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琪咽下满肚子的学渣泪,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那我一定会认真教的。”顾安宁的神色十分认真,“要不我先看看你上次的月考卷,了解情况后才好查漏补缺。”
主动挖坑把自己个儿埋了的苏大小姐重重地咬了一口小鱼干,不情不愿地将卷子递过去。
继恶补英语听力、学习数学竞赛之后,顾大学霸终于迎来了第三个艰巨的学习任务。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藏在校服袖子里不甚灵活的右手腕限制了她的发挥,一向学习起来就无比专心的顾安宁在今晚总是忍不住转头去看旁边空荡荡的座位。
其实关星河翘晚自习已是常态,但不知为何,今天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学习效率创下新低的顾同学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整理了好桌面,又和苏雪琪打了声招呼,偷偷从教室后门溜走了。
不用想也知道身后闪烁着好奇小火苗的一班同学们又要开始欢乐脑补了。
但这一回顾安宁也不能去吐槽自己的八卦同学了,因为她破天荒的翘了晚自习,真是为了去找让人放心不下的关同学。
顾安宁目标明确,几乎是直奔体育馆顶楼的天台。
人要是不在那,她就当自己今晚是头脑发热,立马乖乖回寝室继续学习去。
顾安宁心里的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在天台上看到了正在眺望远方的关同学。
秋风猎猎,体育馆旁的五星红旗在夜空中若隐若现。
从顾安宁的角度望过去,那面五星红旗仿佛就飘荡在关星河的头顶,那么近那么近,近到好像他一伸手,就会跟着红旗一起慢慢飘远,直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冷涓涓”、“儒非魚”、“傻孩子”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感谢支持~
第26章
顾安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眼前的这一幕场景融合了五星红旗的浩然现实与乘月飞去的缥缈虚幻, 让她一肚子的话全部堵在喉咙口。
仿佛只要她的话一出口,就会打散眼前虚虚实实迎风而立的背影。
反倒是背对着她的关星河若有所感, 突然转过头居高临下看过来。
他的眼神很冷,就像是没有星星的晚上,那寂寥又清冷的月光。
“我……”顾安宁顿了一下,突然脑子一抽, 脱口而出, “我来找你打架。”
即使关星河这会儿整个人暴躁的恨不得毁灭世界,乍然间听到这话额头上也止不住冒出三条黑线,明显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豪言壮语震到了。
顾安宁话一出口, 反倒是把思路打开了, 她轻咳了一声,突然正色道:“有道题死活做不出来, 一晚上了,烦躁的很, 想找个方式发泄一下。我琢磨了一下,感觉打架就是一种很不错的选择。”
关星河瞄了一眼她的右手腕,虽然没有说话, 但其中“你少鬼扯”的意味表露无疑。
“不是吗?”顾安宁神情无辜又好奇, “打完架后,心情就会好些不是吗?”
虽然省略了主语,但关星河听得明明白白,这小矮子是在说他这人心情不好就打架呢。
关星河嗤了一声,他这会儿倒是想打架, 就是怕自己动起手来最后收不了场。
顾安宁往前小跑了两步,突然伸出右手冲着关星河挥拳而去。
这一拳攻势不算猛,关星河很轻易地避开。
他皱着眉,像是全然没有料到对方当真会动手。
可顾安宁不依不饶,眼见一击不中,迅速变幻攻势欺身而上。
在关星河这个干架经验无比丰富的校霸眼中,顾安宁这两下子也就动作灵活反应快一个优点,其余的根本就像是不痛不痒闹着玩。
但他到底顾忌着顾安宁手上的伤,只能不停地左右闪避。
奇怪的是顾安宁似乎真的铁了心要和他打架,一击不中就两击,两击不中就三击,速度越来越快,架势越来越狠。
关星河本就死死地压抑着暴虐的情绪,满心烦躁无处发泄,在忍受顾安宁一下两下三下后,手上的动作逐渐不受控制。
他脑袋昏沉沉的,只看到眼前有个人影在攻击自己。
终于,越来越不耐烦的关星河忍不住抬手反击,一个手刀劈在对方的手腕上。
顾安宁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瞬间僵硬。
关星河却仿佛无知无觉,手上动作刚落,直接一个扫堂腿挥向对方。
顾安宁险险避过,突然大喊出声:“我手腕疼——”
喊完这一句她索性停在原地不动了,故技重施又捧起右手腕一字一句强调道:“特别、特别疼!”
