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表情淡然，透着一股严肃。
刚落座，身后传来脚步声。
以池禹为首的ocean公司几个人进来，同样严肃，她脸上摆出礼貌的笑，并没有主动开口打招呼。
池禹看见于星落，颔首示意了下，又与旁人寒暄几句，然后拉开椅子坐下，坐在于星落的对面。
于星落的目光没地儿放，落在他身上。
头发短了一些，薄唇紧抿，神色淡漠。这是于星落第一次在这个正式的场合与他碰面，感觉还挺怪。
待池禹极淡地扫了过来，她又不动声色移开。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意识到，他们已然进入了一层新阶段。
今天的会议并不严肃，于星落还是认真的做了准备，想到上一次和投资人们费时费力的表现，她资料都准备了几沓。
但是和专业的同行接触却不一样。
于星落真准备展开讲，便被池禹打断：“这些我都知道，直接进入主题吧。”
于星落愣怔片刻，但并没有觉得不妥当。
交谈模式也变得很简单，互相能给对方什么资源，回报，发展计划。
有问有答，效率极高。
他们研发部门的负责人姓姚，姚总握了一下于星落的手，笑着说：“早就想认识你了，以后还要多多指教。”
于星落自然是不敢当的，受宠若惊地道：“是请您多指教。”
池禹听她这么客气，忍不住看过来。
可能是做技术的人都不太习惯多说废话，很坦率地说：“于总就不要谦虚了。你们的fly-1很成熟，而且我看过你的履历，你回国前在xx汽车公司研发部对吗？你的专利和论文我也都了解过，在传感和制动上你很厉害。”
于星落被夸的有些面热，便什么都没说了，只温和地微笑了下。
姚总说：“咱们加一个联系方式，以后对接的地方就要多了。”
于星落拿出手机，说道：“好。”
对方是夸大还是真赞许，她心里有数，其实她也希望能在技术上多寻求突破，如果能与更多的牛人接触，于自己肯定是大有裨益的。
会议进行到后半段，便没有于星落什么事儿了。她坐在椅子上，手上攥了一支钢笔。
只是，看着邝英杰与池禹交谈公司发展决策上的问题，她内心忽然多了许多茫然。
ocean与英元未来的走向将会如何？
池禹意欲何为？
是强势的资本吞并？还是要昭示这些小虾米迟早会归拢到他麾下？
会议很快结束，大家鱼贯而出。
于星落收拾着笔记本，走在最后面，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于星落，等一下。”
突兀的一声。
不仅于星落看过来，其余十几个人都忍不住回头看，看向池禹。他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大家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什么也不敢交谈。
于星落顿了顿，待人都走后，问：“有什么事吗？”
池禹眉峰微挑，漠声说道：“聊聊，可以吗？”
“聊什么？”
他却勾唇笑了下，从会议桌后面走出来：“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又补充：“工作。”
于星落：“好。”
*
大楼顶层有个天台，是个网球场。场地空旷，这会儿没有什么人来。
于星落的长发被风吹起，打着卷儿飘着。
池禹盯了会儿她的头发，手插兜，问她：“你对我投资英元有什么看法？”
于星落神色一凝，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
毕竟你有钱嘛。
“那就还是有些想法？”
于星落默认。
至于什么想法，他们都心知肚明。
池禹眯了下眼睛，回忆：“去年我们分手的那天，你跟我说商场见面不必对你手软。这一年我一直记住这句话。”
于星落听他继续说。
“我也和你说过，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我不会用工作的便利去讨好你。”
“当初说的那些话，有一定程度是赌气。”也没有人会希望在商场人被人打压，尤其是强者。
池禹点头，话锋一转：“我当真了。但我不想做你的对手。我理解你的梦想，也尊重你。”
于星落的一颗心忽然被人塞满了棉花，满满当当的充实感。
“投资英元不是私心，事实证明你们走的这条路是对的。我等到现在进来，是时机到了，我们没有必要内耗。”
