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美式,一杯焦糖玛奇朵, 玛奇朵双倍糖。”
店员暗里吃惊,今天这是什么雨, 给店里送来这么一对璧人, 男的女的颜值都不输于当红明星。不过焦糖玛奇朵本身就够甜腻了, 还加双倍糖,不嫌腻?
陆承把玛奇朵推到陆淮面前:“喝口暖暖身子吧。”
陆淮低头看着手机:“有什么事快说, 我还等着回去。”
陆承倒也不意外她这态度,迟疑了下:“爸……”
“是快死了吗?”
陆承还没说完, 陆淮道。
陆承顿了顿, 他不意外她浑身是刺, 只意外她这么嚣张, 看来他查到的都是真的了。
“你变了很多。”
“我变不变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这些废话那我就走了。”陆淮冷笑,顺手收了手机, 她就不该坐在这儿。
“先别走,看看这个。”陆承把档案袋放在桌子上。
陆淮狐疑地看了两眼,最终还是伸手拿了起来。陆承和陆心蕾不一样,不是有把握一定不会来找她。
但就算陆淮有所准备,也没想到这里面全是李雍的照片, 也有一些上面有她。
“你可真有意思,放着几十亿的公司不管,找人偷拍我?”
陆淮把档案袋扔回桌上。
陆承并不因她潦草的翻阅而失望,他太了解陆淮了,越这样越说明她在意。
“不用我说了吧,你以为他会帮你,其实他只是利用你。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怎么发家的?有过多少女人?我相信你什么都明白,但你有什么把握能赢?”
陆淮眸子沉了沉,老实说她现在感觉很恶心,但必须无动于衷。
她手指在桌子上一叩:“那你有什么建议?”
窗外暴雨没有丝毫停顿的迹象,有刺眼的灯闪过,那是涉水而过的汽车,光芒闪烁下,陆承看到陆淮脖子上细细的血管因为她皮肤过白显出一种青黛色,陆承不禁咽了口唾沫。
“小淮,我跟爸建议过把陆铮的监护权转移到你名下的。”
蛇打七寸,陆承这招太狠了。
陆淮坐着一动不动,杏眼里雾蒙蒙的一片,仿佛在雨中迷失的精灵。
陆承不觉为那张脸吸引,那张脸上的哀愁、沮丧,一想到那么高贵的人也有今天,陆承就冒出一股扭曲的充满快感的怜惜,他盯着陆淮,手却慢慢试探着覆盖在她手背上。
只是刚碰到陆淮的手,滚烫的玛奇朵就泼在了他脸上。动静之大令正在打扫卫生的店员都满脸惊愕。陆承却只是捂着脸,浓稠的咖啡从他指缝里流出来,狼狈异常。
“如果你再让我发现一次你或者你叫人跟踪偷拍我,信不信我把你干的好事全告诉陈蓉,你说你妈会怎么想?”
陆淮说完这句就大步出了咖啡店,店员想提醒她外面雨大水深,要不等等再走的,看她那气势愣是没敢开口。
车子倒是还能启动,陆淮调转车头,选了高处的方向而去。她小时候虽然经常去姥姥家过暑假,但真正长待的地方还是江城,每条街每条巷子说了如指掌也不为过。而陆承、陆心蕾兄妹却是很久以后……陆承那时候都念高中了才到的江城。
陆淮那时候很恨。谁能想得到,她母亲刚刚过世,父亲就迫不及待地接了私生子回家,那私生子中的老大,比她还要大几岁。陆仲柏把她领到他面前,让她叫哥哥。
“滚。”她只说了一个字。
陆仲柏抬手就扇过来,陆淮压根没动,她以为那巴掌会扇在她脸上的,却没有。恍惚了一会儿她才看见那个男孩子抱住陆仲柏的手,他叫他“爸”。
多么可笑……十几岁的她哭着走了。
然而他们还是要见面,每天吃饭、上学、甚至回房的时候,因为那个男孩就住在她房间的斜对面,他们总是能遇到。
他对她小心翼翼,时常帮她讲话,甚至在她约会翻墙回来的时候帮她打掩护,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正确,如果不是那天她临时返回,看见他盯着她刚用过的杯子,慢慢伸出舌头……
“轰——”
一道惊雷炸开,刺眼的闪电在陆淮眼底映出两道蜿蜒的亮线,只是亮光虽然在游弋,所过之处却荒芜死寂,宛若无人涉足的不毛之地。
车轮高速驶过,溅起激烈的水花喷洒在无边的黑暗里。
……
太阳升起,阳光照耀着纽约的建筑群,给高楼大厦披上一层瑰丽的光芒。
宽大的办公室的落地窗外就是壮丽的景致,李雍却皱着眉头盯着手机,距离他发出上一条微信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承认他临时调整行程是有调、教的意思,避免她产生恃宠而骄的错觉。从他出差这些日子她每天微信上殷勤的问候来看,应该算领悟了宗旨,不过这耐性就值得深究了。
她一向没什么耐性,前几次也是这样。盯着手机的眸子里暗色起起伏伏。
手机碰到桌子发出的闷响令刚进来的陈飞吓了一跳,发现老板正面色不虞地看着他,赶紧低头请示老板会议马上开始。
“会议推迟五分钟,你先过去。”
陈飞吃惊,这边准时是出了名的,而老板更是从未迟到过。不过看李雍的脸色,陈飞什么也没敢说,立即出去想办法拖延这五分钟去了。
陈飞一走,李雍就拿起手机拨陆淮的电话,但直到最后一声都没人接听。
李雍面沉如水,重新回到微信界面,拨打视频电话。
通了?