俗话说得好,招不在老,有用就行。
这一声大喊终于让动作越发凌厉的关星河停下了攻势。
他僵硬在原地,脸上明明灭灭的表情丰富的可以演一出大戏。
在失控的边缘强行被拽回来,他晃了晃脑袋,想上前看看顾安宁手上的伤,又觉得这一次纯粹是这人自找的。
各种繁杂又混乱的念头夹杂在一块儿,关星河下意识地去口袋里摸药,却掏了个空。
反倒是顾安宁变脸就跟唱戏似的,眼见关星河没动作了,她也就放下手腕,万分感慨道:“原来打架真的能发泄心情啊,虽然打输了吧,但做不出题的郁闷真的都不见了。”
这反应显然又出乎了关星河预料,他楞在原地,一时真搞不懂这个小矮子神奇的脑回路。
这真是找自己打架来了?
手腕最后伤没伤着?
还有到底是什么绝世难题把人郁闷成这样?
顾安宁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倒真不像是很疼的样子,她眨巴着眼睛,语气里还有一丝丝期待:“怎么样,要不要再打一架?”
关星河先是被勾起了火气,又被顾安宁一通胡搅蛮缠闹得头疼,这会儿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哑着嗓子道:“手怎么样?”
“我手没事啊,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
顾安宁看了一整天都不对劲的关星河一眼,语气真诚:“我刚刚说的是真心话,打架发泄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关星河到处干架这么多年,被老师疾言厉色训斥过,被家里苦口婆心教育过,被医生用各种奇怪的药折腾过,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打架发泄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我现在身手还不行,等我练一练就可以陪你过招了。”顾安宁仰着头,神色十分认真,“我学东西很快的,之后你若是想打架,可以找我。”
关星河看着她执拗中带着一点天真的神情,突然嗤笑了一声:“你知道那些和我打架的人最后怎么样了吗?”
月黑风高杀人夜,关校霸声音沙哑,神情莫测,让人不自觉地在心里替这个问题补上答案:
那些人坟头的草已经半人高了。
“我知道啊。”顾安宁同学仿佛完全没察觉到这个氛围,脆生生道,“上次去城南我和你一起的,那些人受了点皮外伤,然后放了一句狠话,就屁滚尿流逃跑了啊。”
关星河被噎了一下,干脆拗过头眼不见心不烦,冷冰冰道:“那是我能控制情绪的时候。你这小身板和我打架,保不齐哪天就和那条傻狗一样了。”
“什么傻狗?它怎么样了。”
“我养的傻狗,最后死了。”
关星河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轻,轻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了似的。
可还没等顾安宁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就见关星河突然又扭头对着她,加重语气狠狠道:“听到了吗?傻狗它死了!”
情绪转变之快,就像是个阴晴不定的小朋友。
顾安宁一愣,举着爪子好奇道:“你养狗?你不是很怕,额,怕狗吗?”
顾同学抓重点的能力实在太过优秀,优秀到维持着狠厉眼神的关大佬差点接不上话,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那时候脑子乱的很,很多事记不清了,不喜欢狗,倒也谈不上怕。”
这一回轮到顾安宁沉默了。
在安坪村的后山上,关星河曾亲口说自己被绑架的时候和一只饥饿的大黑狗关在一起,他甚至能清清楚楚讲出狗扑到脸上的细节。
可现在他却说当时脑子乱,记不清。
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忘记那么深那么深的心理阴影?
顾安宁心里涌现出万千猜测,面上却什么也没表露出来,只闲话家常道:“你养的狗叫什么名字?”
也许是顾安宁的语气太过自然,关星河也没觉得话题拐到这儿有什么不对:“没名字,就傻狗傻狗的叫。”
“为什么叫它傻狗?一般的狗狗都很聪明的,比如说我们家大黄,你这样叫它会不高兴的。”
“给根骨头就能傻乐上半天,可不就是傻吗?我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谁都知道避着走,就它傻乎乎蹿上来,最后死了,还不够傻吗?”
