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崩了全书反派人设——香草芋圆
时间:2020-05-26 10:09:04

  秦相坐在大书桌后的黄梨木圈椅上,八方不动地听完,又查看了陆泓手上的擦伤,见自家女儿已经替他包扎好了,最后问了他一个问题。
  “陆六公子为何大半夜的跑来找我家嫣儿?有什么事不可以等到白天传话呢。”
  陆泓抿了抿唇,迟疑了半晌,最后说,“我肚子饿。”
  在秦嫣惊讶的目光里,他补充了一句,“我没用晚饭……他们给我的,不敢吃。”
  秦相把书桌上摆着的一盘云片糕推了过去,追问了一句,“不敢吃,是什么意思?”
  陆泓道,“我娘晚上吃了厨房送过来的饭,就开始闹肚子,闹了整晚上了。我没吃,就没事。”
  小口小口吃了几片,他没头没尾地又说, “我喜欢去宫里做伴读。我不想被五哥换掉。”
  秦相目光微闪,陷入了沉思。
  秦嫣吃了一惊。
  陆府的内院争斗,已经发展到在饭菜里下泻药了吗?
  她顿时想起了他们家欺主的刁奴冯大管家,还有堪比八十集宫斗大戏的后院传奇。
  秦嫣差点气炸了。
  整治陆大反派是她分内的事,如今她还没做什么,反倒被无名无姓的炮灰们抢先动了手,破坏了她的长期整治计划,这算什么。
  ……身为穿书者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小胖手啪的一拍檀木大书桌,秦嫣勃然大怒道,“别说了!他们算哪根葱!你今晚就在我们家睡!明天我家派马车送你进宫念书!”
  秦相赶紧把开始激动喘气的自家女儿抱起来,抚着后背顺气,“别恼,别恼,平心静气。跟着我吐纳,吸气——”
  安顿好了不省心的女儿,秦相这才转向陆泓,沉吟道,“陆六公子在我这里住一晚上,明日送去宫里念书,都是不打紧的小事。不过……成国公府只怕会担心,秦某明日还是亲自送六公子回府罢。”
  陆泓不愿回去, “没人会担心我——”
  秦嫣还要再说,秦相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拍了拍陆泓的肩膀,
  “既然四殿下那边中意的是陆六公子,六公子也喜欢做四殿下的伴读,那么六公子就只管安安稳稳地入宫陪伴四殿下。其他小事,不必担心。”
  话虽如此说,陆泓还是很担心,一副欲言又止、强行忍耐的表情。
  但秦嫣是知道自己老爹的。
  他说了不必担心,就是心里有谋划了。
  当然,从原著的视角来说,应该是秦相身为’老奸巨猾’的大反派,又想出了什么狡诈的阴谋诡计。
  但谁让大反派是她亲爹呢。
  别人眼里的老奸巨猾,到了她眼里,就是‘深谋远虑’。
  秦嫣得了老爹的承诺,欢欢喜喜就要拉着陆泓出去,连声喊着要带他去吃宵夜。
  秦相却拦住了泓哥儿,把他拉到屏风后,单独问起‘被五哥替换’的前因后果。
  秦嫣在外间等候的时候,百无聊赖,坐到她老爹的大圈椅上,随手摆弄书桌上的笔架镇纸玩儿,又把镇纸下面压着的一叠书纸随手乱翻。
  楷书正体的 ‘房契’两个大字,混在大叠纸笺里闪过眼底。
  秦嫣眼皮子一跳。
  身为前世每月还贷的房奴,她对‘房契’两个字有天然的敏锐度。
  她立刻翻回去‘房契’那一页。
  房契里写的是京城东郊外七里桥的某处院子。
  秦家有几处产业,几处庄子,秦嫣都是知道的。
  她老娘作为一个称职的当家主母,每年都要亲自去名下的各处产业转一转,查看一番。每次查验的时候,都带着她一起去。
  “嫣儿要从小学起来。”秦夫人如此说着。
  但书房里放着的房契上写的‘七里桥’,是个非常陌生的地点,并非秦家产业。
  也是秦相大意了,以为六岁的小孩儿看不懂几个字,这才放心地把文契放在桌上,没有收起来。
  秦嫣从一堆摊开的文书下面把那张薄薄的房契抽出来,拿在手里打量,心情沉重地记下了房契上标注的七里桥具体地点。
  老爹背着老娘,在外面偷偷安置了外宅。
  如果她穿进来是一部言情小说,那么不用说,偷偷安置的宅子里百分百有一位貌若娇花的外室。
  但她穿进来的是一部朝堂谋略小说。老爹搭配的是爱财如命的人设。
  野兽般的直觉告诉她。
  老爹的外宅里偷偷安置的——多半是他贪赃的赃银。
  赶在秦相问话完毕之前,她赶紧把书桌上的一切恢复原状,跟陆泓一起吃了顿宵夜。
  老爹的外宅之事压得她心里沉甸甸的,愁得她宵夜比平日多吃了一倍,半夜撑得快吐。
