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只在灯火通明的正殿里头找到了妹妹施之柔和方才开门的松雪。
施杨找不到人越发焦急不已,眼见人其他人也要来长信宫了,若是被他们找着虞容璧或者虞容璧根本不在长信宫, 自己没了功劳不说,这脸面也难以保住。
再问施之柔,她样子看着倒不很害怕,只是一个劲儿地摇着头说不知道。
施杨一边急得恨不得将长信宫翻个底朝天,一边更加深信虞容璧应该就在长信宫中。
看见施之柔这幅样子,施杨只道她心中与虞容璧怕还有情,临到头是狠不下心的,于是抬手便一个巴掌将施之柔劈倒在地。
“ 不争气的东西,别人倒还知道和你哥哥卖个好,你却要给我拖后腿!”施杨大声说着,零星有唾沫星子喷到了施之柔脸上,施之柔侧过脸去,却愈发激怒了施杨,狠狠将她脸掰正过来朝着自己,“ 说!他人到底在哪儿!”
施之柔原本就已冷了的心在见到这个年长自己多岁并且并不亲热的哥哥之后更是像冻在了冰窖里面。
只是她一点儿都不想就这么死了。
就在施杨逼问施之柔之际,陆续已有其他人带领兵马赶到,面对众人,施杨反倒不好当面虐待自己的亲妹妹。
他只硬着头皮道:“ 姓虞的就在这长信宫中!”
谁知话音还未落,不知从哪儿射来一只暗箭,施杨竟未来得及看清楚,就被这支箭一箭穿喉。
箭身上光洁无比,没有雕刻任何字样或者记号,箭翎却是施杨作为施家人熟悉无比的。
正是施家失火那日所丢失的。
然而施杨再也无法思考了。
施之柔早有准备,眼看着哥哥在自己面前倒下,一时也不知心里是欣喜还是害怕,料到这或许才是个开头,于是眼疾手快只来得及拉过自己身边抖成筛子的松雪,窝在身子往角落里藏。
果然她才刚躲好,无数支与方才一模一样的箭直朝殿□□来,在施杨死后还没来得及撤退的人眨眼间便都被利箭穿心,包括在殿外各处的其他人。
那些箭无一例外皆是施家自己所有的,反而被拿来杀了他们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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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边搜寻虞容璧的大队人马都被设计引入了长信宫,从而一网打尽,而另还有几支兵马是负责去找姜瑶月的。
虽打的是杀姜瑶月的旗号,然而找她的人却远没有找虞容璧的兴致高涨。
进宫前得的消息是姜瑶月人在长信宫,但为一干人等早就闯去承乾宫看过了,姜瑶月果然不在那儿,只剩了零星几个宫女太监。
等把承乾宫打砸得差不多了,于是再往长信宫而去。
领头的是一个姓刘的参将,与施家关系亲厚,只是为人鲁莽又不甚机敏,这才被派来搜寻姜瑶月这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方才在承乾宫掳走的财物使他稍稍强打起了精神,对着身后众人道:“这便往长信宫去,端嫔娘娘怀有龙胎,能从姜氏手中救下她便是立了大功。”
都到了这会儿,端嫔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不在都要另说,说不定早就被姜瑶月给打了下来。但事实是一回事,话却只能暂且这么说着,只当端嫔的孩子还在。
在就最好,不在也不要紧,这个道理连刘参将都明白,重要的只是帝后二人。
转眼便到了长信宫,只见长信宫宫门紧紧闭着,刘参将反手以剑柄抨击了宫门两下,宫门纹丝不动,他便略透过门缝往里望了望,不出所料里面一片黑灯瞎火。
他往后退了两步,便叫后面的人来将宫门砸开,不出片刻,面前的宫门轰然倒塌。
刘参将阔步迈入长信宫,还不由得“嘿嘿”了两声。传闻皇后姜氏倒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既是她都要死到临头了,便免不了让他也享用一番,这辈子是摸不到龙椅的,尝一尝皇后是什么滋味,也算当了一回皇帝了。
如此想着,刘参将的步伐便又得意了几分,抬腿便踹开了位于正中的正殿的大门。
正殿中央烛台上的蜡烛还散着些温热,连蜡油都未完全凝结,显见得先前这里正是有人在的。
刘参将也并不命人将室内蜡烛点了,反而让他们摸黑查着,自己却拿了火折子进了内里寝殿中。
半明半暗之中,似有轻微的呼吸声与女子身上特有的甜腻馨香。
刘参将想一想皇后娘娘,心都瘫软成了一汪水。
他清了清嗓子,喊道:“皇后姜氏,德行有亏,臣等奉命......”
