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一个蓝色宝石,切割打磨得异常漂亮,宝石外则是一圈环形钻石,乍一看像一颗小行星。
赵茜也凑近了瞧:“这个不会也是林清野送你的吧?”
“啊。”许知喃不好意思,顿了顿,才点头,“嗯。”
“这个我好像之前在一个设计师的ins里看到过。”赵茜说着便翻出手机,对着屏幕一通划,终于是找到了,“你看!这个设计师设计的珠宝都是独一无二的诶,听说价格也特别贵,因为买得起她设计的珠宝的群体蛮固定的,所以实际价格都从来不在这类社交软件里标出来的。”
许知喃一愣,没想到这个项链还有这样的背景。
“所以他是送了你两个生日礼物,奖杯和项链,还有吗?”
“……”
许知喃想起昨晚他说的——干净的我。
干净的林清野。
她摇了摇头:“没了。”
先前拿到刺青设计大赛冠军时就答应了路西河和徐振凡要请他们吃饭,之前因为忙一直耽搁着,到现在才终于有空。
问了两人想吃什么,异口同声说“自助餐”。
请这两个大块头一块儿吃饭应该也还是自助餐比较划算。
他们挑了离平川大学很近的一个商场吃饭。
一直吃到下午两点才结束,在自助餐老板异样的眼光中离开。
站在商场门口,外面是大太阳,路西河问:“阿喃妹子,这儿再往东开个五分钟的车就到我的店了,你要不要去坐个客?”
路西河在小组初赛结束时就已经朝许知喃抛出了橄榄枝,递了名片,希望她考虑一下作为驻店刺青师去他店里。
“刺客”的确是缺一位足够厉害的写实风格的刺青师。
即便许知喃之前就明确拒绝过他,但路西河实在是欣赏许知喃,没对这想法死心。
许知喃不算擅长交际,原本是想拒绝的,但路西河盛情邀请,徐振凡又在旁撺掇加怂恿,便只好答应去了。
刺客店和她那个刺青店看着简直不像是一个维度的。
很大一间,周围都打通,黑白灰系装修,墙上便是各种画着的张扬放肆的图像,风格特别鲜明。
许知喃一踏进去就有人认出来。
“诶,这不是那个把咱们老大一把拍死在沙滩上的冠军吗?”
路西河摆摆手:“去去去,你给我滚远点儿。”
又有人问:“老大,你这是准备‘我打不赢你我就把你拉进我的阵营’了?”
旁边另一个刺青师调侃道:“怎么说话呢,人家这是求贤若渴,你说是吧老大。”
顾客也跟着笑起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起哄,店内气氛很好,看得出来路西河平时就没有什么架子,手下的刺青师都敢直接拿他开涮。
路西河食指点了点他们:“我懒得跟你们说。”
他回头又对许知喃说,“来,阿喃妹子,我们进来说。”
里头还有个路西河自己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更应该说是茶室。
他泡了一壶茶,倒了两杯,开始自己的“洗脑”大法。
“对了,你先看看这一本,是我们的设计图合集。”
路西河说着,从旁边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里面还夹着好几张脱落的纸,“这些就是我们店的主要风格,跟你的相差挺大的,所以我们店一般都是男人来的比较多,纹大面积的女孩儿很少,这也是我那么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原因。”
“说实话,纹身这玩意儿虽然有专攻擅长的也足够吃饭了,但想要进步肯定是各种风格都得融会贯通的,你来我们店里肯定是有好处的,咱们店的这种风格可能会给你很多新的灵感。”
路西河能把刺客做得这么大不是没有道理的,几句话就切中要害,说得的确在理。
可许知喃先前也不是没想过这些,但她后来又觉得,自己那家店发展下去,自己也能招其他刺青师,也能带徒弟,人多了,风格间的学习和融会贯通也一样能实现。
何况她为这家店已经付出了不少心血,的确是舍不得放弃。
许知喃翻开他递来的册子。
册子上记录的很清楚,标上了每一个设计图的设计者名字,按序列号排序。
正如路西河所说,刺客店的总体风格和许知喃有很大的不同,从这个册子上就能看出来。
路西河见她看这么认真,又补充道:“刺客创办以来的图差不多都在这了,有些已经有些年头了,之前魏靖那事儿就是抄了好几个这里头的设计图。”
许知喃继续往后翻,翻到最后几页时忽的视线一顿,心跳也跟着骤然加速。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图案。
“路大哥。”她嗓音都轻颤,“这个设计图,也是你店里做的吗?”
