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球，由闪电侠进入神速力，试图拯救母亲而创造，”少女从光网上摘下模拟的金色地球，似在摘苹果，“它可以被称为‘闪点’，它已经毁灭了……几十亿人的诞生、死亡，都由闪电侠一个人造成……既然一个受人敬仰的超级英雄，都抵挡不了这种第二次机会的诱惑，我们也不应该苛责其他普通人，你说对吗，卢瑟先生？”
莱克斯不为所动，超能力者是世界的麻烦，他早就知道，“一个世界的毁灭……我愿意把这看做优胜劣汰，附带伤害。我一直坚信超能力者应该被法律和政府限制，动机的正义，并不能成为一切行为的借口。我没什么好后悔的，我也不明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少女探究的视线隔着光网的空隙，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说的很对——有关超能力者的问题，卢瑟先生，你为此奔走多年。”少女挥动右手，光网再次变化，闪点地球缩小、退后，另外几个模拟地球，开始出现在两人之间的虚空。
“你知道吗，在许许多多的平行宇宙里，不论立场和阵营如何，一位叫莱克斯·卢瑟的企业家始终坚持着对超能力者的提防。”
这种低级的恭维并没有让卢瑟放松警惕，他之所以没有马上采取行动，只是想尽量挖掘更多信息，不论是有关多元宇宙，还是有关高维空间的。
“你和我的父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相似的。但你是一个机会主义者，卢瑟，更难能可贵的是，你一直明白自己是一个人类，为此我敬佩你。”
他和蝙蝠侠相似？莱克斯只想冷笑，那只能说是蝙蝠侠高攀了。
“我之所以会在这里，也有你的……‘功劳’。”光网另一端的海伦娜再次牵动嘴角，但这一次她的表情里，莱克斯看出了明显的讽刺。
“——你并不如你认为的那样……怎么说，让地球和人类得到武装，你在曾经的那个未来里，在对布莱尼亚克的战争中没有什么影响力，卢瑟先生，你可以借口说你老了，但是，我依然对你很失望。”
“我因此意识到，我高估了你，同样，你也高估了你自己。”少女沉下脸，“你的智慧和自负，救不了地球，救不了人类……我应该早就知道的，不是吗？你在面对超人的问题上就十分纠结，你没有不择手段的消灭超人——你本质上、内心深处，同样也是一个渴望权威和绝对力量的孩子。”
“正如你曾经在超人死后，居然会克隆一个小超人出来……”少女的表情更讽刺了，“地球上最强大的力量不费兵卒地终于消失了，这难道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少女眼神犀利，直直向他袭来，“一方面谴责超人，另一方面却又在试图创造一个新超人，这种前后不一究竟是为什么呢，卢瑟先生？”
这种质问……莱克斯并非没有对自己发出过，只是他每一次都把这些想法压了下去。总裁总是日理万机的，他一向认为自己这是在“懂得变通”……
先前被海伦娜控制而显眼的几个地球开始逐一飞跃出光网的背景，在莱克斯眼前铺展。
“你或许想说，你那些都是权宜之计，以及，超人的力量很多时候是必须的。”
是莱克斯自己的错觉吗？海伦娜的声音似乎开始逐渐淡了下去……
这又是她的什么心理游戏吗？
随着几个地球，更准确地说，几个平行宇宙，在他面前展开，莱克斯发现自己不再在意少女的位置了……此时，海伦娜的声音几乎融入了背景。
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眼前的地球吸引。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被超人毁掉的平行世界——这个世界，超人成立了□□政府，蝙蝠侠甚至都站在了超人阵营；这个世界更糟糕，超人直接成为了世界意志……比我做的还要更绝一些……”
这些世界的表现形式对于此时的卢瑟来说，并不仅仅是简单的ppt展示介绍，而是随着一个个金黄色地球轮廓的逐渐放大，似乎把他吞噬，一切有关这个世界的知识、记忆、图像，统统向他涌来。
并不仅仅是过电影般的视觉和声音刺激，视觉和声音只会“触发”情感，莱克正在经历的要真切的多。
对他来说，这些“记忆”似乎直接投影在他的脑子里，“情感”也像某种液体被灌注在他的回忆里。
不……这样的描述并不准确……更准确的描述是，他似乎也完整经历了一次这些被超人毁掉的世界里，一个叫莱克斯·卢瑟的人的挣扎和挫败……
——更有悔恨，和绝望。
这就是五维的力量？
无视时间……是这个意思？
一瞬间的信息量太大，莱克斯已经无暇去思考了。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还站立着，抑或被情感击倒——像莱克斯集团旗下影视公司出品的狗血影视剧。
