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泽关府衙里的人都去了城楼抗敌,府衙已空,我们的人已经去救玄真道长了。”
“那走吧!”楚绍率先出了院门。
……
季敏是被知春、知秋从睡梦中唤醒的。
“怎么了?”季敏看着一脸着急之色的知春、知秋。
知春、知秋看着睡得脸红扑扑的,眼晴惺忪的季敏,眼前的长公主殿下已经不是原来的长公主了,且不能吓到她。
知春勉强压制住心中的焦急:“长公主,昨日楚公子不是给您留信,让您今日就回京城嘛,外面的马车已经安排好了,奴婢服侍您现在就走。”
知秋拿了外衣来,季敏看这外衣可不是纱裙,竟是男式的袍子。
“不用洗漱吗?”季敏看知春快速给她穿好衣服、鞋子,拉着她便往屋外走。
“长公主可以到车上继续睡。”
季敏出了屋,看外面的星辰,刚到三更天。
院子门口,马车和随行的十名护卫都等在那里了。
季敏上了车,马车便快速的向北行驶起来。
寂静的夜,哒哒急促的马蹄声,还有知春、知秋不安的神色。
季敏看了,没有说话,只闭目盘腿靠着车壁而坐。
车行了一段时间,车外的传来喧哗之声:“我是京城蒋侍郎的公子,快开城门,放我出去。”
“不行,现在谁也不能出城。”
季敏须臾睁眼,推开车窗,就见马车到了苇泽关的北城门,城门前已经停了一队车马。
有一骠骑将军打扮的人拦在城门口大声道。
“为何不能出城?快点,我们回京有急事,我这里有费将军的令牌。”前面车马有一青年男子下了车,气势汹汹道。
那名骠骑将军听了男子的话,仍然没有让开。
知春看了一眼季敏,便下了车,走到那名骠骑将军的面前,从怀里拿出太子的手谕和苇泽关守关大将费将军的令牌,低声说了两句。
骠骑将军一拱手,轻声道:“费将军已经吩咐在下,护送长公主回京。”
知春一挥手,季敏的马车便往城门的角门处走。
“诶,你这人,我们先来的,你怎么放她们的马车出城,不放我们的马车呢。”之前的青年男子颇为气愤道。
可是没人理他。
角门打开,季敏的马车就要驶出北城门时,就听东城门方向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轰响,然后便是人喊马嘶。
“停车!”一直默不作声的季敏一声断喝。
知春、知秋身子一抖,震惊的看着季敏。
马车一停,季敏一步跨下车。
车外的骠骑将军,看车里下来一位身穿男袍,披散着头发的美貌年轻女郎。
女郎面容严肃,气度非凡。
他下意识的便想到这可能就是费将军命令他,让他护送回京的长公主。
骠骑将军忙一拱手:“长公主,有何吩咐。”
季敏指了东城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明这位长公主说话的声音并不高,而且她这一身打扮也不伦不类。
可是骠骑将军就莫名的觉得这长公主一开口便有一种凌厉迫人的气势。
他神色一紧:“叛匪司马亮带叛军正在攻城。”
司马亮?叛军?
“现在城内还有多少兵马?费将军呢?”
“只余老弱兵士一千余人,费将军正率领军士在东门抗敌。”
季敏看了看骠骑将军带着的护送她的一百名青年精干军卒,费将军原是幽州城皇帝手下的老人,是把她的安危放在了首位。
“知春、知秋,取我的盔甲!”季敏吩咐一声。
……取盔甲!
知春、知秋皆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人,惊喜的叫道:“长公主,您、您好了?!”
季敏嘴角含笑:“嗯!”
“可~”知春、知秋互相看了看:“长公主,现在苇泽关如此危险,太子殿下手谕让您赶快回京,您~”
季敏唇角抿成直线,,抬臂手指指向暮黑城关:“知春、知秋,太子殿下关心我,可是我若丢下这里走了。
你们说它会不会又变成了又当年的幽州城,全城的百姓会不会就死在了叛军的刀下。若是苇泽关失守,那京城就危在旦夕,你们说,我可以走吗?!”
知春、知秋脸一红,她们一直跟随季敏,当然知道季敏的性子,知道当年幽州城破在季敏心中是怎么样的痛。
两个人又互相看了看,皆在彼此眼中看到决心。
两人低头向季敏行军礼,大声道:“属下知错!属下誓死追随长公主!”