路西河直起背:“哪个?”
许知喃指给他看。
那是一个由火焰和毒蛇相组合而成的图腾刺青。
“哦,这个啊,这个可有些年头了,那会儿我都才刚接触纹身呢,严格来说,这个还真不能算是刺客店里做的,那时候都还没刺客呢。”
许知喃心往下沉了几分,那张设计图上连署名都没有。
“那你还记得这个是谁设计的吗?”
路西河爽朗道:“这我当然记得了,这可是我恩师。”
“你师傅?”
“嗯,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做了,颐养天年抱孙子去了。”
许知喃这才看出来些这张设计图中的许多细节处理和路西河很相似。
路西河也终于从她无比严肃的神情中发现了不对劲:“怎么了?这图你之前见过?”
“嗯,路大哥,你能带我去见见你师傅吗,这个图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路西河的师傅名叫谢英。
许知喃跟着他到谢英的住处,拐进个胡同,便听路西河喊:“师傅!”
许知喃跟着看去,四合院样式的院子口坐着个老头,年纪已经很大,头发也花白,可身子依旧很硬朗,穿了件宽松白背心,有肌肉块,双臂都是纹身,扇着个蒲扇,很是悠闲。
“哟,你怎么得空来我这儿了?”谢英坐起来。
“来看看您。”路西河将刚才顺路买的水果河糕点递过去。
谢英瞧着他身后的许知喃,旷世老神仙似的挥着蒲扇:“别客套了,说吧,找我什么事儿啊?”
“其实我也不清楚。”路西河在许知喃肩上推一把,“是这妮子看了你早年的一个纹身图,就非得来见您一面。”
“哦?我那些纹身图放现在都快过时了吧,说的是哪幅啊?”
许知喃说了声“爷爷好”,将刚才手机拍下来的照片给谢英看:“这个。”
谢英从兜里摸出老花镜。
“这个啊,火焰和毒蛇,这可有些年头了,估计得有个10几年了吧。”
“这幅图是您给很多人纹过吗,还是被一个人买断了的?”
“这不是完全由我自己的灵感画出来的,应该是那个顾客跟我说了素材,我根据他的要求画的这幅图,所以肯定是买断了的,不可能会给别人纹相同的刺青。”
许知喃心跳骤然加速,手指也不自觉用力,指甲陷进指腹里。
路西河蹲在一旁:“阿喃,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是在找那个顾客吗?”
“嗯。”
“为什么?”
许知喃提了一口气:“杀害我爸爸的那个凶手,他身上有这样一副纹身。”
路西河和谢英皆是一寂,对视一眼,谢英也认真起来,坐直了身子:“小姑娘,你确定凶手身上就是这幅图,没记错吧?”
“没有错,我不会忘记的,我爸爸是警察,我从其他警察叔叔那看过这个案宗,证据栏里就有这个图。”
许知喃从来没跟人说过,为什么父亲死后母亲重病,她会选择纹身来赚钱。
对于新人来说,这绝不是一份来钱快的工作,就是去当个服务生都比学刺青快,可她当时就是想从这一点入手,希望能找到杀害父亲凶手的一点线索。
她刚开始练手时便是在人工皮上不断练这个图腾,不可能会忘。
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找到相同纹身,她本来都已经要放弃。
“谢爷爷,你跟他还有联系吗?”
“没有,那时候微信什么的都还不时兴呢,就是留了电话我之前丢过两次手机也早都没了。”
“那……您还记得那个人他有什么特征吗?”
