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陵哭笑不得:“这事儿估计远着呢,中进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爹,您可别省自己,我以后也能自己挣。”
沈全忙呸:“不许乌鸦嘴,这事儿不能乱说的。”
沈陵对这一次考进士把握不大,他考秀才之后隔了这么多年才去考的举人,他就是希望一次就中,因为重来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这次考进士隔得时间太短,但沈陵又不知道自己的水平,还是要去试试水。
京城路途遥远,到底不是太方便。他又没有往年科考的卷子,进士科又变化多端,年年都会有变化,都说科举是门玄学,有时候也要有运气加成。
家里突然间多了这么多现银,沈陵觉得放手里会贬值,尤其如今不是乱世,肯定会通货膨胀,不如用来做些小投资。
沈陵和沈全就商量怎么安排这些钱,一部分钱银肯定要用做备用,另外沈陵觉得买铺子买田地租出去是最省力的,利润也是最可预测的,但肯定没有做生意来钱快。沈陵觉得一部分就是买铺子买田地,另一部分看看有没有好的可以入点份额的生意。
总是依靠干爹也不好,干爹看在两家的交情,带着他们家赚钱,可他们也不能当成理所当然。
父子两列了份规划,然后算了账目,怎么安排这些钱银。
沈陵想在离家前,把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好。
第二年夏,沈陵严清辉和汤鸣则准备出发去京城了,他们走的是陆路,虽然有运河,但他们去的地方太多,走水路不方便。
夏季出发就是有一点不好,天气太热,洗漱不方便,他们也不能带太多行李,厚衣服都让官邮寄过去。说起这个官邮,沈陵又要感谢穿越者皇帝。
穿越者皇帝觉得信息传递太不方便,就像现代一样设立邮站,当然不可能是像现代那么密集的运输网,只有大都市有。幸好建康府是个重要枢纽,所以也有邮站。不过普通人根本用不到,因为邮站的便捷,价格自然昂贵,普通人根本寄不起。
使用的大部分是达官贵人,穿越者皇帝不愧是穿越者,还分了快邮和平邮,前者更贵。他们选择了后者,反正他们也不急,等他们到京城估计是十一月左右的事儿了。
三个人简装出行,都只带了一个小厮,汤鸣则多带了一个身手不错的侍卫,担心他们路上遇事儿。
走陆路灵活性就高,临行前他们就规划好了路线,从建康府出发,先去滁州府,向河南方向走,当然不是每个府州都停留,主要去商丘、开封、邯郸等中部大都市。
一路都会跟随商队,不容易出事情。
沈陵经验丰富,倒也不是难事情,严清辉和汤鸣则是头一回出这么久的远门。
才刚出来几天,某天赶路的夜里,严清辉就深深叹息道:“我想我家囡囡了。”
汤鸣则也戚戚然,他和媳妇新婚燕尔,正是恩爱的时候,陡然间要分别这么久,汤鸣则也是犹豫了很久才决定一起来的,他媳妇明事理,让他以科举为正业。
沈陵无奈地看着两个人像是思乡石一样望着明月……
不过真正开始旅途之后,两个人也就偶尔想一想了,因为旅途非常充实,基本上一个地方只会停留十来日,除了走访当地,他们也会拜访一下当地有名的大儒,举人的文贴已经很够用了。
大儒其实也很高兴外地的学子来拜访,这是名声远扬的象征。外地的学子远道而来,特地来拜访他,听着就很有面子的样子。
越往中部地区走,他们最大的困难就是饮食习惯,像河南那边,吃得实在是太辣了,他们都吃不惯,还记得第一回 吃到这么辣的,在小铺子里,他们灌了几大壶水,最后涮着茶水才能吃下去。
这种体验虽然不好,可他们这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再有第二次,吐槽归吐槽,但这一趟出来的确也涨了见识。不出来亲眼所见,不会知道原来不少书里说的都是假的。
汤鸣则当真是后悔之前没和沈陵出去游学了,道:“阿陵,早知道当初就不那么早成亲了,秋季成亲也能同你再出去几回。”
沈陵颇有些自得,当初可是放了他鸽子的。
越往北方走,天气就越冷,到天津的时候,他们冷得不行,在路上就买了厚衣裳。
他们赶在十一月之前到了京城,此时北方陆陆续续都开始下雪了,河道也开始冰封。
*
“按道理,这几日就该到了啊。”梁氏又忍不住算了一回日子,又担忧道:“几个孩子路上会不会出事儿啊?”
