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说过的,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能给她。
话说到这个份上,宴岑便暗示得更明显:“容初,我不想看你这么辛苦。”
容初不说话,神色晦暗,似是更加不悦。
宴岑舔了下唇片,言辞稍顿。
有些话,他早都想说了。
记得以前她也是娇气矜贵的,有脾气会反叛,但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努力又独立。
三年不见,他不知道她怎么就变得这么有事业心了。
宴岑吁出口气,索性不吐不快:“好,抛开你我的关系不说,只凭你的家庭背景,很多事情,不是轻而易举的么?”
宴岑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有人一出生,便有天梯直达云端。这也没什么不公平一说——这条优越的云梯,不也是自家前人,甚至祖辈世人一代一代修高的么。
如果没有梯子捷达,那就从自己开始修啊。
可要有已经有了扶摇直上的资本,为什么还要在泥泞中辛苦攀爬?
“容初,你认真对待工作是好事,但有些东西既然轻取易得,你又何必这样辛苦,甚至连身体都不顾——”
“何必这样辛苦?”沉默半晌的容初突然打断男人。她冷眼看他,唇角微勾的弧度显出嘲讽,“这不是你教会我的道理么。”
宴岑不解,“我?”
“是,我是可以凭借家庭背景受到优待,可三年前我们家里人逼我联姻时我就明白,想要享受家族带来的富贵和优待,是有代价的。”
“没错,我也可以借着你的关系拿到最顶尖的资源,轻而易举地站到至高点——”容初顿住,别有意味地看男人。
“可当初你的保镖将我围在甲板上让我无路可退时,我也终于明白,我不能把所有的指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宴岑完全征住。
“是,有些东西对你来说就是探囊取物,根本都不值得你动下手指——可我就想要自己辛苦去拿!”容初偏头,眼中划过坚定又易碎的情绪。
“因为我不想再被逼时只会用出走的方式反抗,不想在无处可退时只有跳下去那一条路。我要我现在所有的,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这就是我的底气!”
宴岑黑眸一震,长睫跟被烫到一样窸窣颤动。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就在刚才他还在腹诽:让自己的女人这么辛苦,简直是他的过失甚至污点。
其实他心底还是享受她以前在他身边,依靠他恋慕他的时光。
可现在听容初的意思,她好像觉得那样的日子才是自己的污点!
有那么一瞬间,宴岑觉得自己并不认识她。
他爱她,但好像并不明白她要什么。
就像当初,他以为她要的是富贵无忧的生活,所以他奋力抢占权势的最中心——可最后他发现不是的,她要的是他的真心。
再见她时,他小心翼翼把自己的一颗心捧上去,可她现在要的又不是这个了……
“宴岑,你刚才不是问我工作难道比命还重要么?”容初深深吸了口气,“好,那我告诉你,是的!有些东西对我来说就是比命还重要!”
“我不要,也不允许任何人来干涉!”
宴岑垂眸默几秒,倏地掀起长眼看她,“所以,你还是要去拍摄?”
容初冷然看男人,“没错。”
“可是我说了,拍摄已经取消了。”宴岑起身。
他敛睫睨她时,容初立刻感受到了男人气场的变化——带着不容置疑的上位者气势,完全不似那般耐心柔和。
就连语气都变得强硬:“你现在不能去工作。就算你要去,你也拿不到任何资源。”
他磁音更低地补充,“你现有的资源,和想争取的资源,也都拿不到。”
容初惊呆了,“你想封杀我?!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宴岑偏开视线,淡淡道:“你觉得是就是吧。”
容初哽了两秒,猛地拿起床头上的水杯扔出去,“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听见!”
水花飞溅出一道细长的弧度,尽数浇在男人的身上。水杯哐当砸在他脚下,又无力地滚到床下。
男人抬手淡淡抹去下巴上的水滴,开口平静总结:“你刚才说,你的工作给了你底气和安全感,而你觉得这份底气和安全感,比你的健康还重要。”
不等容初继续发作,宴岑又盯着她一字一句:“可是容初,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还重要。”
他喉结重重一沉。
“你不爱惜你自己,那我来爱。”
容初目瞪口呆。她睁大眼睛看着男人,前胸起伏地越来越快。
“你——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她抓起剩下那只枕头扔出去,重重砸在宴岑的胸膛上。接着,容初就跟找到发泄的出口一般,将能及范围内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儿往外抛。
——那就都发疯吧!
