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劭想到毓宁身体还没好全就这样不披斗篷往室外跑,心里顿时一沉,他快走几步迎上毓宁,故意沉着声音说道,“你病还没好就这么往外跑是不是想一直喝药?”
毓宁听到闵劭这样说立刻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用力摇头道,“不喝,苦,不喝。”
闵劭继续道,“那以后还要不要再这样往外跑了?”
毓宁有点委屈的看着闵劭,她试探性的拉住闵劭的手,等发现他没有抗拒的时候把他拉到桌子边指着上面的沙漏道,“还有,你回来了。”
她想说的是闵劭回来的早。
闵劭明白了这层意思,他神色缓和了一点,但还是说道,“以后说好了在房里等就在房里等,不许自己跑出来。”
他说着又低头看着毓宁的眼睛,轻声诱哄道,“要听我的话知道吗?”
看着毓宁点头他又沉着脸看向一旁的红豆道,“你刚才是怎么照顾郡主的?”
红豆刚才正隐约觉得仪宾跟郡主说话时的神态有点不太对劲,如今被闵劭用这样的表情看着顿时那些怀疑就散了,她低声道,“是奴婢疏忽了。”
她们都是下人,有时难免会因为身份之别而有些畏手畏脚。
此时听到闵劭这样类似训斥的话她也不觉嫉恨,反而是有些欣慰郡主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稍微管住她的人了。
毕竟几乎所有人都是顺着毓宁的心意来的,而毓宁也是一个顺着自己心意来的人,所以有时候难免会出些小问题。
红豆想到闵劭在外的名头忽然觉得刚才一定是她想多了,仪宾本来就不是个温柔的人,只有对着郡主时才会和外界传言的不太一样,所以就算有时候身上流露出一些让人畏惧的气息应该也是天性使然。
红豆不觉得委屈倒是毓宁看见闵劭凶红豆立刻就放开了闵劭的手,然后走到红豆面前张开手一副老母鸡护崽子的姿态对着闵劭道,“不许凶她,我家的。”
闵劭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他问,“你家的?那我呢?”
毓宁被问的愣了一下,她眉毛皱了半天,最后像想通了似的肯定道,“我的。”
一个是我家的,一个是我的,差了一个字,却又有很大的不同。
闵劭那种危险的感觉消散了,他拉过毓宁的手道,“好,我是你的,不凶你家的人了,我们吃饭吧。”
毓宁听到闵劭这么说点了点头,被闵劭牵到了桌子前乖巧的坐下。
经过这次生病她和闵劭快速的熟了起来,再加上红豆婚前一直普及的仪宾就是她以后最亲近的人了导致她吃饭的时候会多看闵劭两眼,然后再继续吃,仿佛用闵劭就饭吃似的。
闵劭,“……”
闵劭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次数多了之后就觉得有点奇怪了,他直接问,“毓宁在看什么?”
毓宁一副为什么会被发现的样子瞪大了眼睛,然后又装作专心吃饭的样子,假装没有听到闵劭的话。
闵劭,“……”
他知道自己有时候不能很好的理解毓宁的意思,所以没有追问,而是学着她的样子看她两眼再继续吃饭。
只是看着看着却发现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喜欢的人长什么样,或者是说自己会喜欢哪种类型长相的人,但现在却发现眼前这个人的眼睛,鼻子,嘴巴,彷佛都是按着他的心意长的,每一处看起来都似乎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长得好看的人并不少,但会让闵劭突然产生这种感觉的却只有与毓宁一个。
闵劭原本只是学毓宁的动作,到最后竟真的变成了就着毓宁的脸下饭。
毓宁也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她觉得被看得饭都吃不好了,于是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有点气鼓鼓的说道,“你看着我都好久了。”
闵劭便回道,“你刚才也看了我很久。”
毓宁鼓着脸不说话了。
闵劭看着毓宁这个样子倒是真的起了点好奇心了,他问,“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毓宁犹豫了很久终于说道,“我听见别人说你长得没我好看。”
她说完像是怕闵劭伤心似的又立刻说道,“但我刚才看了,你长得好看。”
闵劭,“……”
闵劭现在府里留下的基本以前都是在毓宁的郡主府里伺候的,所以对毓宁的感情自然比对闵劭深,只是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讨论到主人家的相貌,关键哪有把女主人相貌和男主人相貌比较的,还被毓宁听到了。
闵劭对着毓宁说道,“还是毓宁最好看,你都是听谁说的?”