季敏的盔甲、长、枪,战马胜彤,知春、知秋都带着呢,她们忙从行李中拿出。
骠骑将军就见季敏顶盔惯甲,手拿三尺梅花枪,坐下大红马。
之前的那个美貌女郎已经完全不见了,眼前女将军身上带着从无数次战斗上磨砺出的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季敏看向骠骑将军:“你叫什么名字?”
骠骑将军忙恭敬:“末将张勇!”
季敏盔顶的红缨在夜风中飞扬起来,猩红的披风猎猎作响,她向着张勇及他身后一百军士扬声道:“诸位,作为一名军人,现在到了我们保家护国的时候了,今晚我季敏在此发誓:
誓与苇泽关共存亡,关在、人在,关破、人亡!”
“不过!”季敏神色蓦地一凛,她举起手中三尺梅花枪,直向夜空,枪尖在黑夜中闪着凛凛寒光。
她掷地有声:“我季敏,行军六载,从未打过败仗!
过去,我未曾败过,今日,我也绝对不会败!我一定会守住苇泽关,守住我们大梁的江山,守护我们全城的百姓。
各位,可否愿意与我同战!”
众人看着伫立在他们的眼前的大梁最为传奇的女将军,永平军的大元帅,她一身玄甲,后背挺直,明亮的眼中是无所畏惧的傲然。
她斩钉截铁的声音在夜空中回响着,她用她睥睨天下的强者的骄傲与自信燃起战士们心中对于责任的担当和胜利的向往。
所有人的眼睛望向季敏,皆举起手同声高吼道:“誓死追随长公主,杀、杀、杀!”
“好!走!”
季敏带人经过之前要出城的马车前,看向那名青年男子,青年男子慌乱的向她行礼:“臣,拜见长公主。”
“你自称臣,也是朝廷官员?”
“臣是蒋侍郎家二子,今科进士。”
季敏的声音冷冷:“作为朝廷官员在大战之前,不思抵抗,竟然想先行弃城离开,罪不可恕!”
蒋二后背冷汗直流,他腿一软,跪了下去:“长公主,臣来苇泽关只是回乡探亲,臣是文官,不曾打过仗。”
季敏微微弯下身子,用枪尖挑起蒋二的下巴:“可你怎么提前知道了消息,弄到了令牌?
哼,想走,可是你想没想过这全城的老百姓。”
此时城中的百姓都被攻城声惊醒了,家家户户的灯全都亮了起来。
“这些老百姓看到当官的都跑了,他们会不会想,没人保护他们了,他们就是死路一条,只能像你一样赶快逃走,这么多人要一起涌来北门,会不会发生踩踏,会不会有提前进城的敌军暗探趁机弄事,占领北门,绝了所有人的后路。
你什么都没想过,你想的只是你自己,你身为朝廷官员,享朝廷俸禄荣华,却贪生怕死,置百姓安危于不顾。你还有什么脸当大梁朝的官。
不过蒋二公子,今日我还要请你帮个忙。”
蒋二浑身颤抖:“臣知错了,请长公主宽恕,长公主有什么忙,臣一定帮。”
季敏冷哼:“我要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随着话语,季敏手中枪尖一挑,就听噗的一声,人头飞起,鲜血四溅,蒋二没了头的身子直直的倒在地上。
季敏回身吩咐张勇:“把这头颅挂在城门口,传我命令,若有官员敢私自弃城而逃,以此为例,守门军士,可先斩后奏。”
“是!”
苇泽关地势险要,西、南两面皆为峻岭峭壁,只有东、北两处城门。
费将军站在东门城楼上,看这下面黑压压的敌军。
只见敌军前沿出来一队人马,走近城关。
为首一人指着关口大声叫道:“城上的人听着,我劝尔等早点投降,献出尔等的什么公主,我就饶了尔等的狗命,不然,等老子攻进城,就把尔等一个个剥皮抽筋,砍了脑袋。”
他后面跟着的军士也大声附和道:“快点投降,把你们的什么公主献出来给老子玩玩,玩好了,老子就饶了你们。”
一时污言秽语,不停叫骂。
城上的军士听了恨得牙根痒痒,费将军更是气得用手狠狠的拍了城墙一下。
哼,若不是城中只剩下二千老弱守军,他早就带兵出城,杀了这些狗、日、的。
可是现在他是不能轻举妄动的,敌兵太多,他被皇帝派到这里守关,是皇帝信任他。
他就是战死,也一定要守住苇泽关,等着京城的救援。
费将军对身边的副将道:“告诉大家不必理睬这些王八蛋,让弓箭手准备好!”
