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同内务府派过来的稳婆已经就位。
顾瑶再次回到正殿时，看到隆庆帝同顾四爷头碰头一起……安慰李氏的诡异画面。
饶是顾瑶意外见得多了，也被眼前的情况震得晃神片刻。
娘亲沉默且挫败是几个意思？
皇贵妃紧张中带着玩味是没有同情心吗？
除了宛若死人一般都如妃，以及已经被擒拿住的行刺宫女，还在大殿中的妃嫔同宫女太监此时如同木头桩子。
看天，天地，她们连呼吸都尽量放轻。
没人敢在此时出声打破这幅画面，也没人敢像如妃一样作死！
活着不好吗？
看戏不香吗？
皇上同永乐侯那是纯粹的君臣情分，看错的人都是心术不正。
“爹，可以把母亲送到产房了。”
顾瑶打破一室的宁谧诡异氛围。
皇贵妃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从塑像中活过来一般。
顾四爷弯腰打算抱起李氏。
隆庆帝说道：“朕帮你一把，你毛手毛脚的，摔了她，一会儿你又找朕诉哭。”
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 你疼，爷也疼
顾四爷愣了片刻，哪怕他胆子比天还大，也不敢轻易让隆庆帝帮忙抬悦娘。
毕竟女子的产房，男子是不愿意靠近的，被当作不吉祥之地。
以后万一隆庆帝不顺或是朝廷民间有天灾，隆庆帝还不得疑心是因为李氏产子不洁带来的？
他可不愿自找麻烦，而且抱起悦娘本就是他表现的机会，他又不是抱不动？
何必让别的男人插手？
皇上也不成！
顾四爷对李氏的占有欲此时爆棚了。
“还是让臣自己来吧，臣能抱动悦娘，而且臣也不会找陛下哭。”
还说不会哭？
顾湛现在都是眼泪汪汪。
隆庆帝眼见顾湛固执自己抱起李氏，默默摇头：
“好，朕不帮你抬起你媳妇，朕在旁护着你。”
皇贵妃嘴角抽了抽，倘若着实时间不适合，她能找个地方大笑三声。
“瑶瑶，方才是本宫听错了？还是误会了陛下的心意？”
皇贵妃同顾瑶一起走在顾四爷和隆庆帝身后。
顾瑶不吭声。
顾四爷虽然很费力却是努力抱牢李氏，努力赶路。
纵然只能看到背影，皇贵妃依然能感到顾四爷的紧张同慌乱，以及他对李氏的不舍依恋。
因为有情，才会害怕。
皇贵妃的目光落在亦步亦趋跟在顾湛身侧的隆庆帝身上，他也是担心的。
可是皇帝的担心是顾四爷！
除了让他深爱过的女人之外，隆庆帝也会对人有真情？
皇贵妃羡慕李氏得到了自己一辈子都没得到的爱情同儿女们。
她倒是盼着隆庆帝对顾四爷有点……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只是隆庆帝对顾四爷的怜爱维护罢了。
“皇上也许真怕我爹哭，他若是发脾气挺缠人，让你哄也不是，不哄又心疼。”
顾瑶淡淡说道：“一把年纪哭起来跟个孩子似的。”
哭？
她也会啊。
可是没见皇上真正用心哄过自己。
“真实！”顾瑶又道：“齐码陛下认为我爹真实，一切表现都是真实的，一眼就能看透，对陛下所有的要求也很直白。”
“知己难寻，女子好找。”
顾瑶压低声音：“这是后妃同我爹最大的不一样。”
“还没到吗？皇宫怎么这么大？瑶瑶也是个笨蛋，就不能就近找个地方？”
顾四爷感到双腿已在发抖，软绵绵得使不上劲。
他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
隆庆帝心说，不顾瑶笨，而是皇宫有诸多的讲究，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做产房的。
李氏微垂眼睑，积蓄生产的力气，她没心思再去安抚顾四爷。
她的好日子才刚开始，怎么能让隆庆帝同顾四爷因为丧妻之痛互相安慰？
“悦娘，你在坚持坚持，等你有力气了，同爷一起骂瑶瑶。”
顾四爷脚底下一个踉跄，隆庆帝仿佛等得就是此时，他伸手扶住顾湛的胳膊，稳住他身体，“朕就说你抱不动……”
“臣能行！”
“朕现在不同你计较，你留着力气抱你夫人。”