莱克斯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来体会几世的生命，共享并经历了多个宇宙里自己的失败。
他发现他开始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周遭只有一个声音。
这声音并不是少女的，他越听……越觉得，这声音的来源是他自己。
“这些世界里，没有一个你，能够做到你曾经认为自己能做到的。”
“你并不骄傲，人类也不骄傲。”
——“这是不是说，你其实……是一个无能的人呢？”
——“你懂概率，如果所有平行世界里的每一个你，在对待超能力者的问题上都失败了，那么，你成为唯一的胜者，概率有多大？”
——“不论哪个世界，你所有的尝试和努力，都只是一种没有意义的焦虑。”
“你，莱克斯·卢瑟，只是是一个平庸的失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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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莱克斯·卢瑟一样，提姆一踏入五维空间，他的周遭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并不知道几乎是押者他当人质的卢瑟身上发生了什么，眼下，他也无暇顾及……
作为训练有素的义警，每夜都要在哥谭街头面对凶神恶煞的罪犯，此外更有大量的侦查工作，这都要求义警们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至少在行动时保持到最佳，不然连小命都保不住。因此，不管是布鲁斯还是罗宾们，一向对自己的身体状态十分敏感。
当然这种敏感并不是为了惜命，而是为了“哪里虚弱练哪里”，不让自己有任何可为他人利用的漏洞——对于他们来说，身体和大脑都是他们的武器。
正如现在，提姆第一时间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变小了，力量也相应地被弱化。
这种弱化比最近一段时间莫名其妙的头疼和虚弱还要清晰，让他警惕。
一直以来，提姆只是感觉自己的力气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他以为自己是太累了……
而现在，他是无力可抽。
好像几年来非人的高强度锻炼都被喂了狗。
这种身体意识先于周遭环境的改变一步，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在飞驰的蝙蝠车里，身边的驾驶座位上是布鲁斯——穿着蝙蝠侠制服的布鲁斯。
蝙蝠车外面，是漆黑无人的哥谭街头。
而他自己还穿着罗宾制服。
——不是红罗宾，而是罗宾，几年前的款式和设计，武器位置还未经过他自己的改良……
提姆眨眨眼，还有些发晕，这是什么幻境吗？
魔法？
记忆？
梦境？
怎么说他也都是少年泰坦的创始人，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以上每一种都有可能。
至少提姆不会糊涂到认为眼前的环境是现实。
他还记得自己是和卢瑟一起进入了五维空间的，不至于一时间丢失了意识。
因此，沉默并冷静而机敏地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以及估量身边这个蝙蝠侠的可疑程度，并做好随时的反击准备，是套着小罗宾壳子的红罗宾，当下首先要做的。
他分出余暇，握拳并鼓动手臂肌肉——身体素质上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他不禁深深地怀疑自己现在生理状态上，似乎回到了刚被布鲁斯接纳为罗宾的时候……
按照记忆，提姆在曾经作为罗宾时，惯常收纳麻醉针的万能腰带格子里摸到了趁手的武器。
正准备一针放倒身边的假货“布鲁斯”。
（如果这家伙是假的，红罗宾的偷袭还是很有可能成功的、吧？）
可还没等提姆来得及出手，假“布鲁斯”就开口了。
“不，提姆，这不是梦。”
“布鲁斯”戴着漆黑手套的双手牢牢锁定在方向盘上，即使跟提姆说话也依旧目不斜视，仅仅通过面具下露出的下巴，就能看出蝙蝠侠此刻少见的迫切和焦急。
不等提姆发问，“蝙蝠侠”自顾自地继续对他快速解释着当下的情况。
“这是巴里为你提供的机会。”
布鲁斯此时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快速交叠，大幅度打了一个转向，蝙蝠车轮胎和底面高速摩擦，在寂静的夜空下发出刺耳的呼啸——昭示着驾驶者的心急如焚。
“巴里进入神速力改变历史的同时，完全可以把时间范围扩大一些……”
蝙蝠侠的话让提姆的手顿住了。
