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昨日从宫里出来后他就已经有所预料了,但此时真正将圣旨拿在手中他又忍不住怀疑起一切来。
说到底什么一见钟情,日日思慕不过都是他用来骗人的幌子而已,而这一切不过是源于一个梦而已,而如今那些幌子居然都成了真。
闵劭回忆着这些日子和毓宁郡主的相处。
大概心中还是喜居多吧,哪怕知道这其中有所蹊跷。
闵劭将那份圣旨放入书房中,转身出了门。
圣旨上并没有定婚期,这也意味着时间还算充裕,而考虑到毓宁的特殊之处,庆元帝便没有撤去闵劭在郡主府的职位,只想着让毓宁和闵劭好好熟悉熟悉,待到婚前一个月,才按照习俗,将两人分开,避免两人见面。
闵劭对此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他也没有因为即将成为仪宾而表现出什么不同,还是和平时一样早起过来,天黑后再回去。
只是没想到这份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庆元帝几日之后又下了一份圣旨,这次是指明了让他们十二月初六成亲,说这是钦天监测算的好日子。
实际上还是太子在得知庆元帝真的给闵劭和毓宁赐婚后便日日去庆元帝那里想请他收回圣旨,最后皇帝一怒之下为了让太子死心干脆找钦天监测了个最近的好日子。
如今已经十一月份,距离十二月初六都不到一个月了,实在是太赶了,但除此之外最近的一个日子便要到明年夏了,皇帝实在是烦了太子,便干脆让内务府和工部一起去两处府宅帮忙,争取半个月把一切都弄好。
纳吉,纳彩,纳币……
一套套流程下来,向来冷清的郡主府和闵劭府上几乎日日围满了人,内务府和工部也忙的脚不沾地。
这般忙忙碌碌的,似乎转眼之间便进了十二月。
这期间,又断断续续落了几场雪,天气显得越发冷了,近来人进人出的两座府邸也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冬日天冷没事干,大家都闲了下来,几乎整个金陵的人都等着看年前的这一场热闹。
第5章 梳头(修)
初六这日,毓宁还没睡醒就被红豆从被窝挖了出来。
她眯着眼睛任由别人在她脸上折腾,直到被送上了花轿整个人都还是迷迷糊糊的。
花轿抬得摇摇晃晃的,毓宁坐着坐着便又在里面睡了一觉,直到轿子停了下来,她被荡了一下,觉得一阵冷意袭来才昏昏沉沉的睁开了眼睛。
轿帘被掀开了一道缝,从外面伸进了一柄玉如意,毓宁下意识的就握住了那柄玉如意然后跟着下了轿。
外面寒冷,玉器又凉凉的,毓宁握了一会儿便忍不住顺着玉如意往上摸,摸到一双温温热热的手后她才觉得暖和了。
人群里顿时传来善意的笑声。
毓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松手,却被那双手反握住了。
“郡主,小心脚下。”闵劭在毓宁头边耳语着。
隔了一层盖头看不见人,这种在颈边的声音便显得尤其让人敏感,毓宁忍不住往旁边偏了偏头,却不料下一刻被闵劭一个打横抱了起来。
毓宁吓得赶紧抱住了闵劭的脖子。
人群中顿时又传出一阵笑声。
闵劭抱着毓宁跨过火盆之后便把她放了下来,只是毓宁刚才被吓到了,手还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松开,闵劭只能半蹲着身子轻声劝道,“已经没事了,可以松开了。”
“哈哈哈,新娘子这是舍不得你呢?”