隆庆帝并没松手，算是分担了顾湛手臂上压得重量，“等一切结束，朕不会让你好过！”
顾湛不教训是不成了。
胆子是越来越大。
隆庆帝听说顾清手中拿着的鞭子不错，他是不是仿照样子做一把？
顾清曾经评价过自己的幼弟：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可以这么多年，顾清打过顾湛几次？
隆庆帝自认为自己狠得下心，无论顾湛如何耍赖装可怜，他都能下得去手教训。
毕竟教训顾湛也是为他好。
隆庆帝帮忙之后，阻止了太监总管等人伸手扶住永乐侯。
谁敢同皇上抢？
“到了，到了，总算是到了。”
顾四爷把李氏交给几个很有力气的稳婆，“你们小心点，悦娘，爷在外面等你……”
稳婆抬起李氏飞快进入产房。
顾四爷擦了擦额头的汗，问一旁的隆庆帝：“方才若是让她们抬着悦娘，是不是早到了产房？”
隆庆帝沉默，他特么的也忘记了。
结果他这一路上傻乎乎扶着顾湛？！
又不是他的妃嫔生孩子？
他到底跟过来做什么？
隆庆帝眸子闪过阴郁，夹杂着一丝懊悔。
他回头看过去，脸更黑了。
除了皇贵妃之外，妃嫔几乎都到了，还有御前侍卫，宫女太监。
这让他如何封口？
“都是你惹出来的事！”
隆庆帝狠狠瞪了眼巴巴看着产房的顾湛，“你给朕有出息一点。”
“陛下，臣肚子疼。”
在李氏喊疼的声音传出来之后，顾四爷一把拽住隆庆帝的胳膊，“臣也疼了。”
隆庆帝很想甩开狗皮膏药顾湛，可是顾湛额头汗水越来越多，脸色也越发苍白，“你是真的肚子疼？不是怕朕罚你？”
“疼死了。”
顾湛呼吸急促，身体完全靠在隆庆帝身上，“臣从来不骗陛下……疼……救救臣。”
“太医，太医！”
隆庆帝高声喊道：
“来看看永乐侯是这么回事？”
隆庆帝拖着顾湛进了另外的偏殿。
皇贵妃低声说道：“好在，好在没有打横抱起来，否则……”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写手札不乐。
据说似是而非相处才最能打动人。
将心比心，皇贵妃自己看话本时都不爱看挑明直白的爱情。
“你也别太着急了，我看四爷是关心则乱。”
皇贵妃拽着顾瑶，“你进去让皇上怎么办？你娘怀孕时，你爹不就是有种种奇怪的表现？现在你娘生产，他肚子疼……也不算稀奇，皇上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了，皇上是不会失去你爹的。”
“娘娘！”
顾瑶眉头皱紧，低声建议：“您最好少看那些话本，您知道陛下同我爹……只是君臣而已。”
“知道，知道。”皇贵妃眨了眨眼睛，“你放心，我是不会乱写的。”
顾瑶更担心了，好吗？
她一点都不想听放飞自我的皇贵妃说话。
顾四爷在床上打滚，隆庆帝不停踱步，强忍着脾气，“你给朕老实点，别逼朕把你捆起来。”
“臣肚子疼。”
“那你让太医给你诊脉，你滚来滚去跟只刺猬似的，太医怎么给你开药？”
隆庆帝烦躁甩了甩袖子，“你死了，朕也就省心了。”
太医：“……”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 选择
“臣死了，谁陪皇上喝酒？”
顾四爷看出隆庆帝是真生气了，不敢太闹腾，委屈忍耐肚子疼，将手伸到太医面前，小声嘀咕：“臣同皇宫相克，十次进宫，有八次都要出点事，以后……”
太医暗暗松了一口气，哄自己的小孙子都没哄顾四爷心累啊。
他方才都想把跳蚤似的顾四爷按在床榻上了。
皇上脾气真好，这都能容忍顾四爷。
太医小心翼翼为永乐侯诊脉。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他方才看顾四爷的气色，心里大概有了分寸。
这就是个恃宠而骄装病的熊孩子行径。
偏偏陛下紧张得不行。
“你说什么？”
隆庆帝几步走到床榻前，眸子冷冽：“你的意思是不进宫了？”
那他岂不是少了很多的乐趣？
