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说她想当妖后——恰日明之
时间:2020-05-28 09:23:36

  虞容璧突然舒了一口气,口中却依然道:“你不怕朕瞒着你?”
  “瞒?”闻言,姜瑶月忽的笑了起来,一扫先前脸上的阴霾,“皇上九五之尊,有什么是需要瞒着臣妾的?”
  而后,她也不等虞容璧再次说话,自己便先一字一句道:“若是臣妾对皇上真有分毫怀疑,便不会直接下令搜查后宫。”
  虞容璧心上一震,连紧握的手都颤了颤。
  姜瑶月忍不住叹了叹,如果丹砂真是从虞容璧那里而来或是她不信任虞容璧,那么无论是从哪个出发点来说,她都不会将命令下得那么干脆。
  他总归是她的夫君。
  两人若好,她自然不愿事发之后有任何流言蜚语指摘他是昏君,也担心丹砂害了他性命,自是私下苦苦规劝。
  两人若不好,她乐得当做不知道,他服了丹砂好早日登仙极乐,她也好去当她的皇太后。
  但是,她信他。
  姜瑶月仰头往外面望去,喃喃道:“今晚怕是不会消停了。”
  身边的虞容璧没有说话,然而很快,他轻声道:“你晚膳用了多少?”
  姜瑶月又是一愣,明明大事当头,虞容璧问出来的问题怎么两头不靠。
  一是问己,一是问她。
  只不过都要她来解答。
  晚膳自然是用得没有平日精细,甚至是匆忙应付,姜瑶月也没有心思多用。
  她想了想,只好道:“早已用了。”
  虞容璧沉默不语,反而是一旁的秦公公大着胆子回了一句:“皇上体恤娘娘辛苦,来时已吩咐下去,想必过一会儿娘娘素日喜爱的吃食就上来了。”
  姜瑶月点点头,却又对着虞容璧苦笑道:“臣妾没有胃口。”
  “朕陪你吃。”虞容璧这次回答得很快,他的语气还是平平淡淡,透着一股疏离,“既是今晚都不得安生了,你要么在华阳宫乖乖用膳,要么同朕回承乾宫,明日一早再说。”
  正说话间,吃食已然都被摆了上来。
  姜瑶月略略扫了一眼,倒都是她平日爱吃的,因着这会儿时候晚了,也并无什么油腻荤腥的。
  姜瑶月才刚给自己和虞容璧分别舀了一碗鸡蓉鲜笋汤,便听绿檀匆匆而来。
  绿檀只顾得上给帝后二人行了礼,便赶紧道:“回禀皇上,娘娘,东西查出来了。”
  这倒是让姜瑶月有些讶异,她总以为这事得将整个后宫翻个底朝天,是不会这么快的。
  虞容璧先她一步问道:“是谁?”
  “和妃娘娘的长信宫中正有此物。”
  一时众人皆惊,连虞容璧与姜瑶月都对视一眼,不敢置信。
  袁妙嫣高傲清冷,缺点也只是一向与人不睦罢了,不像是会犯这种糊涂的人。
  便不说她自己,永定侯府世代忠良,袁妙嫣出身其中怎会去沾染丹砂这等物事。
  姜瑶月也不敢随意断言,只对绿檀道:“不要惊动宫里其他人,只把和妃带来这里。”
  袁妙嫣很快便被带到了华阳宫偏殿,姜瑶月与虞容璧的面前。
  她跪下行礼之后没有被叫起,神色间不见慌张失措,连害怕都没有,抬头看了看姜瑶月,又看了看她身边的人。
  座上之人离她这么远,他坐着,她却跪着,而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很快,姜瑶月的声音便将袁妙嫣的思绪打断。
  “传两个太医过来,替和妃把脉。”
  袁妙嫣突然轻笑了出来,她看着姜瑶月,轻声道:“娘娘还未与妾说分明。”
  所有人都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轻蔑与不屑。
  “孙才人中的可能是丹砂毒,”姜瑶月倒也回的干脆,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而丹砂是在长信宫找到的。”
  袁妙嫣“哦”了一声,又接着道:“皇后娘娘以为是妾下的毒?”
