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州的力度刚刚好,尤其是那带着凉意的掌心覆盖在脚踝上,舒服的很。
可是她却因为这点触碰不自在起来。
往后抽了抽脚,却被他下意识用力握紧了。
“殿下?”
“没事了,就崴了一下而已,早就好了。”
她轻推了他一下,继而将自己的脚抽了出来,而后将那只脚缩到了裙摆的下面。
“我不用你揉了。”她撇开目光,将自己的身子也往后缩了缩。
这幅动作落在谢之州的眼底,却惹的他眼角泛了些红,心口处也堵塞的难受。
他将头垂下,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的凑到她的面前。
那双眼里透着显而易见的讨好,就连他的姿势也透着些软。
少年的五官本该是极具侵略性的美,尤其是那双微上挑的眼,斜睨人时,充满了不屑与讥讽。可他现下弯着身子,唇角勾起微小的弧度,就连眼底也盛着亲昵。
“殿下,奴才观察过了,这处院子荒废了许久,就算有人看见了,也找不到进来的通路,你若是喜欢这里,奴才可以日日带着你来。”
他蹲下身子在寻找什么。魏宝亭好奇的趴在沿边去看。
谢之州轻轻的敲了敲地板,继而将一块与旁的毫无差异的板子掀开,下面则是一个带着铁环的磕着花纹的木板。
待谢之州将那块板子掀开后,魏宝亭的头都快垂到地上了。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谢之州将一个漆红描金匣子递到了她的怀里,低声道:“打开看看。”
她依言,抱在怀里沉甸甸的,而且她方才都听见里面碰撞的声音了,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匣子的珠宝首饰。且看雕工与样式,便知道都不是俗物。
她仰头,神情明显怀疑:“你怎么知道这里藏着宝匣的,而且……”
看他的动作还熟练的很,显然是经常来过这里。而且这宝匣子里还不知道是谁的,他这样直接送到她的怀里,不好吧?
谢之州神情一顿,继而懊恼起来。
只想着哄她开心了,倒是忘记了如何去解释。
他再抬眸,眉宇间带上了些痛苦:“奴才小的时候还算机灵,得到了主子们不少的赏赐,可是后宫龃龉太多,奴才偶然得知了这个地方,便将东西全部藏在了这里。”
说完,他惨然一笑:“若不是遇到殿下,奴才怕是现在没有机会再来此了。”
本来魏宝亭刚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有些底气了,可是他这样一提,她那刚刚充足起来的底气,陡然被扎破瞬间泄了个干净。
她悄悄的用余光看他,果然见他的脸上霎时变得惨白一片。
应该是忆起了不好的事情,该不会又要开始疏远自己了吧?
她抱紧了宝匣连忙道:“我喜欢这里,往后还要你天天陪我来呢……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咱不要往后看,要往前看,往后但凡我有的你想要的,都赏赐给你。”
她咧嘴一笑。
他仍旧蹲在魏宝亭的面前,微仰着头,眼底却溢出笑意来,目光久久的留恋在她的笑上,而后他也跟着翘起了嘴角。
“好。”
魏宝亭先前从书库里带回来的书都看完了,她在宫里着实无聊的很,可是外面温度还热的厉害,她索性窝在寝殿里,让谢之州去书库拿书去了。
等的久了,她都快睡着了。
听到脚步声,她才清醒了些,趴在小塌上揉了揉眼睛,这才看见谢之州抱着一叠书进来。
“怎么去的这么久。”
谢之州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热气,就连向来泛凉的身体都冒了些汗,生怕身上有汗味熏到她,放下书便后退了半步。
“路上遇见了张太傅,他见奴才抱着书便询问了几句,这才耽搁了。”
魏宝亭将书拿起来,随口问道:“是给宫中皇子教书的张太傅吗?”
“正是他。”
“唔,我听说他很有学问的,好像在前朝的时候不得志,到了如今才被提拔到现在的位置,就连五皇兄那样的人,见了张太傅还是吓的半句话不敢多说。”
五皇子魏照天是贵妃之子,长乐公主的胞兄。因着身份尊贵,平日里在宫中嚣张跋扈的很。
谢之州没有言语。
魏宝亭将书合起来,托着腮,而后仰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谢之州,笑着问道:“他人是不是很凶?”
她觉得当老师的都挺严厉的,尤其是古代的老师,在她仅有的电视剧的印象里,那些老夫子手里拿着一把戒尺,谁背书背的不好就把手心打的通红。
“殿下这般爱读书的,见着了太傅他只会夸奖您,凶不起来的。”
他顿了下,又道:“更何况……”
“嗯?”