顾四爷蔫蔫的说道：“臣可以在外同陛下喝酒嘛，陛下总让臣放心，您说您已经整顿皇宫了，说皇宫没有危险了，可以您自己看看……宫女身上都能藏匕首！”
隆庆帝面色更黑了，这群侍卫着实给他丢人！
“不用审问宫女，臣就能猜到，无非就是宫女给她主子如妃报仇出气，悦娘说错了？”
顾四爷腾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太医吓了一跳，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而且这个病人，他还惹不起。
顾四爷很有力气振臂高呼，“臣就不明白了，说实话还得罪人？况且臣对悦娘好，同如妃有啥关系？她犯得上设计陷害悦娘？”
“你不是肚子疼？”
“是疼啊。”
顾四爷揉了揉肚子，“可是肚子疼不耽搁臣为陛下担心，没有这次的事，以后您对如妃不好，她身边的宫女一定会刺杀您！”
“朕还得感激你媳妇给朕挡了一场危险？”
“感激就不用了，为陛下效力嘛。”
顾四爷很不在乎说道：“陛下就不用赏赐她了。”
隆庆帝：“……”
虽然顾四爷脸皮厚，但是隆庆帝还是记在心里了。
他满后宫的妃嫔不仅不曾给自己长脸，时不时就让自己丢人。
在顾湛面前很没面子。
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退到一旁，省得耽搁顾四爷同皇上：
“陛下，永乐侯腹痛只因为着急岔气了，并无大碍。”
“你胡说！”顾四爷重新躺下，“爷才不是岔气了，小腹很疼，里面都能摸到肿块……一定是要命的病。”
“陛下若是不信，不如来摸摸，臣没有骗陛下……”
顾四爷脑袋挨了隆庆帝一巴掌，“朕看你不是肚子疼，你是脑袋坏掉了，整日脑子中都不知道想着怎么坑朕！”
他不是不关心顾湛，也怕顾湛小腹内长东西。
但是他敢去摸？
方才已经让很多人误会了。
隆庆帝绝不能留下宠爱顾湛太重名声。
毕竟有消息传出去，对顾湛同隆庆帝都没有任何好处。
顾湛不在意，隆庆帝依然恶心断袖，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压着……顾湛？
隆庆帝觉得自己腹部隐隐做痛，而且特别恶心。
仿佛捧在手中珍惜的宝物变得一文不值，成了糟粕污秽之物。
他对顾湛……该说不说，他养了十几个皇子都没宠一个顾湛闹心。
“皇上不疼臣了。”
顾四爷继续在床上打滚。
太医等人已经没眼继续看下去了，主动出去给顾四爷熬点补药。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这对君臣后，隆庆帝坐了下来。
顾四爷不再翻滚，趴着望向隆庆帝。
彼此对视好一会，隆庆帝无奈摇头：“不折腾了？”
“嗯。”
顾四爷说道：“方才的确很疼，后来由皇上陪着，臣就……夸大了一些。”
“自从父亲过世，大哥忙于振兴顾家，就没人再关心臣了，美人在臣睡着时给臣扇扇子，没人在臣肚子疼时，轻轻抚摸说不疼，不疼了。”
“……”
隆庆帝嘴角微抽，“莫不是你想朕？”
顾四爷眼睛眨呀眨，特别明亮。
隆庆帝恼怒道：“你想都不要想！朕不是你爹！”
“臣从来没把陛下当作父亲啊。”
顾四爷无辜说道：“臣同您一起在山洞养伤时，你也摸过臣……”
“朕是查看你的伤口！”
隆庆帝急于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上次不是朕给你上药，难道你还想让你女儿看到你的膀子？以及你小腹的伤口？”
顾四爷撇嘴回道：“
“你说得都对，臣就是娇气，不该总让陛下操心。”
“也不知道悦娘生了没？他们都说是双胞胎，其实臣不想悦娘太辛苦。”
顾四爷支撑起身体，向外张望，“女子怀孕……真是太不容易了，这一点臣可是有着很深的体会，陛下要对后妃娘娘们好一点。”
隆庆帝总觉得这话哪哪都不对，哪哪都是槽点。
然而顾湛在李氏怀孕后的一系列反常表现。
顾湛说得是真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