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以苓是真的很感动了,在遇到沈陵之前,她从未想过一个人能这般好。
碍于沈陵现在的身份,大家都没过分为难他,想想他二十岁才成亲,这亲事不容易,也不好意思打搅。
沈陵都没喝多少酒,非常清醒地回房间,文以苓在床上枯坐了几个小时都累了,才靠一靠,沈陵就回来了,赶紧坐起身。
“怎么还穿着喜服?累不累?如今没有旁人,不需要这样的,自己舒服最重要。”沈陵忙给她拿掉头上的凤冠,这东西沉甸甸的,戴着有多累就不用说了。
文以苓眨了眨眼睛:“这不好吧?”
沈陵笑着说:“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家没有特别多的规矩,我身上有酒味,先去洗漱一下,让丫鬟进来服侍你,隔壁就是洗漱间。”
沈陵特地把这个屋子里的洗漱间让给他,他去别的洗漱间,认认真真洗漱了一下,想想今天晚上要发生的事情,对方还是个十七岁的姑娘,按着现代的法律来,还未成年。
他也只能安慰自己入乡随俗吧。
等他再回去,文以苓也洗漱完,换下了喜服,脸上也素净了。
沈陵在床上坐下后,文以苓有些紧张。
“阿苓,我和你说一说我们家好不好?”沈陵想了想还是找些话题聊一聊。
文以苓睁着大眼睛,听到他喊阿苓,点了点头。
他家比较简单,沈陵就简单和她说了一下家里的组成,虽然文以苓都已经了解过了,但从沈陵口中说出来的,和从别处打听来的肯定还是不一样的。
沈陵讲的很细致,谁不会说官话都告诉了她,她只能听懂官话,如果明天有人和她说建康府话,她就不要应,他来回答就行,文以苓听着很安心,他把一切都考虑到位了,让她没有顾虑的余地。
一时半会也说不完,聊了一会儿两个人谈话间就熟悉了很多。时间也差不多了,沈陵想想要发生的事情,尴尬地说:“安置吧。”
文以苓不敢看他的眼睛,望着别处,轻轻道:“嗯~”
帘子慢慢放下来,龙凤烛不停地跳动,就像是床上交织的男女……
此处拉灯!
第080章
文以苓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上有些酸痛, 不过没有昨天那么难受,想到丈夫,她一扭头,发现旁边已经没有人了,立即坐了起来。
遭了,她不会起晚了吧!
她下床的时候发出了声音, 桃月立即就进来了,另外两个丫鬟端着水盆, 一道进来了。
在文以苓开口前, 桃月笑着说道:“夫人,老太爷和老夫人说这些日子比较累, 他们今日要多睡会儿, 让您也不用太早过去。”
文以苓瞬间明白了公婆的好心, 又坐了回去,心里有些感动, 想起沈陵, 问道:“他, 老爷呢?”
沈陵中进士后, 直接变成了老爷。
桃月伺候她洗漱,一边说道:“老爷在晨练,先练了一会儿字, 然后在外头摆的架势,奴婢也不清楚。”
文以苓听他信中说过他的作息,每天早上都会练字或是背书, 没想到如今中了进士,还这般勤奋。
“夫人,沈家现在这几个下人都是新买进来没多久的,我们稍稍一问就问出来了。”桃月悄悄地凑文以苓耳边说道。
文以苓点点头,还好母亲删减了带过来的人,沈家人口简单,若是她带的人太多,未免显得排场太大。
沈陵回来的时候,文以苓也梳洗完了,两人一同去前面请安,沈老头和崔氏是不怎么听得懂官话,沈大沈二他们还好,家里的作坊越做越大,需要打交道的地方也越多,到小辈这儿,官话说得很好了。
娶进来这么个高门媳妇,沈家大房二房也是很紧张的,担心新媳妇不好相处,规矩多,文以苓嫁过来后,才放下心来,文以苓没有什么架子,说话也不绕弯子,有些不懂的地方就直接问她们。
她还特地学了点建康府话,为了能和崔氏交流,方氏对新媳妇也很满意,原本她觉得新媳妇若是架子大一点也没什么,毕竟文家门第摆在这儿,儿子刚成进士,像她就什么都不懂,和那些官太太都不知道怎么说话,有个官家出身的媳妇,她就不用担心了。
但相处下来,方氏觉得这高门媳妇也没有很难相处,除了有时候说的她听不懂,有一说一的态度让她很喜欢,方氏就不爱别人和她绕弯子,她是个急性子。
其次儿子和儿媳妇还挺合拍,经常一起看看书写写字,果然读过书的和儿子也能聊一块儿去。
沈陵作为两个女人的中间联系人,本来婆婆和媳妇是没有交集,因为一个男人而有了交集,那这个男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很重要。一般婆媳矛盾除开本身的性格问题,儿子/丈夫的责任也很大。
他可不想后院失火,所以婚后对这婆媳关系还是很关注的,对方氏会说文以苓的好话,让文以苓做些方氏喜爱的事情,文以苓这边就不用多说,她肯定也是希望能得到婆婆的认可,良性循环下,两个人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好。