因为女方是皇室中人,所以今日的宾客中不乏身份高的,哪怕平时听着闵劭的名声有些胆寒,可此时借着这种日子也不免把不住嘴打趣了几句。
闵劭对此没什么反应,倒是好不容易出了宫的太子听了这话脸色阴沉沉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盖着盖头的毓宁,让人几乎觉得下一刻他就会冲出去将人抢走。
开玩笑的人见状也不敢再说话了,只默默的往人群中挤了挤。
毓宁听着外面似乎有很多人的样子也终于松开了手,只是她刚松开那双手便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了。
毓宁低头,隔着盖头看着那双手。
闵劭此时也轻声说道,“郡主跟着我走就好。”
闵劭与毓宁俱是父母双亡,因此主位上连个人都没有,他们在主婚人的唱和声中拜完了堂,毓宁便被引着向后宅走去。
眼前一片红色什么都看不见,周围人说话的声音也很陌生,毓宁攥着闵劭的手不肯走。
闵劭于是对着满堂宾客说了声抱歉,便牵着毓宁去了他们的新房。
有人感慨了一句,“谁能想到闵劭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这种用情至深的时候呢。”只是他这话刚说完便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他抬头便对上了太子阴恻恻的视线,顿时噤了声。
一群人被引到前厅去吃酒宴。
闵劭将人送到房间后也返回了前厅。
前厅宴席已经开了,哪怕闵劭这位主人没来,他们也十分自觉的喝起了酒,只是并没有人敢灌闵劭的酒。
太子扫了一圈周围,率先举起酒杯道,“闵劭,孤敬你一杯。”
他也不说什么祝福的话,仰头便把一杯酒喝了下去。
闵劭也举起酒杯,喝净了杯中的酒。
有了这个开头,大家才陆陆续续的向闵劭敬起酒来。
只是敬着敬着便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呵,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娶毓宁郡主。”
闵劭脸色不变,只是抬起头向那个方向看去。
说话的人是礼部尚书的幼子,传言中曾经被闵劭屠尽满门的户部侍郎是他的表亲。
众人知道这是携带私怨,都没敢说话,只有太子在此时举着酒杯轻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在这种安静的时刻也显得十分明显。
闵劭没有看太子,只是看着刚才那个说话的人,语气轻描淡写的说道,“配不配自有皇上做主,你如今这话倒是和当年的户部侍郎有几分相像。”
那人听到这话一时变了脸色,怒道,“闵劭,你不过一个四品佥事,竟然敢威胁我?”
闵劭没有再理他,抬了抬手吩咐道,“来人,将这位客人请出去。”
话音落下,说话的人就被人拎起来扔了出去。
这下子哪怕还有些什么心思的顿时也默默的熄了火。
闵劭也不再和他们做面子功夫,放下酒杯就要转身离开,只是离开前看了太子一眼,说道,“今日是我和毓宁大喜的日子,还请表哥喝的尽兴一点。”
在场的有不少知道太子心思的,闵劭这句随毓宁郡主叫的“表哥”简直就是在生生打太子的脸。
大家都忍不住看向太子。
他们都看出来了刚才发话的人该是受了太子的的暗示,可闵劭如此不顾情面的反击也是他们没想到的。
只见太子目光阴沉的盯着闵劭离开的方向,生生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闵劭听着身后的惊呼声脚步不停,径直往后院走去。
毓宁早就等着不耐烦了。
屋里虽然烧着炭盆,但这么干巴巴的坐着时间久了还是会手脚冰凉。
毓宁觉得自己屁股都坐疼了,腰也疼,还困,还饿,她瘪着嘴,想扯头上盖着的东西。
红豆一直怕郡主到了陌生的地方会闹事,一直都小心注意着毓宁的动静,见状赶紧握住了毓宁的手劝道,“郡主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困。”毓宁抱怨,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红豆怕毓宁把妆弄花,只得又捉住了她另一只手哄道,“等仪宾回来就能睡了。”
毓宁闻言越发觉得委屈,一张小嘴翘的几乎能挂油瓶,她继续说道,“还饿。”
毓宁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就吃了几块糕点,红豆想着郡主确实饿了很久了,但盖头还没掀,她怕吃了会把毓宁的口脂弄掉,视线转了转,最终落到毓宁坐的床上。
床上撒了一堆花生红枣桂圆,红豆看着其中最小的花生,想了想,抓了几粒拨开递给了毓宁。
几颗花生下肚,毓宁觉得更饿了。
她伸着手表示自己还要。
红豆便继续剥给他。
过了一会儿毓宁终于发现花生是从哪儿来的了,她也不找红豆要了,自己开始在床上摸。
于是等到闵劭进门的时候便看到好好的一床花生桂圆变成了一堆花生壳。
毓宁听到有人进来了也没停下,直到红豆叫了一声仪宾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撤了盖头,直勾勾的看着闵劭说道,“困,仪宾回来了,睡觉。”
红豆见状,只能在旁边干笑着解释,“郡主今日起的早,又累了一天了,此时应该是困了。”
闵劭没有回应红豆的话,只是看着眼前这位刚刚成为自己妻子的人。
新娘妆容厚重,加上眼睛上也不知涂了些什么东西,被毓宁刚才那么一揉,两只眼前顿时变成了黑黢黢两团,且边上还带着点红色。
闵劭着实被自己这位小妻子的妆容“惊艳”了一把。
他也不介意毓宁刚才自己掀盖头的举动,走上前问道,“困了?”