他说到这一半便自己停住了,角落里传来细细的抽泣声,似是忍不住哭出来。
刘参将耳朵倒亮,往里面床榻旁找去,撩开放下的厚重的帷帐,便看见床榻边握着一个浑身发着抖,抱着双膝啜泣的女子。
见有人进来,她也不敢抬头看,一边哭着一边往后面挪动。
刘参将晃了烛台往她脸上一照,不像传说中那么美貌,但果然也算是个清丽佳人。
她一哭,刘参将便愈发兴奋不已。传说姜氏骄妒跋扈,不可一世,甚至在宫里兴起炎刘燕啄之祸,而如此人物,此刻却在他面前惶恐啜泣,甚至不消片刻又要在他身下婉转承欢。
即便一旁就是床榻,刘参将也视若无睹,他将烛台随意往地上一放,双手往那女子臂膀上一推,便将她推倒在地。
那女子哭得更加厉害,却又不发一言。刘参将奔来跑去了一晚上,早就满身的臭汗味,此时寝殿内密闭,即便里头先前熏着香,也依旧盖不过刘参将身上的那股子味道。
刘参将不顾一切正要往她脖子上啃,还没来得及惋惜这等丽人很快便要亡于自己剑下,只是这番滋味便是往后也是能拿出来回味细品并与他人吹嘘细说一番的。
才啃了两口,那女子紧紧扒着衣服不肯松手,刘参将又嫌她碍事,正要一巴掌挥过去打得她听话,却感到脖颈上一阵刺痛,而后又有温热的感觉。
这回他停下了动作,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想到是喷涌而出的鲜血。
刘参将怒目圆瞪,急急拿手去捂住伤口,奈何正中要害,那血怎么都堵不住。他也算身强体壮,整日带将练兵之人自又有些不同,将将要倒地之际,竟还有气力一下子抽出自己腰间佩剑,眼看着就要朝地上女子砍去。
“铮”一声,有什么东西打中了他的剑,准头倒不是很好,像是什么随便甩出来的东西。
刘参将只瞪着眼睛看了一下,是一枚小箭矢,毫不起眼,平日他轻易便可躲过,但今日用来对付即将命丧黄泉的他足够。
此时,自他身后走出来一名女子,烛火摇曳之间却看得清她步态迤逦,纤秾有度,广袖华服,云鬓高叠。
烛火只映亮了姜瑶月半张脸孔,方才刘参将脖子上的那道口子也是姜瑶月划的。她自知女子与男子实在在体力上有所差距,而她也确实只学过那么一招,这一招却很好用,趁人不备使用得当便足可毙命,她先前杀阮金婵也是直接割的脖子。
刘参将呆呆地望着她的脸,只这看得清的半张脸蛋,便可看出面前之人五官无一不精,那涂得艳艳的唇儿一勾,即便不看她璨如明珠的眸子也足够摄魂夺魄。
她冷冷地看着刘参将,嘴边竟挂着一丝浅笑,未出一言。刘参将终于在倒地死之前意识到自己方才认错了人,两人相较一定不会有人会选错,面前这个才是真正的皇后姜氏,与地上哭泣那个真正云泥之别。
只可惜如此女子,终归也不是他能消受得了的。