  ……
  第二天大清早,秦家大小姐还在呼呼大睡的当儿,秦相起了个早,一天之内把该做的事都做了。
  陆泓被送回了成国公府门外,成国公面色阴沉地亲自出来道了谢,什么也没问,父子间一个字也没说,直接送小儿子进了宫。
  皇子伴读的谕令还没有正式下达,宫学就迟到,传出去可不好听。
  他没想到的是,儿子进了宫,就不出来了。
  成国公府的马车从晌午等到天黑,才等到一个小太监出来,传了四殿下的原话:
  “爷喜欢陆伴读,叫他在熙和殿里住几天。过几日再派人送回去。”
  晚上全家聚齐,饭后围坐着喝茶的时候,秦相提起了成国公送儿子进宫做伴读的事。
  “以国公府邸的爵位身份,府中子弟送入皇子身边做伴读,原本理所应当。为何这次却引起后宅不安,发生了亲生子半夜跑入邻家避祸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呢。”
  大哥秦英笑答,“皆是因为后院不修,嫡庶不分之故。”
  秦相捻须微笑,点头赞赏。
  二哥秦茭表示没听懂。
  秦英更直白地说,“后院六个儿子,六子皆是庶子。嫡庶不分,任何庶子都有希望继承世子之位。如此情况之下,谁能坐稳皇子伴读之位,有了宫里一层关系,世子位之路就稳当许多了。”
  秦嫣眼界大开,听得连连点头。豪门背后的利益纠葛好复杂。
  “如此说来,”秦茭思忖着说,“四殿下弃了陆五,转而选陆家小六做伴读,对于陆六来说,是一桩好事了?”
  秦相捻须淡然道, “陆家情况复杂,是不是好事,有没有享受的福气,终归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本事。至于熙和殿那边——若按我原本的想法,不要选陆家的孩子做伴读最好。”
  秦茭诧异地追问,“那熙和殿为何还是选了陆家老六?”
  秦相深思半晌,“据说是四殿下一眼看中了,坚持挑选陆家的六公子,他母亲也劝阻不动。——罢了,四殿下虽说是我们秦家的表亲,但毕竟是皇室血脉,或许有龙气眷顾,你我为臣子的也不好多言。以后走一步看一步罢。”
  旁听的秦嫣:“……”龙气眷顾是什么鬼。
  罢辽,多说多错,低头吃糖。
  朝堂那边的事自有老爹大哥撑着,不用她操心。她只知道一件事,在古代难得能碰到真正和乐融融父慈子孝的一家人,像这样饭后茶话闲聊的好日子,她要拥有一辈子。
  秦府不能倒。
  要想秦府不倒,老爹自己作死往脚底下埋的地|雷就得早早清除了。
  这天天气不错,又跟着秦夫人例行巡视郊外几处庄子的时候,秦嫣坐在马车里,趴在秦夫人的膝上望着外头的田园风景,随口问了一句,
  “我们在京城东郊了吗?”
  秦夫人今天心情不错,宠溺地捏了捏她柔滑的小脸蛋,“出了东水门,就是京城东郊了。”
  “那为什么我们不去七里桥呢。”
  “七里桥?”秦夫人诧异地重复一遍,“我们去七里桥做什么。”
  秦嫣说, “七里桥也有我们秦家的产业。”
  秦夫人笑起来, “嫣儿记错了。无论秦家祖产还是娘这边的嫁妆,都没有七里桥的产业。”
  “我们家在七里桥有产业呀。“秦嫣无聊地玩着手指,笃定地说,”不是秦家祖产也不是娘的嫁妆,是爹爹安置的外宅。——我听爹爹的朋友说的。”
  听到‘外宅’两个字,秦夫人顿时虎躯一震,战力全开。
 
 
第12章 反派崩人设的第十一天
  对于当日后续的发展,秦嫣作为当事人围观了一路。
  她发现,她还是小看了她家母上大人的战斗力。
  秦夫人不回城了,吩咐马车随从直接奔去城郊七里桥。
  随行小厮里选了个腿快的,短短一个时辰内,集结了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仆妇,秦夫人亲自带领着,众人一拥而上,破门闯入秦相在七里桥的外宅。
  想象中身娇貌美的外室没找到。
  秦夫人找到了堆了半个屋子的白花花的银元宝。
  五十两一锭,一百锭一箱,码得整整齐齐。
  秦夫人独自在屋子里待了半个时辰,面色如常地出来,当场唤来人牙子发卖了看门的小厮,查封了屋子,带着秦嫣回府了。
  秦相爷这天回家,跟夫人大吵了一家。
  秦府接连鸡飞狗跳了七八日,动静大到传出了府外。
  茶肆街坊的小道消息流传着……
  向来洁身自好、琴瑟和鸣的秦相爷,嘿,在城外七里桥偷偷安置了个美貌的外室,被正室夫人打上门去,捉了个正着!