于星落的膨胀感多了一分，又听见他说：“这就是我的动机，我不会害你和邝英杰的事业，也不希望将来某一天我们变成真正的对手。这些我有必要亲口解释给你你，而不是假他人之口，让你猜测、误会。”
寒风中，他的声线低沉，被风吹着往下坠了坠，却无比沉稳。
“我们是同行者，星落。”池禹郑重地伸手，“你能理解我吗？”
于星落眼眶发着热，他的解释她都明白。
“我现在理解了。”
男人的手掌薄而宽，骨骼硬朗，干燥有力，握住她的。
那一刻，她摒除了所有的杂念，没有痴缠，没有埋怨，更没有私人情感。
这是关于过去的分歧，握手言和。
作者有话要说： 你看，这不是学会表达了吗？
第59章 chapter59
chapter59
在融资完成前, ocean与英元先签订了技术战略合作协议。
这对英元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不仅能解决技术难题, 在用户, 数据采集上也能有突破。
这样一来两方的联络就多了起来。
周三，于星落约了姚总。这是她第一次走进ocean大楼，明明也是一样风格的建筑和装修, 但处处都透着新鲜。办公室比他们的大, 也气派, 奢华。
就连服务台的小妹妹满身都是职业气场，给她刷了电梯卡。
姚总亲自走出办公室来接的人，并无太多寒暄，说道：“我带你转转？”
于星落有些兴奋, 眼底都差点冒星星了：“好啊, 谢谢。”
姚总说：“没事儿。”
在门口刷了人脸识别，带她进入研发中心, 里面又是别有洞天, 于星落微微睁大眼睛, 又很快收敛表情。
姚总并没有发现, 带她往里走。几位工程师正在专注的工作, 测试起飞提速时间，见有人走过来抬头看了一眼，于星落颔首微笑，这儿聚集了很多人才，她虽然在职位上算高的, 可但看实力还是有所欠缺。
她用模拟器体验了一把，飞行视角里看到城市高低错落的楼房；可变换不同焦段的镜头，捕捉细节；飞过山川河流，蜿蜒的公路……高空感应到障碍物的时候敏捷避开，在电量即将耗尽的时候自动返航。
纵横驰骋，穿山越岭之后，稳妥降落。
堪称完美。
于星落忍不住称叹一句：“体验感真的很棒。”
姚总笑了笑，又道：“ocean的数据库，文献库都是共享的，你们有需要可以随时用。”
随时？
于星落打了个小小的问号，合作就是合作，又不是变成了一家，怎么可能随时来。
两人出去走到办公区，聊起了合作具体事宜，这一聊三四个小时就过去了，眼看就到了中午，于星落有点饿了。
但眼前这位三十几岁的直男高管显然毫无察觉，侃侃而谈，于星落只好忍着听他说。
于星落一眼就看到沙盘前白板上的导图，没来得及擦，是池禹习惯性的画法，他的字迹和他这个人与“字如其人”完全背道而驰。
笔锋飘得厉害，很是凌乱，只够刚刚能看懂的程度。
姚总也看见了，解释道：“是池总画的。”
于星落好奇问道：“他，现在还参与研发吗？”
“不会，但是会盯一眼。”姚总有些好笑地道：“说起来，他也是学理工的。和你，还有你们邝总是大学同学对吧？”
于星落：“是。”
“挺羡慕你们这样的，殊途同归。”
于星落：“……”
一晃午休时间就过去了，还有几项细节没谈到，但是于星落下午还要上课，看时间真的来不及了这才说明事情缘由。
于星落走到一楼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雨了。因为两家公司在同一个街道，她是走路过来的，也没带伞，这时不禁犯了难。
她站在旋转门前，犹豫着要不要冲着雨出去？
门又转了一下，一道清冽又熟悉的味道缓缓袭来。
“你怎么在这？”池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旁边了，长身玉立，头发丝儿上坠了些雨水，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矜贵感。
于星落正准备冒雨跑走，这会儿碰见他，神色稍窘，赶紧说：“我来找姚总谈事。”
音色有些弱，也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一种鸠占鹊巢被抓包的心虚。
池禹了然地点头“哦”了一声。
于星落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便将包顶在头上说：“谈完事了，我先走了。”说着拔腿就要跑。