只是画面一团漆黑,晃了一下,李雍才看到一张惨白的脸。说惨白也不合适,两只眼睛空洞洞的,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女鬼。
李雍用力抿了下嘴,收回到了嘴边的质问:“开灯。”
不知道这么的远的距离信号是否流畅,李雍只看到里面人晃了晃,什么声音都没有,然后画面就彻底黑了。
手机被李雍紧紧攥着,似乎下一刻就要裂成碎片。
……
陆淮是被咣咣咣的撞门声吵醒的,她打开门,看见外面站着的苏梅和穿着黄色消防服的消防员时脑袋还晕乎乎的。
苏梅倒是搞清楚了,敢情人一直在里面睡觉!我天,这得多大睡性才听不见外面咣咣咣的!她差点以为人出事了!
“凌晨四点老板给我的越洋电话,让我确保你的安全。你现在、马上、立刻跟老板联系,还有……”苏梅加重了语气,“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作为员工背地里没有不骂老板的,苏梅有时候也觉得老板某些方面挺奇葩的,老板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女人,不知道他那朵奇葩有没有花落哪家的那天,现在看着无动于衷的陆淮,苏梅忽然觉得他俩挺般配的。
陆淮不是没反应,是由于缺觉仍处于发蒙的状态,她抓了下乱糟糟的头发,走到沙发旁边一屁股坐了下去,回味着苏梅的话,麻木的心脏像是回了一丁点血,有人在关心她……她的仇人?
陆淮觉得好笑,不过脸上看不出什么。苏梅见她穿着睡衣,露在睡衣外的胳膊白的有些发青,干脆用自己的手机给李雍打了电话,指望这祖宗她不得主动辞职吗?通了以后苏梅就把手机递给了陆淮。
陆淮眼垂着,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来了句:“你好。”
李雍:……
“一会儿把视频开开。”李雍简短地道,那边还有别人,他就算不给陆淮留面子也要照顾自己的颜面。
苏梅本来竖起了耳朵听的,结果陆淮很快就把手机还给她了,不觉遗憾。
“那我走了。”
好像也没别的事了,万恶的资本家真是该千刀万剐。
送走苏梅,陆淮重新瘫在沙发上,她脑子还处在不清醒的状态,闭上眼感觉就能睡着,手机却锲而不舍地响了。
陆淮叹了口气,划开手机。
房间里光线充足,李雍在办公桌后面坐着,他没穿外套,衬衣和领带全部一丝不苟,手里握着一支笔,嘴唇抿着,隔着屏幕盯着陆淮。
陆淮不由缩了缩脖子:“什么时候回来?”
陆淮现在不是怕,是烦,她在想办法打发掉李雍。
“遇到什么事了?”
没想到李雍的声音里透露出来的不是问责。
陆淮有些意外,当然不信,自嘲地道:“我在李总眼里不过是只小蚂蚁,李总对小蚂蚁吃喝拉撒还要管啊?”
“就管这一次,错过机会就没有了。”钢笔从李雍指缝里掉下去,撞到桌子发出“啪”的一声,李雍眼垂了下去,嘴角勾着,分外的冷漠。
陆淮心尖突然发颤,却满不在乎道:“我爸病了,李总会帮他请医生吗?”
“不会,会送花圈。陆仲柏还是陆承找你了?”
男人抬眼,那眼里有簇亮光,隔着屏幕把陆淮刺中了。
“陆承。”
陆淮站起来去厨房倒水,早没热水了,她接了一电水壶现烧。
“你搬回去了?”李雍轻易地看见狭小的空间。
“你不在我一个人没意思。有人欺负我,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我们什么关系?”
电水壶通电后发出呜呜的声音,陆淮刚得到复原的心肌像是又被一刀切断,她沉默地盯着落满了灰尘的窗户,开始想上一次打扫是什么时候。
“我后天回去。”
手机里传出声音。
陆淮无动于衷:“随便。”
她觉得李雍该挂视频了,没想到他又在问。
“想要什么礼物?”
