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说话时动作拘谨,刚到现在不超过三分钟,右手就已经别了三次耳朵边的头发,还咬嘴唇,这些小动作表明她现在十分紧张。我看她手机在左手和右手间不停来回换,这会儿应该正问陆神要联系方式呢。”
“师妹好厉害!这怎么猜到的?”
“不用猜,见多了就知道了。”
徐师兄叹为观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好瞧见落寞萌妹走开,遗憾道:“这些漂亮妹子也太想不开了,和谁搭讪不行,非要找陆神这种钢铁直男,他的爱人只有电脑,根本就不开窍的。”
“就没有例外吗?”许秋来好奇。
“例外……”黄毛支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斩钉截铁道,“没有!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说向梦为什么不来咱们基地?”
秋来点头。
“其实那天,主要是向梦买给陆神的奶茶弄翻了,倒在他键盘上。”
“虽然说他特别宝贝那键盘,但人家也是好意啊,结果他回座位看见,当时就跟人翻脸,说不需要向梦的东西,她偶像剧看多了,别的没学会就学了笨手笨脚。泼奶茶也就算了,数据线都不知道拔了再擦,弄得他电脑上一片乱码,说她……脑残。”
“你说这是一个正常的男性能对漂亮女孩子说出来的话吗?”
“确实有点过分了。”秋来附和。
“更过分的是,那天向梦刚好期末考出成绩,一连挂两科,被戳到点上,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来过咱们基地了。”
徐景盛补充:“还有还有!去年系里聚餐,椅子不够,刚好有个师妹没座儿,陆神去隔壁搬了把椅子回来,人师妹才跟他说完谢谢要坐下去,被他一把把椅子抽开,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黄毛:“重点他还特无辜,说自己搬来放电脑包的,她想坐可以自己去拿。”
徐师兄再听一百次还是笑得前俯后仰:“你说这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事儿吗?”
许秋来:“……”
正常人干不出来。
徐景盛:“运动会女子100米跨栏跑,有个姑娘摔跤,陆神刚好站跑道边,老师大喊叫他帮忙扶一扶,你猜他干了啥?”
黄毛:“他扶了跨杆!”
“那女生站不起来,泪眼盈盈看着他说自己脚腕破皮了,他看了一眼伤口的血,边躲边说,TM又不是他弄的哈哈哈哈……”
韩延:“还要我给他买糖水补血,说自己看见伤口就头晕。”
黄毛说到此处更激动:“我又想起来有一次,他们实验室不是有个师姐对他有意思吗?听讲座时候坐他旁边,好几次对他眨眼睛,你猜后来怎么着?”
韩延:“陆神问师姐的眼睛是不是被打了,乌黑麻青的,还抽筋……”
徐师兄:“天哪,人家只是画了个欧美烟熏妆而已哈哈哈哈。”
黄毛指着秋来拍手:“对哦,他上次是不是还伸手擦了你的眼线!都说大直若Gay,师妹你可是我们计算机系一枝花啊,他居然还是这样,果然注孤生……”
许秋来的长相可是工科男、宅男最吃的那一挂。
徐师兄斩钉截铁:“师妹你再跟他相处久一点就知道了,想要陆神开窍解风情,对女生有例外,是不可能的。”
黄毛补充:“这辈子基本不可能。”
几人越讲越兴奋,许秋来瞬间觉得自己从前的经历在陆离这些往事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你们在说什么?”
陆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恍惚听到大家讲到自己的名字。
众人颈上一寒,不约而同换开话题,特别恭敬:“我们刚刚在夸您,我们能取得今天的成绩,离不开陆神指导有方。”
“不是别的?”陆离狐疑,他刚就看这几个人笑得特别欠扁。
黄毛:“真不是别的,比真金还真,我们现在都特别感谢您!”