沈陵的假期有三个月,但在路上一来一回也要一个多月,真正在建康府的日子其实不长,事情也很多,他现在是进士了,免税田又增加了,如何分配免税田的名额。沈陵的进士碑选好了地方,开始建造了。
还没等这碑造完,他们就得返京了,这趟去下次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崔氏为此哭了好几次,以前沈陵游学的时候都是有归期的,可如今连个归期也没有。
沈老头心里也惦念的,可没有崔氏表现得这么明显,而且一想到孙儿是去做官的,男人到底还是觉得前途更重要一些,道:“你个老太婆,咱们铁娃是去给皇上办事的,有什么好哭的,铁娃啊,你去了别担心,好好做事情。”
沈陵摸着他皱巴巴的双手,一个劲地点头,心中百感交集,看着大郎二郎三郎,此时也庆幸,他爹还有两个兄弟,若不然如何能放心得下。
临行前,沈陵止不住地叮嘱他们:“有大事情就寄官府的快邮给我,大伯,族人一定要好好约束起来,我回京城后,写一些基本的律法和案例,你读给族人听,让他们知道什么事情不能做,做了是有后果的。大哥二哥三哥,几个孩子的功课都得抓,女孩子也可以读书的,现在咱们家又不缺钱,女孩子读书识字也能增长见识。咱们下一辈得多出几个读书人才行……”
沈陵现在是进士,他的话威信大大地增强,大家也都听他的。
沈全和方氏也是极为不舍,可他们更舍不得儿子,大方氏、三妞都来送行,方氏哭得稀里哗啦,姐妹两、母女两抱着哭。
沈家的门口都乱作一团,实在是要赶船,才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这一回回京城,严清辉和汤鸣则也带上了家眷,严清辉还带着自己叔婶以及堂弟,他的堂弟现在是秀才,资质不高,但很努力。
江氏和文常敬梁氏也跟他们一起回京城。
家眷、下人加上各种行礼东西,文以苓的嫁妆一部分封存在建业县,一部分要带回京城,东西就很多了。他们三家商量包了一艘船,虽然价格高,但可能更安全更快速。
现在天气渐热,自然是越快到京城越好。
因受地域的影响,文以苓出嫁后也没能回门,如今在船上,沈陵也不拘着文以苓,反而让她多去看看江氏。
江氏都替她急:“你这不陪着婆婆一个劲来找我做什么!你这才出嫁,正是要讨好婆婆的时候,谁家媳妇一个劲往娘这儿跑,以后回了京城,你别总往家里头跑。”
文以苓眨着大眼睛,无辜道:“是婆婆和夫君让的,婆婆说娘你一个人在船上,让我多陪陪你。”随即撒娇道:“娘,你放心,我又不傻。婆婆和我说了,她没有娘家,以前回门都没地儿去,我娘家就在旁边,让我多回去看看你们。”
江氏最后化作一声叹息:“真是傻人有傻福……”
江氏待方氏也是愈发得客气,人家待她闺女这么好,她自然也要报之以李,虽说她们说不到一块去,但江氏如今对方氏很是感激。
他们到京城的时候,京城已经很热了,但如今的热可没到后世要开空调的热度,尤其是北方,北方还没有这么热,一般来说北方的夏天还是比较舒服的,没有南方那么闷热。
严清辉他们需要租房子,他们暂时还没有买房子,租的房子只能往城南去。
沈家京城的家还是比较空荡的,正好如今娶了儿媳妇,方氏就担心自己弄不好惹人笑话,把这事儿交给文以苓。
文以苓对新居也是很陌生,婆婆交代的她也就应下来了。不过她对屋子里的摆设非常不解,沈陵让人打造的柜子很高很宽,双开门,里面还有一根杆子,杆子上挂了奇奇怪怪的木头,中间镂空,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柜子该怎么放衣服?丫鬟们都犯愁了。
还有一个柜子,一格一格的,文以苓没见过这样的摆设,也是一头雾水。
文以苓没忍住问了出来:“夫君,这柜子怎么放衣服?总不能一直叠上去,这柜子有些太高了,或是做些隔板。”
第081章
沈陵都忘记了这屋子里的摆设都是他设计的, 有违现在人的习惯。
他自己衣服少, 一个衣柜就够了, 他就打开自己的衣柜给她们看, “这是衣架子,把衣服这样挂起来, 就不会皱了, 平时若是要挑选衣服, 就把柜子打开, 直接拿出来就行。咱们家这衣架子可能不够,过些日子再让木匠做一些。”
文以苓起先觉得很奇怪,可当衣服一件件挂上去, 按着沈陵的区分,就是按季节分, 季节分完按颜色分, 似乎有一种非常愉悦的感觉, 以前没觉得,衣柜还能赏心悦目。
若是像现代的衣柜,下面还隔出一点来, 但古代的衣服比较长,衣服一挂,基本上到衣柜底面了。
当然不是所有的衣服都挂起来, 那也不够放的,像里衣什么的就可以叠起来,除此之外, 还有鞋柜。