“我不要你爱我!我不要!”
“你凭什么封杀我!凭什么管我!!”
“我不要你管我!你走开,走啊啊啊!”
宴岑顶着朝自己飞过来台灯,手机,抽纸盒还有各种化妆品往前走,迎向她爆发的排斥靠近她,一把把人抱进怀里。
“我不走。”他轻抚她身后的长发,像在给受伤又暴躁的小动物顺毛,包容至极。
“我会一直陪着你治疗。榕榕,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容初拒绝男人一切的安抚,她使劲挣扎着想离开他的怀抱。
“我不要!”
“你放开我!”
宴岑却抱她更紧,结实的胳膊缠上她更为纤细的腰肢,把人完全箍在自己的怀里。
男女力量本就悬殊,容初现在有虚弱到肌无力,根本脱不开男人。
她转而抡起两条纤瘦的胳膊,对着他宽阔的后背又锤又打,“我不要你陪!你管我能不能好!”
她打得越凶他就搂得越紧。
没打几下,容初就又脱了劲,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但叫喊却更为失控,简直歇斯底里:
“就算我好了,我也不会感谢你!”
“宴岑,我讨厌死你了!”
“我恨你!”
……
宴岑抱紧怀里纤瘦脆弱的身体,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把下巴轻轻搁在她发抖的脑袋顶上,摩挲发丝发出细腻的丝丝沙沙。
他一手扣上她后脑,强硬地让她贴上自己的胸膛。
很快,胸前有温热的湿濡慢慢蔓开。
等到怀中的人喊到力竭,逐渐平静,男人才缓声开口。他磁音磁沉沙哑:“好。你不感谢我也好,讨厌我也好。”
“榕榕,只要你能好起来,恨我也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要!双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华若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
经过医生的诊断, 容初被确诊为神经性厌食症。
行业原因, 不少模特都有厌食和暴饮暴食的问题, 这样的病需要药物辅助治疗,调整饮食恢复体重,但更需要心理干预。
好些模特经过治疗身体上有了好转, 但心理上依然病态,导致厌食症经常复发。病情反复恶化, 患者还有可能患上抑郁症, 严重时甚至会产生幻觉或自残……
容初还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 但也不乐观。除了厌食,她情绪焦虑, 失眠也很严重,而且已经两三月没来大姨妈了……
宴岑将她强行留在家治病养身体。让她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他并没有将她生病的情况透露给别人,她的哥哥姐姐不知道, 甚至连公司和修衍那边也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宴岑是怎么做到让她鸽掉那么重要的工作后, 公司竟然也没来找她的。
她一点不怀疑他有封杀她的能力, 至少现在, 他已经单方面阻绝了她和外界的联系,她的手机和电脑现在只能收发微信短信。容初本来还想了解一下她没拍上的那封《Vogue》封面怎么样了, 结果网络根本无法搜索。
有关她的微博, 新闻和动态自然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之前容初久久没去医院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怕被媒体拍到。宴岑似乎也考虑到了一点,他没有带她去医院, 而是找了医生每天来家里治疗,甚至还在家中置出一间颇专业的诊疗室来。
医生每天来给容初做检查,开药,补给营养,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大多数时候,整栋大房子里只有宴岑和她两个人。
容初依然在记恨宴岑擅自做主的蛮横专.制行为,只不过她没再发脾气摔东西了——她完全无视他,拒绝他的关切,不搭理他的询问,有时候干脆躲房间里不跟他见面。
但宴岑从来都不说什么,更不会恼,心甘情愿地做她唯一的情绪宣泄口。
他安静又专注地按照医嘱,细致地照顾她。医生说容初现在只能吃一些没有刺激的流食,他就每天换着花样煲汤熬粥。尽管很多时候她根本不会吃,或者刚吃下就原样吐出来。
医生说不要刺激病人,不要让病人有压力,宴岑简直是百依百顺。容初情绪好点愿意应他两声,他就好声好气地哄着了;她不搭理他时,他就跟怕惹她不悦一般,主动隐身。
即便是对居居,她也没见男人这样耐心宽容过,包容至极,简直快到卑微的地步。
即便宴岑不出现她的视线范围内,容初也知道他一直在暗处观察。
他会注意她每一餐吃了多少;她难以自制地在卫生间狂吐时,透过玻璃门就看见门板后关切等待的安静身影;还有昨天她在房顶的游泳池边晒太阳,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却躺在屋里的塌上,身上还盖着他的衣服……
居居暂时被送回到了湖心苑。容初也是同意的,她不想让孩子看见仙女妈咪现在这幅模样,也害怕呆在这儿,居居会受到不好的影响。
小人儿每个星期来看妈妈三四次。本来是两次,但宴岑看每次孩子过来,容初的情绪和食欲都会有好转,便让小助攻多来探访了。
小助攻不仅继承了老父亲会哄人的优良品质,还更乖巧,更可爱,深得仙女妈咪的欢心。
不知道宴岑提前跟儿子说了什么,每次居居过来,别的也不说也不问,上来就一通亲亲抱抱外加“妈咪猪猪好想你啊”。此外,小人儿还承担起给仙女喂饭的光荣任务。
容初每吃完一口,居居都会很捧场地拍巴掌,“妈咪真棒,妈咪乖乖!妈妈多吃饭饭,长高高!”