“那倒不必。名次是你们自己拿的,对得起自己就可以。”
“那怎么行!我们努力不为别的,就为陆神您满意!”黄毛师兄嘚瑟起来。
陆离斜他一眼,冷嗤:“分区赛第八就想让我满意,这个成绩,我都不知道你是太看不起我,还是太看得起自己。”
好吧,人生太苦了,这才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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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师兄们还要等笔录,只能退了下午的高铁票第二天返校。
许秋来却不行,妹妹还小,她不放心,麻烦王奶奶一晚也就算了,今晚不论如何都得到家。因此一回酒店,她与大家道别后,便匆匆取了寄存在前台的行李,准备去高铁站。
陆离也要回去,这座城市的热度已经让他快要受不了了。
何况他很不耐烦配合别人调查的程序,翻来覆去回答的都是同样的话,把事情和功劳一股脑推给韩延,自己收拾行李上了大巴车。
自比赛结束后,两人还机会没说过话,秋来已经在中间一排靠窗落座了,陆离顿了顿,隔着走廊,往她前面一排坐下来。
回头撇了秋来一眼,发现她目不斜视正盯着窗外,想说点什么,没说出口,又把脑袋移回来。
他说不清心里那股别扭是什么味,许秋来不看他,让他觉得不大好受。
他想跟她讲讲比赛的事情,刚刚准备好措辞,已经有个中年男人拎着大包小包上车,屁股一扭,在他旁边的位子坐下来,把视线挡了个严实。
去高铁站的路上,看时间秋甜应该已经吃过饭了,秋来拿出手机,给她拨了个电话。
秋甜一整天都闷闷不乐,接到姐姐电话时候,她和王川晨正准备去买第二天上课需要的新算数本,才听秋来在回来的路上,她顿时高兴起来。
“还要多久到家呀,姐姐我可以在公交车站等你吗?”
“不可以,人贩子会拿大口袋把你装走的,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写作业,不要到处乱跑。”
巴士到站,秋来忙着搬行李,匆匆挂了电话,秋甜失落地放下话筒。
王川晨又催她,“秋甜你电话打完了没呀,快点!”
方圆几里唯一的文具店就在小区门口。
今天不是校服日,秋甜穿了姐姐给她买的白色小裙子,王奶奶特地给她扎了两个哪吒式小揪揪搭配。两个小孩肩并肩去逛文具店。
王川晨妈妈上次走时候给了他五十块零花钱,他一直想买辆小汽车,垂涎地盯着门口的橱窗看了半天,目光落到秋甜身上,发现她还在看那些笔记本,改口道:“秋甜,我给你买本子吧,橡皮也可以,你想挑几块就挑几块。”
班里最近转来一个讨人厌的新同学,秋甜都不理他,他还整天围着秋甜转,送她橡皮擦,小胖子觉得自己可不能被比下去。
“不用了,我有钱,姐姐给了我二十块。”秋甜展开一张棕色的钞票给他看。
那是秋来走之前给她的,对秋甜来说是少有的巨款,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最喜欢花花绿绿的橡皮和本子,她正踌躇着要挑哪几本,身后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抬头一看,是个老爷爷。
大概因为她太矮了,蹲在拐角处没被看见,对方踉跄一下差点摔倒,眉一皱,吓得秋来激灵了一下。
这个老爷爷看起来超凶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虽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但还是赶紧站起来给人让道,又弱弱说了对不起。
对方手伸过来,秋甜以为要挨打了,惊恐闭眼,却没想老人只是摸了摸她毛绒绒的小脑袋。
“小家伙,你几岁啦?”
姐姐说不能和陌生人讲话。
她觉得自己的头皮被小揪揪抓得有点紧,晃了下脑袋躲开。老人也不在意,咧嘴对她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牙齿,拿着一沓速写纸去了柜台结账。
秋甜这才发现,她的裙子,居然被老人的皮鞋蹭脏了,他大概刚在路上走了很久,路上热化的沥青沾鞋底了,黑漆漆蹭在她裙子上。
姐姐手搓超难洗的,生气!
第39章
挑了半天的本子也不看了,秋甜颠颠追到结账的地方,仰头抬手拉了拉人衬衫衣摆,好声好气告诉他:“爷爷,你刚刚踩脏我的裙子啦。”
“哦!”老人在看清她裙摆上的污渍后蹲下来,认真道歉,“小家伙真对不起,我该怎么向你赔礼呢?”
秋甜本来也就是告诉他一声,对方这么认真要道歉,她绞着手指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道,“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爷爷请你吃根雪糕吧!”
贺教授下午刚出席完一次业内的学术会议,想起好久没时间运动,干脆从Q大步行回家,结果在文具店里遇到了这么个小可爱。天气太热,他早上穿得一丝不苟的正装已经有些发皱了,老人卷起衬衫袖口,把西服外套搭手上,抽出一张十块的找零,重新递给文具店老板:“来两支冰棍。”
热辣的阳光沿着文具店外遮阳篷洒下一条整齐的分界线,一老一小并排台阶上,看着远处的马路吃冰棍。
秋甜蹭到一支巧克力味的小人头雪糕,她怕天太热很快就化了,很认真在舔,一边跟老人家讲她姐姐的事,“我姐姐可厉害了,她从小就拿了很多奥数冠军呢。”
“是嘛?这么厉害!”
