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那天，他父亲跟他说了这样的话。
“想不到我的儿子竟然这样便宜，在人家眼里，只值两百万。”
现在，他拥有了数不清的两百万，可他再也没有当初的热忱和梦想了。
季彧按了按眉心，打开手机页面，上面还有零星几条没回复的信息。他回复了岳柔的信息，她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医院看小健。
那个少年出生贫寒，却格外有才气，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只是因为家庭的变故，他活得很艰辛，又得了不好的毛病。岳柔跟他说了他的事后，季彧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想起了他和宋依的曾经。
他想让那个少年能过得好一些，没有阴霾的活着，眼里只有阳光。
巧的是，岳柔回复了他，还问他怎么现在还没睡。他和她很少聊私人的事，所以回复她也是生疏又客气的。
“有点事没处理完。”
岳柔向来很懂分寸，回了他一句早点休息，也没再多问。
季彧想，他是需要点时间和空间，好好处理他跟宋依的事了。
宋依回国后，就收到了个重磅消息。有人在微博上发了一条似是而非的帖子，说《秦汉风云》剧组某女演员深夜以对戏为名，公然勾搭有对象的男演员。发帖人对这一行为进行了批判，说演艺圈下限太低，什么没品的人都能进。
于是网上就开始传，说秦娩插足顾言宸和穆然的感情，被打成了小三。
她坐在办公室里，神色冷淡，无意识地用手敲击着木质桌面。本就空旷的办公室里，因为多了几声敲击声，变得更加压抑。
“怎么回事？”
“秦娩姐跟顾言宸在剧组里很聊得来，两个人经常一起对戏。”
宋依想起之前秦娩对穆然的敌视，头痛地按了按额头。
她最怕艺人恋爱脑了。之前邓琳好不容易想开了，却不想这秦娩也这样了。
穆然和顾言宸两个，她的确是听到风声，说两人关系匪浅。但上次的酒局，她并不觉得顾言宸和穆然，像一对恋人。宋依在娱乐圈这些年，多少也知道行业里的一些规则。冷不丁地有内部人员爆料，要么是有人看不过秦娩，故意要搞她。要么秦娩就是个挡枪的，先爆她的消息预热，然后接下来爆出的丑闻，就没有关注度了。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和穆然有关。怕是有人要爆她的料，于是她先下手为强了。
她跑到拍摄地去找秦娩。她状态不是很好，一场戏重拍了好几次。她过去的时候，她正在被导演指着鼻子骂。宋依没立刻过去，就在旁边冷冷地看着，等剧组休息的时候，她才把她拉到僻静的地方，询问发生了什么。
“你跟顾言宸好了？”
“没有没有。”她连连摆手，看她张皇失措的模样，宋依多少能看出个大概。
“你喜欢他？”她语气平淡，但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秦娩只觉得自己无处遁形。她苍白着脸，咬着唇，艰难地点头。然后她有些惊慌地拉过宋依地手，问她：“这事会不会对他有影响？他没什么背景的，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地位的。”顿了顿，她面露愤恨：“明明是穆然反复出轨，言宸本来想发作，没想她恶人先告状了。”
“你自己都沦落成了炮灰，还去担心别人。”宋依没好气地戳了下她的额头，秦娩自知这次惹下了麻烦，脸上都是惭愧。
“对不起宋姐，你好不容易给我争取来的机会，我对不起你。”
宋依见不惯她这磨叽样，怒斥道“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娱乐圈里，只要你没杀人放火的事，总是有办法洗白的，况且你还没干小三的事，怕什么？你给我听好了，离顾言宸远点。然后在戏里面好好给我演，这部戏的期待度很高，如果你能靠演技翻身，再配合公关，就不会有人说你是小三的事了。”
“还有，别再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了。你看看这件事出了，顾言宸有去撕穆然吗？他连句话都不敢说，就让你给挡枪子了。你要是再傻下去，你以后也别拍戏了，趁早回家该干嘛干嘛吧！”
被宋依一顿骂后，秦娩冷静了许多。她在剧组里安心演戏，只是助理也发来消息了，说剧组里针对秦娩的人很多，还有黑粉寄血书过来了。
宋依听后叫人取样留证，然后让助理在剧组里好好照顾秦娩，等这里的事处理掉些后，她会去看她。
她坐在办公室里，端倪着自己的右手，伸手握了握拳。
手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没办法再弹琴了。当初她会练琴，也得益于她小学时候的老师。她是一位非常有名的钢琴家，只因为不喜浮华，所以到了她生活的小镇定居，成了一位普通的音乐老师。
宋依永远记得她对她说得那句话。