“殿下生的可爱,便是再凶的人都不舍的凶您。”
他低头,声音很轻,哄小孩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耳尖噌的就冒了红,垂下的眼里也浸满了水雾,被自己羞的。
魏宝亭矜持的抿抿唇,实在是压抑不住心底生起的欣喜,而后笑了起来。
若是旁人说她可爱,她可能觉得那人要么是胡说八道要么就是谄媚,可是从谢之州的嘴里说出来就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在看见少年害羞的将头垂下后,眼底的笑意就更浓了。
本来谢之州说完这句话,该害羞的是她的。可是她瞧见了有人比她自己还不自在,甚至耳尖红的都能滴血了。
她就半点不害羞了,只托着腮使坏般的直直的凝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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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还未过去,皇帝就因为朝堂上的事情不得不回宫来,宫里那些想要去徐妃宫中阴奉阳违的人,却再次吃了闭门羹。
魏宝亭今日正准备和宫中的皇子公主去徐妃的宫中,小孩子们自然是受大人的挑拨要去徐妃宫里打探一下,瞧瞧她为何总是这般见不得人。
叫上魏宝亭纯粹是因为宫中曾与徐妃交往过的几个人中,就有她。
那徐妃可以推了嫔妃们的往来,这群小皇子公主借言去看皇妹跟皇弟,总不好再推了吧。
绿莺笑语盈盈的说道:“小主子们,徐妃娘娘最近身体不适不便见人,还请你们随奴婢去偏殿瞧瞧小皇子跟小公主。”
待出了徐妃的宫殿,皇子公主们脸上满是气愤。
五皇子魏照天气愤道:“不过就是一个嫔妃而已,当真是好大的架势,也就仗着父皇宠爱她,我看我们在她眼里压根就什么都不是!”
魏紫安:“皇兄慎言。”
他心里不忿,瞧见了一旁的魏宝亭,大步去了她的面前,从上往下冷冷的睨着她。
“你不是很有能耐?早就听说了你去徐妃面前巴结谄媚,不过是一个婢子的女儿,眼瞧着我母妃这条路行不通,便去徐妃的面前,瞧瞧,现在还不是没人要。”
“……”脑子有问题吗?
魏宝亭蹙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五皇子现在也有十四了,可是在魏宝亭的眼里只觉得面前这位名义上的皇兄根本就是一个熊孩子,他方才那句话就是没事找事。
她在一旁站的老老实实不言不语的,他都能把她从旮旯里找出来。
魏宝亭仰起头,面上没有丝毫他所期待的被羞辱后的情绪,只是平静的道:“既然徐妃娘娘身体不好,那我就先回宫了。”
她转身刚要走,魏照天下意识伸手要抓他。
伸出的手连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就被人紧紧的攥住手腕。
“你,放开我!”
谢之州冷着眉眼,他本就长得高,此时低头看着魏照天,深黑的眸子里是隐忍的怒意。
他本就恨魏家的人,可眼前这个,竟还出言侮辱殿下。
他心里虽然知晓眼前的殿下并不是之前的殿下,可是他分明看见了她蹙起的眉头,当时他的心头就窜上了股火气来。
恨不能将眼前这人的嘴给堵住。
他注意着手下的力度,可还是将魏照天的手腕捏的疼痛难忍。
“你、你快放开我,知不知道我的身份,你个奴才,竟然敢伤我……啊,要断了!”
见魏宝亭回头看他,谢之州这才敛了怒气,将手松开。
“殿下是皇上特封的朝华公主,身份尊贵,并不需要去巴结任何人。你是她的兄长,就算再不喜殿下,也万不该说出方才那一番话。”
他冷冷望过去目含阴翳:“此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也只会训斥你,还望皇子以后不要再如今日这般口无遮拦。”
作者:啊,要开始剧情了,然后就能快点长大,就能够亲亲抱抱举高高了嘿~
第25章 十二个小公主
晨光熹微,慢慢铺满大地,撒下一片金光。
吉祥拿着把木梳站在魏宝亭的身后,看着光泽乌黑直垂到腰际的长发,感叹道:“殿下现下的头发可真好,乌黑锃亮的,奴婢可要好好学习下挽发了,等殿下再大些,就可以给您挽好看的发髻了。”
原主之前因为性格跋扈不得宫中人的喜欢,又加上贵妃在暗地里使绊子,所以她宫里的吃食还有衣料都是极差的。
而自魏宝亭的性子本来就温软,加之在皇上面前露过几面后颇得他的欢心,这地位自然就比之前好了一些,吃的好了,身体自然也发育的好了。
不过短短半年,她的身子就往上窜了窜,脸蛋也越发的白嫩可人,最明显的是那一头乌黑漆亮的长发,跟之前枯黄炸毛的样子简直天壤之别。
魏宝亭笑道:“今天我不要用红绦了,我想用前日拿回来的宝匣里的首饰,就那根碧绿的簪子吧。”
吉祥将宝匣拿过来,将雕海棠花玉簪簪到了她的发髻上,莹润的绿色将乌黑的发称的越发的漆亮,连带着脸颊也白嫩似雪。
“奴婢瞧着这匣子里的饰品雕工都极好,且有些雕刻手艺都是自前朝失传了的,奴婢瞧着这些饰品都华贵的很,衬殿下是极好的。”
魏宝亭也瞧着铜镜里的自己,虽说这些饰品都是身外之物,可是不得不说,好物真的能衬人。
“你去将小谢叫了来。”
吉祥应了一声,过了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道:“小谢没在宫里呢。”
魏宝亭疑惑道:“没在宫里?”