“嗯!大家都说我姐姐是天才。”秋甜努力点头,如数家珍把姐姐拿过的奖杯都背出来,又说道:“去年很多大学抢着要录取她,可是姐姐为了照顾我,只能留在本地上Q大了。”
“Q大不好吗?”
她为难想了想,“好是好,可是感觉年轻人在家乡呆久了,都想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姐姐高中以前想去普林斯顿呢,”她又舔一口雪糕补充:“就是我爸爸的母校。”
“那真遗憾,你姐姐一定是个好孩子。”贺老适时夸一句。
“当然,我也是个好孩子。”秋甜挺起稚嫩的小胸脯。
那乌黑麻亮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实在太可爱了,像个小卡通人,年纪一大,对这种孙辈的孩子毫无抵抗力,贺老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她棕栗色的小脑袋。
“爷爷,可以不要摸我的脑袋吗?”小女孩躲开,一本正经告诉他:“我不喜欢被人摸头发。”
老人收回手,好奇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小时候我的头发很少,妈妈说摸多了头发会长不出来,我以后赚钱肯定要从事用脑的行业,需要从小保护好发量,长大才不会变秃子。”
贺老强行忍住笑意,“抱歉,我记住了。”
秋甜对这个老爷爷很满意,他不像其他人,不把小孩子的话当回事,反而尊重平等地跟她对话,是个很有礼貌的大人。
于是,她舔完雪糕棍之后,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小熊软糖和他分享,“你请我吃雪糕,我也请你吃这个。”
他捏了一块可乐味的放嘴里,然后就听小家伙问他,“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事实上,贺老很欣赏这个孩子,她的语言组织能力和逻辑思维比起同龄人严密许多,和他孙子小时候有些像,但比孙子可爱的不是一点半点。于是他友善伸手,“当然,你可以叫我老贺。”
“老贺,你可以叫我小许。”
秋甜咧开嘴巴,也伸出她的小嫩手,和另一只已经生出皱褶和老年斑的巴掌相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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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秋来和陆离的高铁座位仍在同一车厢,但没在同一排。
她把行李放好,一回头,刚好看见与陆离同座的老太太踮脚放包,大概没摆稳,里面的保温杯、饼干盒、充电器……一股脑掉下来,正戴耳机玩游戏的陆离忽然被东西噼里啪啦砸了个正着,懵了半天,才伸手去摸自己的额角。
湿湿的……
许秋来顿感事情不妙,因为她清晰地看见他摸到血迹的指尖颤了几颤。
其实也就划了道小口子,老人再三道歉,但很明显沉浸在“流血恐惧症”中的陆离并没有接收到,他把人晾在一边,自顾自发晕。
旁人看不惯老太太一直道歉,帮腔说了几句话,陆离忽然起身——
一米八几的大个儿,那仗义执言的路人还以为他要动手,立刻噤声退步,谁知他只拿起自己的背包,径直朝许秋来走过来。
“你好,麻烦能换个座吗?”他和她旁边那人交涉道。
“为什么?大家都按号码来坐啊。”
和许秋来同排的是个小伙儿,他好不容易遇上个大美女坐同排,还没乐两分钟,居然就有臭小子想截胡!
他解释,“我们认识……”
但许秋来的无动于衷给了小伙勇气,陆离话音没落就被他直截了当打断:“不换,你以为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陆离闭眼冷静两秒:“她是我朋友,我们只是票没买一起。”
他额角的血珠快要落到眉梢了,冷峻的眼神中,小伙的气势无端弱了三分,但回头看了窗边的女孩一眼,他还是鼓足勇气,“我喜欢这个座,不想换。”
陆离使劲压下晕眩和焦躁,努力心平气和朝里唤一句:“许秋来,你出来,我们去后面坐。”
哼。
她可不是什么挥之即来召之即去的家伙,秋来假装没听见,把头别向窗外。
“你在生气?”陆离身形晃了晃,伸手扶住座位,解释:“我中午说那些话完全为了团队考虑,没有对你不满的意思。”
许秋来环臂,还是没回头。
“你还在生气吗?”陆离有些无措了。
他基本没有遇到过这种哄女孩子的时刻,事实上,过往对他生过气的女孩不止一个两个,但大部分时候,陆离都还没察觉就已经把事情抛之脑后。而且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人高兴与否并不能影响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