她说她的手生来就是弹钢琴的，生来就是当音乐人的。
只是，她一切的梦想，在那天已经被毁了。想起穆然，宋依面露恨意。
“噢哟，你这么不淡定的模样，也是少见的。”
“进来也不敲门。”宋依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可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半分生气。
“我们谁跟谁啊，怎么，遇到烦心事了？”
“你明知故问，网上闹得那么大，我不信你不知道。”
祁韩自得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洒脱地转了个圈后，面露玩味：“这次骏业的公关做得很好，滴水不漏。我看下一步，她分手的声明就出来了，然后女强人人设就出来了，分手分得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和她饰演的吕后，很配啊！”
“那她也太痛快了。”宋依眼神一凛，祁韩就知道她的想法，顺着她往下说：“怎么也不能让她那么痛快啊，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是该让她跌个跟头了。”
见宋依神色未变，祁韩往她对面的沙发上一坐，随意的模样，但说出来的话却很认真。
“不过，真这么做了，怕是你家季总，也要出点血了。”
第12章 遇上
从她正式振作开始，从穆然走红开始，宋依就一直想着，要怎么让穆然把欠她的还回来。
“我知道你一直在打听那些人的事。”祁韩拿出手机，划了几下后，打开一个界面给她看：“穆然以前跟北城的一个流氓头子谈过，我叫我那的兄弟查了，当初欺负你的那群人基本都树倒猢狲散了。不过细细查，还是能查到的。”
“谢谢啊。”
“跟我客气什么。况且把那个新晋小花挤下去了，我们秦娩才能出头，到时候我才能赚个盆满钵满。”
“你这人，怎么帮了人了，还得给自己树立个奸商人设？是生怕别人觉得你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我怎么不奸商了，我老头子都快不行了，我还在算计呢。”祁韩仍在笑，宋依却看出了他现在脆弱的地方。
“你还是把时间放在照顾你爸爸上吧，我这里会看着办的，你不用担心。”
“知道你厉害，可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秦娩也是我们旗下的艺人，有事我会帮着挡的。”
祁韩走后，宋依把重点放在了网络上。最近黑秦娩的人很多，很多似是而非的消息。秦娩本想亲自发声明的，但宋依让她先缓缓。现在并没有切实地证据说她是小三，她上赶着发声明，只会让人觉得她做贼心虚。她剪了秦娩之前做群演时比较出彩的戏份，然后联络了秦娩粉丝站的粉头，让人控制好微博的广场，该刷图刷图，然后刷她的励志人设，不要跟黑粉太胡搅蛮缠。
忙完秦娩的事，宋依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酸涩。她忙去把隐形眼镜取下了，从抽屉里拿出框架眼镜戴上。
也不知道谁说的，成年了视力就固定不变了。她自己就是个反面例子，读书时候的视力傲视群雄，都可以当飞行员了。可是毕业后，一直对着电脑手机加班加点的做数据搞宣传，她的视力差了不少，前几个星期刚做了检查，居然都要三百度了。
宋依起身活动了下身体，这时候手机提示音响了。她点开来看了，才记起是之前自己设下的备忘录。
她要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
之前发病，她才知道自己有严重的胃病。宋依想着，自己是该保养下自己了，不然就算以后事业有成，没命去享也没办法。所以回来前，她预约了体检。
第二天一早，宋依空腹了去了医院。在办手续的时候，她随意的一瞥，竟然看到了季彧。他身边站着一个女人，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两人并肩一块往外走，女人头昂着看季彧，热络地讲着什么。
明明她已经做好和季彧好聚好散的准备了，可不知道怎么了，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心脏还是忍不住抽痛起来。
就那么一瞥，她脑子里居然浮现出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想。宋依深深舒了口气，努力把混乱的思绪压下去。她也自嘲自己说别人是一套一套的，可轮到自己了，就这么患得患失了。
都是要分手的人了，人家找女人了，她不痛快个什么劲？
她办好手续后，就上了楼，没去看季彧和那个女人出去后的事。
岳柔和季彧出了医院。今天的天气很好，她正想说自己知道一家做点心很好吃的店，想邀请他一块去的时候，季彧却先出声打断了她：“你先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点。”
