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与烂柯人——舍曼
时间:2020-05-23 10:09:49

  “咱这炭火锅怎么样?”
  “我寻思啥呢,现在那个四川了重庆啥的火锅,都是连锁,我这也干不过他们。再说你们大伟哥,手艺就那么凑合,不像……”
  大伟的眼神藏不住事儿,他顿了顿,倪芝知道他想说的是谁。
  倪芝看他店子开得红火自然高兴,人家凭辛苦开自己店,没有受她气的道理,“我觉得比以前强多了。”
  大伟被喊走忙乎之前,又跟她们客套几句。
  “哥今天刚到了北极贝,空运过来,嗷嗷新鲜。给你们尝尝,涮火锅老好吃了。”
  大伟这儿能点的涮菜品种多多了,想吃酸菜还能整出酸菜火锅。
  确实没有一丁点儿老灶火锅的影子了。
  几人许久不见,吃喝尽兴。
  钱媛起了个头,“一杯敬过去,一杯敬过不去。”
  工作以后,虽然常年在哈尔滨,她们聚得少,王薇清自从生孩子就没见过钱媛,她有些恍惚,“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道?”
  钱媛得意,“也不看我是干嘛的,再给你来一个。”
  “来一个。”
  “你买或者不买,房价都在那里,只涨不跌。”
  王薇清脸色一变,几个人中,就她面对的问题最现实。当年她对象几次要想带她回天津,两人分分合合,吵了不知道多少次,王薇清就怀孕了。
  这两年顾着结婚生孩子,跟着王薇清父母好歹还能帮着带带孩子,王薇清对象彻底歇了回老家的心思,憋屈地当起上门女婿。
  他说,要是跟他回天津,家里有套房子可以给他们住,他工作这些年父母再添点天津买套大面积些的。结果现在留哈尔滨,他是没那个脸管父母伸手。
  王薇清家境不错,环境好面积大,王薇清对象破罐子破摔真住他们家了,实际上是堵一口气。王薇清提了好几次他俩买一套搬出去住,他想买套大面积的学区房,俩人手头没这么多钱,想买套小的,她对象又要说还不如住家里。
  王薇清私下跟钱媛电话聊过几嘴,钱媛放了杯子。
  “你听我说,买还是得买。你回头给我透个底,你俩预算到底多少,他不就想买个大面积的吗,我回头给你找找。”
  王薇清点头,“谢了。”
  钱媛问王薇清,“他今天怎么没来?”
  “他啊,公司年会。反正上回小芝见过了。我吧,刚生完孩子,年底加班年会都不会强迫我,正好闺蜜局。”
  钱媛叹息,“哎,你俩都轻松,小芝你闭嘴,你年底能来旅游就是闲的慌。我是真的忙,这不是刚下飞机就来了,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
  倪芝笑,“我没要狡辩啊,我之前996了三年,再不歇要猝死了。”
  王薇清调侃她,“那不是因为你找了个好男人。”
  她回头看看钱媛,“哎你还没加小芝那位吧,一表人才,一看就是钻石王老五。”
  钱媛摇头,“昨天我回来就好了,可惜我不是推迟了一天嘛,还好她摔一跤,还见上了。”
  “你这人。”
  钱媛知道自己说得欠揍,主动罚酒。
  倪芝虽然摔得不严重,尾椎处坐着就要承重,她过一会儿换个重心,偏着坐。
  几人吃完没有多逗留,直接散了。
  钱媛先去酒店帮倪芝搬了东西到她车里。
  她这些年西装短裙穿惯,一身力气没丢,行李箱轻轻松松单手甩后备箱。
  钱媛哎一声,“受伤就好好躺着呗,今晚非要出来。我以前练体育时候最怕受伤,尤其是骨头。之前胳膊骨裂过,我好生养着,哪像你。”
  倪芝点头认错,“我知道,就是觉得挺难得的,又一年元旦了。”
  钱媛吐槽她,“是呗,谁像你,死没良心的,都四年了才回来看我们,都以为你没放下呢。你倒好,金龟婿处得不错。”
  倪芝含糊地应了一句。
  “你呢,你怎么还单着,放不下?”
  钱媛说得轻松,“不是啊,人民币才是爸爸。谁也别耽误我挣钱,这上下几百万的,只有你来了还要我伺候。你呆几天啊?”
  “想待久一点。”
  “工作不要了?”
  “嗯,”倪芝托着下巴看雨刮,把新落下的雪花扫到边上,“可能辞职吧。”
  钱媛嗅到不对劲,“你…咋了?”
  倪芝半天没回答。
  红绿灯又变了,钱媛踩油门,冷不丁听见一句,“我看见陈烟桥了。”
  她猛地踩了刹车,“什么?哪儿?”
