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邪二字,原本难分。正派弟子若是心术不正,便是邪徒,而所谓邪派中人只要一心向善,便是正人君子。”思思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笑道:“夫君的师祖人称东邪,这么一算,也不知他们师门是正是邪了!”
宋远桥和俞莲舟若有所思,半晌叹道:“可笑我们还是修道之人,竟然不如程夫人看得通透。”
思思摇头,这本就是张三丰的话,她可不想让他们觉得挫败,“我只是拾人牙慧罢了,武当七侠各个大有前程远大,千万莫妄自菲薄!”
“武当七侠?”宋远桥摸了摸后脑勺,不解地道,“程夫人莫不是记错了,别说我们如今还当不起侠名,就是如今我们也只有师兄弟五个,便是算上殷家要送过来的那个爱哭的小少爷,那也该是六个呀!”
哟,武当小哭包殷梨亭要上线了,思思也不辩驳,只是笑笑道:“那便是我记岔了,不过日后若是被我言中了,宋大侠可要请我家夫君喝酒!”
“这有何难,只要程兄弟愿意,随时都可以来武当找我!”宋远桥哈哈大笑,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不过这几天不成,我们办好事了还要赶回湖北,与其他师兄弟汇合,参加十月份的武林大会,时间有些紧迫。”
“巧了,我们夫妻正打算凑凑热闹,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武林大会,看来不久后又要相见了。”杨逍双手抱胸,唇角微勾,真是……想想都有意思。
第七十四章 华阴!大都李察罕
“哦?那不如程兄弟夫妇与我们一起前往,此次是华山派主持武林大会,桃花岛隐居世外神秘至极,想来贺掌门未曾准备英雄帖。”
宋远桥确是一片好心,为了避免杨逍二人尴尬才提出了这个提议。可杨逍却摇了摇头,笑道:“多谢宋兄弟,都是武林中人,怎么就不能去了,放心吧!”
“是的,我爹和几个兄弟也会一起,到时候我们在华山再会!”思思也笑着推辞,随即道:“今日我们略设薄酒,二位兄弟莫要嫌弃,便在家里住上一宿。明日定让二位带着粮草满载而归!”
宋远桥和俞莲舟对视一眼,大喜过望,却坚持道:“那我们便以当初在金陵王家收购的价格购置,程兄弟万万不可推辞。”
“嗐!”杨逍摆了摆手,这粮草他也没花钱的,哪好意思说这些,“多大点事,张真人德高望重,日后我汉人抗元还要仰仗张真人声威,一些粮食实在不足挂齿!”
“不可不可!”宋远桥连连摆手,这种占人便宜的事情,他们老实人是做不出来的。
思思捂嘴笑道:“好了,这有什么好争执的,我程记童叟无欺,怎么能高价出售给武当,宋大侠若是看得起我们夫妻,便按照我们门市上的价格公平买卖便是,岂不是皆大欢喜?”
宋远桥闻言很是高兴,把目光投向杨逍,杨逍偏头,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笑道,“我们家,这种小事,都是我媳妇儿说了算。”
四个人晚间设宴喝酒自然不表,第二天宋远桥和俞莲舟便带着一千石粮草,欢天喜地地启程回湖北去了,而思思和杨逍算了算时间,也准备出发去陕西与明教众人汇合了!
华阴春秋设邑,战国置县,因境内的西岳华山而闻名,位于关中平原东部,秦晋豫三省结合地带,东起潼关,西邻华州区,南依秦岭,北临渭水,自古有“三秦要道、八省通衢”之称,是中原通往西北的必经之地,故而来往人口众多,热闹非凡。又因十月武林大会,各色茶水摊子上都坐满了歇脚的江湖人士,个个高谈阔论豪情壮志,真是好不热闹。
十月的清晨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城门外走来一对十指相扣的年轻夫妻,打扮富贵,悠然自得,与这城里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形势有些格格不入。只见这对小夫妻径直走到一个算命摊子,俊逸优雅的青衫男子敲了敲桌子,“这位道长,我们要为人问个吉凶。”
那仙风道骨长须飘飘的摊主捻了捻胡子,笑道:“二位放宽心,此人很是平安,不过是要处理几条尾巴,今晚便可兄弟相见。”
男子点了点头,放下一点碎银子,牵着妻子的手又悠然离去。
“我看他状态不错,并未受伤。”思思压低声音,靠在杨逍身边,仿佛只是情人间的低语。
杨逍点点头,“只是当时那无头无脑的一句话着实令人担忧。”
“无妨,范兄弟和灭绝本不就是一路人,他自己未必不清楚,不然也不会做出这么个了结。”
这时一群孩童拍着手唱着歌谣追逐嬉戏而过:“石人一只眼,挑动天下反。明王降世间,复我汉河山。”
思思和杨逍相视一眼,却神色如常,慢悠悠地晃到了一里开外的云来酒家,还未进门,楼上便打开一扇窗户,便装打扮的殷天正笑吟吟地看着二人笑道:“小妹和妹夫怎么这么早到了?”