“这么大的雨，我送你回去。”他抬手拉住她的手臂，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够掣肘住她。就这样于星落莫名其妙地被他又带到电梯里，往负一楼走去。
于星落心里有分寸，不想耽误池禹的时间，但眼看着如果他把她送回公司再去学校肯定就迟到了，在车上，她问：“能送我去学校吗？我来不及了。”
“几点要到？”池禹侧眸问了句，听不出情绪。
于星落：“一点半。”
池禹看了眼时间，说：“还有半个小时，来得及。”
于星落不知道他怎么判断来得及的，一般她自己开车，四十五分钟跑不了的。
直到跑车行驶在路上的时候，她终于明白池禹说的“来得及”是什么意思，他的车速快到两人去投胎都来得及。
紧赶慢赶，终于掐着点儿到了。
驶入学校那条路的时候，于星落拿出包包里的散粉小镜子，还有口红，简单补了一个妆，又抿了下。老师最忌讳的就是在学生面前失态，况且是一贯用端庄形象示人的于星落。
她抿嘴的时候，不小心发出一声小小的“啵”引得池禹又侧目看她一眼。
于星落：“……”
她没有来得及难堪，因为时间着实不够了。推开车门下去的时候才意识到化了妆也是徒劳，她没伞，还是要被淋湿，搞得狼狈不堪。
池禹的车里也不像有伞的样子。
他从车里下来绕过车头走到她面前，撑开西装，罩在她头顶，“过来，我送你进去。”
于星落脚下一抖，咬了咬牙，躲进他的西装里。
快到上课时间，不少打着五颜六色花伞的学生步履匆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赶去教室。
两人倒像两个异类，于星落缩了缩肩膀，她走路的时候拎着电脑包的手，偶尔会撞击到他侧腰，手背传来一阵阵温热，似乎还有脉搏跳动的震感。
于星落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台阶，整理着头发，转身道：“你回去吧。”
池禹盯着她的眼睛，忽然问：“你没带伞，回去怎么办？”
于星落想也不想地说：“回去的时候雨应该就停了。”
“嗯。”他没再多说。
本来被暖气烘干的头发又沾湿了，一缕微翘，多了份桀骜。
于星落看池禹淋着雨走回车里，穿梭在一群年轻的小孩儿中成熟的气质凸显，身量高大颀长，一身气场不容忽视。
池禹还是帅的，帅到能出道的那种。
于星落自嘲地笑笑，踩着高跟鞋走进大教室，时间正正好。
*
池禹回到车上却没有走，坐着抽了根烟。
细雨如丝，散发着清冷。
过会儿他又下了车，朝那栋教学楼走去，那个教室就在一楼，是个大教室。
后门还开着，距离上课两声打响已经过了两三分钟，还陆陆续续有迟到的学生猫着腰钻进去。
于星落并没有点名，神色平静地打开电脑，点开上课的ppt，教室随之也安静下来。又过了一分钟，她才抬起头，见差不多没人再进来了。
下面密密麻麻坐着学生，她并没有看见坐在最后一排的人。
池禹靠在椅子上，坐在他前头的这些小孩儿上课倒是挺的极认真，鲜少有趴在桌子上睡觉的。
于星落带着耳麦的声音在教室响起，音调很轻，不紧不慢地说着专业知识，功底扎实，偶尔提醒大家看投影，她不点名，不说废话，也不难为人似的叫人起来回答问题。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长得很清秀漂亮，且没有攻击性，总是吸引人的注意。
这群学生应该挺喜欢上她的课，如果老师都是于星落这种的话，也就没什么人逃课了。
许多年前的于星落也是漂亮的，嗓音细得如潺潺流水，江南女孩儿独[なつめ獨]特的温柔恬静。但其实很内向，羞涩，在必要社交场合都缄口不言，更何况给学生上课。
和现在这个开朗有自信的她，不太一样。
他隐隐约约记起那个时候班上同学流传的，于星落像鲸鱼女孩，温柔且强大。
听着让人蒙头蒙脑的。
后来才知道，来自于鲸鱼和池塘的故事。
鲸鱼留在池塘里会因供水不足而死，池塘也会因为被消耗太多而干枯。
鲸鱼是属于大海的。
哪怕后来经历过那么难过的分离，池禹心性如此顽劣，他总是不懂得如何接近她；甚至这些年暗自赌气，想报复她。
但有一点总是不变的，他是想要她的。
所以让自己变成大海。
*
一堂课八十分钟，不知不觉上完了。
于星落讲得嗓子都有些沙哑，收拾了电脑包，跟在学生后面走出教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