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美人计里的美人儿——乐绍凌
时间:2020-05-30 09:08:20

  这是怎么“遁入深林”的?
  “你带人去,接他们回来。”尽管狐疑,符骞还是道。这漫天的雪,且不说等上半个时辰会耽搁多少战机,光是在雪里站着不动这么些时候,手脚也都要僵了。
  斥候领命,带上两匹好马离去。步行的半个时辰换作马匹果然快速,不过片刻,符骞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几道身影。
  衣衫褴褛,发冠歪斜,满面尘灰,要不是这姓崔名恭的年轻都尉他认得,怕不要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难民。
  符骞有点相信斥候的说法了。
  到得近前,崔恭压着手中缚住的汉子跪下,自己行了一礼,闷声道:“幸不辱命。”
  符骞抬手让他起来:“你带的其余人马呢?还有那一队护送的弓兵呢?”
  “属下的那些马都不顶用了,此时还在后头。那些弓兵…”崔恭嫌恶地看了手底押的人一眼,“箭已用尽,还被他拿来拖延时间,已死得差不多了。”
  身为领兵者,最厌恶的便是这样无谓地拿手下人的性命不当命,明知不可还要拿去填坑的做法。
  敌方的人命贵贱,符骞没有兴趣。他知道已经解决了即可。现在更困扰他的是另一个问题:
  “你们的马是怎么伤的?”
  崔恭闻言苦笑道:“这位督察使太能跑,我等追逐时情急,踏入了结冰的山溪,或者被碎冰划破马腿,或者在湿滑的卵石上跌倒…”
  仔细一看,他的衣角裤脚确实有冰棱子悬着。
  “追过山溪还没完,这人十分顽强,攀着山壁的树干往上爬,偏偏轻功又练得不错…属下很是废了一番功夫,这才复命迟了。”
  符骞看他确实是奔波一天之后心神俱疲的模样,挥手道:“无妨,来得正是时候。你去后头吃点东西歇会儿。有了此人…”
  他的目光看得督察使浑身一颤。
  “一会儿入关就轻松多了。”符骞笑道。
 
 
第40章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督查使露出明显的抗拒之色。
  符骞居高临下, 把这点不情愿看得明明白白:“怎么, 不想配合?”
  他扬了扬眉,神色间不很在意。
  督查使压下内心耻辱, 垂头不言。
  “我还没说要你做什么呢。”符骞轻轻一甩马鞭,在空中打出一道夹着碎雪的气流, 刮过督查使的脸。
  他说:“一会儿入了夜,你去那玉屏关城楼下报上名号, 让他们开门。门开之后你举止如常便可, 只要不露马脚, 剩下的就没你的事了。”
  骗开城门这种事……督查使又抖了抖:“这岂不是去送死?”
  符骞还真想了想:“……不一定,到时候局面乱起来, 没人会去注意你。能不能逃命,都看你自己的。”
  督查使:……
  他就只有轻功练得好些, 这玩意儿在城中本还算好使, 但如果那是一座乱军之城, 就不一样了。
  兵荒马乱之中, 一个没把住,可能就窜进了敌人之中。就算没有, 夜里误伤率也极高。符骞的名头他在吴胤帐中没少听过,是一员猛将——换句话说,也就是够虎。
  这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次次都是搞大事,这次八成也不例外。到时候四下乱战, 自己就算被放开,还不是个死?
  思及此,他抬头,小心道:“将军想破这玉屏关不必急这一时半会儿,我同那守将王祜有些交情,或可把他约出来,将军与他详谈一番,不战而屈人之兵,岂不……”岂不美哉?
  为了性命,势力和忠诚算个鸡毛?
  可惜这个建议太过荒谬,符骞不为所动,道:“你只说去或者不去便是。”
  督查使一个去字含在嘴里,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此去简直十死无生——不如硬一回骨头说不去,同样是死,好歹家中娇妻还能被主公照拂一二!
  于是闭了眼睛,咬牙道:“不去!”
  几乎是他话音出口的同时,符骞鞍前长刀出鞘,轻易划开了督查使本就被林木钩挂得破破烂烂的衣物,从他胳膊上剐下一小片肉。
  “啊啊啊————”一瞬间的僵硬之后,男人瘫坐在地,惨呼出声。
  惨嚎声震起不远处林中的宿鸟,符骞眉毛也不曾动一分,冷静得近乎冷漠:“原本该用你的部下杀鸡儆猴,但他们既然先一步被你自己用完了,就只好劳你亲自体验一番了。”
  “你若真不去,我也不可能放了你,只好把你剐在这里,来年或者还能剩下副骨架。”
  若是现在看符骞的眼睛,其中的寒意和杀气会让人切切实实感觉到,他这话不是什么威胁,就只是他此刻真实的想法。
  沙场上筛出来的战将,平日里看着再可亲,也没一个是真的温和。
  刀尖上沾的一点鲜血缓缓滑下,才脱离雪白的锋刃就被风带走了温度,变成一颗冰珠落进雪里。握刀者在这轻巧的一甩之后,又一次扬起了刀尖,眼看就要再度落下——
  督查使惊恐道:“我我我去!!”