容初:“……”
她怀疑这小人儿是把他爸哄他吃饭的那套拿出来了。
容初吃不下去时,居居还会举起勺子高喊加油,然后凑到妈咪跟前送上一个爱的鼓励猪猪亲。
人家母子两个在房里又亲又抱,一派和祥,被排挤的老父亲融不进去,只能卑微地听门缝。
听到小孩清脆的童音和女人轻轻的笑声,他的唇角都会不自觉上扬。
这晚,居居抱上一大瓶榨好的果汁去了容初房间,说要喂妈咪喝甜甜。
宴岑在外面等了很久,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他轻敲了两声房门,也没人应。
他犹豫了一下,慢慢扭转门把,推门进去。
房内只有床头亮了一盏鹅黄色的暖灯,屋内静谧又温馨。
容初不见人影,大床上只躺了一只四仰八叉的小猪,睡得正酣。
宴岑走过去给居居盖好被子,转眸看到床头柜上的果汁瓶子——居然空了大半瓶。
当然不排除有贪吃小猪偷喝的可能,但即便居居也喝了,容初以前也没有一下子喝过这么多果汁。
又想起今早医生说的“病人状态稍有好转”,宴岑心里不由一振。
这些天,他寸步不留地守在她身边,两个人与世隔绝般锁在这栋大房子里,宴岑觉得自己甚至也有点病了——要不然他现在怎么会这样神经敏感,她的任何举动,甚至一点细微的面部表情,都会紧密牵动他的心绪……
宴岑敛着脚步声在房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卫生间透出光线的门后。
“容初?”
没有任何动静,没有回应,没有水声,也没有她难以克制的干呕。
宴岑微微拧眉,不由又想起那天她突然晕倒在卫生间的场景……他心里一紧,直接推门而入。
好在门这次没有上锁。
“容初?”
偌大的卫生间里依然没有人影。
宴岑急切张望,快步在浴室里寻了一圈,最后停在浴缸前,才慢慢松出一口气。
容初裹在浴袍里,高高瘦瘦的人蜷成可怜巴巴的一只,在浴缸里睡着了。
她厌食焦虑到失眠,医生开的处方药里有安眠药,不知道药量是不是有点重,这两天她甚至走哪儿睡哪儿。院子里晒太阳睡着,书房里看书睡着,这现在,直接睡到浴缸里来了。
宴岑躬身蹲在浴缸旁,低低唤她:“容初?”
药效正猛,毫无反应。
宴岑弯了下唇边,两条结实胳膊伸进浴缸用力,一把把人从里面捞起来。
女人带着水汽的温软身体,顺从地落入他怀中。
不知道是不是他动作太大,她胸前的浴袍带子突然散开了!
只一瞬间,光滑的丝绸面料不受控制地滑下来,她大半个睡袍都脱落挂在他臂上,白得发亮的皮肤完全袒露,一直到脐间。
宴岑:“!!”
这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感过于香艳强烈,宴岑的大脑空白一瞬,气血随之翻腾上涌。
即便是这个时候,他脑中跳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她真的瘦了好多啊。
尤其是……
宴岑知道有些部位有着统一的衡量标准,好像是用英文字母?但具体如何,他并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