  钱媛瞪圆了眼睛四周往,脚下刹车踩得太死,直接熄火了。
  倪芝都没来得及阻止,她苦笑,“不是这儿,我说,我在冰雪大世界。”
  后面的车喇叭按个不停,钱媛骂咧,“急也没用,妈的,老娘不用打火啊。”
  她一边重新发动车子,“然后呢?”
  “看错了,我摔成这样。”
  “你嘚吧?”
  倪芝反倒笑了,“我还在想你今天什么时候才说这句话?”
  钱媛反应过来,“我白修炼了几年,都让你给气的。”
  经过这一打岔,两人都不想在车里抒情感怀。
  直接到了钱媛家里。
  钱媛的家装潢简单,完全看不出来女人的痕迹。
  她说,我没买带精装的,我自己卖房子就知道,水分太大,反正我就是个过渡的房子,简单装装,以后等我买豪宅。
  倪芝环顾四周。
  简单是简单,钱媛在意的东西,都摆得醒目着呢。就正中间的柜子上,整整一玻璃柜,都是她以前拿的短道速滑奖杯奖牌。
  看倪芝目光流连,钱媛讪笑,“害,你别看了啊,我都丢了好多年。小时候的理想就是跟我教练一样,在公园里教滑冰。现在都给现实腐蚀了。”
  “嗯,”倪芝说,“你大学时候,不还去儿童公园教过么?”
  钱媛没回答她,“你是不是得睡硬板床?”
  钱媛边给她收拾床铺,把软床褥抽走,絮絮叨叨,“你不想睡呢,也得忍着,我摔伤经验多,你好好在我这儿养。其实你上周就该上我家住,我在同事那里放了套备用钥匙,早说我就让他送一趟。”
  “你睡哪儿?”
  钱媛把旁边的沙发展开,“喏,这沙发买的时候就是床,这高楼这夜景,我再躺着看电视剧,多浪漫。结果工作忙,每天回来就想床上睡觉了。”
  钱媛说完往沙发上一倒,这才回答,“以前啊,儿童公园,不瞒你说,我后来还去呢。以前还怕你们嘲笑我,搞这种智障兼职。而且我没当兼职看,真的是我理想工作。”
  “我们都没笑过你。”
  “很多人笑啊,我知道。我现在想的明白,我以前人缘好不就是因为大家觉得我不像姑娘吗,随便衬托随便打闹。林致然不就是喜欢你这样精致性感的吗?”
  好久没听这名字,倪芝从记忆里拎出来拂拂灰。
  “他啊,他喜欢他初恋。我跟你说过。”
  “哦,”钱媛不在意,“是的,去年他初恋结婚了。他又来找我,嬉皮笑脸跟我说都这年纪了,跟我凑合凑合。”
  “哦。”
  钱媛嗤笑,“别介,没啥。以前太把他当男神了,他不过就是个舔狗,舔不着的才香。”
  倪芝闭上眼睛,想起来他车里泛黄的初恋照片。
  是真喜欢吧。
  钱媛想了想,“咱那灭绝师太导师,何沚,前年结婚,去年生孩子了,你知道吗?”
  倪芝半天说不出来话,有些哑然。
  当年她和陈烟桥分手,有一部分因素就是何沚从中作梗。陈烟桥离开哈尔滨三年多,想来何沚是他走后就死心了。她对陈烟桥的执念,从年少开始,横亘十年之久,竟然这样就放下了。
  这么一想,可笑至极。
  当年看起来阻挠他们的一桩桩事情,如今都这样轻描淡写。好像他们分手是被命运玩弄了一样。
  钱媛犹豫片刻,接着说,“毕业以后,何沚好像找过你几次。你换了手机号,她给我们打电话,说是跟陈烟桥有关,我做主摁下来不跟你说,你要怨就怨我。”
  倪芝说,“没事。”
  倪芝缓了一会,开始从头说起。
  从毕业论文时候说起,何沚如何威胁她不能毕业,让她分手。有些事她是后来从陈烟桥口中说的,说得支离破碎,钱媛倒是听得懂。
  她说了好久好久,原来他们的故事那么长,跨了一年哪够呢。
  她和陈烟桥认识,算起来,已经四年了。
  像跨了一辈子那么久。
  窗外忽而响起人群乱哄却有序的倒数声,接着是欢呼声,最后爆裂声声。
  跨年的烟火盛大而温暖,绽放在北国寒冷的夜空里。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像烟火,互相燃烧,最后散落。
  几分钟前钱媛问她,“陈烟桥,你还爱他吗?”