  于是,还反射着浅浅寒光的长刀在空中悠悠旋一个刀花,严丝合缝归入鞘中。督查使的身体犹在因寒冷和疼痛瑟缩,马儿从身侧踢踢踏踏走过,甩起的碎雪溅到伤口上,冰得他狠狠一颤。
  “早该如此。”符骞淡声道,扔下两枚干硬的炊饼。
  接下来,就等入夜了。
  ·
  连微咽下最后一口藕合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喻扬也啪地一声,合上了最后一本账册。
  她早间筛了半天才整出来的几十本账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如阳光下曝晒的白雪,以飞一般的速度被消融解决了。
  她看着犹自气定神闲的喻扬,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生您……”
  连微不自觉地用上了敬称。
  “怎么?”喻扬抬头,好脾气道,“还有别的要看吗?”
  “没了没了!”连微赶忙否认,“现在就这个徐家最是麻烦,我原先还在发愁这许多账册要如何理得出来,没料到先生做得这样快。”
  喻扬笑了笑:“只不过是找出阙漏罢了,并不是要再整一份。略翻过一遍,也就知道得差不离了。”
  “那徐家的帐,可有什么问题?”
  “账是无甚问题。”
  喻扬这话一出,连微心头就是一紧。若是徐家安安分分,他们要拿什么当口子去破扈郡目前这僵局?
  扈郡的僵局——这还是连微在和宿鸣他们讨论时才知道的。栾尉成五年治理,整个官府的中层与大商贾们都勾结在了一处,成了个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一起从最底下的百姓身上吸血。
  若是动商户,便是动了中层这些人的钱袋子,肯定要受到反抗。没了中层官员,光有军队,扈郡难以为继。但若维系现状,也不过是钝刀子割肉,死得慢些罢了。
  连微紧张地看着喻扬,喻扬接着道:“徐家的帐是没问题,因为他们的手脚……做得可说是明目张胆。”
  他在郡守府里并不主管税收财务,但不意味着他看不懂——徐家的帐,各处收支毫不遮掩,多出的银钱一笔笔流向郡守府和私库。就差没明说他们与万卓那边勾结一处,四处敛财了。
  他没有想到,在自己埋头俗务想要多为百姓们做点什么的时候,自己的同僚正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榨干他们身上最后一滴油水,填满自己的腰包 。
  喻扬克制地呼了口气。
  “那便好。”连微听到这话,心头一松。背后忽然传来个大大咧咧的声音。
  “什么好啊?”
  “郭将军?!”
  郭起不知何时站在了书房门口。身旁就是宿鸣。两人不知去了哪里,竟是都换了身衣裳,一副刚沐浴过的样子。
  连微看到宿鸣就禁不住想起午间那一群来得莫名其妙的人,神色古怪道:“你们出去不久,就有许多人来府上要找宿将军,大多还带着礼单……大约算是好事吧。”
  郭起一扬眉:“这么快?我还以为他们要磨叽好久,才能想好究竟要不要上这个钩。”
  就算是郭起,也知道如今扈郡的这些商户们没几个好货。
  他和宿鸣打算着,先让这些人上赶着透点底,然后抓其中一户犯的事儿比较大的人家,连吓带打控制起来,再扶着这一户帮他们制衡剩下的商户。眼下这些人极其配合地一个个冒出头来,可不是正合人意?
  “咱们选哪一户?”他颇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选什么?”喻扬问。
  “喻先生也在?”郭起喜道。喻扬原先坐的位置恰巧被连微挡住,郭起二人初初进来没有看见。此时见了,便互相点点头,就算打过了招呼。
  看来确如初见宿鸣时他所说,几人关系不错。
  另一边宿鸣道:“选与之暂时合作的商户。”说罢,把不久前在去南城兵营的路上形成的计划向连微和喻扬解释了一番。
  连微听着颇觉有理。喻扬却是不赞同地拧眉道:“合作?”
  宿鸣问:“喻先生以为不可?”
  喻扬颔首:“何必合作,更不必精心选什么人家。”
  宿鸣拱手:“愿闻其详?”
