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阿致——陈十年
时间:2020-05-27 09:18:59

  刘氏与期容和期华媳妇一起,二房和三房各自乘一架马车,姜致独坐一辆马车。马车悠悠行驶,驶过街市。
  因着这生辰不大寻常,听说是孟复青的母亲孟大夫人一手操办的生辰宴。是大办,邀请了不少人,尤其是家里有适龄女儿的。都知道孟大夫人的意思,是想趁早把亲事落实了。这么些年,眼看着都要到而立一年了,孟大夫人怎么能不急呢。
  姜致也明白这个道理,总归人家相看媳妇,看不到她身上。
  她拢了拢袖,见旁边的马车从她们身边经过。马车富贵不凡,想来是哪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正要放下帘子,忽而见得刚才超了车那辆马车里的人也掀起帘子来,有说有笑,正是安平郡主与安乐郡主。
  姜致放下帘子,捂嘴咳嗽一声。刘氏既然想让期容攀这门亲事,想必不会放过今日机会。虽然孟复青说过,他和孟夫人说过……她放下手,指甲扣在绣花的袖口。
  不可能心里没有波澜的。她叹口气,头靠在马车车厢上,本来这事儿是她闹出的意外,怎么绕着绕着,像成了一桩爱来爱去的风月事似的。
  她有些气馁地想,不应该这么意气用事,不就是意外嘛。
  马车哒哒停在孟府门口,宾客良多,热闹得很。大家在门口见了,还得寒暄一番才能各自进门。好在她身份诡异,和她同辈分的没人找她,和她同年纪的也没人找她。她带着青茶,轻巧地溜进门,混在人群中进了宴席。
  宴席围着一个台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她看了眼位置,大致找到自己坐哪儿。她位子旁边是谢家老太太,倒是每回都与她坐一起。
  她走过去坐下,同谢家老太太打了个招呼。谢老太太今年六十八,身体还算强健,也不耳背,还颇爱听八卦。每回与她坐一起,都要问她几句有什么八卦可听,她笑道:“谢姐姐。”
  谢老太太头往后退了退,眉头都皱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就不习惯你这么喊我。”
  姜致捂嘴咳嗽一声,轻笑不语。她们旁边还有别家老太太,暂时都没到。谢老太太一眼扫过全场,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台子上,问姜致:“丫头,你知道今天搭台子是干嘛用的吗?”
  桌上放着一盘绿豆糕,她拿了一块送进嘴里。吃完了又咳嗽两声,才接谢老太太的话。“干嘛用?唱戏?”
  说起唱戏,她不免想起上回的事来,这几个月她是再也不想听戏了。
  谢老太太摇头,故弄玄虚凑到她耳边悄声道:“还不是给孟家那位挑媳妇。”
  “啊?”姜致不甚理解,这大台子和挑媳妇有什么关系?
  谢老太太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解释其中缘由:“今儿来的姑娘,想嫁给孟复青的,都准备了才艺,你不懂吧?天天就知道玩,多打听打听。”
  姜致一阵恶寒,果然这事儿和她没什么关系。请帖前两日才送过来,她们都知道要准备才艺,可见消息都打听过。何况才艺这事儿,她也不会,她总不能上去打套拳吧。
  她如此想着,又拿了一块糕点吃,没一会儿她一个人就吃了小半盘。桌上一共放着三盘糕点,就她手边空了半盘。
  谢老太太又啧她一声,她笑了笑,还是又抓了一块。干坐在这儿又不能干嘛,她只好吃了。
  眼看着糕点又少两块,谢老太太终于看不下去,“别吃了,待会儿饭都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吃不下吧,反正宴席也不是让人吃饱的。
  想是这么想,手上还是停了动作。她轻咳一声,用帕子擦了手。这会儿人来得差不多了,席上差不多坐满。她瞟了眼,没看见孟复青。
  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她又小撇嘴,毛病。
  待到时辰差不多,便开了席,菜被陆续端上来。姜致不好意思吃得太凶,只好转移注意力到姑娘们的才艺上。
  有跳舞的,有弹琴的,都挺好的。她先前吃糕点喝了不少水,这会儿吃饭又喝了不少水,隐隐有尿意。正好也没她什么事,她和青茶说了声,起身去如厕。
  孟府很大,她问了个下人,下人给她指了路。这会儿都在宴会那儿,旁的地方显得过分安静。她深吸口气,不禁心情有些好。
  古人云,乐极生悲,诚不欺我。姜致侧过头,看了看四周有什么地方可去。可惜孟复青东西腿比她长,走得比她快,三两步跨到她面前,紧紧抓着她胳膊。
  “去哪儿?”孟复青开口,声音似乎带了些哑。
  姜致想走而不得,实在尴尬非常,硬挤出一个笑容,“孟大人。”
  孟复青不说话,直勾勾看着她。她被这目光烫得低下头去,手里试图挣脱。“孟大人,这恐怕不太好吧,毕竟男女有别。”
  孟复青是男人,力气本来就比她大,似乎还是用了大力道。任她怎么挣脱,都没成功。
  孟复青还是看着她,她脾气上来,用力一甩孟复青的手,“你什么意思啊?”她像个被戏耍的猴儿似的。
  姜致甩开他的手,胸膛剧烈地起伏,气不太顺,脸也不太和气。她别开脸,深吸口气,重来开口:“不知道孟大人有什么事?”