  姜瑶月笑了笑:“自然不会。”
  她也懒怠再与袁妙嫣一来一往,直接就道:“或许也可能是你与孙才人一同服食丹砂。”
  此时两位太医已至,一同前来的还有听到了消息的孙太妃。
  她听到姜瑶月的话,自是脸色白了白。
  孙太妃在姜瑶月身边坐下,趁着太医给袁妙嫣诊脉,也再顾不上什么,只轻声同姜瑶月说:“娘娘,碧桐与她连话都没讲过几句,也一向在我面前说过不喜和妃性子,她是绝无可能与和妃同流合污的。”
  这边姜瑶月还未说话,却有零星几字飘到了袁妙嫣耳朵里,她猜也猜到孙太妃会同姜瑶月说什么,忍不住投来冰冷目光,不加掩饰。
  姜瑶月却是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同她计较的,当务之急查清丹砂一案才是首要。
  有皇帝皇后一同在场,太医不敢敷衍了事,轮流给袁妙嫣把了好几次脉,才有其中一年长些的上前向二人回禀。
  袁妙嫣的脉象并无异常。
  没有丝毫服用丹砂的迹象。
  但是这并不能直接证明袁妙嫣的清白。
  姜瑶月正要开口再问话,却见孙太妃突然起身冲到了跪着的袁妙嫣身边。
  “ 啪”的一声脆响,袁妙嫣的半边脸被孙太妃打得通红。
  孙太妃还欲再劈头盖脸往下打去,却被身边反应过来的宫人拉住。
  她似是仍不解恨,指着袁妙嫣骂道:“ 无知贱妇,为何要下丹砂毒害碧桐?竟是害她性命还不够,还要她身上背上污点!”
  孙太妃在宫中久矣,即便是气急攻心,说话却依旧清晰分明。
  只是到底是为了侄女情切,说出来的话自然有些不好听。
  虞容璧倒是没什么所谓,姜瑶月却皱了皱眉。
  袁妙嫣毕竟是天子妃嫔,在众目睽睽之下,若以贱呼之,甚为不妥。
  “ 太妃毋要心急,”姜瑶月只好出言劝阻,“ 总要将事情查清楚的。”
  孙太妃转而又对着虞容璧和姜瑶月二人哀诉道:“ 我一生无儿无女,余生在宫里也只有这一个侄女作陪。如今她却突遭不测,生死未卜,求皇上皇后一定要为她做主,让凶手偿命!”
  说着竟还要跪下,姜瑶月拦了,亲自扶着孙太妃到座椅上,还道:“ 有皇上和本宫在,太妃放心吧,这会儿已很晚了,太妃又为着孙才人劳心劳力了好几日,还是先去歇一歇吧。”
  孙太妃闻言又哭了起来:“ 太医们先前已说过了,碧桐怕是药石无医了,快就是今晚,慢也只能撑到明日中午。”
  这时虞容璧沉声道:“ 太妃年纪大了,还是先去歇着。孙才人那里让他们尽力医治,什么快慢,竟是不医了?”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这头还未将孙太妃劝回去,那边竟有宫人来报,太后到了。
  姜瑶月不知道太后为何会突然前来,按着她的吩咐,将袁妙嫣押来华阳宫也是暗地里,在未查明之前她不欲让宫里其他人知晓。
  而太后的寿康宫更是要最后查无可查了才去查的,查完别处宫室才能到寿康宫,否则轻易惊动了太后,她这个皇后也担待不起。
  想来搜检的动静实在太大,太后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孙太妃见到了太后,自是更不肯罢休,更是口口声声袁妙嫣毒妇心肠。
  姜瑶月斜眼看去,袁妙嫣这会儿静静跪在那里,脸上的红褪去了些许,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她似乎是极不忿的。
  她察觉到姜瑶月在看她,便直接回望过来,狠狠咬了一下下唇。
  只听她看着姜瑶月道:“ 你将我捉来,你们的龌龊事我不想听也不想理,但你们的事,竟要拿我来顶罪。”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很多人听见。
  姜瑶月还来不及说什么,却见太后一下子变了脸色,厉声道:“ 和妃竟如此不懂事!哀家同皇上、皇后都在场,难道还抓错了你?”
  姜瑶月暗自叹了口气,袁妙嫣是她抓来的,恶人她来做,恶名自然也要担一担,她不指望袁妙嫣嘴里还有她什么好话。
  最后无论有事无事,恨她才是应该。
  只是这袁妙嫣性子也实在太刚强了些,已然到了这等境地,她反而还去破罐子破摔,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第65章 
  袁妙嫣的话明显惹恼了太后。
  此刻她看向袁妙嫣的眼神中满是冰冷,不复昔日温柔和善。
  而袁妙嫣亦冷冷瞥了太后一眼, 带着平日对其他人那般的淡然孤傲。
  她转而又看向姜瑶月。
  姜瑶月不惧她, 但也不理她。
  袁妙嫣要恨她也好,不恨她也罢, 眼下还是得先将事情查清楚。
  又有太后身边的嬷嬷照着袁妙嫣的脸狠狠抽了两个巴掌下去,然而她的神情却愈发拗怒。
  既有了太后来撑腰做主, 孙太妃稍稍安定了一些,太后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 两人有低语了几句, 孙太妃情绪渐稳。
  太后便对袁妙嫣道:“ 你自己说, 东西是怎么来的?”