那几个下人要好好管教管教。
毓宁并不认识那些人,她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你好看的。”
闵劭,“……”
他无奈,只能认下了自己好看,心里却想着回头要把府里好好整顿一番。
他并不介意他和毓宁谁美谁丑,但他向来不喜欢多话的人,以前府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便只留下了张妈一个人照顾府里,现在娶了郡主却不能再这样了。
目前府里的人有内务府拨过来,最后被皇帝皇后下旨赏了他们的,也有毓宁从郡主府带过来的,还有因为成婚的事张妈临时添置的,算起来里面的人身份也算是复杂了。
闵劭突然就想起了他当初刚一动手调查毓宁就被庆元帝发现了的事,那么这些人里面会不会也留下有皇帝的眼线呢?
若是皇帝真的时时刻刻都派人盯着毓宁身边,没道理她一成婚就立即把人撤走了。
闵劭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该好好把现在府里的人查一遍了,这几日他的心思都放在了毓宁生病这件事上,根本就没有分出心思去想这些后宅之事。
后宅之事本来应该是毓宁来管的,但她这情况显然管不了,闵劭也不打算将这些交给她的贴身丫鬟,丫鬟权力大了开始生出二心的事他在这个官位上见过太多了,他并不想给毓宁留下威胁。
一切的事情都只能闵劭亲力亲为。
他也不打算真的将毓宁当成一个小孩子,所以在查府中人员的背景时是他单独查的,但是在把人叫到跟前一一询问观察时却都是和毓宁一起的。
毓宁似乎对这种场面很不习惯,一直紧紧的抓着闵劭的手。
闵劭捏捏毓宁的手,对着那些下人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我不管你们以前都来着哪里,既然入了这个府便要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
大家闻言齐声应了一句“是。”
毓宁被这突然的异口同声吓了一跳,然后在闵劭看过来时又学着闵劭刚才的样子也捏了捏他的手。
她捏完似是觉得有趣又捏了两下。
闵劭直接把自己的那只手扔给了毓宁玩,视线却在眼前这一批人当中一一扫过,有几个明显眼神闪烁的,闵劭把他们的相貌记了下来,还有几个过分镇定的,闵劭也留了心。
说起来闵劭府里一下子多了三四十个人,而闵劭就这么一看发现竟然近半数都能明显感觉出可能会有问题。
皇帝那边的人肯定是不能动的,其余的,主要还是要先查出他们背后之人是谁,不过安插进这么多人进他府里,不知道背后之人的目标是他还是毓宁郡主。
想到这些闵劭看了毓宁一眼。
毓宁显然不喜欢一堆人站在他跟前,一直低头在玩闵劭的手。
闵劭见状揉了揉她的头。
外界都传庆元帝宠爱郡主,作为一个已逝公主留下的女儿,也不知这份宠爱这些年带给她的是福还是祸,而她如今这副单纯的模样是一直都是如此呢,还是被人所害?
闵劭突然有一种再去调查一番毓宁过往的冲动,只是他知道他暂时不能这样做。
毓宁被闵劭揉了脑袋终于暂时把兴趣从闵劭的手上移开,抬起头看着他的另一只手。
她看了看闵劭的脸,觉得他好像有点不高兴,于是还自觉的把自己的脑袋凑到闵劭手底下蹭了两下。
除去进宫,她平时的发型都很简单,头上也不会戴发饰,闵劭摸到的就是毓宁软软的头发。
她在以这样简单的方式哄闵劭开心。
闵劭觉得自己这两天似乎被毓宁哄了好几次了,而对方目前还是一个病人,他有些哭笑不得,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
毓宁见状,神色也终于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闵劭便问,“毓宁不喜欢?”
毓宁,“人多,不好。”
对方好像一直都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上次出门说是因为怕生病,那这次呢?闵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过对着毓宁还是语气温和的说道,“既然你不喜欢,那下次就不叫他们来了。”
毓宁点点头。
闵劭见状又揉了一下毓宁的头,暗地里却吩咐人把那些有问题的都一一审问一遍。
下次毓宁肯定再看不到今日这种场景了,因为今天过后府里肯定没有这么多人了。
………………
“什么?埋在闵劭府里的人被闵劭清理了?”东宫突然传来太子的震怒声,“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当初在郡主府里那么久都没事,现在才到了闵劭府里就出事了?”