  言下之意,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别挡着她如厕。
  孟复青终于开口:“抱歉,我不是故意失约。”
  这一句,戳到姜致膨胀的火气,砰地一声散开来。她蔑笑一声,“哦。”
  孟复青继续开口,语句有些迟缓,似乎在犹豫如何措辞。
  “若不是要备聘礼,我定当日就去提亲。”似乎还带了些自嘲。
  “提亲前一日,圣上忽然有事要我去办,因此耽误了。实在抱歉。不然姑娘打我一顿,出出气如何?”他轻笑起来。
  姜致转过头看着他,才注意他唇色有些苍白。这番解释算不上特别真心实意,姜致不能被说服。他们之间原也没有什么真情,她长叹一声,忽然退步:“孟大人,婚事不是儿戏,那件事是我不对。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能补偿的,必然补偿你。何况……你也不吃亏吧。”她后半句声音小下去,还是心虚。
  “咳,”她咳嗽,“望孟大人三思,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携手到白首吧。”
  孟复青目光灼灼盯着她,薄唇轻启,话语让她心胆都颤。
  “姑娘怎知我不是想与姑娘白头到老?”他抬手从怀中拿出个物件,姜致定睛一看,正是她那只铜青雀耳环。
  她心脏忽然跳得很快,还是疑问:“什么意思?”
  孟复青上前一步,她往后退一步。退到栏杆处,再无处可退。
  孟复青手里拿着她的铜青雀,“阿致,初见钟情,此言非虚。白头偕老,举案齐眉,我都想与你一起。我可以以我的生命起誓。倘若你肯,我待会儿就可以上门提亲。”
  姜致手攥在栏杆上,眨眼道:“倘若,倘若我不肯呢?”
  孟复青忽然笑开,“那我便请一个天桥底下说书的,将姑娘如何轻薄于我,通通告诉他。叫他一日说十回,宣扬出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俯身下来,有些粗砺的手掌落在她耳垂,她忍不住腰背一麻,声音也带着轻微的颤抖,控诉他:“你、你好黑的心!”
  孟复青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耳垂,她感受到自己的耳环被取下来,又有什么穿耳而过,沉甸甸的重量落下来。
  他回过身,忽然笑吟吟看着她。他取下了两只耳环,却只给她带上了一只。她被看得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铜青雀,声音又小下来,“我戴一只耳环怎么出去见人?”
  孟复青忽然想开双臂拥住她,她忙推拒,“干嘛?”
  孟复青像泄了口气,声音有些散,“别动,让我靠会儿。”
  姜致伸手轻轻移动,落在他背上,却摸了一手的湿热。她视线下移,看着自己的手指,猛吸了口气。
  “你流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鞠躬~
  求生欲使我再次解释,架空,民风比较开放。
 
 
第18章 芳心苦(6)
  孟复青声音有些虚,“流就流吧,流完了便结痂了。”
  不知道是不是姜致的错觉,她从这一句话里听出了一种轻微的绝望,像丧失了生命力的植物。
  孟复青定然是受伤了,她联系起他先前的话来。圣上有事让他办,他是刑部尚书,想来是有牢狱案子,或许是碰上了什么棘手的罪犯。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或许……是他的仇家看不惯他,决心捅他一刀……
  姜致怕扯到他伤口,不敢乱动,只好脑子乱想起来。思绪一番飘飞,忽而听见宴会那边传来悠扬的琴声。这琴声婉转动听,一听就技艺非凡,把她拉回现实里来。
  她差点忘了,人家母亲叫了好些姑娘来相亲,结果主角却在这里和她搂搂抱抱。
  她微微脸热,小幅度地动了动手指,戳他侧腰,“孟复青,你……我觉得你还是得解释一下,你既然想与我白头到老,那……那外头那些姑娘又是什么意思?兴许,兴许你觉得我很好骗。诚然,诚然我是很好骗,哎呀……”
  如此直白而又大胆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到底还是羞愧,她越说越小声,语无伦次,最后说不下去。她自暴自弃道:“反正,你得给个解释吧?”