“那个人啊……”
谢英陷入回忆,他对这个图腾还有记忆是因为当时修了好几次才让那人满意,而且火焰和蛇的组合的确别致鲜明。
“五官什么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应该就挺普通的,我只记得那男人是及肩发,当时估计三四十岁,现在应该也50左右了。”
谢英已经努力去回忆了,可获得的信息帮助不大。
关于年龄之前警局就做过犯罪侧写,预估过年龄。
而发型,如今十多年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已经换过了。
“好。”许知喃还是跟他道谢,“谢谢爷爷,麻烦了。”
“小姑娘,我看你年纪也还小,也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多唠叨一句,自己注意安全,交给警察。”
“嗯,我会的。”许知喃冲他笑了笑,“我爸爸也是警察,我知道怎么做。”
“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先走了。”路西河道别。
谢英送两人到门口,忽然又想起来:“对了。”
许知喃回头。
谢英皱着眉说:“那个人好像有口音,像是少数民族的。”
许知喃回到刺青店后就给方侯宇打电话说了这件事。
旧案重提,真想要破获困难重重。
如今证据不足,又没有相关联的案件提供新证,甚至于可能凶手在这几年早已经不在世上,他们再也不可能找到。
也再也找不到杀害许元汶的凶手。
方侯宇又叮嘱了她几句平时注意安全,把查案的事交给他们来做才挂电话。
许知喃趴在桌上,头埋进去,紧紧闭上眼睛。
从看到那个纹身图案到现在,她手脚都一直是冰凉的。
许知喃和父亲的感情很深。
他们一家子从前是别人眼中幸福家庭的典范,父母恩爱,不算大富大贵但也都是值得人尊敬的工作,孩子漂亮乖巧、成绩优异。
他们一家子三口人性格都是温和的,即便偶尔观念冲突也都心平气和的,许知喃从前从没在家里听到过争吵声。
许元汶工作忙,可他只要一有空就会带着许知喃出去玩。
她还小的时候,妈妈带毕业班工作忙,爸爸便把她带去警局,大家都很喜欢她,总围着她玩儿。
许元汶对许知喃是富养的,要什么给什么,就没有不满足的。
那时候学校里很流行一种巧克力,但价格很高,外国进口的,包装精致,一盒巧克力各种颜色各种口味的都有。
学校里只有一个家里做房地产的小胖子有,分给大家吃,他看许知喃漂亮,还多给了她一颗。
她后来将这事告诉许元汶后他很快就托朋友买来一盒。
许知喃记忆中的父亲正直善良,对她和妈妈都特别好,是家里的顶梁柱。
他查办那起绑架案的事许知喃也知道,可她当时并不算担心。
从小到大看爸爸处理太多案件了,她眼里许元汶是英雄,他抓坏人,惩恶扬善,她没想过爸爸也会死。
英雄怎么会死呢?
可他就是死了。
在她高中都还没毕业的时候。
许知喃趴在桌上,眼睛用力压在手臂上,能感受到晕开的一片湿迹。
忽然,门被推开,许知喃抬头,看到林清野走进来。
他这些天也很忙,《我为歌来》结束后有很多节目都向他发来邀约,林清野都拒绝了,全心投入到新专辑制作中。
小姑娘眼底泛红,脸上倒是没泪痕,只睫毛湿漉漉的,挂着泪珠。
林清野走近后便注意到,脚步一顿,而后更快地走过去。
他走到她面前,弯腰,捧起她的脸,声线磁沉温柔:“怎么了,阿喃?”
因为她这句话,她那濒临决堤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落在他掌心。
她想忍住眼泪而咬紧压根,少女驮着背坐在椅子上,轮廓单薄又清瘦,可最后还是没忍住,呜咽出声。
自从父亲死后她一直都很思念,可这么多年过去,思念都被深埋在心底,可如今再次被翻出来,鲜活的摆在眼前。
思念就再也忍受不了。
“我好想他。”因为哭腔,她嗓音很细。
“谁?”
“我爸爸。”她在委屈、愤怒、挫败中狼狈地捂住眼,头低下去,“我真的好想他。”
林清野安静片刻,什么都没说,只将她轻轻圈进了怀里。
许知喃眼泪都渗进他肩头的衣服,咬着哭腔唤他的名字,仿佛是要抓住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东西。
林清野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多问,只不厌其烦的重复:“我在。”
第43章
许知喃16岁那年遇到过一次火灾。
那天她独自在家, 妈妈去买菜了, 她做完作业后便回卧室睡午觉。
梦境中听到爸爸的声音,沙哑又声嘶力竭, 伴随着咳嗽声, 不断喊着她名字。
许知喃于是从梦中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周围很热,一种完全超过寻常温度的热,像是置身火炉一般。
“爸爸!”她喊一声。
许知喃下床,地板也同样很烫,她忙穿上拖鞋往卧室门口跑。