  倪芝在烟花落下时候喃喃。
  爱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一直跟文的姑娘们都知道~最开始有想过倒叙开始,这章是第一章,总算在最后重新放出来了。
  还是请大家收预收哦~
  还有旧文啦新来的姑娘请入坑
  预收我说下,我还没想好开哪个,鑫哥当然想很久啦。我是真的写不动长篇了,拖得身心疲惫,没有创作热情,也很辛苦读者。我打算不为难自己,以后就写20w字以内的短篇吧,50章内解决,这样每周末开始存稿两三章,存够30章开文吧。
  还是微博通知~
 
 
第97章 
  倪芝开始了在钱媛家卧床休息的日子。
  钱媛她们的售楼部就在楼下, 钱媛虽忙,找了个每天蹲在售楼部的实习生徒弟, 勤快地地给倪芝送饭。
  倪芝大感抱歉, 钱媛强势,“你知道我啥性格, 我要嫌麻烦,肯定要不干了。以前你都忘了不,我烫伤你, 给你熬粥我是真他么嫌累,还好你看出来了。”
  两人都笑。
  倪芝这回安心住下来,钱媛这儿像个避风港,容得她片刻喘息。
  没躺两天,何沚便找上门来。
  这天倪芝正躺床上看电影《One Day》。
  女主对男主说, “I love you so much,  but I don’t like you anymore.(我爱你, 可我不再喜欢你了)”
  多像那年夏天的深圳宿舍里,她听着风扇响,叹着气, 跟陈烟桥说着分手前的话,“就这样吧。”
  她诸多不安不被理解, 他仍在说他的性.史。
  多像今年冬天, 看他腿疼得下不了楼,忍着心痛不去想,却在冰雪大世界认错人的她啊。
  她比谁都清楚啊, 她和陈烟桥不合适。
  他沉默压抑,所有都深藏心底,她敏感伤怀,平生最爱诉衷肠。
  有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倪芝以为是钱媛徒弟,她缓缓侧身爬起来。
  开了门,门外站个清瘦的女人。
  她是那种营养不良的清瘦,头发细软偏黄,一低头就要在人群中消失。她抬头与倪芝点了个头,动作利落,透着些不常与人打交道的生硬,和些许尽力示好之意。
  除了何沚,还能是谁。
  那么瘦,却挤进来了汹涌横流的回忆。
  不再穿一身黑色的何沚,似乎比以前柔和许多了,穿了件浅蓝色的羽绒服。她以前的头发没超过肩头,仅仅比短发长些许,现在留长些,快到胸口,竟然有些温柔之意。
  何沚的眼镜换了款式,没那么学究。
  但她还是那样,好像仔细打扮就会不自在,越扮越丑。看见倪芝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何沚唇抿了又抿,不知如何开口,“不欢迎我?”
  倪芝后悔自己在家没有涂个口红。
  她把单侧头发拢了拢,蓬松地拢到耳后,露出下颌漂亮的曲线。
  同样抿了个笑容,“何老师,好久不见。”
  何沚有些难堪地侧过脸,“别叫我老师了。”
  “进来说吧。”
  倪芝缓慢踱到沙发上,塞了个软垫靠坐着,苦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最近受伤了,没法请您喝杯茶。”
  “没事,”何沚连忙摇头,“我听钱媛说了。”
  倪芝这厢都不必问了,肯定是钱媛找的何沚。钱媛那天晚上就说了,何沚后来找她。钱媛给她建议,可以回和陈烟桥有回忆的地方转转,再做抉择。
  找何沚,估计是钱媛替她拿主意,让倪芝面对过去。
  何沚垂着目光,她双手交叠,十指有些局促地搓着。
  她开口,“我就是想找你聊聊,早就想了,但你换了电话。我跟她们联系,都说你不愿意听到过去了。”
  倪芝一眼瞥过去,何沚无名指上戴着戒指,难得的是她还涂了裸粉色的指甲油,何沚真的一副温婉模样,比以前有女人味许多,看来婚姻改变了她许多,她倒是过得好。
  倪芝问她,“然后呢?”
  何沚说,“昨天钱媛打电话给我,说你回来了,问我是不是还有话跟你说。”
  倪芝猜到了,所以笑得敷衍,“嗯,她倒是个多管闲事的主儿。”
  倪芝一直在打量何沚,她穿了件深蓝色毛衣套碎花长裙,显得娴静。
  说实话,何沚还跟以前一样瘦,只不过脸部饱满些,细看原来是比以前红润些,气色好了脸显得饱满。
  倪芝说,“何老师,听说您结婚了,倒是要恭喜了。”
  她说完,便后悔自己语气里的讽刺。
  “真的别叫我老师了,”何沚的不安更盛,低头扶眼镜, “我对你,实在是不配当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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