  孟复青没答,她又小心地戳了戳孟复青的侧腰,甚至手指在他后颈处挠了挠。
  她期待孟复青的回应,然,回应只有沉默不语。
  她感受到自己肩上那颗头的重量越来越重,心下一凛,声音颤抖起来。
  “孟复青?”她喊他名字。
  没有得到回应。
  她急忙低头去看孟复青的脸,只见他闭着眼,面无表情,哪里还醒着。她手忙脚乱地小心扶着他靠在柱子上,才发现他后背一片血染的风光。
  她咬唇闭眼,懊恼不已。这人真是……
  孟复青身量比她高,必然比她重太多。平时她都不见得扶得动,这会儿忌惮他的伤口。她更不敢乱动。
  正左顾右盼,忽然见得几个人从旁边大路经过,姜致连忙招手,“哎!这里!我!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想来是谁家大夫人。女子身后还跟了一群丫鬟,神情凝重走过来,“什么事?”
  姜致纠结如何措辞,她硬着头皮指了指孟复青,“孟大人似乎晕倒了,我本是路过如厕。”
  她总不能说她和人家东道主在这里卿卿我我吧,这夫人万一也有个风华正茂的女儿想嫁给孟复青,岂不是很尴尬。可是她这谎扯得虚得很,说着还低下头去眼神躲闪,一看就是做贼心虚的样子。
  她也顾不上这许多,语气有些急,“您身边有这么多丫鬟,能否差一个去寻孟大夫人过来。剩下的,能否搭把手,送孟大人去休息?”
  她期盼又有些心虚地看向女人,女人也是审视地目光看着她,良久,才一抬手吩咐身后丫鬟:“扶少爷回房间休息。”
  少爷?
  姜致如遭雷劈,表情愣住,眼珠子直勾勾看着面前这位夫人。
  孟夫人注意到她的目光,还是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我便是孟大夫人,娘子是姜,姜姑娘?”
  上回孟复青与她推心置腹谈了一番,说自己遇见了一个心上人,又如何情根深种,从少年时期便暗恋她,如何如何的。她一面是欢喜,一面打听出这姑娘身份,又愁起来。
  姜致半晌才回过神来,这位孟大夫人因着当年禅师的话,一直在家念佛,并不常参加宴会,因此姜致没见过。
  她头皮都绷到一处,感觉像偷情被人家母亲抓住。虽然也确实有这么点意思,毕竟今日人家是为了相亲,结果呢,儿子跑到这和她私定终生了。
  她扯出一个笑容,“您好。”
  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这辈分弯弯绕绕曲曲折折,让人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孟大夫人点头,“既然姜姑娘有幸搭救了犬子,还是请移步坐会儿吧。”她又是称姜姑娘,又点头应了她那句好,想来现下是打算拿她当后辈看。
  孟大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丫鬟扶起孟复青,往旁边走。丫鬟动作算不上轻柔,看得姜致心忧,她出声提醒:“还是轻些吧,他背上有伤。”
  孟大夫人嗤笑一声,“他都不知道自己有伤,还劳烦旁人知道了。”
  姜致从这话里听出了对她实打实的不满,遂闭了嘴,不再说话,安静地跟着她们往前走。几个丫鬟扶着孟复青,开了门,又扶他到床上背朝上躺下。
  丫鬟们有条不紊,一个拿剪子直接剪开孟复青的衣裳,另一个拿着毛巾在旁边准备着擦拭,处理完伤口,再沉着冷静地上药。
  衣裳被剪开很宽,姜致在一旁看着,才发现他背上缠了一大片的白布,此刻经血染了,都成了红布。
  丫鬟眼神犀利,动作利落地解下布条,露出里头触目惊心的皮肉伤口,还糊着血,搅在一块。姜致心里又酸又涩,她低着头,仿佛心也跟着疼起来。她从小练武,也常受伤,明白这种痛楚。
  孟大夫人倒是悠哉坐下来喝了杯茶,她将姜致的反应都看在心里,心下了然,也不知是对着谁妥协,叹口气道:“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在佛堂念经文,一直觉得心里不平静。后来,果真见他被尹松带回来,人都昏了。伤口很深,又淋了雨,大夫说情势危急得很。”
  她停顿,又喝口茶水润嗓子,才继续开口,“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退了烧。”
  姜致愣愣地看过来,原来如此……
  孟大夫人又说:“姜姑娘过来坐吧,还得多谢你。若不是你路遇挺身而出,不知道伤口得裂成什么样子。”
  已经裂得不成样子了……姜致干笑一声,不知道怎么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鞠躬~
  就,参考一下,你是个白富美剩女,老娘一直催婚。有一天,你告诉老娘,你爱上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大龄剩男,老娘肯定想让你再找一个。
  但是老娘还是通情达理的,并没有婆媳矛盾这种狗东西,大可放心。
 
 
第19章 芳心苦(7)
  她也不甚明白,孟大夫人和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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