杨逍微微抬手抱拳行礼道:“大舅兄安好,岳父可在?”
“在的,刚刚遇上了几位大都来的朋友,盛情邀请叔父喝茶,便来了二楼包间。”
思思疑惑地挑了挑眉,却没有作声,大家都是乔装出行,哪里来的什么大都的朋友?夫妻二人推门而入,只见阳顶天对面坐了一个汉人打扮的男子,正在爽朗言笑,一旁站着几个黑衣高手侍奉左右,阵仗不小。
“爹爹!”
娇俏的声音打断包间内的谈话,众人转头,只见纤弱貌美的女子蹦跳着进了包间,身后的儒雅书生微微行礼,“岳父大人!”
阳顶天哈哈一笑,“李小兄弟,这是老夫那不成器的女儿女婿。”
“没有没有,令爱美貌动人,东床也是一表人才,杨大侠谦虚了!”这名李姓男子看起来也有三十岁了,身材高大,浓眉大眼,服饰华丽,掌上还执着一把纸扇,虽有些粗犷之气,但浑身透着养尊处优的贵气,“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杨逍落座,目光深邃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笑道:“在下程阳,嘉兴人士,这位是我妻子,您称她程夫人便是。”
思思却偏头看了看阳顶天,道:“爹爹,这是谁?怎么以前未曾见过。”
“这位小兄弟名叫李察罕,是我们来的路上结识的,大都人士。”阳顶天抬手给杨逍和思思倒茶,笑道,“李小兄弟请老夫品茶,可惜老夫不谙此道,但我女婿却是个中好手。”
杨逍抬眉,轻嗦了一口茶水,意味深长地夸赞道,“极品的六安瓜片,香气清高,滋味鲜醇,看来是今年谷雨前后的新茶,怕是连皇室都求而不得啊。李兄果然大手笔!”
“哎,程兄弟千万不要这么说,这都是身外之物,你们翁婿英雄才俊,只有好茶好酒才不辱没在下的崇敬之情。”李察罕豪迈地摆了摆手,“对了,各位此来可是去武林大会?”
杨逍偏头一笑,放下茶杯道:“非也,华阴市是天下杨氏的发源地,有‘天下杨氏出华阴’之说,我妻出生塞外,对宗族没什么概念,岳父大人便想带她回来追根溯源,不想赶上了这武林大会的盛事。”
“我倒是想去看看热闹,可听人说要帖子才能进,咱们家这么多人,罢了,这些武林人士都粗鲁地很,我可不想找麻烦。”思思无不可惜地叹了一口气,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程夫人所言极是,他们这举行什么武林大会的,跟聚众闹事有什么两样!可不是吃饱了撑的么?真是没事找事,徒添麻烦!”李察罕摇了摇头,神色颇为无奈。
思思眨了眨眼睛,笑道:“可不是嘛,要不是有些祖传武艺,我们是万万不敢在这风口浪尖上出行的,这世道可真不太平,李兄弟可要注意安全啊!”
阳顶天看着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不由得搭腔道:“你这丫头,可真是操心,没看见人家身边带着几名高手吗?”
“正是,”李察罕笑了笑,自信满满,“这世道确实不太平,匪盗肆虐,武林人士也都没个约束,朝廷也该管管了。好在在下还是很惜命的,每次出行都会带上护卫,等闲人士也奈何不了我们的。”
“李兄这几位家仆看起来不像中原人士啊!”杨逍不经意地打量了一旁的几个黑衣男子,“不过武功确实不错,这位的指力与我这大舅兄有得一拼啊!”
李察罕哽了一下,却马上笑道:“是,我这家仆阿三是西域人,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习的便是金刚门外功,一手大力金刚指无往不胜。”
“巧了,我这表兄年少的时候也是在少林寺学艺,学的正是少林龙爪手,看来还是师出同门,没准还见过呢。”
阿三?思思美眸一眯,这要是还不知道是谁,她就真的可以洗洗睡了。
殷天正:???为什么我的鹰爪功变成了少林龙爪手?
但还是点了点头笑呵呵地道:“原来是同门师兄弟,不知是哪位师叔座下!”
这下李察罕尴尬了,看了看阿三,阿三却低头道:“我师父只是一个烧火的头陀,已然圆寂了!”