  你们看看,秦府到现在还在闹腾着呢。秦相爷的官袍三天没洗了!
  三天没洗官袍的秦相爷,坐在外书房里,颓然长吁短叹,下颌美髯都被快他撸秃了。
  他费了两三年功夫,数不清的心力,一点一点攒起的小金库啊……
  被他的好夫人一天之内搬空了。
  秦相捶胸顿足。
  外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秦嫣端着一盏甜羹,小心翼翼站在门外,听书房里没动静,又抬手敲了敲门。
  “爹,吃宵夜了。”她清了清喉咙,软软糯糯地喊,“刚煮好的芋泥红枣羹,趁热端过来的,好烫呀~”
  秦相起身开了门,接过女儿手里的甜羹,轻嘶了一声,“这么烫?”
  他赶紧牵着女儿的手进屋,在灯下仔细看了看,心疼地摸着发红的手心,“厨房没人了么。怎么会让你端过来。”
  秦嫣趁机用小肥手勾住老爹的脖子撒娇,“是我自己要端过来的。娘亲手下厨蒸的芋泥红枣羹,爹爹趁热乎吃了,吃完不和娘赌气了啊。”
  秦相闪过复杂的神色,“我哪敢和你娘赌气。实在是受创甚巨,伤心啊……哎,算了,与你这个小孩子说什么。”
  他坐回大书桌后,舀起甜羹,一勺勺的吃完了。
  吃完把空碗推给秦嫣,“碗带回去给你娘交差。”
  秦嫣端着空碗一溜烟儿跑回了正院。
  秦夫人正在灯下绣荷包,她凑过去看了看,熟练地拍起了马屁,“好漂亮的雪夜松柏图,是绣给爹爹的吧?”
  秦夫人神色不动地继续落针,“呸!给那昏了头的老混账?绣给你大哥的。”
  秦嫣:“……”
  她赶紧端起空碗,“爹爹刚才吃了一碗厨房做的芋泥红枣羹,长吁短叹,说比娘亲自下厨做的手艺差远了。他托我带话,想念娘亲的厨艺。”
  秦夫人的指尖停住了。
  “这么大年纪了,托女儿求情,不知羞。”她啐了一口,“嫣儿,帮娘带一句话给你爹,就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是饱读诗书的人,怎么把这八个字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秦嫣面不改色地应下了。
  秦夫人松了绷紧的面皮,又问,“你爹有没有说他明晚想吃什么宵夜?”
  秦嫣乐滋滋地搂住了秦夫人的脖子,“我爹说,只要是娘下厨做的,什么都好!”
  提前扫雷,难免会有误伤。
  但她还是希望把误伤减轻到最低的鸭。
  ……
  秦相府的动静闹得实在有点大,没过两天,连宫里都听说了。
  熙和殿的姑母又召自家嫂子和小侄女儿进宫说话。
  小半个月没见,秦嫣的小表哥还是那副没心没肺整天玩乐的模样。陆泓却眼见的不同了。
  具体说哪里不同,倒也说不上来。
  眉眼还是那副眉眼,身板还是那副身板,个头也没比上次见面时窜高多少。
  但望过去,就是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那种感觉,有点像是暴晒缺水的蔫嗒嗒的小树苗儿,突然连着几天喝饱了水,枝干茎叶都舒展开来,挺胸抬头地站在阳光下,精气神完全不同了。
  几个男孩儿正在熙和殿廊下的院子里踢毽子,旁边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太监嘻嘻哈哈地数着数儿。
  陆泓额头挂了细密晶莹的汗珠,一个侧拐大翻身,五彩大鸡毛毽子被高高挑起,飞上了半空,划过半圆弧度,飞向门边。
  萧旭冲过去几步抬脚去够,没够着毽子,急得大叫一声,“哎~~落地了!”
  秦嫣抓住裙摆,对着笔直飞过来的毽子就是一脚,直接把快落地的鸡毛毽子救了起来。
  “有我在,落不了地!”
  她清脆地喊了一声,娴熟地脚背连踢了几下,五彩大毽子在空中盘了几个令人眼花缭乱的花儿,这才一脚踢上半空,划过一个高高的弧度,送它原路回去。
  陆泓却没有继续踢,抬手接住了。
  “阿嫣姐姐,你来了。”他弯着眼睛笑,露出了两边可爱的小尖牙。
  “乖。”秦嫣刚才踢毽子的动作有点大,在原地喘了几口气,感觉好些了才走过去,大模大样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额头绷带拆了呀?”
  “早就拆了。” 陆泓任她摸着自己恢复了光洁的额头,轻声抱怨了一句,“下次别再砸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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