想了想李雍又补充了句:“可以选一件。”
水快烧好了,电水壶的声音更加剧烈,就像被谁压着挨打一样,陆淮把手机对准看那冒烟的电水壶:“看见了吗?快坏了,给我买个新的就成。要不把钱给我我自己去买。”
陆淮看见李雍的嘴唇动了动,他竟然忍了。
“还不睡觉?”
陆淮这才想起来他那边现在好像是深夜,顿时感觉很抱歉,恰好水开了,一面倒了杯开水一面“嗯”了一声,端着水回到卧室,把手机竖着放在电视前面,自己则趴在了床上。
她没胆子挂视频,但李雍让她睡觉她就可以睡觉。其实陆淮还有点想喝水,等着水凉,没想到趴了一会儿真睡着了。
屏幕上一团昏暗,只有搭在床尾的一只脚踝白的显眼,也瘦得很,就那么一圈……李雍看了一会儿,不自觉地伸手,拇指和食指合在一起比划了下。
也就这么粗。
第31章
买礼物这事用不着李雍亲自去办,常年驻扎在国外, 本来就是陈飞职责内的一项工作, 不过这次见老板意外地过问起来,令陈飞捕捉到一丝异常的重视, 心中一动,话就说了出来。
“爱马仕的birkin肯定是来不及了, 虽然有一只在预定中,但是给老董事长准备的, 不过思昂拍卖行明天晚上有场内部拍卖会, 时间上……”
时间上冲突了, 李雍是明天的飞机回江城。所以陈飞才没有提醒李雍有这场拍卖会,由于李雍本身对古玩的鉴赏力, 他其实一直很热衷参加思昂的拍卖会,是常客。
李雍不过沉吟了片刻:“挑个低调点的, 另外明天去拍卖会, 把回程推迟到后天。”
李雍虽然不懂女人对包的痴迷, 但看家里的四个女人就知道了, 那个谁应该也差不多,她那包上好像还挂了个玩偶。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不过那天晚上的拍卖会令李雍有些失望,并没有什么值得出手的藏品。陈飞坐在一旁略有紧张,他知道为了这场拍卖会老板特意改签了飞机,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总觉得事关重大。
直到快结束的时候临时增加了一件私人藏品。这是思昂的内部拍卖会, 流程并不那么严格,重要的是藏品。东西送上台的时候陈飞就发现老板坐直了。
那是一只小巧精致、充满东方韵味的手镯,但当拍卖师助理用钥匙打开时便了解到这过于小巧的物件其实是戴在脚上的。不知哪个朝代哪个奇人发明的,这种奇技淫巧的东西本来是上不了台面的,历经岁月沉淀的古朴金色却令人不禁猜想起它当初是和什么样的旖旎柔美相伴。
只是据他所知,老板最近并没什么动向,送包的崔总和老板已经认识多年了,陈飞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天雷地火套在这位老练毒辣的崔总身上,可能只是为收藏所用吧?
正当陈飞暗中疑惑时,为vip用户提供服务的拍卖方把那只脚镯送来了,陈飞好奇地看去,突然看见老板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下……
从房子里走出来,照例是暴晒的一天。那些树干重新挺拔,浓密的叶子在阳光下耷拉着,仿佛已经忘记了前天的暴雨,只有阴暗角落里的青苔还保留着水淹的痕迹,旁边的杂草却抽出了新的茎叶。短暂地看了几眼后,陆淮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快步向前走去。
工作日常繁重,到了中午,陆淮却破例调整了日程,把三点以后的时间全部空了出来。微信对话框里躺着两个航班信息,最下面那个将在六点抵达江城机场。从金茂这边出发到机场差不多得一个半小时,考虑到堵车等因素,早点出发比较合适。
“陆姐去见谁啊?”
西瓜瞥见陆淮挎着小包出去的身影小声嘀咕。
“今天这妆化的格外漂亮是吧,还喷了香水,我闻到了。”大柱凑过来。
“走走走,没事是吧,我这儿等着统计你们的进度呢!”
俩人的脑袋被菲菲拍开,不过菲菲也望着大门狐疑,她陆姐确实少有穿这么周正去见谁还不给她报备的时候,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我艹!菲菲被自己这个念头刺激的一脸血。
陆淮一路畅通,到了机场附近的时候还不到四点半。她先把车停在路边,坐在车里消磨时间。闲着没事开了小群,发现赵荻问她在哪,一时无聊就发了个定位,谁知道那丫像是长了个狗鼻子,立马问陆淮是不是在接李雍。
陆淮:……
她跟李雍后来的事没怎么跟赵荻和谷穗讲,开不了口,说仇人,关系暧昧不清;说情人,陆淮觉得自己还是别往脸上贴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