“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了!”殷天正抱拳,神色遗憾。
“无妨!”阿三神色淡然,回礼点头,看起来确实不伤心。
“李兄弟给家仆取名阿三,那可还有阿一阿二?可是按照年纪排序?”思思作好奇状问道。
李察罕点头却又摇头,笑道:“没有阿一,是阿大阿二阿三,阿大武功最高,阿二次之,阿三与阿二是师兄弟,内力稍逊于阿二。”
“哦?”杨逍微挑唇角,邪肆一笑,“赵兄威武,家中仆人卧虎藏龙啊!”
“也并非如此,虽名义上是家仆,但和家人也差不多了,原本是为我儿预备的武学老师,但这么多年来我膝下无子,这些兄弟便以主仆相称帮我办事,但在家里还是极受尊重的!”李察罕叹气道,“此次我们来此,一个是为了见识一下武林大会,但更重要的是我的家传宝物失窃,对方剑术高超,阿大阿二正在追踪罪魁祸首,而我们来此正是为了找回宝物。”
思思眼睛一转,随即又撇嘴不屑道:“这种将别人家的东西据为己有的事情只有没开化不知礼节的蛮夷才做得出来,还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李察罕尴尬地咳了一声,这话听起来,可真是让人不舒服,但他还是笑道,“程夫人性情直率嫉恶如仇,李某甚是佩服。”
思思抱拳挑眉,“李兄弟客气了!”
“对了,都说‘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诸位武艺高强,何不入世建功立业呢?若是因为蒙汉之别而隐居山林荒废本事岂不可惜?”
第七十五章 计划!敌明我暗
阳顶天皱了皱眉头正欲说什么,却听见杨逍道:“倒不是什么蒙汉之别,我妻子也有波斯血统,可见我和我岳父大人都不是这种看重血统的人。就是麻烦,现在当权的元室都是以前关外没开化的牧民,又蠢又恶,暴虐成性,连汉话都不会说,还想统治汉人江山,真是做梦!我倒也想出去当个官什么的,可现在民怨沸腾,又怕没当多久元室就被人推翻了,太麻烦了!”
李察罕脸都涨红了,却强颜欢笑道:“也……话也不是这么说,我看朝廷还是有很多汉人官员的。”
杨逍挑眉,把茶杯一搁,很是张狂,“那不一样!我这个人天生反骨,不受约束,谁的话我都不想听,尤其是打不过我还不太聪明的人,休想指手画脚!”
“哦?程兄弟可真是年轻气盛!”李察罕怒极反笑。
杨逍不以为意,笑着点头,“应该的!毕竟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
“强中自有强中手,程兄弟就不怕哪天风大闪了舌头?”
杨逍摊手,“那就到了那天再说呗!”
李察罕哑口无言,他之前是怎么觉得他一表人才翩翩君子的?明明就是个痞子!
“李小兄弟见谅,老夫这女婿啊,从小就是这样不讨喜,要不是武功高强,怕也是活不了这么大,真是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小兄弟也别生气,他骂的是蒙古人,我们汉人可千万不能对号入座!”
阳顶天无奈地摇了摇头,拉了个偏架,但好歹给了李察罕一个台阶。李察罕抱拳,半晌叹道:“话虽如此,可现在是蒙古人的天下,各位有经天纬地治世之才的话,有用武之地总是好的,何愁不能名利双收?”
思思冷笑道:“自蒙古入关,汉人境遇甚苦,说句水深火热也不为过。汉人重节,我们岂能重利轻义替人作刀?李兄弟看上去也是读了圣贤书的,说话怎么句句不在理,倒是让在下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
“可圣贤书也说过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程夫人何苦如此迂腐?这天下有能者居之高位,无能者被驱使劳役是更古不变的道理,就像草原上的狼群会撕咬绵羊,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何不去享受这个权利呢?”李察罕的修养着实不错,竟然还能好言相劝,也难怪能招揽如此多的高手。
“李兄弟与我们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杨逍呲牙,皮笑肉不笑的道:“您说的‘有能者居之高位,无能者被驱使劳役’其实是个谬论,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禽兽,正是因为能用道德约束内心的恶,不因为自己的强大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我们汉人讲究的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向往天下大同。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而现在的朝廷何曾把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汉人当政之时不曾到草原上把蒙古人赶尽杀绝当牛做马,而蒙古人当政汉人却成了两脚羊,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你真的以为蒙古的铁骑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么?”
见李察罕哑口无言,杨逍又轻笑道:“但有一句话在下还是颇为赞同,这天下有能者居之高位,若是想改善汉人境遇,为百姓谋福祉,入朝为官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可惜……君臣不相宜,我们不愿意!”换个朝廷我们倒是更有兴趣!
李察罕还想说些什么,阳顶天抬手放下茶盏,微微一笑道:“这茶也喝得差不多了,杨某多谢李小兄弟款待,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