我错了昨天那章放存稿箱的时候只放了一半_(:з」∠)_现在已经正常了_(:з」∠)_
第105章
刘参将身形壮硕,轰然倒地之下血又流了一地, 沾湿了正撑着身子倒在地上的姜锦月的裙摆, 姜锦月惊惧之下又要惊呼一声,被面前站着的姜瑶月轻轻瞪了一眼, 竟是硬生生忍住了。
姜锦月腿发软得不行,又想赶紧远离这座山一样的尸体, 连忙撩着裙摆踉跄着到了姜瑶月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她, 胆子虽吓破了, 脑子倒还有几分清醒, 道:“五姐姐,五姐姐我听话了, 不要抛下我,我以后都听话。”
她也不算很蠢, 早看出眼下形势虽看着凶险, 但姜瑶月不慌不乱的样子便知一切都在他们掌控之内, 起事的又是施家, 自家三房最近又与施家来往密切,想来是过后是避不过了。
但是人之所以为人, 总是要挣扎求生的。
而其实寝殿内也埋伏着保护姜瑶月的人,姜锦月很顺从便听从了姜瑶月让她做的事。
姜瑶月看了堂妹一眼,终是没有说什么。
虽然她身边也安排了不少人手来保护她,可终究比不过这些前来寻找她要她命的大队人马。姜瑶月先还想着能拖延一刻便是一刻,只盼着他们晚些寻到长信宫来, 拖到虞容璧那里了事,便可调集兵马到自己身边来。
奈何最终还是刘参将快了一步,姜瑶月不敢与他们硬碰硬,只依稀记起来这个不大记得性命的刘参将仿佛是以鲁莽好色出名的,出于无奈之下便想了这个计策。
当时她看着一屋子的宫女犯了愁,带来的都是她的心腹,这等凶险之事她如何能忍得下心来叫她们去做,绿檀又要自告奋勇当这个引刘参将的饵,姜瑶月正难以抉择之际,却又听见姜锦月出来揽下了这个活。
姜锦月怕得不行,身子都抖着,却对着姜瑶月说出了几个原因,宫女终归是宫女,莫说现在换上衣裳首饰已然来不及了,便是举止行态也不可能像皇后,刘参将也不是傻的,如此明显他怎又分辨不出来,倒是反而弄巧成拙。
如此一看,姜锦月倒正是个合适的人选,她与姜瑶月同出一脉,是自幼长在一块儿的姐妹,同样的教养虽然有差别,但单看却是看不出来的,用来糊弄这个刘参将却是足够了。
姜锦月此举也有赎罪邀功之意,人要为自己犯的错误或者蠢付出代价,所以虽然姜锦月是与姜瑶月血脉相连的姐妹,姜瑶月还是欣然接受了她自己的提议,且她说的确实也不无道理。
姜瑶月倒不担心姜锦月会临时变卦,毕竟殿内还蛰伏着其他人,若真的到了那种时候,便顾不得什么拖延时间了,要了姜锦月的命还是要得起的。
除非她自己是真的不要命了。
姜瑶月并不觉得堂妹是那种能狠得下心,拼着自己一条命不要也要与他人同归于尽的疯子。
这样的疯子是有,但终究是少数。
毕竟也没深仇大恨到那种程度。
活着不好吗?