“属下无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闵劭突然就开始调查府里的人,大家都猝不及防,可能一时露了马脚。”来人在太子面前跪下继续解释道,“不止我们的人,闵劭府里一下子清理掉了十几个人。”
“废物!”太子踹了眼前的人一脚,又自己开始在房间里踱步。
“闵劭,闵劭……”他喃喃道,说到最后又变成了另一个名字,“徐贺……”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对着外面说道,“来人,备车,我要去舅舅家。”
第18章 劭哥哥
太子的舅舅也就是现在的中书令王惟重,虽然当年王家能从败落重新走向兴盛,与王家有个做皇后的女儿有极大的关系,但其中也不乏王惟重的原因。
王惟重是个极有手段和能力的人,而且一直以来对太子也几乎是全力支持的。
并且他也很懂避嫌,在外从未以国舅自居,对着太子也恪守君臣之礼。
得知太子过来,王惟重立即就亲自迎出了门。
“太子殿下怎么过来了?”王惟重边行礼边谨慎的问。
“舅舅不必多礼。”太子将王惟重扶住,又道,“伯澜有事找舅舅商议。”
王惟重闻言看着太子颇有几分郑重的神色,挥挥手将下人屏退了,独自带着太子去了书房,然后才神情严肃的问道,“不知太子有何事?”
“父皇匆匆将毓宁嫁给闵劭的事想必舅舅不会不知。”太子说着握紧了拳满脸愤懑,“我总觉得这件事别有内情。”
王惟重听到毓宁的名字时神色间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隐没,只谨慎问道,“太子如此说可有什么证据?”
太子拿出一张纸给王惟重,“我最近调查闵劭发现他身世似乎有蹊跷,他的父亲可能是曾经的锦衣卫千户徐贺。”
“哦~那又如何?”
父承子业的不是没有,何况一个锦衣卫千户又能有什么呢,王惟重想着这些问,“太子怀疑什么?”
“我查过这个徐贺曾经在皇宫当值过几日,似乎是替谁轮值的,而且似乎还是在一座极偏僻的宫殿附近,之后没多久这两人就相继过世了,我想请舅舅帮我查一查当年的事。”
太子身处东宫,所做的事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下,就连查这些事他也是秘密进行的,颇受辖制,而且事情一旦牵扯到皇宫他就更怕被皇帝发现什么,只能另外找人去查。
皇宫之中阴暗之事颇多,王惟重听罢并不觉得这和闵劭会有什么关系,他知道自己外甥喜欢毓宁郡主,但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傻子费这么多心神未免有点儿女情长了,他原本并不想管,只是视线在扫过纸上那个宫殿的名字时,瞳孔忽然收缩了一下,然后他又若无其事的收起那张纸道,“我知道了,我会找人尽量把这些事都查清楚的。”
太子听到王惟重答应下来,神色总算是好了一点,不过想到刚才下人禀报的事,他又有几分迟疑的说道,“不知道闵劭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我原本安排在毓宁身边的人一下子都被他拔出了,不知道舅舅想如何查。”
王惟重脑中浮现出一个人影,然后对太子说道,“你放心,有些事想查总有办法。”
送太子离开后,王惟重又将太子带过来的那张纸重新摊开,他的视线在“含椒殿”这几个字上停留了许久,想到太子刚才的模样,他脑中忍不住浮现出那个仅仅见过没几面的毓宁郡主的相貌来……
真的是很像啊!
含椒殿,徐贺,含椒殿,徐贺……闵劭……
王惟重感觉脑中有什么东西闪过,他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杀气。
他收起那张纸,又重新拿起一张纸写了点什么,然后敲了两下桌子,将其交给了在暗中突然出现的人。
闵劭府里
一处毫不起眼的下人房,一个满面风霜的老妇人将一张纸条投入火中,等看着那张纸燃成一堆灰烬,才对着外面喊她的应道,“来了,来了,我突然肚子有点不舒服,耽误了点时间。”
她说着走出了房门,和另外一个年轻些的老妇人汇合。
那年轻些的老妇人一脸担心的说,“你没事吧,我们这两天可要当心了,不知道府里出了什么事,仪宾一下子发卖了不少下人呢,这个仪宾可和郡主不一样,我瞧着就害怕。”
“谁说不是呢,虽然我们是郡主府里跟出来的老人了,但终归也只是下人而已,我哪敢有一点疏忽,就是刚才突然肚子难受而已,放心吧,不会耽误事的。”那老妇人说道。
“哎,那就好,那就好,不管怎么说,在这里做事总归体面,月钱也多,哪怕这半夜三更的突然找人呢,也不是我们能疏忽的。”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厨房。
仪宾突然大半夜要热水,要得还急,他们只能赶紧起来烧。
原本厨房是应该一直有人看着的,只是府里的人一下少了不少,人手就紧张了起来,何况现在也入夜了,大家便留了一个人就去休息了,谁知道半夜会突然要热水,还是要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