文常敬道:“你别瞎想,自己瞎自己这是。几个小崽子,估计就是被路上的景致迷着了,没见过北方的景,路上耽搁了。”
话是这么说着,文常敬望着窗户外的雪也是愣了神。
梁氏知道他的脾性,嘴上这么说着,估计心里头也在惦念着。
“老爷夫人!沈少爷来啦!沈少爷就在门口了!”吴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边走一边喊,他可知道这些日子老爷夫人都惦记着沈少爷呢。
吴伯的声音由远及近,文常敬“刷”得站了起来。
进了京城,汤家在京城是有宅子的,汤鸣则的叔叔在京城,他投奔老师,严清辉跟着汤鸣则更自在一些。
从天津过来,几个人都风尘仆仆,汤鸣则幼时在京城长大,还能适应,自从入了北地,沈陵被干得不行,时不时就留个鼻血。
到文家的时候,不说一脸憔悴,这冻得也是满脸通红。沈陵没想到习惯是这么可怕的事情,他以前也是北方人,这一世做了个南方人,对北方的一切竟然都这么陌生了。不过没有暖气的北方真是太要命了,他还想要一个加湿器。
梁氏和文常敬赶忙过来。
“阿陵,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梁氏大惊。
六福替沈陵说道:“少爷自入了北方,就时不时流鼻血。”
沈陵揉了揉鼻子,道:“师母别担心,我就是不太适应,北地太干了,不如南边湿润,这鼻子一直痒痒的。”
他的鼻子一直有点敏感,但应该没什么大毛病。
文常敬呵斥道:“岂能儿戏,还是叫个大夫来,这路上就该重视起来,有些病都是慢性的。”
沈陵想想也是,还是看一看稳妥一些。
等大夫的期间,梁氏让人准备好了饭菜和手捂子,进花厅吃饭,那屋子烧得暖和得很,沈陵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梁氏让人按着扬州府的口味整治的一桌,再配上特色的京城小铜锅,沈陵许久未吃到这么合乎口味的饭菜了,被热气熏得都想哭。
“老师,这一路别的没什么,这吃食,可真是难受……”沈陵一边吃一边和文常敬说起这一路的辛酸经历。
文常敬含笑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路的见闻,偶尔点评几句,或者“骂”他几句,这屋子里就热闹了,梁氏也忙活起来,沈陵来信说要来的时候,他们就把屋子给收拾出来了,让人把沈陵的东西都给放过去,再添置一些衣物。
梁氏知道他没来过北方,不知道北方冬季的冷,这普通的袄子都是不耐寒的,还得要皮袄子才行。
文平昌家就在文常敬家隔壁,消息也很快传过去了。
江氏道:“小叔的学生来了,叔婶可真喜爱那学生,人还未来,婶婶就把屋子给腾出来了。”
文平昌笑着说道:“陵哥儿是小叔唯一一个学生,人聪慧又孝顺,以前在扬州府的时候,就住小叔家中,叔叔婶婶也得了趣儿。哎,若是我那堂兄弟都还在,叔婶何会如此寂寥,可惜我子嗣稀薄……”
江氏也沉默了,按着道理,他们家是该过继一个儿子过去的,奈何她就生了一儿一女,丈夫一直很愧疚。
文平昌道:“明日估摸着就会来拜访了,你礼数齐全些,备上份见面礼。”
第069章
饭后大夫来把脉,说是虚火太旺, 加上不适应北方, 没什么大碍,开了几贴清火的。
沈陵在文家住了一晚, 那炕烧得暖融融的,沈陵这几个月来难得睡得这么舒服,沾着床就睡着了, 第二天还起晚了, 他也不知什么时辰,不过天都很亮了,如今是冬日,天都亮说明时间不早了。
在北方烧炕真是太舒服了,暖和的时候就比什么时候都好睡。还好是在老师家中, 不然可就丢人了。
沈陵赶紧起床, 六福睡了一觉精神十足,伺候他洗漱, 一边说道:“少爷, 这烧炕可真暖和,难怪北人这么冷的天气都熬得住,家里头都烧炕。”
之前他们住的客栈肯定是没有这个条件, 只能点炭盆,炭盆都是要买的,炭盆哪有炕舒服。
沈陵洗了把脸,拿起一边的巾子擦了擦脸, 笑着说:“北面就是屋里暖和外头冷。”
等到后世,有了供暖才叫真正的舒服。现在北方论温度可比南方冷多了,最冷的那两个月穷人都会窝冬,太冷了出不了门。
沈陵洗漱之后赶紧去拜见师父师母,师母知道他旅途劳累,还问他睡得舒不舒坦。
沈陵笑着说:“没有比昨日睡得更舒坦的了。”
梁氏道:“那你安心住下来,师父师母这儿就当自己家中,到明年春闱还有一段时日呢。”
沈陵笑着应是。
沈陵道:“老师,师母,我今日是不是该拜访一下文大人。”
文常敬点头道:“是该见一见。”
两家离得很近,有一个侧门是相通的,一直都会开着,方便走动。梁氏和文常敬带他到隔壁,很快就有人通报文平昌和江氏了。
梁氏和文常敬也来了,文平昌和江氏自然不能干坐着,迎了出来。
文平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上回见你还是好几年前了吧,听小叔说了,你乡试一次就中了,后生可畏啊!”