  喻扬指向桌上的账册:“这便有个现成的,徐家背靠的万卓不是才被你们杀了吗?”
  宿鸣道:“不错,徐家眼下正是无依无靠之时,若我们能借此机会挟制,就有了与其他商户竞争的可能。”
  喻扬眉弓低压,清隽的眉眼也显出一点厉色:“大可不必。万卓伙同徐家,这五年贪了不知多少财货。直接以此为名抄了这家,另扶些小户接手徐家的商道。”
  “届时,钱粮也有了,小户也听话。有了徐家在前,其他商户便不敢轻举妄动。如此岂不更好?”
  炊饼大户符伯功
  今天有点忙,仓促啦……短小的部分1.1的更新补上!
  大家新年快乐!
  再次抱歉更新迟到啦
 
 
第41章 
  喻扬说的,确乎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若是用把柄挟制, 还需担心养虎为患。若是徐家日后做大, 记恨着今□□迫转而投敌,也是个麻烦。若直接杀了, 还能就着抄家的机会,立即凑出一批粮草, 送去玉屏关。
  那边,郭起已经兴奋起来:“不愧是喻先生!先生既如此说, 可是已整出了贪墨的证据?若是如此, 我现下便可纠集人马去徐家!”
  他眼睛都亮了, 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天知道符骞去玉屏关时他有多想跟着一道去,可惜那时候南城军还在万卓手中, 他要留在扈郡压阵。如今局面基本稳定,又有了光明正大赶去的机会, 郭起怎么可能放过!
  作为亲眼见证喻扬以一人之力解决了巨大工作量的人, 连微觉得证据只是小事, 即使现在没有, 对喻先生来说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功夫——不管是整理出证据,还是索性编造一份。
  她在想的是另一个问题:“徐家的老管家来访时, 话里话外说的都是他家小少爷。我听他话中之意,那徐榕现在南城军中也算有几分势力,不要紧么?”
  徐榕手底下还是有兵的,他们直接打上徐家,若是徐榕带兵反抗, 岂不麻烦?
  喻扬:“既要杀,自然是不能放过一个。二位将军要寻个机会解决此人,想来不是难事。”
  刺杀,毒杀,怎么不是杀?何必正面相抗。
  郭起:“蔡修都已经被解决了,徐榕?现下不是战时,他能指使的兵最多不过数百亲信,若是知道要与官府作对,这个数怕是还要减去十之八九。”
  除却高层军官和亲信,普通都尉并没那么大的权力。
  两人同时出声,说完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
  连微:“……你们今天究竟对南城军做了什么?”
  郭起已经兴冲冲地拉着喻扬去一边,要他写一份声讨徐家的公文出来,“以免传来传去,倒成了我们滥杀无辜”,宿鸣则给自己斟了杯茶,坐下来向连微解释。
  连微听完,被两位将军干净利落的手笔惊了:“所以现在的南城军,已经没有领头人了——都被你们杀了?”
  果然百般谋算比不过长刀一砍?她以为自己喊来郭起围杀万卓已经足够冒进,没想到这两人回手就把整个高层都给砍了!
  宿鸣带点笑意纠正:“万卓是死于蔡修之手,蔡修意图刺杀上官,罪有应得。徐家贪婪无厌,徐榕在军中没少为之提供便利,鱼肉百姓,触犯军法,也是死有余辜。”
  有条有理,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连微抽抽嘴角,朝宿鸣拱了拱手:“不过如此一来,南城军就剩下了小猫三两只——难不成真要把那些副尉提上来?”
  “怎么可能!”郭起的大嗓门从旁响起,他从案后探出半截身子,笑道,“最多不过提一两个识相的做都尉,万卓的位置,哪是那么好顶的?”
  真当上峰死了就该挨个儿往下数了?军中可不是这么个论资排辈法!
  “莫非…”连微看了眼郭起,后者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我手下的人都给将军带走了,就算是运粮也得有兵吧?”郭起一耸肩,满满的跃跃欲试,“南城那支人马向来得栾贼青眼,甲胄兵器什么好的都紧着他们来,我可盯了许久了,总算是让我等着了机会!”
  他扬起一个志在必得的笑。
  于是计划这就算定下了。喻扬起草公文,郭起带上一小队甲士就往南城兵营宣告指挥权的转移,顺便找找徐榕;宿鸣则留下来,与连微一同伏案疾书。
  写什么?自然是归拢计算符骞那边需要的粮草资源了。目前手下能派出多少人,筹出多少粮草,又是否要增兵过去,都还要仔细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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