毓宁点点头,她困得都睁不开眼睛了。
闵劭便指了指屏风后面道,“先去沐浴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回来就睡觉。”
他说完看着人进了屏风后面,从衣柜中取了自己的衣服到另一间房洗漱了。
闵劭回来时毓宁已经洗好了澡,正坐在桌前让红豆给她绞干头发。
她洗了一遍澡人清醒了一些,再次见到闵劭立刻就想起了好多天没吃到小猪了,于是手一伸,对着闵劭委屈巴巴道,“小猪没了?”
“嗯?”闵劭愣了愣,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在说什么。
只是他也没准备这个,四时春此时也早就关了门,于是他便只能说道,“等明日再补给你好不好?”
毓宁怀疑的看着闵劭。
闵劭看着毓宁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眼睛,突然间有些愣神了。
这眼睛太干净了。
和自己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闵劭收回视线,保证道,“明日补给你双份。”
双份?
毓宁想了想觉得划算,点头答应下来。
闵劭看着毓宁的头发也差不多干了,想到她刚才说的困的话便问道,“现在去睡觉?”
红豆闻言,脸色一红,收起手里的东西悄悄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时之间只剩了毓宁和闵劭两个人。
两根儿臂粗的红烛发出“哔剥”的响声。
毓宁歪着脑袋看了一眼突然出去的红豆,她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看着那张大红色的床点点头,起身往那边走去。
闵劭看着桌上未动的两杯合卺酒也没说什么,看着毓宁脱了衣服上床,他也把自己的外袍脱了,躺到了外侧。
虽说两人相处时间还算不上久,但既然成了亲,闵劭也没有分床的打算,当然他也并没有想做什么。
只是就在他躺下没多久后,他就发现有一只小手摸了过来。
闵劭一把抓住了那只手,侧身,看着毓宁。
毓宁眼中不见羞涩,只直白又大胆的说道,“睡觉,衣服脱光。”
婚前,皇后特意派了宫里的嬷嬷给毓宁讲解人事,那嬷嬷见毓宁听得认真且没像一般姑娘一样红了脸便把所有的事情都一点点掰碎了讲给毓宁听。
毓宁记性好,听了一遍就把所有的过程记得清清楚楚。
和仪宾一起睡在床上的第一步就是要把衣服脱光。
闵劭闻言,松开了毓宁的手。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毓宁,想看看她到底想怎么做。
毓宁动手十分认真的把闵劭身上的衣服都扒干净了,甚至还好奇的盯着闵劭下面那个和自己不一样的地方看了一会儿。
闵劭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任毓宁看。
毓宁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只是这次她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对闵劭道,“不许看。”
闵劭于是转过头去。
毓宁把身上衣服脱干净,皱着眉想着下一步,最后她又伸出手掰回了闵劭的头,在他脸上啄了两口。
温香软玉在怀,又是自己的妻子,闵劭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
他看着毓宁像是诱哄又像是确认问,“你确定?”
毓宁点头,闵劭得到回答立即反客为主向着毓宁的嘴压了下去。
毓宁觉得有些奇怪,但想到嬷嬷的话还是表现的很顺从,于是闵劭便顺势把人推倒在了床上。
闵劭看着毓宁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看着自己,低头在她眼皮上亲了亲,就在毓宁闭上眼睛时,闵劭身体一沉,开始尝试进入。
然后……
然后就被毓宁一脚踢下了床。
毓宁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天真又娇弱,何况又正好是在这种时候,闵劭一时不查便被毓宁踢中了。
他从地上站起来,浑身赤-裸,眼神有几分阴鹜的看向毓宁。
只是他这一看才发现毓宁此刻眼睛水汪汪的,几滴泪在眼中将落未落的样子。
大概是闵劭此刻的眼神有些吓到她,她往床里面移了移,但还是瘪着嘴看着闵劭,最后像是终于忍不了似的,嘴巴往下一拉,对着闵劭委屈巴巴道,“疼。”
闵劭,“……”
他极少跟女子接触,一般遇到女子在他眼前哭也都是眼神都欠奉的,可现在这个人几个时辰前刚成为自己的妻子,而且好像还是自己弄哭的,闵劭的表情一时之间十分僵硬。
两人一直这么互相看着,闵劭也不上床,就这么光着身子站着,他也不开口,就这么看着毓宁哭。
毓宁大概是真的累了,那阵疼劲儿缓过去之后眼泪就止住了,只是眼睛红红的,不一会儿闵劭就连红红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毓宁直接睡着了。
闵劭松了一口气,看着她通红的眼,想了想,用热水拧了块方巾往她眼睛上敷了一会儿,才自己掀了被子上床。
只是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他又开始做那个梦。
只是这次的梦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次的“毓宁郡主”在叫完那声“劭哥哥”之后并没有消失,而是低下头对着他的嘴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