  这时姜瑶月想了想上前道:“ 不如等审问完长信宫那些宫人内侍再说,母后先回……”
  “ 人命关天, 何来再说?长信宫主位是她,无论如何和妃难辞其咎。”
  她未说完, 就被太后打断, 倒是姜瑶月有些诧异, 太后往常甚少这般辞色俱厉。
  “ 让她自己一五一十地说, ”太后冷冷道,“ 早些承认或还能看在永定侯府的份上饶她一条性命。”
  袁妙嫣仍是不语。
  姜瑶月也觉太后直接定了她的罪也有些不妥, 她既把袁妙嫣拿了来,自然是要她出面调停的。
  “ 或是有人栽赃陷害也未可知,”姜瑶月硬着头皮道,“ 只以丹砂所在定夺难免冤枉了人。”
  “ 别处都没有,怎的只在长信宫找到?”孙太妃急道, “ 只有她有,还不能说是她?”
  大概碍于虞容璧也在,太后此时对着姜瑶月又有些缓下声气,道:“ 皇后一向是心善的,看着和妃怕是多有不忍,但宫闱间不容她胡作非为,当这里还是西北的长天大漠?便是孙才人一条性命,不给个交代往后你也难以再服众。”
  姜瑶月默了片刻,却听那边的袁妙嫣道:“ 坏人是你做,还来我这里做什么好人?竟是要我到死都念着你的好?”
  在场所有人自是都听出了袁妙嫣是在讥讽姜瑶月。
  一时皆在看姜瑶月要如何回对。
  姜瑶月也不怕她,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本宫是后宫之主,出了事自然要本宫来管,丹砂若在旁处,本宫也照样一视同仁。孙才人与你性命皆系于此,与本宫一人好坏何关?”
  她紧接着又叹了口气,还是道:“ 太后、皇上、本宫、太妃都在,和妃还是仔仔细细说一番,不会冤了你。”
  她也不是什么大圣人,本就与袁妙嫣关系浅薄,说到这里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袁妙嫣若再不知好歹,她也没办法。
  “ 皎皎。”
  姜瑶月突然听见有人轻声唤她小名,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回转头才发觉竟是虞容璧。
  这是虞容璧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出她的小名,往日二人相处时他也并不多叫,多只在床笫间情浓时才会喊出来。
  姜瑶月的脸颊有些发烫,含糊应了一声,便不作声了。
  虞容璧走到姜瑶月身边,二人一同对着跪着的袁妙嫣。
  他看着眼前的袁妙嫣,沉默了半晌,便道:“ 不要意气用事,你有冤尽可说出来,皇后只是行她应尽之责。”
  虞容璧比姜瑶月要往前多站半步,隐隐将姜瑶月一半的身子挡在身后。
  终于,袁妙嫣闻言颤了一颤,略抬起了眼皮子,仰视眼前之人。
  面前之人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龙凤金玉质,气势凛然,年轻俊朗的面庞上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仿佛生来就是帝王。
  而一半没于他身后阴影中的那个人,原本该是她。
  她一直都明白错过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但没想过有时错过是无法弥补的。
  错过本身就是原罪。
  她一向高傲,进宫后敛去通身飒气,对着他人便只有凛若冰霜。
  即便是这样的袁妙嫣,依旧也会在夜深人静之时,不可遏制地去想若当年自己顺利嫁给了还是太子的虞容璧,又会是何种光景?
  若是没有姜瑶月,无论早晚,她与他又会如何?
  她从不愿私下议人长短,同样也甚少在心里念着他人不足之处。
  然而面对姜瑶月,袁妙嫣怎么都忍不住。
  一个不认识的自己,在心底里暗暗鞭挞着姜瑶月的不足。
  袁妙嫣眼前晃了晃,她重又努力睁大双眼,看着面前二人。
  她的理智与尊严在看到二人暗中交缠牵拉的手指时,终于荡然无存。
  那些在黑夜中才会冒出来的怨怼尽数喷涌而出。
  “ 你有什么……”袁妙嫣咬着牙使自己不落下泪来,“ 他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明明受尽侮辱的人是她。
  袁妙嫣死死盯着姜瑶月看,姜瑶月却一点都不害怕。
  姜瑶月的平静在袁妙嫣心中又幻化成了倚仗帝王爱宠的有恃无恐。
  可是姜瑶月又有什么值得的?
  太子妃的第一人选从来都是她。
  姜瑶月虽出身后族,可安国公府一向在名门中平平而已,她本人也无甚出挑之处,和满京城任何一位平庸的当家主母、后宅妇人一般。
  不过偶尔花些奇巧心思去勾住年轻的帝王,一边以皇后之态端庄示人,一边又对着虞容璧使尽狐媚手段。
  袁妙嫣讥笑出声。
  她从来不屑姜瑶月的任何一面,无论是看似贤惠大度的姜瑶月,还是撒娇邀宠的姜瑶月。
  她少时未长成,在西北便有凤凰之名,跟着父兄自西北各城镇中打马而过,即便轻装也掩盖不了她的明艳照人,引得路人纷纷惊叹侧目。
  若让那些看过她过往的人知道她如今在宫里,连姜瑶月这样的女子都不如,怕是也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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