这显然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话题,顾安宁明智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体育馆的天台上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秋天的凉风发出轻微的鼾声。
脑子终于冷静下来的关星河后知后觉,自个儿乱七八糟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的差不过了。
这小矮子简直有毒。
关星河又看了她的右手腕一眼,随后转身准备离开天台。
“刚刚……”身后又传来那个让人牙痒痒的声音,“刚刚你是不是控制住了,和我打的时候,你说控制不住情绪,最后控制住了对不对?”
关星河简直不敢相信这货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小得意,在他的背后信誓旦旦下了结论:“所以你以后想打架可以和我打啊,不会失控的。”
这话简直幼稚又挑衅,关星河右拳紧握,猛然回身直挺挺冲着顾安宁挥拳而去。
这一下攻击万分突然又毫无征兆。
顾安宁面色一慌,急急向后一跳,险而又险堪堪避开。
关星河本来也不是真的想伤人。
他不过是想让这个不知轻重迷之自信的小矮子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天真地以为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的。
不会失控。
以关家的家世,这么多年来用尽手段想要在他身上求一个不会失控尚且不得,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矮子又凭什么在那里冲着他保证不会失控?
谁都保证不了,包括他自己。
自以为已经给出明确态度的关星河好整以暇地看着面露惊慌的顾安宁。
然后看着看着,他发现对方的神情渐渐变了,从慌张一点点变成自得,最后竟然还十分兴奋地冲着他大喊:“我反应好快!你控制不住也没关系,反正我躲得开啊!再练练说不定就能把你干趴下啊!”
忍了一晚上的关星河听到这毫无自知之明的话终于破功了,他盯着还敢得意还敢兴奋的某人,忍不住也大声喊道:“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一拳打到了会怎么样啊?你会从这儿飞出去,像一颗流星!”
顾安宁被奇怪的比喻吼懵了,愣愣反驳道:“可是没打到啊。”
关星河简直被这无辜的语气气的脑壳疼:“不是每一次都会像今天一样好运的!万一我控制不住,万一你没避开呢?你想过后果没有!”
“可是我相信你啊!”顾安宁看着突然暴躁的关星河,眼神清亮,“当然我也相信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关同学:我这个情况有一丢丢复杂
顾同学:怕狗又养狗的心里活动确实挺复杂的
关同学:你是真的很会抓重点啊
顾同学:感谢夸奖呀
感谢“hollsis”小天使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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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这场发生在体育馆天台上的干架事件最终结束在从寝室方向传来的熄灯铃中。
顾安宁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匆匆忙忙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仔细包好的小鱼干,一把塞到关星河手里:“心情还不好的话先咬两口小鱼干忍一忍, 打架等我过来啊!”
说完这句话顾安宁就急急忙忙转身下楼,她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留下关星河在瑟瑟的冷风中捏着一小包鱼干怀疑人生。
纠结、压抑、痛苦、暴虐,这种种他再熟悉不过的情绪在他的脑子里轮番打转。
但除此之外,他心里又多了一个疑惑。
他一个人习以为常的的自我放逐时间, 为什么只要碰上这个小矮子, 就又弄成了这样奇奇怪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另一边正在黑暗中刷牙的顾安宁皱着眉头转动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腕,然后将牙刷换到了左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久违地动了手,一向无梦好眠的顾安宁破天荒地做了一晚上乱梦。
梦里有个小骷髅。
骷髅不是个比喻, 顾安宁在梦里看到这就是那种只剩下骨头架子连一丝皮肉都没有的骷髅。
那小骷髅身量不高, 像是个十来岁孩子的模样。
顾安宁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那个小骷髅说话了。
他的声音很哑又很轻, 还带着一点点不好意思:“我、我好饿,有吃的吗?”
梦里的他们像是在山里, 顾安宁实在架不住对方那种小心翼翼带着颤音的小语气,于是十分仗义地拍了拍对方的骨头架子:“我去找吃的,你在这里等我!”
最后她在一株矮小的苹果树上摘了两个卖相极差的小苹果, 和那个小骷髅一人一个, 一口咬下去。
山上的野苹果酸的不得了,顾安宁只咬了一口就再也吃不下,反倒是对面的小骷髅嘎吱嘎吱啃得无比欢快。
可他一个骨架子,吃东西下去难道不会漏出来吗?
顾安宁这个疑问还没来得及得到解答,欢快的起床铃声就已经准时无误地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依旧用左手刷牙的顾安宁脑子还有些迷迷糊糊, 可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梦里的那个小骷髅很眼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