生外向啊!”
鼠仙摸了一下小胡子,笑道:“锦觅仙子钟灵毓秀,夜神殿下玉树临风,如此佳女佳婿小仙羡慕不已,仙上还有何苛求!”
“对呀,对呀。阿玉温和儒雅,又体贴入微,关键是长得好看,光看他的脸我就能多吃两碗饭。”锦觅跟着夸奖道。
水神、鼠仙忍不住笑起来,接着又听锦觅说道:“还好阿玉的长相不随天帝,想来阿玉的母亲应该是个大美人。奇怪了,那么漂亮的一个美人怎么就没有丁点消息呢!”
锦觅只是随口说说,一时感慨,却看到爹爹和鼠仙不约而同的有了异样。尽管他们面上表现的若无其事,但眼神中突然闪过的震惊是骗不了她的。
“觅儿,爹爹这盘棋还未下完,你且先去找你临秀姨,她在厨房给你做吃食呢!”
锦觅心知他们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儿说事儿,于是听话的离开。好在认爹后,她嫌弃洛湘府冷清,重新布置了一番,在院中种满了各色花朵。不多时,一只小小的灵蝶悄然无声的飞到花丛中。
晚上,锦觅回到寝房后才唤出灵蝶,由于怕被发现,灵蝶不敢靠的太近,因而只听到两人断断续续的声音。
鼠仙:“……水神与洞庭君未下尽的那一局十厄势。”
爹爹:“杀招太盛,那日我便投子认输了,何必强人所难呢?……”
鼠仙:“……如此轻易认输……没意思啊!……”
爹爹:“……鼠仙……劝洞庭君……心自静……”
两人对话并不长,虽然锦觅听的零零碎碎,但她还是从中提炼出关键的字眼。
“洞庭君?”原来鼠仙是洞庭君的人,那么彦佑呢,也是洞庭君的人抑或是合作者?
还有,这个洞庭君到底是谁?听称谓应该是水族之人,隶属于爹爹的麾下。但从鼠仙的语气来看,爹爹和洞庭君好像并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想到此,锦觅急忙联系长芳主,吩咐她尽快调查一下洞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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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觅迷茫的观察着四周,自己怎么又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了。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漆黑一片,只有远处有道亮光,像是在指引她前往。
锦觅有点畏缩的后退了几步,反射性的去掏绛影,谁知不管她怎么召唤,绛影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愈发胆寒,太诡异了!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明明在洛湘府的寝房中睡觉,不可能有谁能避开水神爹爹将自己悄然无声的掳到这里,除非是上清天的大罗金仙,不过大罗金仙们可没有这么无聊。
再回忆第一次来到这里的细节,以及天帝曾在梦中将自己唤到太虚幻境的经历,锦觅两手一拍,心中有个猜测,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后,那么真相只有一个:这里应该是自己的梦境!
既然是自己的梦境,锦觅少了几分胆怯,朝亮光走了过去。不多时,果然看到一颗“巨蛋”伫立在面前。
这是自己第二次看到这颗“巨蛋”了,锦觅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接二连三的梦见一颗“蛋”。第一次时因发怵,她没敢靠近,从形状和颜色判断貌似是一颗“蛋”,这次走近了才发现它并不是“蛋”,而是一个乳白色呈花苞状的东西。
锦觅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材质类似玉石,但没有玉石的温润感,它触手极冰,反倒更像是一坨巨型冰块,仔细观察冰块表面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
自己梦到一颗蛋还好理解,因为自己爱吃;但梦到冰块是何寓意啊!还不如梦到一大块玉石呢,最起码值钱。就在锦觅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冰块中突然传出“放我出去”的声音,随之出现的是两个人型黑影。
唉呀妈呀,吓死人了!锦觅心惊肉跳的退后几步,拍着胸口惊惧的看向冰块,万万没想到啊,这“冰块”竟然是个监牢。
“你,你,你们是谁啊?”锦觅的声音都结巴了,理智告诉她应该马上离开,但潜意识却告诉她应该留下弄清楚那两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