果然姜锦月临时还是没有掉链子,嘤嘤嘤哭了一场奉献出了半边脖子便顺利完成了任务。
姜瑶月见她用衣袖使劲擦着自己方才被刘参将啃得黏丑无比的脖子,一时到底心软了软,拿了块帕子出来用茶水沾湿了之后再丢给她。
姜锦月接过姜瑶月给的帕子之后,又眨巴着眼睛掉了两滴眼泪,然后就不哭了,默默地拿了帕子擦着自己的脖子。
寝殿内一片寂静,连刚刚刘参将拿进来的烛台也熄了,重新变回了黑漆漆一片。
外面的人还在搜寻着,也不敢往里来,大多都是趁机拿些物什私吞了,顺便装模作样找一找姜瑶月或者姜锦月——都知道姜瑶月在寝殿里头,这会儿怕是正被刘参将弄得求死不能,而端嫔也没那么重要。
眼见着时间又过去了不少,外头的人搜得差不多了,也开始三三两两私语起来,开始倒是说些荤话,调侃刘参将的居多。
姜瑶月心里也开始急切起来,这么些功夫过去,便是刘参将再昏了脑袋也该完事了,外面的人找不到人领头,自然是要进来的。
也不知道虞容璧那里如何了。
她的眉头才刚蹙了蹙了蹙,就听见姜锦月战战兢兢问:“五姐姐,他们要什么时候来救咱们?”
姜瑶月心里微微哂笑,姜锦月倒还是有些眼力见的,这点随了她亲娘汤氏,这便自然而然地将自己拉成和姜瑶月一块儿的了,一点儿也不记恨或者介意姜瑶月把她关了这么多天。
姜瑶月也不回应她,姜锦月倒识趣,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安安静静去了一边等着。
很快,外面便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我等奉旨擒拿施家逆贼极其党羽!”
姜瑶月笑颜微展,是颜向明。
颜向明一路由外到了里面,将方才那句话连说了三遍,姜瑶月不敢打开内室的大门,只敢偷偷扒开一点门缝往外面看。
前来找寻姜瑶月的这批人皆是些不成器的乌合之众,否则也不会到了刘参将手下,刘参将一直不见人影,他们本就没有个带头的,这时见颜向明忽地自外而来,一下便慌了神。
他们自己先乱了起来,颜向明轻而易举就将他们该杀的杀,该拿的拿。姜瑶月原本还想着让自己身边的人过去从旁协助一二,没想到眨眼间颜向明便将这些人解决了。
一旁的姜锦月松了口气,绿檀也上前来道:“娘娘,是颜将军来了,这便出去吗?”
姜瑶月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自己便直接推开了眼前那扇门。
颜向明进来之后未见到刘参将,又思及还在长信宫中的姜瑶月,一时便略有些焦虑,正要去寻,却见姜瑶月自内室出了来。
他不用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她一遍,只一眼看见她衣冠完好,连头发丝都未乱上一根,便知姜瑶月一切安好。
姜瑶月慢慢朝他走来,起头一句先道:“多谢颜将军及时赶来,本宫心里不胜感激。”
颜向明微微低了低头,没让她见到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笑着道:“娘娘言重了。”
他为怕姜瑶月忧心,便又接着道:“皇上这会儿正在紫宸殿中,宫中各处逆贼已然正被清缴。皇上托臣告诉娘娘,娘娘不必惊惶害怕,他一会儿便来见娘娘。”
姜瑶月点点头,竟有些失神,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对着颜向明道:“姓刘的已被本宫诛杀,尸体在寝殿里面。”
颜向明讶异,他忍不住又看了姜瑶月一眼,一边叫着人进去查看收拾,一边却罕见地惆怅起来,从前的姜瑶月被祖母打了也不敢哭,更连块糖都不敢接,如今她却敢杀了刘参将这样的人。
他略侧了头过去,看着殿内的人来来往往,隔了一会儿之后,才道:“娘娘不如先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外头怕是正乱着,皇上一时半会儿也难过来。”
姜瑶月自是懂的,早有内侍搬了干净圈椅过来,姜瑶月坐下,方才整个人都紧绷着,这会儿才松懈下来。
她看着刘参将庞大的尸体从里面被人抬出,又看着长信宫剩下的内侍宫女们来来去去地清理着宫殿,换上新的蜡烛,再点上姜瑶月喜爱的伴月香,殿内很快便不见动了一场兵戈的血腥,甚至连凌乱都无。
姜瑶月竟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