谢之州干的是贴身服侍的活。
“前几日奴婢半夜肚子疼,倒是瞧见过小谢出宫去了,第二日奴婢去问他,小谢说是失眠出去转转,奴婢就没再问了,莫非小谢最近又失眠了早就出去逛了?”
魏宝亭:“你去将守宫的人叫来问问。”
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先不说谢之州半夜出去到底是不是失眠,反正她是不信的。
而且他最近对自己信任的很,偶尔不察,露出的面容震慑的魏宝亭连话都不敢与他说。
所以她觉得,谢之州半夜出去定是要做些什么不方便让别人知道的事情,正好被吉祥给碰见了。
魏宝亭怕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宫里向来察的严,以往早上的时候谢之州早就站在她的寝殿里等着伺候了,可是现在却不见了他的人影。
“你们今早上可有见到咱们宫里有人出去过?”
“回殿下的话,奴婢们天还未亮就去门外守着了,并没有见到有人出听雨轩。”
“奴婢也是,也未见到有人出去。”
魏宝亭:“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她坐在椅子上,原先放在桌案上的五指慢慢的蜷缩了起来,眉头也越蹙越皱。
“这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呢?”
玉嬷嬷上前,将魏宝亭紧攥起的手慢慢的扶平,见原本白皙的掌心被印了个通红的桌角印子,连忙安慰道:“殿下不必心急,小谢那么大个人了,兴许是守宫的宫女们没睡醒,这人出去了没看见,殿下再等一会儿,指不定他就回来了。”
“……嗯。”
魏宝亭心不在焉的拿起玉嬷嬷递过来的热粥轻抿着,心绪却乱的很。
这么久的相处,她是知道谢之州的,虽然他看起来是软和了不少,但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以往这个时候,他早就近前服侍了,就算是他有不可告人的事情要做,也断断不可能这么晚了还不来她的身边,如此只会惹人生疑。
是以,他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魏宝亭忽的站了起来,声音是抑制不住的恐慌:“咱们现在,去给贵妃娘娘请安。”
贵妃所在的宫殿是涟漪宫,贵妃以及各位嫔妃和公主住在东面的宫殿里,而五皇子的住所则紧邻涟漪宫,仅一道小门之隔,住在福乐宫里。
“殿下,咱们还派人打听小谢的下落吗?”吉祥问道。
魏宝亭:“继续打听,不过咱们先去涟漪宫看看,小谢自从来了听雨轩,根本没有与外人接触过,自然也没有机会得罪旁人,只那一日为了给我出头,惹怒了魏照天,我怕他是被魏照天给抓起来了。”
还未走近,便见一众宫人从涟漪宫中出来,小声的讨论着。
“你们瞧见了没有,那奴才也是可怜的很,被五皇子给教训的都快断了气了还是不肯求饶。”
“怎么没瞧见,那血流的满地都是,你说咱们当奴才的要什么骨气,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就是,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惹得五皇子了,就连贵妃娘娘也默许了他的举动,哎,真是可怜啊。”
玉嬷嬷一听这话,连忙去看魏宝亭。
果见她一张小脸煞白的,跑去了那群宫人的面前,厉声问道:“你们说的被打的人,在哪里?”
宫女们被吓了一跳,连忙道:“奴婢方才什么也没说,殿下听错了。”
一阵风吹过,带着夏日的炎热,却不曾融化她眉宇间的寒气。小姑娘垂着眉眼,下颌紧绷,向来温软的面容再不见半分,只余下显目的恐慌与怒气。
“既然你们不说,那就来人,将她们拖下去全部打死。”
冷冷的话语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