丫鬟们按照沈陵说的,分门别类把衣物都挂好,沈陵把一整个屋子都做成了衣帽间,文以苓四季的衣服都可以挂起来,最后还是受限于衣架子,没办法全部挂满。
桃月道:“夫人,这样挂起来当真比叠起来好多了,找起来方便不说,这衣服还不容易皱。听六福说,这是老爷亲想出来的,在这婚事定下来之后,就开始准备的,老爷待您可真上心。”
文以苓如今看这种衣柜也顺眼了很多,闻言也是心中一甜,望着那些衣柜,满眼都是爱意。
沈陵在家里休整了两日,就去中枢院报道了,每年中枢院都会进十来个编修,他们首先得进行一个类似于入职培训的流程,等熟悉了之后就要开始真正做事了。中枢院接触中枢大臣的机会多,如果被某个大人看中了,以后仕途也会坦荡。
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中枢大臣也是分派别的,尤其现在各个皇子都大了,权利斗争就愈发明显。
沈陵是不想卷入这种斗争的,可是身不由己。沈陵自然希望越少卷入越好,政治斗争少有能全身而退的,所以有时候太过出众反而不是好事情。
他已经是目前社会金字塔的顶尖了,沈陵没有野心大到去争夺权势,他还是比较顾虑家人。等了解中枢院的权力斗争后,他就有些后悔考中枢院了。
文常敬道:“你如今就别想这么多,你现在就是个小喽啰,哪里值得别人拉拢,再说了,多少人进了中枢院最后也没做出什么名堂来。”
被老师这么一说,沈陵都觉得自己太过看得起自己了,想想自己的确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编修,放现代其实就是个办公室文员,的确也是无关紧要。
沈陵就放下心来,安心参加中枢院的培训。
今年进了十二个人,年纪都是二十多岁,最大的三十出头一些,好些都是家中显赫的,这样一来,沈陵好似的确没那么显眼。
等十来日的培训结束,他们就集中在一个屋子里,开始做事情了,这份工作说清闲也是很清闲的,但要是忙起来也是很忙的。
他们这儿十二个人,一甲里面,状元直接进六部做事,榜眼和探花郎都在,榜眼叫胡玮,探花郎叫曾跃,都是二十七八的样子,这个年纪就刚刚好,也很受几个大人的看中,有些事情都是指名道姓交给他们。
这样沈陵他们就清闲了,有人不满,但沈陵觉得也正常,他们刚进来,能力都还不知道,大人们肯定先入为主觉得榜眼探花能力会好一些,尤其有些需要他们润笔的,榜眼探花能高中,这文笔肯定不会差。
除了胡玮和曾跃是从六品,其他人都是正七品。俸禄也是少的可怜,难怪都说做京官只能图个清贵,还没有小地方的知县来钱多。
中午的时候,有时候是家里送饭过来,有时候大家一起出去吃,事情比较清闲的时候,还能每天看点书,这样的日子清闲又舒服,只要你野心不是太大。
汤鸣则看着他直摇头:“你这日子过得跟快要致仕了似的,你说你当初科考的时候那么用功,怎么考上了之后就这么不上进。”
起因就是沈陵晚上从来都是安安分分回家,也不怎么参加他们的应酬,像汤鸣则参加了几个聚会,已经认识了好几个六部的同僚。实在推不掉的应酬或是必要的,沈陵还是会去的,以免不合群。
总的来说,沈陵的社交圈相对比较简单,基本上都是工作中认识的,和严清辉有的一比。
“人各有志吧,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再说了科考和仕途又不一样,考科举我只要专心读书,仕途上也不是我想努力就行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目的,有人汲汲功名,有人为了财富,在我心里,排位应该是这样的,自己、家人最后才是仕途,人生这么短,我更愿意多花一些时间在自己开心的事情以及家人身上……”
沈陵最近也听文以苓说过,汤鸣则的媳妇王氏有抱怨过汤鸣则一直应酬。本来白天当值,也只有晚上的时间陪陪家人,这点时间还去应酬了,就只有睡一觉的事情。
汤鸣则也不免想到了自己最近,好似的确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妻儿,儿子见到他都有些生疏了,在他的观念里,男人就该是如此,他家中哪个不是如此。可听沈陵这么说,内心又隐隐觉得沈陵说的有道理。
可男人内心对权势的渴望总是那么强烈,艳羡地看了一眼好友,道:“阿陵,我有点佩服你竟然这么洒脱,进了中枢院的谁不想往上爬一爬。”
沈陵笑着说道:“高官厚禄谁不想,首先要看命,其次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今不如好好做事情,多学点东西,到底还是能力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