沈陵谦逊道:“也是有运气加成,若不然没得这般顺畅。”
文平昌道:“诶,那还是得有实力才行。”
江氏上回没见到这个孩子,今日一见,倒真是如叔婶所说,容貌俊秀不说,身材修长,言谈举止丝毫不似小户人家出身,若不是她事先知道,还真以为是京城里哪家的公子。
江氏笑盈盈道:“陵哥儿,昨日就听闻你来了,想想你昨日旅途劳累,便就没来。”
“夫人客气了,怎好让您来看我,合该我来拜见您和大人。”
文常敬不耐这些客套话,道:“这些客气话就少说说,以后见面的时候多着呢。”
文平昌笑着附和道:“小叔说的对,陵哥儿,你可别客气。我家那小子,今日去私塾了,不然真该让他向你学一学。”
文平昌的独子今年不过十一岁,文家人丁不兴,膝下不过二女一子,其中次女和幼子为嫡出,古代的出生率不会低,婴儿的死亡率也很高,尤其结婚早,精子发育不成熟,孩子很容易早夭,沈全和方氏就是如此。
江氏听说他十一岁就是童生,十二岁中秀才,想想自家还似个孩子似的儿子,也不由得感叹,当真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他们这样的人家都得走科举,江氏自然知道这一路考上来,一次就中是有多难得。
中午文平昌的独子文启盛回来了,小少年生得清秀,口齿伶俐,见着沈陵也是一口一个哥哥,虽说这辈分上好像不大对,被文平昌纠正了几次也没改回来。
文常敬和梁氏也很宠文启盛,谁让家里头就这么个独苗,不过沈陵看文启盛没有纨绔的气息,还是很上进的,还好是没有被宠坏。
沈陵在文家住下后,难免要时常见到文家大房的人,文启盛也会经常过来接受文常敬的指导,文家叔侄对他的功课非常严格。
沈陵看过他的进度,对比一下自己当年,沈陵深觉自己当年的案首是运气得来的。
文常敬道:“现在几年过去了,又不一样了,越往后只会越难考。”
沈陵深有感触。
文启盛同他相熟后,倒是爱往文常敬这儿跑了,天天陵哥长陵哥短,沈陵会给他讲这两年游学的经历,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的小少年向往极了。
沈陵在,文常敬也会有些乐趣,师徒俩就倒腾东西,文启盛就天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江氏最近也就吃饭的时候能见着他,有时候吃饭都直接在那边了,她都不禁纳闷:“盛哥儿,以往也没见你这么爱往那边跑,连吃个饭都这么急匆匆的。”
文启盛道:“娘,你不懂的,我吃完了,去叔爷爷那儿了!”
说罢就放下饭碗,急匆匆跑出去了。
江氏看向文平昌,道:“你瞧瞧,你瞧瞧。”
文平昌笑着说道:“他又不是往外边跑,去小叔那儿有什么,正好多陪陪小叔。”
江氏:“他这还有功课呢……”
文平昌摆了摆手:“难不成小叔还会不教他。”
江氏咽下嘴里的话。
芙姐儿道:“弟弟最近嘴里总念叨叔爷爷的学生。”
芙姐儿和苓姐儿可是没见过的,男大女防,是极为严格的。
“他倒是和阿陵投缘,这样也好,和阿陵多学学。”
江氏看了看芙姐儿和苓姐儿,道:“芙姐儿苓姐儿,你们也吃完了吧?帮娘去算个账。”
芙姐儿和苓姐儿对视一眼,都明白他们这是有话要说。
等姐妹两走了,江氏才道:“明年芙姐儿就要出嫁了,芙姐儿是远嫁,田子庄子不好办置,我就多给她办置了一些银两,到时候让她自己在湖州府办置,田宅还是得离得近才好打理。”
芙姐儿嫁得是文平昌的同年,家是湖州府的。相比文平昌的安稳,他的同年仕途不畅,一直在下面任知县,芙姐儿嫁得是他的嫡次子,去年刚中的秀才。
文平昌满意地点点头,又抿一口小酒,道:“夫人看着办就行,为父信得过。”
江氏道:“其次就是苓姐儿的亲事,芙姐儿已经远嫁了,苓姐儿我想留在身边。”
说起这事儿,江氏对文平昌又是一股怨气,当初他脑袋发昏,就这么定了一门亲事,害得芙姐儿嫁这么远,虽说这门亲事也还算门当户对,美中不足的自然是亲家这仕途不顺,不过在湖州府当地也是有家底的。
可这门亲事定的早,丝毫没有相看的机会,如今也就见过大姑爷几回,都是回扬州府的时候见到的。芙姐儿虽不是她亲生的,可记在她名下,自小也是这么养着,江氏想想就心疼,马上就轮到苓姐儿了,江氏可不想自己亲闺女再远嫁,除了京城,就只能是扬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