岳柔有些惊讶：“你有事？”语调间有些不可控的失落，却还是强撑起笑容，维持着得体的模样。
季彧应了一声，没有把关注点放在她的脸上，他扫完了手机上传来的各种讯息，将手机放回口袋：“小健发消息来了，说我落了东西。”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等会还有事。”
说完，他就转身朝医院走了。岳柔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失望，但在他面前，她向来很识时务，从来不会说拒绝的话，引他不快。
小健正在做体检，季彧让他安心，说手术很顺利的。他拿了东西出来，却在等候区的屏幕上，看到了宋依的名字。他平静的面容有了一丝波动。
宋依正在排队等叫号，突然面前一黑，她抬头，就看到季彧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她。
宋依先开口了：“你干嘛？”
他反问：“你呢？”
宋依无奈地一笑：“来医院还能干嘛？”说着甩了甩手上的单子：“来做体检。”
“怎么了？胃又出问题了？”季彧冷淡的眉眼有一丝松动，看着温和了许多。
他偶尔是会匀出点他的同情心和耐心给她，宋依对此早已习惯，所以并没有当一回事，就平静地应道：“不是，来做个全身体检，年纪上去了，该保养自己了。”
轮到她了，宋依对着季彧道：“检查项目比较多，今天就不聊了，下次见。”
宋依做完胸部B超后，有些郁闷。她以前只有点小叶增生，现在居然有结节了。
她出了检查室一看，季彧竟然还在。这个区基本都是女性检查者，他一个高大的男人，一本正经地站着，也委实有些格格不入。
“有没有什么问题？”
宋依也没什么好尴尬了，直接把情况跟他说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结节。”
结节这个名词对季彧来说有些高深，他蹙眉问了一句：“是肿瘤吗？”
“倒也没那么严重，很多女人到这个年纪都会有，保持好心态就行了。”
季彧略微宽心，却还是维持着冷若冰霜的表情，低头看她。过了片刻，他嘴角微扬：“我看你心态挺好的。”
宋依挺想给他翻个白眼的，这人不说两句难听的话就不舒服吗？
想着医生的嘱咐，宋依深吸了一口气，接话：“谢谢季总夸奖。没事的话，你先走吧，我还要去做下个项目。”
季彧看了下表，想着今天还有不少重要的事要做，他也没再废话下去的耐心，接话：“什么时候有空，去把套房里的东西收拾一下，我要退房了。”
那个套房是当初他们一夜混乱后，季彧订下来的。应该算是他们俩个的私人空间了，如今要退，想必是他想结束这一段关系。
他们俩从某种角度来说还是很有名默契的，竟然连动分手的念头，都动到了一处。
“我知道了，这两天我比较忙，过两天就去。”想到刚刚目睹的事，宋依隐隐明白了什么。但她很快就把自己的心态给稳住了，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把话题带到了工作上。她开口询问 ：“穆然接下来有什么动作，是准备要跟顾言宸分手吗？”
“我旗下的艺人要做什么，跟你没有关系吧？或者....你应该做的，是管好你手底下的艺人。”
他是指秦娩。
宋依也没在意他脸上的嘲讽，面容平静，说话的语气也是从从容容的：“我的艺人生活作风肯定好。倒是你，你真的要捧穆然吗？不管她做过什么？”
“穆然条件优越，我自然要给她最好的资源。”
“倒是你，怎么还学不了乖？”他垂着眼，似笑非笑，微薄地唇上扬，看上去是那么的凉薄。
她还听见了他低低的笑声。
“你算什么，我的事需要你来管？”
“那就祝季总你的钱越赚越多。”觉得他俩是谈不下去了，宋依扬了扬手，头也没回的转身离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季彧脸色寒了几分，却也没有出声叫住她。
他叫她去收拾东西，想到他今天身边带着的女人，宋依不知道他们这样能不能算自然分手了。季彧条件优越，现在岁数也上去了，他家里人肯定会给他安排合适的结婚对象。
那他们的确是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成年人了，有些事点到为止就行，不必刨根问底的弄个清楚。之前他们就没确定关系，在一起也不过是相互取悦。如今他想找新对象了，想跟她分手也是情有可原。反正彼此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样了断，以后见面还能点头问个好。
虽然心脏疼得发麻，但宋依相信她很快就能适应这种感觉。就跟当初受的伤一样，手刚被踩断的时候，疼得几乎要断气。恢复期的时候，阴雨天时常会酸痛。等过了几年，只要不刻意去想，几乎察觉不到异样了。
若干年后，见了季彧，她说不定还能弯腰夸他孩子长得真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