这时就城楼下传来急促的的马蹄声,然后有人登上了城楼。
费将军回头,便看见了一身戎装的季敏,他的眼睛便不由得睁大了。
费将军在幽州也算看着季敏长大的,季敏此次来苇泽关,韩元菘和他说了季敏中蛊的事情,他也见到中蛊后娇滴滴的季敏,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的。
不过此时眼前的季敏,又是他熟悉的那个季敏了。
“长公主,你……”
季敏上前拍了拍费将军的肩膀,微笑道:“费叔,我已经好了,今日,还是由我来守城。”
费将军咧了大嘴,豪迈的笑了起来:“好好,真是老天助我大梁。
长公主既然好了,臣当然听令于长公主。”
季敏也不废话推让:“费将军,把你的弓箭拿来我一用。”
费将军忙吩咐人拿来他的弓箭,季敏拉弓搭箭。
城下为首那人正说得口沫飞溅,来劲着呢,忽听身后的人惊叫:“小心!”
他才发现一只黑色羽箭呼啸着直直射向他的面门。
那人吓得一缩脖,箭堪堪从他的头顶而过,将他的头盔射了下去,他的头发披散下来,在黑夜里,看上去就像一只孤魂野鬼。
还没等他再抬头,又一只箭接踵而至,从他头顶飞过,他就听身后传来惊呼声。
他回头就见大军中的中军大旗上的吊绳被那只箭一箭射断,大旗应声掉落。
娘啊!仗未打,中军大旗先落,这也太晦气了吧。
这关上的人是谁啊?
竟有这样百步穿杨的本领。
他惊惧不已的忙又看向苇泽关城楼。
此时就听城楼上一阵如雷的战鼓声响,燃起了一片火把,在明亮火光下,一道红色的身影屹立在城头。
“我是长公主季敏,告诉司马亮,有我季敏在,定不会让尔等如意的。
纵观史书,乱臣贼子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尔等也休要助纣为虐,回头是岸!”
……
楚绍带着人先赶往了府衙,见到了被救出来的玄真道长。
玄真道长看着楚绍身后的人:“公子可是要他们一道走?”
楚绍没有回答玄真道长的所问,反问道:“道长可要与我一起走。”
玄真道长看着楚绍,叹息着稽首摇头:“无量天尊,不了,贫道不与公子走了。
公子,当年贫道受您母亲的恩惠,答应云夫人照顾公子身体十八载,如今公子已安好,贫道也算了结了当年对云夫人的应诺,与公子的缘分也到此为止了。
只是贫道想对公子说一句,公子既然有所选择,还请公子以天下苍生为念,要知战乱一起,受苦的都是普通的黎民百姓。”
楚绍的声音带着一分酸涩:“我知道,可不管道长想去哪里,现在也得与我一起出城。”
玄真道长微笑:“贫道既然来了苇泽关,便是三清圣祖的安排,贫道就要留下来,奉道家弟子的道义,救伤救人。
公子您走吧,一路多加小心。”
跟着楚绍的护卫也忙道:“殿下,司马亮已经攻城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楚绍向着玄真道长深深施礼:“师父,弟子告退。”
楚绍由护卫护着一路向北门而去,此时街面上已经乱了,到处是准备逃难出城的老百姓,哭声叫声连成一片。
楚绍倒不担心能否出城,接他来的这些护卫,既然能装成禁卫军,能拿到禁卫军的令牌,就一定能安排好城门的内应,让他顺利出去。
就是不知道季敏此时是否已经出城了,想来太子一定也会安排好她。
只是这一别,就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能见到她。
“敏敏……”楚绍念着这两个字,手抚住胸口。
他的心仿佛裂开了一个大洞,冷风不断的灌入洞中,让他痛苦不已。
只是想着她的名字,他便如此心痛,若是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他在这人世间该怎样活着呢?
忽然,一阵战鼓声东城门楼上响起,鼓声雷雷,带着振奋人心,坚不可摧的力量。
街面上乱嘈嘈的人听着这咚咚咚的战鼓,竟然奇迹般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仰头看向东城门。
一道他熟悉的清亮声音在夜空中铿锵响起:“我是长公主季敏……”
……
晨光微熹,季敏站在城楼上,城下是叛军层层的尸体,空气中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这一晚上,打退了叛军的两次进攻,城里的军卒伤亡也是很大的。
“费将军!我没事!你先去歇着吧。”季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为是费将军又来劝她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