他正微微侧身转头看着驾驶座上的布鲁斯，并紧绷肌肉预备着反击，此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地从驾驶座的车窗外留意到车外的街景。
目之所见让他怔住。
这是……他曾经的家，所在的街区的夜景。
甚至和那晚路灯的灯光位置，月光的角度都如出一辙。
那个夜晚……那个他的父亲杰克·德雷克被初代回旋镖队长杀死的夜晚，提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很多年之后，他都能鲜活地回忆起那晚事发前，他和布鲁斯在蝙蝠车内的场景，乃至于窗外哥谭每分每秒的夜景。
和布鲁斯曾在达米安死亡后的反应如出一辙，提姆也一遍遍地模拟过那晚前前后后的事发因果，试图找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很简单，他当晚不要和布鲁斯一起出任务就够了，只要他呆在家里，他就能保护父亲；甚至，他不成为罗宾就好，这样他的身份就不会被泄露，他无辜的父亲就不会被他的少年意气波及。
提姆的童年大体上是幸福的，父亲早年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虽然和母亲经常因为公务而满世界出差，和他的相处时间有限，但他们依然尽力给足了他爱护和物质条件。然而一场绑架让母亲去世父亲瘫痪，杰克·德雷克的生意也因身体和精神创伤一落千丈，最后甚至破产，提姆也从和布鲁斯同样阶级、有大房子和管家的小少爷变成了住平民公寓的普通少年。
这些他都无所谓，他知道父亲的不易，他本只打算做几年罗宾后，就退出惊心动魄的义警生涯，回归普通人的生活，甚至计划开始经营自己的生意，让德雷克姓氏重新在商界出现。
然而他还是让父亲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价……
提姆清楚地记得，那晚，他和布鲁斯就是这样，在经过街边这个被一抹月光照亮的荧蓝色涂鸦时，接到了父亲从家里打来的求助电话。他记得这个涂鸦，多少年来，这个涂鸦都在梦里对他发出嘲笑。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这一定是梦境，或许斯塔克他们就是被困在了噩梦里，提姆用理智不断地告诫自己。
“改变历史”？“神速力”？
不要听眼前“蝙蝠侠”说的任何话。
似是能听到他的心声，身侧手握方向盘的蝙蝠侠继续说道：“你可以不信我，你不需要信任我，提姆，你只需要跟我走。”
这时提姆的手机也响了，屏幕上的来电是父亲的名字——完全和那晚的情景一样。
少年提姆就是这样，在夜晚的蝙蝠车里，无助而绝望地听到了父亲从发现可疑人物到被回旋镖击中胸口的全过程……
提姆握着手机，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名字，指骨都用力到发白。不管这是梦境还是幻觉，都是要模拟一遍他人生最痛苦的时刻。
他在犹豫接不接这个电话，也仅仅犹豫了两三秒，然后提姆就释然了。
——无论如何痛苦，他都有了再一次听到父亲声音的机会，不是吗？
他正要按下绿色的通话键，这时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挡住了提姆眼前的手机。
“你不需要接这个电话，提姆，”蝙蝠侠话语间的关心是显而易见的，“你马上就能见到你的父亲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慢一步，我们能赶在回旋镖队长之前。”
面具下紧抿着冷硬唇线，牵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这弧度是鼓励的微笑，虽然少见，但永远能让提姆安心。
“巴里在改变海伦娜历史的时间流里往前跑了一小段——为什么不呢，我们模拟过，这个改变不会造成灾难。”
蝙蝠侠大手紧紧握了握提姆的肩膀，“我们现在去拯救你的父亲，提姆。”
“我……”
提姆张了张嘴，理智让他很想表达他并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可疑的蝙蝠侠，但是情感上……他清楚自己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如果他拥有巴里·艾伦那样的神速力，他真的也会抵挡不住诱惑，第一时间跑回过去，救下父亲和母亲。
透过车窗，少年眼中倒映着不断涌动的路灯光亮，明明灭灭，就像他理智和情感的交战一样激烈。
人们总是倾向于相信自己潜意识里渴望相信的事物——这会让人生幸福很多。提姆自问经受不住这种诱惑。
——他想去相信。
——他准备去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